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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羽翼

作者:淋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医生还在说着什么,她却像听不见似的,只听见自己的脉搏,一下一下地撞着耳膜,灯箱上模糊的影像越来越混浊……


    下一秒,世界就断了电。


    然后就从麻醉中醒来,她喉咙发干,下意识想咳,脖子却牵动得生疼。她伸手摸了摸,纱布缠着腺体部位,包得极紧,是勒住了整条神经。麻药的余韵还没散干净,整个人软绵绵的,痛感却强烈。


    门轻轻被敲了两下,护士推门而入,手里拿着药盒和一份出院通知。


    “段小姐,您可以出院了。手术很顺利,费用里包含了换药,记得按时回院注射。”


    她将药盒和两张单子放在床头柜上,顺手理了理角:“这是消炎软膏和镇痛药,追踪表每周上传一次信息素读数。不能沾水,但可以湿巾擦拭。”


    谦秋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护士没再多话,只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道缝。


    不过是睡了一觉,就已经到晚上了,还得在外面逛会儿,要是回去撞到段谦臣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本来想着干脆住酒店算了,刚解锁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来电。


    是赵静思。


    她接起来,还没出声,赵静思先温声道:


    “小美女,在哪里啊?”


    “在外面。”段谦秋冷冷道。


    “段总担心你一天了,在家等你呢,快点回去吧。”


    “嗯嗯好的。”段谦秋答应的好好,挂了电话,倒也没真往家里去。


    ——反正翅膀还支棱着,多的钱都花了,也不差这一点。


    定了酒店,先过几天再回去。


    在酒店住了三天。


    白天睡觉,晚上刷剧,没人催、没人管、也没人来找,不要太爽,直到第三天晚上,账号支付失败,才想起副卡限额到账了。


    早知道就不住那么贵的房间了。段谦臣果然如预想中的没来找她,看来自己的定位没什么问题。


    段谦秋想了想还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不过卡里还有点额度,先去刷完再回家。


    她来到了那家著名的AO酒吧——VEIN(血脉)。


    脖颈后还贴着绷带,刚注射过药物,一举一动都带着点拉扯的不适。但她偏要逞强地来了——这里原本就是信息素交汇最密集的社交场,闻名遐迩,等级分明。


    门口排队分流:Beta一列,要刷高档低消套餐才能入场,用钱来抵消自己的“无趣”;而AO那边,进得干脆利落,基本不用排队。


    她犹豫了一下,走向了AO通道。


    ——本来只是试试。


    刷卡那一瞬,绿灯亮了。她顺利通过AO通道,身后Beta那一列投来整齐划一的目光洗礼。


    段家这边,已经是凌晨一点。


    客厅灯光昏黄,几杯酒已经见了底。张天昱笑嘻嘻地靠在沙发上,手指闲闲地转着杯沿:“这都几点了,你还皱什么眉?”


    段谦臣盯着手机屏幕,看着信用卡推送的信息,他抿了口威士忌,借着酒劲有几分轻挑:“有只猪,我抓不住她。”


    李荣书第一次来段家喝酒,听得一头雾水:“谁啊?”


    段谦臣抿了一口酒,没说话,只将脖子后仰,让酒顺着喉咙滑下,顺势将那点烦躁也吞了进去。


    与此同时,另一处。


    段谦秋走进场内,便被一股潮湿又热烈的信息素气息包围。不同的体味纠缠在空调循环里,甜的、涩的、浓度极高的……像一张张无形的网,从各个方向贴上来。


    呼吸加快,心跳加速,耳边的音乐鼓点,躁动仿佛穿透皮肤,一下下敲在腺体附近的神经里。


    她强迫自己走进人群。


    强迫自己坐下、点酒、喝一口。


    强迫自己深呼吸,接受更多的信息素。


    音乐强劲,灯光闪烁,她的呼吸急促——呼吸变得轻飘,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吸别人的信息素。那不是她的,不属于她,潮水一样裹上来,裹着压迫、挑逗和某种原始的力量。


    她的意识开始摇晃。


    手里的酒杯没拿稳,砰一声摔在了地上,引来旁边人群的一片惊讶。没有几秒钟,两个保安就过来了,她试图说话,整个人被不知道谁的信息素压制,舌头发木。


    另一个保安看了看她脖子后面的绷带,皱起眉头:“是不是药检不过关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只手按着肩膀往门口推。


    “出去休息吧,小姐。我们这不接待‘不稳定态’。”


    然后就是第二道门在背后关上的声音。


    夜风扑面而来,段谦秋坐在马路边上清醒了许多,居然被保安赶出来了。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入场环,还是有几分高兴,至少是混进去了,也把小时候烧坏的腺体修了修。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下:借他的卡刷来一晚“自由试用”,倒也不亏。


    段谦秋有些兴奋,开始幻想着把段诤踩在脚下的场景——脑子里闪过段诤的脸,若是某天真能反咬一口,也算不白来一趟,段家那帮人还不得集体闭嘴?


    至于段谦臣,也算是个大恩人了。


    如果他知道她是稀有的O,会不会重新评估她的价值?


