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选手将手扣入连接板,身份认证通过,AR竞技场正式启动。
【Arena系统同步完成。】
虚拟境界缓缓加载,赛场像一块渐渐展开的图纸,在众人眼前立体重构。
刺客型选手:段谦秋。身形灵巧,攻击精细,擅长高速移动与精准输出。
坦克型选手:段诤。□□防御极高,攻击力强悍,擅长压制推进与区域控场。
开局数分钟,二人谁也不主动进攻。秋秋没有像以往那样率先灵活出招,只是静静游走,等着段诤露出破绽;而段诤也显然打定主意要“等她先动手”。
场上交锋陷入胶着。
他试探性放出几轮远程攻击,扫射范围广,却都被秋秋以极快的反应力闪避过去,如果只是你打我挡,没点策略,那就太没意思了。场边的解说语气变得谨慎:“这不是技术拖延,这是高强度的心理博弈。看谁先耐不住气,谁就会露出空档。”
时间来到第15分钟,局面终于焦灼起来。
段诤率先发起压制。他释放一项大范围覆盖技,只要被散落的虚拟利刃击中,血条就会大幅损耗。
但秋秋反应极快,凭借极高的CP值(控制点),全部躲过。她没有还击,却也始终不退。
观众席上一片热烈。段诤那边的啦啦队已经开始起哄,为他鼓劲助威,声浪压过现场系统音。
而秋秋——没有应援、没有标志,也没有动。
对方攻势越来越盛,仗着血厚底硬,自信心节节攀升。所有人都以为秋秋只是在防守。
但她不是没进攻。她是在——计算。
这套Arena系统,她在训练时就察觉出一个问题:
只要强度持续到一定程度,arena的底层程序会开始掉帧,出现定位误差。
每局开场时系统都是满载状态,但如果超负荷运行超过一个小时,系统就可能产生错误。她的目的不是打败段诤——而是打穿整个竞技场本身。
现在,时间过去将近50分钟,段诤肆意释放技能,场地四处已满是创口与裂痕。秋秋仍在游走,但她的招式并没有命中目标,而是始终“描着”段诤的周围在击打。
解说看不懂,观众看不懂,只有段诤的教练在观赛席上失声喊出:“她不是在对打!她是在找系统漏洞!”
段诤不以为意,冷哼一声,血条近满,自信自己扛得住。
秋秋忽然觉得晕。鼻腔开始发热,鲜血顺着鼻梁滑落。她不确定,但能感觉到脖颈后有灼热感在蔓延,脖子上的连接线似乎也跟着跳动。
她低头,血滴落在胸前参赛服上,但来不及细看,舌头先尝到的血味,酸涩中带点铁锈,连呼吸都是胶黏起来。
比赛时间还剩下8分钟,地图开始微微抖动。她知道,掉帧临界点就要到了。只差一点——只要找到那个系统稳定点的“钉子”,Arena就会在短时间内出现结构暴露,双方精神体将同时显现,她有自信,只要那一刻到来,凭借自己的速度与精准,她一定能比段诤更快出手。
她不能停。哪怕不是为了博得哥哥的目光,也该为自己争一点东西,让这一路的咬牙坚持不至于白费。
持续走位,持续逼近段诤的核心防区。她绕身一击,却仍未击中——就像在寻找什么,而不是击杀。
教练席彻底不淡定了。
现场系统监测报警频率升高。
秋秋的鼻血止住了,她眼前模糊,眨眼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闭眼的时间都在延长,已经不再是正常的瞬闭,而像是控制系统紊乱的短暂停顿。外部声音放大,像进了水的耳朵。医疗小组已经察觉异常,内部开始调动预案,但比赛尚未结束,谁也不敢擅自入场。
她记忆开始游离——小时候第一次晕倒,就是在训练馆席位上,没有流鼻血,是整个人的意识突然断线。
Beta 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一类人,却没有那么好过,只不过是看上去,更容易被忽视。
她在想,那种“伤仲永”的例子,这一生会不会反复上演?
她记起这些年一个人生活的画面,然后被段谦臣接回家。
记起那天蹲在地上,抬头看见段谦臣的皮鞋,他的裤线,他那张居高临下却怜悯的脸,还有那天早上,清晨的光落在他梗着的脖子,睡衣汗湿了一半,试探性地看着她。
耳边忽然爆出一声尖利欢呼:
“段诤,加油——!”
