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朕的相父是岳飞?!》 第20章 相父,朕的豆瓣酱管够! 宜兴的捷报,裹挟着长江的水汽和战场未散的硝烟味,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如同一支穿云箭,狠狠扎进了临安行宫沉闷的朝堂! “报——!!!大捷!大捷!!!”传令兵几乎是滚进大殿,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云霄的狂喜,“岳枢密于宜兴城外三十里,设伏击破金虏先锋万骑!阵斩金将阿里孛!缴获战马辎重无数!金兀术震怒,然前锋已溃,暂退二十里扎营!!” “轰——!” 整个朝堂瞬间沸腾!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主战派大臣们激动得面红耳赤,互相捶打着肩膀,高呼“天佑大宋!”“岳将军威武!”!连那些素来持重的老臣,也忍不住捻须颔首,老泪纵横!汴梁沦陷以来的阴霾,似乎被这久违的、酣畅淋漓的大胜撕开了一道耀眼的裂缝! 御座之上,刘禅的反应最为直接,最为炽烈! “赢啦?!哈哈哈哈!赢啦!!”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光滑的下巴因为狂笑而剧烈颤抖,整个人手舞足蹈,差点从丹墀上蹦下来!巨大的喜悦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帝王威仪!他用力挥舞着拳头,朝着虚空,朝着那幅巨大的舆图,朝着岳飞所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 “相父——!岳将军!打得好!打得好啊!!”他喊着“相父”,眼神却无比精准地投向了岳飞所在的方向,那里面燃烧着纯粹的、狂热的崇拜和喜悦!“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能行!和相父一样行!!” 他兴奋地在御座前来回踱步,像只撒欢的小马驹,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赏!必须重赏!重重的赏!!”忽然,他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爆发出比刚才听到捷报时更加惊人的亮光!一个念头,如同火锅开锅时最沸腾的那个泡泡,“啵”地一声在他脑子里炸开! 豆瓣酱!郫县豆瓣酱!相父的灵魂!岳将军的命根子!胜利的源泉! “王德用!笔墨!快!”刘禅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尖利刺耳。 王德用连滚爬爬地扑到御案前,铺开黄绫绢帛,双手颤抖着研墨。 刘禅一把抢过紫毫笔,蘸饱了浓墨,根本不顾什么章法格式,在那象征无上皇权的圣旨上,如同打铁般,力透纸背地狂书起来!字迹比以往更加狂放不羁,横竖撇捺都带着一股子要把绢帛戳穿的狠劲和喜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岳飞岳鹏举!打得好!打得妙!打得金狗呱呱叫!朕心甚慰!赏!重赏!!” 写到“赏”字,他顿了一下,眼中精光四射,仿佛找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笔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继续落下: “赏——十年份郫县豆瓣酱——!!要窖藏最久的!要油最厚的!要最红最辣的!给朕装坛!装大坛!装一百坛!不!两百坛!八百里加急!送到岳将军营中!告诉将士们!敞开吃!蘸着酱吃!吃饱了!给朕接着打!把金兀术那龟儿子蘸着酱生吃了!!” 写完这石破天惊的赏赐内容,他似乎觉得还不过瘾,豪情直冲云霄,笔走龙蛇,在圣旨末尾又添上了更加惊世骇俗的承诺: “将军凯旋之日,朕在汴梁…呃…”他笔锋一滑,汴梁二字写得有些歪斜,似乎觉得有点远?他毫不在意地涂掉,在旁边大大地写上: “临安宫顶!摆最大的火锅!毛肚!管饱!管够!朕与你…不醉不归!钦此——!!!” 最后一个“此”字,拖得老长,墨迹淋漓,带着一股子气吞山河的豪迈(和荒诞)。 “砰!”刘禅将笔狠狠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都跳了起来! “快!八百里加急!给朕的相父…岳将军送去!!”他挥舞着那张墨迹未干、散发着浓烈墨香和…隐约豆瓣酱臆想味的圣旨,兴奋得满脸通红。 “噗通——!”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如同重物坠地,瞬间打破了朝堂上狂喜和惊愕交织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班列最前方,宰相秦桧,双目圆睁,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如同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金砖地上!口角甚至还溢出了一丝白沫!显然是被这“十年份豆瓣酱重赏”和“宫顶火锅庆功”的终极圣旨,彻底击溃了理智和承受力的防线! “秦相公!” “快传太医!” 朝堂瞬间又乱成一团。 宜兴,岳家军大营。 胜利的喜悦尚未散去,营地里飘荡着腊肉、新启封泡菜和淡淡血腥混合的气息。岳飞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虽然疲惫却士气高昂、眼神锐利的将士,冷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欣慰。此战虽是小胜,却意义重大,打出了军威! 就在这时,熟悉的、如同催命符般的马蹄声再次由远及近! “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岳飞的心猛地一沉。又来?!这次是什么?更大的鹅毛扇?还是…泡菜坛子pro max版? 传旨太监在众将和士卒们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展开圣旨。当他念到“赏——十年份郫县豆瓣酱——两百坛!”时,声音都变了调。念到“汴梁…临安宫顶…火锅…毛肚管饱…”时,更是如同梦呓。 圣旨宣读完毕。几个禁军吭哧吭哧地抬上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咸鲜辛辣气息的陶坛。