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的捷报,裹挟着长江的水汽和战场未散的硝烟味,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如同一支穿云箭,狠狠扎进了临安行宫沉闷的朝堂!
“报——!!!大捷!大捷!!!”传令兵几乎是滚进大殿,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云霄的狂喜,“岳枢密于宜兴城外三十里,设伏击破金虏先锋万骑!阵斩金将阿里孛!缴获战马辎重无数!金兀术震怒,然前锋已溃,暂退二十里扎营!!”
“轰——!”
整个朝堂瞬间沸腾!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主战派大臣们激动得面红耳赤,互相捶打着肩膀,高呼“天佑大宋!”“岳将军威武!”!连那些素来持重的老臣,也忍不住捻须颔首,老泪纵横!汴梁沦陷以来的阴霾,似乎被这久违的、酣畅淋漓的大胜撕开了一道耀眼的裂缝!
御座之上,刘禅的反应最为直接,最为炽烈!
“赢啦?!哈哈哈哈!赢啦!!”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光滑的下巴因为狂笑而剧烈颤抖,整个人手舞足蹈,差点从丹墀上蹦下来!巨大的喜悦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帝王威仪!他用力挥舞着拳头,朝着虚空,朝着那幅巨大的舆图,朝着岳飞所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
“相父——!岳将军!打得好!打得好啊!!”他喊着“相父”,眼神却无比精准地投向了岳飞所在的方向,那里面燃烧着纯粹的、狂热的崇拜和喜悦!“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能行!和相父一样行!!”
他兴奋地在御座前来回踱步,像只撒欢的小马驹,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赏!必须重赏!重重的赏!!”忽然,他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爆发出比刚才听到捷报时更加惊人的亮光!一个念头,如同火锅开锅时最沸腾的那个泡泡,“啵”地一声在他脑子里炸开!
豆瓣酱!郫县豆瓣酱!相父的灵魂!岳将军的命根子!胜利的源泉!
“王德用!笔墨!快!”刘禅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尖利刺耳。
王德用连滚爬爬地扑到御案前,铺开黄绫绢帛,双手颤抖着研墨。
刘禅一把抢过紫毫笔,蘸饱了浓墨,根本不顾什么章法格式,在那象征无上皇权的圣旨上,如同打铁般,力透纸背地狂书起来!字迹比以往更加狂放不羁,横竖撇捺都带着一股子要把绢帛戳穿的狠劲和喜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岳飞岳鹏举!打得好!打得妙!打得金狗呱呱叫!朕心甚慰!赏!重赏!!”
写到“赏”字,他顿了一下,眼中精光四射,仿佛找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笔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继续落下:
“赏——十年份郫县豆瓣酱——!!要窖藏最久的!要油最厚的!要最红最辣的!给朕装坛!装大坛!装一百坛!不!两百坛!八百里加急!送到岳将军营中!告诉将士们!敞开吃!蘸着酱吃!吃饱了!给朕接着打!把金兀术那龟儿子蘸着酱生吃了!!”
写完这石破天惊的赏赐内容,他似乎觉得还不过瘾,豪情直冲云霄,笔走龙蛇,在圣旨末尾又添上了更加惊世骇俗的承诺:
“将军凯旋之日,朕在汴梁…呃…”他笔锋一滑,汴梁二字写得有些歪斜,似乎觉得有点远?他毫不在意地涂掉,在旁边大大地写上:
“临安宫顶!摆最大的火锅!毛肚!管饱!管够!朕与你…不醉不归!钦此——!!!”
最后一个“此”字,拖得老长,墨迹淋漓,带着一股子气吞山河的豪迈(和荒诞)。
“砰!”刘禅将笔狠狠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都跳了起来!
“快!八百里加急!给朕的相父…岳将军送去!!”他挥舞着那张墨迹未干、散发着浓烈墨香和…隐约豆瓣酱臆想味的圣旨,兴奋得满脸通红。
“噗通——!”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如同重物坠地,瞬间打破了朝堂上狂喜和惊愕交织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班列最前方,宰相秦桧,双目圆睁,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如同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金砖地上!口角甚至还溢出了一丝白沫!显然是被这“十年份豆瓣酱重赏”和“宫顶火锅庆功”的终极圣旨,彻底击溃了理智和承受力的防线!
