昭华三年夏,盼云楼后院厢房。
天色微亮,更夫敲击梆子的声音渐远,院子里传来微弱的惨叫和咒骂声。
“救命!救……”
苏春意被这声声呼救惊醒,缓缓支起身子,掀起床幔,向四周望去。
大批红色幔帐自低梁垂落,墙面斑驳脱落,却点缀着几幅水墨画,窗边的榆木桌子上摆放着一把古琴,旁边矮柜上有着几朵粉色的木槿。
苏春意低眉审视身上的蓝色广袖襦裙,颇有些意外:“现在剧本杀这么先进?怪不得老板让我来进修呢,人家这沉浸式体验。”
“开始了?”
惨叫声越演越烈,听得苏春意有些发毛,急急趿了绣鞋,推门朝外跑去:“惨了惨了,睡觉误事啊。”
苏春意快步穿过两道游廊,至拐角处寻得一处稍显破败的院落。
“希望不会错过太多,要不然老板能把我骂死。”
苏春意朝两边瞻顾,琢磨着是在哪个屋子发出的声响?
“找到了!”
她轻轻推开门朝里走去。
“这场景一看就花了大钱。”苏春意看着眼前场景不由发出感叹。
“啪,啪……”一名身高八尺,皮肤黝黑的精壮男子,双手紧握鞭子朝木架上未着寸缕的女子挥去。
女子苍白的面庞因剧痛而扭曲,头发被汗水浸湿,身上布满鞭痕密密麻麻渗出鲜血。
“NPC互动理念这么高?”
苏春意转头看向旁边约莫四九春秋,眉头有一小痣,穿着俏红色纱衣,挽着百合髻上面缀着一支海棠金丝并蒂莲簪的女子。
“姐姐,你们这儿投资这么大啊?”
女子不语,回眸撇向苏春意,面露愠色。
“啪……”
“啪……”
苏春意看着眼前的局面好像有些不对劲。
作为dm自己也参加不少有NPC的剧本杀,也没见过这么骇人的场面啊!眼前的女子被折磨得说得出来话,血肉横飞,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挥打鞭子的声音。
“够了!演绎也得有个度,没看到NPC受不了了吗?”
“都自己人……纯牛马,不至于……”
“呼……”
苏春意眼瞅着鞭子要打到自己身上,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情况不妙,立马两眼一翻,应声倒地。
“把这个贱蹄子拖回去。”女子缓缓起身朝着苏春意的方向随意摆了两下。
“是鸨母。”
几人左右架起苏春意朝门外拖去。
——
“春意啊!你若这便去了,叫姐姐我可怎么活啊!”
苏春意以手扶额,缓缓睁开眼睛。
“你是?”她望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美貌女子,有些疑惑。
自己也不认识这么漂亮的美女啊!
“春意啊!我是丽娘啊!”
丽娘四下张望,略带小心地轻声道:“那个扒皮的老鸨母竟将你打得失了魂,你的命怎这般苦啊!”
“鸨母?鸨……”
苏春意低头看向裙子上沾着的鲜血,嘴里念叨这几个字,觉着好像有些不对。
昨天明明和同事为学习经验,一起参加修仙类剧本杀,这怎么还蹦出个鸨母?
“咳咳……丽娘姐姐,这是哪啊?”苏春意轻捂嘴巴,微微仰头。
丽娘看着她扬起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由一阵心疼。
这挨千刀的鸨母。
丽娘起身拿起桌上的茶盏递给苏春意,叹了口气:“这是湖岭城的青楼……盼云楼。”
说毕,丽娘盯着自己手腕那道旧疤,喉咙动了动,略带些恨意:“你我二人乃是一同被买到这的,刚开始咱俩谁也不愿干这行当,可哪能经得起严打啊!你还好,多少会点曲子……”
此时
会曲子的苏春意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起这张脸。
皮肤白皙,鹅蛋脸,弯眉毛,双眼似水,正值桃李年华。
“唉……”
苏春意颇为无奈地捂住脸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就贪睡一会嘛?咋还穿了?别人穿越要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要不手握金手指在古代大杀四方,怎的我就穿成同名同姓的青楼小乐妓了?”
“啊!苍天!啊!大地!谁来救救俺。”
苏春意双手托腮,眼神呆滞,迅速盘算眼前的情况,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酉时
盼云楼作为青楼,早早便开门迎客,门口热闹非凡,达官显贵,酒肉之交,络绎不绝。
苏春意趁着夜晚忙乱,小心翼翼朝着小黑屋走去。
作为一名从小学习核心价值观的华夏人,碰到险境就应该主动伸出援手。
苏春意悄声走进房间,生怕被人逮个正着。
房间里漆黑一片,常年不透气,充斥着血液凝固的铁锈味。
“水……”
苏春意注意到前方有人发出细微的求救声,顺着朝里走去。
屋里立着几道木头桩子,角落里还放着几个铁笼,也不知道什么用途。
苏春意借着微弱的月光,才发现桩子上绑着几名穿着破烂,浑身是伤的女子,伤口长期未处理,已经溃烂流出黄色的浸出液。
还没等她出声询问,看到了另一场景——旁边笼子里装着数十名女子,她们蜷缩身体,被迫挤在矮小的笼子里,齐齐看向苏春意,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充满了惊恐。
长期的折磨让她们变得麻痹不安,脸上只剩下一摊死灰。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她们看的是身后的鸨母。
“苏春意!谁让你来这的?”
