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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郎君

作者:平流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夫君”二字竟毫无凝涩,于唇齿间自然而然地吐露出来。


    林雾知也很诧异,洞房花烛后,她竟倏然间就适应了为人妻的身份。


    不过昨晚阿潜地喊她“娘子”时,神色也很从容自然。


    这一点他二人倒是相似,明晓各司其位的道理,毫不忸怩地接受了彼此,做好了婚后携手共进的准备。


    只是林雾知对一事有些困惑。


    “你怎么会画柳叶眉妆?……我一个女子都不会画呢……”


    她捋着胸前的一缕发丝,好奇地望向铜镜中一只手抬着她的下巴,另一手握着笔细细描她眉毛的崔潜。


    越想越奇怪,她狐疑地抬起眼,盯着崔潜:“你好像特别会伺候人,刚才还为我穿衣……新妇的衣服特别繁琐,我尚且穿不熟练,你却很手熟?”


    阿潜以前不会有妻妾吧?


    可他昨夜分明是初次……


    崔潜仔细端详了一眼林雾知的眉,心里满意后,才勾唇笑道:“娘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只是隐约间想起,我以前的衣服穿起来,似乎比娘子的衣服还要繁琐,自然手熟。”


    身为崔家嫡系子弟,自然连日常穿着打扮都要彰显出独特品位。


    崔潜年幼时,每日清早都会有两个婢子伺候他穿衣洗漱。先穿贴里的白苎布中衣,再套上一件浅青纱单衫,外罩则是金线绣孔雀纹绛纱袍,最外层再穿一件团窠纹锦半臂,就是腰间也不能空着,蹀躞带上挂着三件金玉玩意,稍一动弹就叮铃咣啷乱响……


    崔潜七岁懂得男女之别后,就不要婢子伺候,开始自己穿衣了。而为了衣着得体风雅,他废了好一番功夫。


    也因此,他为林雾知更衣梳妆时,格外游刃有余,甚至越为林雾知梳妆越不满意,林雾知的首饰和衣服极少,即便他有诸多想法,也难以实施。


    崔潜兀自玩得开心,却不知林雾知听完他这番话后,心情复杂难言。


    李家人都猜测阿潜出身世家望族,若非阿潜失忆,以他二人的门第之别,恐怕是成不了婚的。


    如今阿潜主动提起过往,像是恢复记忆的前兆,这不免令林雾知担忧。


    虽然嘴上嚷嚷着“借种生子”,但林雾知心里还挺想有个人能长久地陪伴她爱护她,二人生儿育女,组成一个完整温馨的家,终生不离不散……


    “你可还想起别的什么?”林雾知有些忐忑地避开崔潜的视线,把玩着桌子上仅有的一件玉玩,“也不知你的家人能不能接受我……”


    崔潜眸色暗了暗,浅笑道:“既然是我的家人,那定然和我一样,都无比欣赏喜欢娘子,娘子不必为此忧心。而且我隐隐有一种直觉,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了。”


    他既然打算用李潜的身份与林雾知共度一生,那就没必要恢复记忆了。


    林雾知顿时难掩喜色地扭头:“真的吗?你果真有这种直觉?”


    这话还没说完,林雾知就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简直司马昭之心,连忙收敛神色,蹙眉作忧愁状:“若真是如此,夫君也太可怜了,唉呀——”


    崔潜缓缓地挑起眉梢。


    隐约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又形容不上来……


    不过失忆之事,崔潜也不敢多谈,转而聊起了彼此称呼之事:“娘子以后可否叫我郎君,而非夫君?”


    林雾知不解,这二者有何区别?她还觉得夫君更顺口一些呢!更何况,舅母也是这样喊舅父的。


    崔潜笑道:“之前和表哥一起去洛京卖那几只珍禽时,遇到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女子看中一只发簪,就扯着男子的袖子撒娇,喊着‘阿郎、郎君’……我当时就想着,要是你边撒娇边甜腻腻地喊我郎君,简直不要太美。”


    林雾知立时轻锤了崔潜一下,羞着脸凶巴巴地道:“你想都别想!”


    她才不会撒娇呢!


    可恶的阿潜!


    崔潜却嗓音清越地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俯下身,脸贴着林雾知的脸轻轻磨蹭,眸色迷离地望着镜子里般配的他们,叹道:“那只好我来撒娇了,求娘子喊我一声郎君吧~”


    说完,他亲了一口林雾知的脸,又掰过林雾知的下巴,亲了亲唇。


    “求求娘子了~”


    林雾知:“……”


    脸红冒烟中——


    啊啊啊!此人真的好烦!


    “娘子?”崔潜尤不死心,还想去亲林雾知的耳垂,“求你了~”


    林雾知顿时像羞怒的狸奴一样推搡着崔潜:“青天白日的你怎么不害臊?好啦好啦,别亲,我答应你了……”


    崔潜下巴点在林雾知的肩膀,眯着眼睫等待:“嗯嗯。”


    林雾知莫名感到紧张。


    也不知为何,方才喊夫君二字她脱口而出,如今在崔潜眼巴巴的期待中,郎君二字却堵在嗓子里。


    “郎,郎君……”


    “娘子!”崔潜立即应道。


    他趴在林雾知的肩膀笑着眨眨眼,林雾知顿时觉得他的神情像只讨到骨头的大狗狗,实在可爱。


    等等!


    林雾知寒毛立起。


    她为何觉得一个浑身肌肉、她踮着脚才到人家鼻梁的男人……可爱?!


    这也太肉麻了!


    她一定是生病了!


    仔细感受一下,身上酸痛不已,尤其腰臀和大腿,莫非……?


