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秦澜在城西公园的长椅上见到了神色紧张的周韵。学妹一反常态地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牛皮纸袋。
"学姐，我找到证据了。"周韵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运德资本在操纵任重药业股价期间，故意泄露了不完整的临床试验数据。"
秦澜接过文件袋，里面是一系列内部邮件打印件和数据分析报告。她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邮件显示运德分析师明知任重的儿童眼病药有希望，却刻意强调其短期财务风险。
"这些你怎么拿到的？"
"任重药业前首席科学官提供的。"周韵咬着嘴唇，"他被解雇后一直想平反。学姐，这些能证明运德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正常投资分析范畴。"
秦澜合上文件："这是内部信息，如果使用可能涉及合规问题。"
"那就要看着他们继续毁掉有希望的药物吗？"周韵眼中闪着泪光，"那个药如果研发成功，能救我采访过的那些孩子！"
秦澜想起苏毅的话——在这个行业，善心往往成为弱点。但看着学妹倔强的表情，她做了个决定："给我三天时间，我找人看看这些资料。"
回到家，秦澜将资料摊在茶几上反复研究。运德的操作狡猾地游走在合规边缘——他们没有编造数据，只是选择性披露负面信息。正当她沉思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秦澜惊讶地看到苏毅站在门外。她慌忙收起资料才开门。
"苏总？您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苏毅手里拿着一个U盘："你的简历里有住址。这是严泰生物的补充数据。"他目光扫过茶几上露出的半页文件，"在加班？"
秦澜下意识挡住他的视线："只是...一些医学资料。"
苏毅没有追问，但离开前意味深长地说："周韵找过你了？那女孩很执着，但要小心。运德有专门的法务团队对付举报人。"
关上门，秦澜心跳如鼓。苏毅显然知道些什么。她打开他送来的U盘，除了严泰的数据，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父亲的书名"。
秦澜想起苏毅提过的神经外科医生父亲。经过几次尝试，她用《脑外科手术精要》成功解锁——里面是一整套针对运德操作的分析报告，比周韵的资料更详尽专业。
最让她震惊的是报告署名——苏毅父亲的名字"苏怀仁"，而日期显示这是三年前的作品。
周一早晨，秦澜早早来到办公室，将周韵的资料和自己整理的摘要放进文件夹。她注意到苏毅办公室灯已亮起，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敲门后，她直接将文件夹放在苏毅桌上："关于运德的完整证据链。还有..."她顿了顿，"您父亲的分析非常精准。"
苏毅手指微微一颤，但表情不变："你看完了？"
"嗯。三年前运德用同样手法打压过一家做帕金森治疗的公司，您父亲当时就分析过他们的模式。"秦澜直视苏毅，"后来那家公司怎么样了？"
"破产了。"苏毅声音平静，"创始人是我父亲的学生，服药自杀未遂。"
办公室陷入沉默。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苏毅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使他看起来像被困在牢笼中。
"您父亲..."
"去世了，一年前。"苏毅站起身，从书柜取出一本厚重的医学专著，"他一生救人无数，最后却救不了自己的学生。"
秦澜接过书，扉页上有苏怀仁的题字："给阿毅：愿你在数字世界里，不忘血肉之躯的痛苦。"
"所以您资助那些医院..."
"只是赎罪。"苏毅突然转了话题，"程总下午要宣布医药组重组方案，运德将派人入驻。林薇已经站队了。"
秦澜心头一紧："那我们怎么办？"
"做我们该做的。"苏毅目光坚定，"科学顾问委员会名单确定了吗？"
"初步选了七位专家，包括周韵的哥哥。"秦澜犹豫了一下，"但这些证据...我们该怎么用？"
苏毅沉思片刻："先按正规渠道提交给证监会。记住，我们不是要打败运德，而是保护那些真正有价值的医疗项目。"
下午的会议上，程雪峰宣布了令人震惊的重组计划——医药组将拆分为"创新药"和"成熟产品"两个小组，前者由苏毅负责，后者将由运德派来的团队接管。
"这是资源整合的最佳方案。"程雪峰环视众人，"陆远将出任联席投资总监，与苏毅共同决策。"
林薇第一个鼓掌，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早就该引入运德的专业力量了。"
秦澜注意到苏毅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轻轻敲击那本父亲的医学专著。
会后，林薇拦住秦澜："听说你在组建什么专家委员会？别白费力气了。运德的渠道比几个教授管用多了。"
"医疗投资不只是渠道游戏。"秦澜平静回应。
林薇冷笑："在金融圈，天真是一种病。"她凑近秦澜耳边，"知道为什么程总选择运德吗？因为他们能带来真金白银的回报，而不是苏毅那些情怀项目。"
秦澜突然明白了苏毅的孤立处境——在这个利润至上的世界里，他的医者坚持被视为不合时宜的弱点。
重组方案公布后，办公室氛围明显变化。运德的人占据了原本属于医药组的区域，林薇频繁出入他们的会议室。而苏毅团队则被挤到角落，仿佛成了不受欢迎的存在。
周五晚上，秦澜加班整理科学顾问委员会的最终名单。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突然，电灯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停电了？"秦澜摸索着手机照明，听到办公室门被推开。
"大楼电路检修。"苏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手电筒的光亮，"还没走？"
"马上完成名单的人物资料了。"秦澜借着微光看到苏毅手里提着两杯热饮，"您也加班？"
"习惯了。"苏毅递给她一杯热巧克力，"不是咖啡，这个时间喝咖啡你今晚就别睡了。"
甜香的温暖滑入喉咙，秦澜突然鼻子一酸——在这个冰冷的雪夜，这杯热饮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人触动。
"苏总，关于运德..."