鸨母本就严肃,在灰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有点像在窗外偷看的班主任。”苏春意被猛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思绪有些乱跑。
鸨母上下打量一番,怀疑她动机不纯。
“别想着逃跑,别忘了,卖身契还在我这,2天以后,哼……你就要……”
鸨母眼神带着些恶趣味,仿佛故意恶心她一样,一句一顿地说道:“挂牌接客喽。”
苏春意被眼前的信息炸得头脑有些发懵:“什么情况啊?没人和我讲这一趴啊?”
“可是当初签的卖身契不是说卖艺不卖身嘛?”苏春意轻轻搂住鸨母的胳膊,小幅度晃动了几下,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轻声说道:“鸨母。”
“哼,卖身契在我这……”鸨母伸手在她脸上拍了几下:“我还不是想让你卖你就卖吗?还是说……”
鸨母指着木桩上的几名女子,略带威胁地继续说道:“你想象她们一样?”
苏春意想起昨天那名女子惨样,心里打了个寒颤。
“我这条命都是您的,我哪敢不从啊?全听鸨母做主。”苏春意强压下不适,扬起微笑,语气柔和,心里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屈能伸大丈夫。”
“只是我这身体,今日受了些惊吓。”苏春意咳嗽两声,挤出几滴眼泪,无力地说道:“大夫说暂时不可过于劳累,我想着要是两天后,给客人带来不好的体验,那不就砸了咱盼云楼的招牌吗?”
鸨母心里暗自琢磨,这没两天少东家就要来了,如果看到这情况……
鸨母打了个寒颤,厉声说道:“别说那么多,回去好好养身体,七天后,你就等着吧。”
苏春意不经意与小黑屋里众人对视,面露不忍,但碍于局势,转身朝门外走去。
打更人三更天的梆子敲完,苏春意还未睡着。
“啊啊啊啊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找到解决办法,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小黑屋里关着的那群女子,她们连人权都没有。
“谁能带我回现代,我给他十个亿。”
“重金悬赏,重回现代的方法。”
“难道我被资本做局了?”
苏春意躺在床上胡想八想:“有时候真恨自己这么有梗,随时随地大小想。”
“既来之则安之,好死不如赖活着。”
“惊讶堂堂dm横穿古代。”
“有了!”苏春意一拍脑门,猛然起身。
之前看的经营类小说,女主不就是开这店那店起家走向人生巅峰的吗?我这才华横溢,经验十足,能编带造的全能型人才,说不定还能解救后院那些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后院一片寂静,只留下苏春意略带嚣张的笑声。
天刚微微亮,苏春意便起了床。既然打定主意那就勇敢往前冲吧!
她快步走过前廊,心里暗想:“如果自己主意可行,后院那些女子是不是也可以被放出来了?”
苏春意不敢耽误,顺着楼梯去找鸨母商量。
“哎哎哎,春意大早上去哪啊?”
苏春意听到后面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回头看去。
只见那人,穿着素色长衫,长发束于头顶,一支白玉簪子简单点缀,唯有一点,明明二八年华,却留着络腮胡,让人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那人见苏春意有点呆愣,朝她摆了摆手。
“你去寻鸨母?还是不要去了,少东家快来了,她正愁得砸花瓶呢。”
“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使得苏春意本来已经迈上楼梯的左脚往后退了一步。
“阿兄,刚刚你说的少东家是?”
“我看你是真的昏了头!”温岭看着眼前身子羸弱,一道风就能把人给掀翻的苏春意,皱起眉头:“你之前不是喊我阿岭的吗。”
“少东家是我们这的当家人,鸨母,呵,也不过是个牙人,我们少东家啊,不过刚刚弱冠,就掌管着整个湖岭城的经济命脉,被人称为湖岭三公子……”
苏春意盯着眼前冒星星眼的男人,有些无语:“真是不管哪个时代都有死忠粉呢。”
此计不成那就再生一计。
“阿岭,少东家什么时候来啊?”
“今日申时。”
“唉……”
苏春意没想到来都来这了还得开批斗大会。
台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少东家,小到茶杯用度,大到房屋装修都说了个遍。
“你们写的账薄是个什么玩意?”堂上男子随手拿起一本朝鸨母头上扔去。
“单单一个月的旧物折损费二十两白银?我看看是谁的什么劳子旧物,值二十两白银?我看该修的是你的脑子,打开看看值不值那20两?”
“平时都怎么和你们说的?节省节省节省。”
苏春意远远听着,都快被20两给洗脑了。
整整一个时辰都在说那二十两白银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十两不行了。
好不容易结束这场名为二十两的批斗会,苏春意站起身来,朝少东家歇脚的地方走去。
白云居
“还望使女姐姐通传一声,婢偶得一张乐谱,价值千两,想进献于公子。”苏春意颇有些难为情,这也不算说谎吧?确实有笔好生意要谈谈。
“想见我们公子?见面十文,半个时辰二十文,一个时辰三十文。”使女看向旁边柔弱如拂柳般无力的苏春意:“一股子狐媚样,还想勾引我们公子,呸。”
“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