    咕咕噜噜噜——肚饿的声音打断了林雾知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沉默一瞬,尴尬地捂住肚子。


    “表哥没来送饭。”


    崔潜竟理直气壮地回道。


    奋战一夜,直至次日午后也没能吃上饭,岂止林雾知饿,崔潜也饿。


    但崔潜不会做饭,他这些天要么是等着李家人给他送饭,要么就是去李家蹭饭,偶尔十三翻墙进来,给他带了一些酒楼的饭食改善伙食。


    崔潜也不挑嘴,什么都吃,胃口还特别大,偏偏吃相特别文雅,李家人是越看他越对他满意,就要他们小两口成婚后也在李家吃,不必另起灶炉。


    总之,崔潜也饿到现在了。


    “去舅父家?”


    林雾知看着崔潜。


    崔潜回视:“娘子言之有理。”


    二人瞬间达成共识。


    于是新婚第一日,夫妻俩就迎着夕阳微笑携手前往舅父家蹭晚食。


    …


    …


    然而步入李家前院,得知林家大管家拜访时,他们的笑容戛然而止——


    林雾知缓缓拉长了脸。


    大喜的日子,她一点儿也不想与林家人多言语,平白毁坏好心情。


    正准备无视大管家,和崔潜去饭厅用餐时,李文进走过来,悄声在她耳边劝道:“表妹!嫁妆啊嫁妆!”


    没要到嫁妆之前怎可翻脸?


    林雾知:“……”


    她心里轻叹一声,提了提嘴角,转身对大管家道:“我昨日新婚,实在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才赶来,失礼了。”


    哪壶不提开哪壶。


    她是故意说她新婚气大管家的。


    大管家也实实在在地哽了一下,强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没等多久!”


    话虽如此,他从午后等到天黑,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林雾知再不过来,他都要派人绑她过来了。


    林雾知看得出大管家在生气,但她岂会在乎?就让大管家把来李家的缘由快快说清楚,她急着吃饭。


    大管家忍了忍,边说缘由,边用眼尾余光上下打量崔潜。


    他本想直接忽视此人,让此人知难而退的,谁料一进门,这人亮得扎眼。


    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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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气势非凡。


    相貌竟然也不逊色老爷……


    嘶——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大管家微微收起轻蔑之色,开始不着痕迹地打听着崔潜的身份,听闻是李学真的远方侄子,又放下心来。


    李家现在虽然落魄了,但曾经也是盛极一时的富医之家,有几个仪表堂堂的侄子也不奇怪。


    委实可惜了,有这等相貌,若是攀上一个世家女,后半辈子岂不是和他家老爷一样扶摇直上了?


    “你们实在不般配。”大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家大小姐应当找一个世家子弟,就此明珠娇藏,子孙富贵。而李公子也应当找一个世家女,如此才可前程似锦,万事无忧。依我看,你们还是早日和离为妙。”


    林雾知:“……”


    新婚第一天就被人劝离,果然碰到林家人就会惹来晦气!晚上回家后她定要用艾草沐身,好好去一去晦气!


    崔潜也沉下脸色:“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还请阁下多为自己积一点德,免得连累子孙后代!”


    都说凡事祸不及子孙,人家不过劝他再选个合适的妻子,他就直接咒人家子孙后代不得好死。


    崔潜真是心狠嘴毒。


    然大管家没有立时暴怒,而是冷汗涔涔,心颤不已——他并非被这句恶毒的诅咒吓到了,而是被崔潜充满冰冷杀意的眼神吓一跳。


    他猛然惊觉,这个叫李潜的小子是真心实意地想弄死他的!


    “你你你这无知小儿……!”


    大管家强装着镇定,企图立起年长者和位高者的姿态再说教一番,用以抵抗崔潜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崔潜岂会给他机会?


    立时蹙眉怀疑地道:“等一等,你说了这许多废话,不会是林家不想把我娘子的嫁妆送过来吧?”


    大管家顿了顿,迷茫:“嫁妆?”


    李学真立即走上前:“是知知她娘的嫁妆,如今知知出嫁,林家也该将其整理出来,给予知知才是。”


    杨代云道:“对啊,万万没有强占亡妻嫁妆的道理,传出去,妹夫的名声也难听得紧。”


    李文进认可点头:“对对对!”


    林雾知勾唇笑道:“这十年我爹没养我,听闻他因此对我心存愧疚,那就请他多为我添一些嫁妆吧。”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望向大管家,静候他的回应。


    大管家简直措手不及。


    他不是让大小姐和离回家吗?


    怎么会聊到嫁妆?


    ……


    然而大管家是继室王夫人的亲从,根本不了解林卓前夫人的嫁妆几何,此时岂敢擅自做主?


    他只能保持沉默。


    委实没想到大小姐被这群乡野之人养得如此糟糕,眼光短浅到令人发指,放着大好的富贵不去追享,还胳膊肘往外拐,问老爷要嫁妆……


    恐怕是要填补给穷酸丈夫吧?


    大管家翻着眼皮瞅了眼崔潜,心里暗暗摇头,这一遭怕是白跑了。


    ……


    ……


    天色渐晚,霞光万道。


    大管家连晚食都没用,就向李家人告辞,赶着要回林家。


    临走前,他尤不死心地又劝了林雾知一遭,却得到这样一番话。


    “为人夫,我爹对不起我娘,而为人父,我虽不敢指责我爹的过错,但王管家你扪心自问,你舍得把自己孩子寄养在别人家多年还不闻不问吗?”


    林雾知轻轻笑了笑,颇有些寂寥的滋味:“想来,我与林卓的父女缘分实在浅薄,有些事,也不必强求了。”


    大管家坐在马车行了一天一夜,始终在想林雾知这番话。


    直到马车即将抵达林府大门,他才恍然大悟:大小姐这是拿到嫁妆之后,就想和老爷断绝了父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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