"今天不谈工作。"苏毅靠在桌边，手电筒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听说你拒绝了《金融周刊》的采访？"
秦澜惊讶："您怎么知道？"
"媒体部向我确认。拒绝是对的，那家媒体与运德关系密切。"苏毅顿了顿，"你开始学会保护自己了。"
雪粒轻轻敲打窗户，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啜饮。秦澜鼓起勇气："您父亲的书...我看了部分章节。他写得真好，把复杂的神经外科描述得那么清晰。"
"他生前常说，好医生要用病人听得懂的语言解释病情。"苏毅声音柔和下来，"我小时候经常跟着他查房，看那些病人如何信任他..."
这是苏毅第一次谈起童年。秦澜看到那个冷峻的投资总监外壳下，藏着一个崇拜父亲的男孩。
"您继承了他的天赋，只是用不同方式帮助病人。"
苏毅沉默良久："知道我为什么重用你吗？因为初次见面时你说''资本能决定哪些病有机会被治疗''。那正是我父亲临终前说的话。"
手电筒光线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秦澜感到心跳加速，却不知该说什么。
"雪小了，我送你回去。"苏毅突然站直身体，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语气，"周一准备好应对运德的刁难。陆远不会轻易接受科学顾问委员会的存在。"
走出大楼，雪花轻柔地落在两人肩头。秦澜想说些什么，却见苏毅已经拦下出租车。
"周末好好休息。"他帮她拉开车门，手指轻轻拂过她肩头的一片雪花，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谢谢你...理解那些关于我父亲的事。"
出租车驶离时，秦澜透过后窗看到苏毅仍站在雪中，身影挺拔而孤独，渐渐消失在纷飞的雪花里。
手机震动，是周韵的信息：「学姐，运德的人开始调查谁在收集他们的资料了，我们要加快行动吗？」
秦澜回复：「按计划进行，但要更加小心。」
她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城市，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单纯的医者道路，一边是复杂金融世界的漩涡。而苏毅，那个矛盾而深邃的男人，正在漩涡中心向她伸出手。
周一清晨，秦澜刚到办公室就接到周韵的紧急电话。
"学姐，出事了！"周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总编今早突然叫停了我的调查报道，说有人举报我收受任重药业贿赂做不实新闻！"
秦澜握紧手机："有证据吗？"
"他们伪造了一笔转账记录...学姐，我可能要被停职调查了。"周韵强忍啜泣，"这明显是运德的报复。"
挂断电话，秦澜立刻去找苏毅，却在走廊遇见林薇和两位陌生西装男士——想必是运德派驻的新成员。他们正热络地交谈着什么"媒体资源整合"。
"秦博士，"林薇叫住她，笑容灿烂，"认识一下，这位是运德资本媒体关系部总监赵先生。他对你们医学界的''信息渠道''很感兴趣呢。"
赵总监递上名片："久仰秦博士大名。听说您有位记者朋友最近遇到些麻烦？或许我们能帮忙。"
秦澜背后一凉——运德不仅发现了周韵的调查，还查到了她们的关系。
"不劳费心。"她勉强维持礼貌，快步离开。
苏毅办公室门紧闭，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秦澜正要敲门，程雪峰的助理走过来："秦博士，程总想见你。"
程雪峰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枚古旧的听诊器。
"听说你在组建科学顾问委员会？"他开门见山，"名单给我看看。"
秦澜递上平板电脑。程雪峰快速浏览，停在周明——周韵哥哥的名字上。
"这位周教授...他妹妹是不是惹了点麻烦？"
"周韵是负责任的正派记者。"秦澜直视程雪峰，"她的调查有确凿证据。"
程雪峰叹息："秦澜，你知道为什么医疗投资这么难吗？因为它处在理想与现实的断层线上。"他放下听诊器，"告诉苏毅，科学顾问委员会可以保留，但不要碰运德的旧账。为了今望的未来。"
离开程总办公室，秦澜发现苏毅正在她工位旁等待，脸色阴沉。
"周韵的事我知道了。"他低声说，"下班后老地方见。"
整个上午，秦澜都感受到来自运德团队的监视目光。她的电脑弹出一条匿名消息："记者小姐的职业生涯取决于你的选择。"附件是周韵入职报社时填写的家庭住址。
午休时，秦澜在消防通道拨通周韵电话："你最近别回家，找个安全地方住。"
"他们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周韵声音里透着愤怒而非恐惧，"学姐，这正是我们需要曝光的黑幕！"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秦澜咬了咬嘴唇，"我有个想法...可能需要苏总帮忙。"
"苏毅？"周韵突然压低声音，"学姐，你知道他父亲苏教授是怎么去世的吗？"
秦澜心头一紧："不是说病逝吗？"
"我查到些资料...可能和任重药业有关。见面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