这声音猛的把段谦秋拉回来。
她睁眼,精神一凝,毫不迟疑地抬手——最后一击命中。
【地图系统掉落完成。】
瞬间整片arena背景崩塌,系统结构暴露。
段诤的精神体浮现,只露出一瞬,她便瞄准——远程击中。
系统短路,段诤体内连接腺体的盐水导电线被反噬。强烈电冲一瞬间回灌,他猛然仰头,整个身体失控般地砸向座席。
【警报!精神体连接断裂,紧急下线!】
医护人员冲入现场,现场解说短暂失声,镜头快速拉近段谦秋的特写,她勉强站着,身体仍在从比赛状态中慢慢脱离,鼻血重新流了下来,顺着唇角滑落;呼吸变重,眼神却像是空了一秒,没能聚焦回来,下一秒,她缓缓低下头,身形晃了一下,整个人无声栽倒在地。
舆论迅速引爆热搜,围绕这场比赛的争议席卷全网,有人质疑这是否违背了竞技伦理,有人则将矛头对准Arena系统本身,认为这是严重的设备漏洞,一时间,质疑、斥责、分析与煽动混杂,形成舆情洪峰。
而最焦头烂额的,是段谦臣。
比赛结束后,他火速赶到医院。
段家两个孩子都住进了病房,段越江坐在门外,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像压着整场风暴。段诤的母亲一见到段谦臣,情绪瞬间崩溃,猛地扑了上来。“你看看你的好儿子啊!”她嘶声怒喊,眼泪横流,“枉费我们诤儿把你当榜样,天天念着你,你就是这么对他的?”
说着,她扯住他的衣领,甚至开始拍打他的胸口,段谦臣没有动,也没有还手。
张天昱赶忙上前拦住她:“阿姨,结果还没出来,您别激动。”
女人却越说越恨,声音高得压过走廊。“谦臣,我一直以为你是最省心的那个,没想到——你竟然怂恿你那个贱人,自家人打起自家人!”
段谦臣沉默,承受着她的怒火,石像一样站在那里。
他知道,这只是开端。
随之而来的,是江莱集团股价的跳水——种子选手落败、技术系统遭质疑,股民信心迅速崩塌。
那一周,他几乎没有离开公司。
会议、应急发布、法律顾问、投资人接待,像一层层浪潮往他身上压。
而他的手机,每天响到深夜,关也关不掉。
所有人都在问:“段总,下一步怎么安排?”
尽管如此,赵静思还是很有眼色地,把段谦秋的事情插进了一个正式会议议程。
那是一场医院的远程会诊,医生语气平稳,但内容分外冷静:“段诤已失去继续参赛资格,从生理角度来说,他依然是Alpha,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段谦秋,目前存在两种处理方案:”
“第一种,激进一些,摘除腺体。手术完成后可立即恢复意识,基本稳定。”
“第二种,保守治疗,保留腺体,在医院继续等待其自我修复……说是修复,其实医生能做到的非常有限,说白了,就是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段诤已经被接回家疗养,现在只剩下段谦秋。请问,作为她的监护人,您准备做哪种决定?”
“请在今明两天内给出答复,我们好方便匹配相应的资源。”
会议结束后,没有任何过渡,下一个流程已经等在后面,没有喘息的时间。
段谦臣站在文件前,沉默地扫过整页资料,眼底风暴未平。他低声吩咐:“先从外部处理入手,稳住市场,再回头看技术口。”
赵静思拿着当天的重点处理清单走过来:“段总,舆情方面已经进入发酵期,技术组也在会议室等您。”
第一项,是稳住舆情,有股东开始放出试探性的言论——说段谦秋是江莱集团的“私生女”,试图借此制造身份争议,引导公众将矛头指向公司“有意放水”。
段谦臣没有澄清。只是在会后,单独约见了负责集团舆情监控的负责人。
第二项,是甩锅,技术组被连夜叫来,段谦臣亲自出席。会议只开了二十分钟,结论一句话:
“官方声明要明确:Arena系统在高负载下存在‘掉帧机制未覆盖’的技术漏洞,后续该问题的责任,由平台方与久濑动力解释。”
这一切终于暂时得到了控制,股价止住了跌势,媒体风向也开始平缓下来。
段谦臣总算赢得了一点喘息,可秋秋还没醒。
有时候他忙完公司已是深夜,实在撑不住,也会顺路来医院坐一会儿,他不进病房,就站在监护室外头,隔着屏幕看她。她终于安安静静地躺着了,真正温顺了一会儿。
他靠着墙站着,表情没有太多波动。但他脑子里却止不住地想起她刚来那会儿的样子:攻击性强,整天不服管束,嘴上挂着“干死他”,动不动就敏感地钻牛角尖。明明最不该是她去对付段诤,偏偏是她最拼命,热烈,勇敢,真诚,衷心,到底要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