“秦相公!”
“快传太医!”
朝堂瞬间又乱成一团。
宜兴,岳家军大营。
胜利的喜悦尚未散去,营地里飘荡着腊肉、新启封泡菜和淡淡血腥混合的气息。岳飞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虽然疲惫却士气高昂、眼神锐利的将士,冷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欣慰。此战虽是小胜,却意义重大,打出了军威!
就在这时,熟悉的、如同催命符般的马蹄声再次由远及近! “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岳飞的心猛地一沉。又来?!这次是什么?更大的鹅毛扇?还是…泡菜坛子pro max版?
传旨太监在众将和士卒们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展开圣旨。当他念到“赏——十年份郫县豆瓣酱——两百坛!”时,声音都变了调。念到“汴梁…临安宫顶…火锅…毛肚管饱…”时,更是如同梦呓。
圣旨宣读完毕。几个禁军吭哧吭哧地抬上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咸鲜辛辣气息的陶坛。坛身上还贴着红纸,上书御笔亲题(字依旧丑得惊心动魄):“郫县豆瓣十年陈酿北伐专供”。
岳飞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坛沉甸甸、油乎乎、散发着“皇恩浩荡”气息的豆瓣酱。冰凉的坛身贴着他的掌心,那浓烈到刺鼻的酱香混合着花椒的麻,如同实质般钻进他的鼻腔。
他捧着酱坛,缓缓站起身。台下是数千道目光的聚焦。有好奇,有敬畏,有对胜利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观看某种神秘仪式的茫然和困惑。
岳飞的背脊依旧挺直如松,眼神锐利如鹰隼。但只有离他最近的张宪,才能看到自家主帅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致的茫然和自我怀疑。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坛红得刺眼、油得发亮的“御赐至宝”,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一个巨大的、如同梦魇般的疑问,不受控制地在他铁石般的心头疯狂滋生、盘旋:
我岳飞…堂堂七尺男儿,统帅千军万马,矢志收复河山…
最终…难道就是为了…为了这个?!
临安行宫,偏殿。
刘禅支开了所有人。殿内依旧弥漫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红油火锅底料气息。一口巨大的黄铜火锅在炭炉上翻滚沸腾,红浪滔天,发出“咕嘟咕嘟”的、如同战鼓般沉闷而持续的声响。
刘禅没有涮肉,没有喝酒。他独自一人,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双手托着光滑的下巴,眼神幽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潭,静静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火锅里那翻滚不休、如同熔岩地狱般的红油汤面。
跳跃的炭火映照在他年轻的脸上,明明灭灭。殿外,隐约传来新的八百里加急马蹄声,比以往更加急促,更加沉重!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那是前线最新的战报:金兀术亲率十万主力,号称二十万,铁浮屠尽出,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滚滚南下!直扑岳家军!真正的决战,一触即发!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殿外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王德用那带着哭腔和极度惊恐的尖细嘶喊,穿透了殿门:
“陛下——!金兀术…金兀术亲率大军压境!岳将军…岳将军告急——!!!”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偏殿。
刘禅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震动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那翻滚的、吞噬一切的红油漩涡中心。那“咕嘟咕嘟”的沸腾声,此刻在他耳中,仿佛化作了五丈原的寒风,化作了金兀术铁蹄的轰鸣,化作了相父临终前不甘的叹息…
一丝极其冷冽、与平日嬉笑怒骂截然不同的锐光,如同出鞘的冰刃,在刘禅幽深的眸底骤然闪过!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一只手伸进了自己宽大的龙袍袖袋深处。
摸索着。
然后,在火锅升腾起的、带着辛辣气息的氤氲雾气中,在殿外那令人窒息的告急声背景里,刘禅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掏出了十二枚东西。
那是十二枚金灿灿、沉甸甸、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可以号令天下兵马、调动一切资源的——调兵金牌!
只是此刻,这些金牌上空空如也,尚未书写任何命令。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着火锅里跳跃的红色火焰,也倒映着刘禅那张在雾气中显得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决绝狠厉的脸。
他拈起一枚空白的金牌,指尖在冰冷的金属表面轻轻摩挲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翻滚的红油火锅,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疯狂、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算计的弧度,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金铁交鸣的杀伐之气:
“金兀术…相父…岳将军…”
“该用…那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