    她想了想,打算以后对他脸色好看一点。


    不过梦终归是梦,该醒了,该回去了。


    她没打车,顺着熟悉的路一路晃回了别墅。她仰头望了眼二楼,别墅轮廓沉在夜色里,客厅只剩一盏走廊灯,段谦臣房间那扇窗也早早熄了灯。


    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刺耳的门铃声。


    几人对视了一眼。


    秋秋站在玄关,低头换鞋,就听到客厅有几声轻笑。


    悄悄走近客厅才发现客厅没空——沙发上坐着三个男人,齐刷刷地看着她,尤其是段谦臣,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她头发有点乱,眼尾还残着没退干净的潮红,脖颈贴着纱布,身上是一件揉皱的织裙,白球鞋踩得跟烧火棍似的,段谦臣的表情不怎么好看,皱起眉头,也不准备质问,要她主动交代。


    张天昱倒是笑了:“这是你女朋友?”


    有坡就下,段谦秋挤出一个微笑,“哥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示好,声音软下来,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张天昱和李荣书不约而同看向段谦臣。


    他头靠在沙发背上,显然是有些醉意,只是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懒得分心。她好像比刚来那会儿会打扮些了,是要漂亮点了。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几分醉意,声音低哑:“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


    “出去玩了。”


    “去医院玩的?”


    “去整容了。”


    “整容整在脖子上?”


    “出车祸了。”


    谎话连篇但是对答如流。


    段谦臣微眯着眼,嘴角轻轻下撇,或许是喝了酒,情绪外放得厉害,却只是盯着她,等她说真话。


    张天昱在旁边笑得一抽一抽的,打圆场道:“这几天经历比我前半辈子都丰富啊。”


    段谦秋垂下眼睫,像是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她转头,神情得体,语气却显得疏淡:“晚上好。”


    李荣书微微点了点头,张天昱挑了下眉,笑着调侃:“还挺有礼貌的。这么晚了,快回去歇着吧。”


    太好了,又是坡。她顺着就下,朝段谦臣笑了笑:“哥哥早点休息。”


    她不等段谦臣回应,转身走回屋里,步子不急不缓,神情从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不认错,就没错,一认错,全是错。


    第二天一早,天光刚亮,窗外枝叶被风吹得轻响。


    谦秋下楼时,餐厅里已有人。


    段谦臣穿着柔软的居家服,头发松散,神情松弛,与平日西装革履的样子判若两人。谦秋第一次见他这样——少了戒备,也少了攻击性。


    他避而不谈这几天的事,应该是默认翻篇了,但眉眼间仍藏着追问的痕迹。


    “秋秋,白天没什么事吧?”他一边搅动白粥,一边看了她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她脖子上贴着的纱布上。


    “没有。要么健身,要么在家看看书。”她回答听不出破绽。


    “身体怎么样?”


    “还好。”


    短暂沉默,他停了停,斟酌措辞:“花点钱没什么,以后要告诉我,不能玩消失。”


    太好了,又能糊弄过去了。


    吃完早饭,他一身西装笔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神色一改。金丝眼镜相得益彰,连带走路的风都锐利起来,“收拾一下,中午我让司机来接你。”


    顺手扔了一沓现金在桌上,关门声落下,一切归于寂静。秋秋怔了片刻,不太习惯安静,才意识到自己竟开始期待起与他共处的时光。


    中午,榆树酒店(The Elms Regent)。


    电梯直达顶层包间。段谦臣正在看手机,见她进来,绅士地起身拉椅子。


    “来,秋秋。”


    “这么大的房间,还有其他人要来吗?”


    “没有,就咱俩。希望吃顿安稳饭。”


    精美、豪华的餐食使人**大开,大开胃口的同时,也能使人口无遮拦,特别是以寒暄开场的,很适合打开心里防线。


    “我把你接回来这么久了,有没有不适应?钱还够花吗?”


    她愣住,这种寒暄一般是要进入正题了。


    “还好。”她不咸不淡地回一句,没问他为什么突然关心这些。


    见话题难以打开,段谦臣倒也不急,只是没想到她防备心这么重。他夹了块肉到她碗里,语气松缓,像个体贴的长兄:“多吃点,这道不错。”


    等吃得差不多,他终于放下筷子,开口:“是这样,你回来也有段时间了,礼物还没补上。”


    他抬手挽起袖口,露出刺绣的白衬衣袖口,一副谈合同的架势:“公司有些股权,想转一部分给你。年底能分点红。”


    “不用了,我不是很在意这个。”还是明哲保身比较重要,天上掉馅饼的事,段谦秋不敢再接受第二次,不是怕砸手,是怕上瘾。怕自己对钱财的不劳而获遭到报应,哪怕只是幻想,也像在透支命运的账本,她贱命一条,烂活着也没关系,但是不能问心有愧,背着债活。


    段谦臣不知道她是真不在意,还是在故意吊价。他眯起眼,语气多了点意味不明的笑:“行啊,卡都刷爆了一张了……怎么给你分红还不乐意啊?”


    她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后颈,指腹蹭到贴着纱布的地方,硬邦邦地材料支着脖子,很不舒服。


    “你这么想给我好处……”她语气一顿,抬眼看他,“那是真的好处吗?”


    段谦臣没立刻说话,指腹轻敲桌面两下,思索对策。


    “你现在好歹也改了名字,算是段家的人了。拿点分红合情合理。”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你别这么敏感,拧巴得很。就这么定了,等会跟我去公司签字。”


    段谦秋还想说点什么,厨师却适时推门而入,推着银色餐车,一板一眼地介绍起烤鸭的制作流程——活着时如何伺候,宰后如何淋酱、风干、焖炉,最后再将鸭皮、鸭架、鸭货一一拆分,吃干抹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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