坛身上还贴着红纸,上书御笔亲题(字依旧丑得惊心动魄):“郫县豆瓣十年陈酿北伐专供”。 岳飞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坛沉甸甸、油乎乎、散发着“皇恩浩荡”气息的豆瓣酱。冰凉的坛身贴着他的掌心,那浓烈到刺鼻的酱香混合着花椒的麻,如同实质般钻进他的鼻腔。 他捧着酱坛,缓缓站起身。台下是数千道目光的聚焦。有好奇,有敬畏,有对胜利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观看某种神秘仪式的茫然和困惑。 岳飞的背脊依旧挺直如松,眼神锐利如鹰隼。但只有离他最近的张宪,才能看到自家主帅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致的茫然和自我怀疑。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坛红得刺眼、油得发亮的“御赐至宝”,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一个巨大的、如同梦魇般的疑问,不受控制地在他铁石般的心头疯狂滋生、盘旋: 我岳飞…堂堂七尺男儿,统帅千军万马,矢志收复河山… 最终…难道就是为了…为了这个?! 临安行宫,偏殿。 刘禅支开了所有人。殿内依旧弥漫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红油火锅底料气息。一口巨大的黄铜火锅在炭炉上翻滚沸腾,红浪滔天,发出“咕嘟咕嘟”的、如同战鼓般沉闷而持续的声响。 刘禅没有涮肉,没有喝酒。他独自一人,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双手托着光滑的下巴,眼神幽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潭,静静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火锅里那翻滚不休、如同熔岩地狱般的红油汤面。 跳跃的炭火映照在他年轻的脸上,明明灭灭。殿外,隐约传来新的八百里加急马蹄声,比以往更加急促,更加沉重!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那是前线最新的战报:金兀术亲率十万主力,号称二十万,铁浮屠尽出,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滚滚南下!直扑岳家军!真正的决战,一触即发!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殿外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王德用那带着哭腔和极度惊恐的尖细嘶喊,穿透了殿门: “陛下——!金兀术…金兀术亲率大军压境!岳将军…岳将军告急——!!!”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偏殿。 刘禅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震动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那翻滚的、吞噬一切的红油漩涡中心。那“咕嘟咕嘟”的沸腾声,此刻在他耳中,仿佛化作了五丈原的寒风,化作了金兀术铁蹄的轰鸣,化作了相父临终前不甘的叹息… 一丝极其冷冽、与平日嬉笑怒骂截然不同的锐光,如同出鞘的冰刃,在刘禅幽深的眸底骤然闪过!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一只手伸进了自己宽大的龙袍袖袋深处。 摸索着。 然后,在火锅升腾起的、带着辛辣气息的氤氲雾气中,在殿外那令人窒息的告急声背景里,刘禅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掏出了十二枚东西。 那是十二枚金灿灿、沉甸甸、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可以号令天下兵马、调动一切资源的——调兵金牌! 只是此刻,这些金牌上空空如也,尚未书写任何命令。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着火锅里跳跃的红色火焰,也倒映着刘禅那张在雾气中显得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决绝狠厉的脸。 他拈起一枚空白的金牌,指尖在冰冷的金属表面轻轻摩挲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翻滚的红油火锅,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疯狂、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算计的弧度,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金铁交鸣的杀伐之气: “金兀术…相父…岳将军…” “该用…那招了…” 第21章 汴梁阴影下的犹豫 金兀术的拐子马在百里外扬起烟尘,斥候急报如滚雷炸响帅帐。 岳飞指尖划过地图上那道致命弧线——是千载难逢的围歼良机。 可案头堆积的腊肉军报和临安密信,像冰冷的锁链捆住他的将令。 “传令各营,未得帅令不得出击。” 帐帘掀起的刹那,牛皋一拳砸在柱上:“元帅!再等下去,金狗就…” 岳飞闭上眼,地图上那道战机裂痕,正随帐外风声无声扩大。 初秋的朔风已带上北地特有的凛冽,刀子般刮过连绵的军帐,扯得岳字大旗猎猎作响。中军帅帐内,炭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意。地图在长案上铺开,山川城池的墨线被摇曳的烛火拉扯得有些扭曲。岳飞背对帐门,凝立如岳,深锁的眉头下,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地图上一个用朱砂狠狠圈出的点——汴梁。那座魂牵梦萦的故都轮廓,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一道未愈的旧疤。 死寂被急促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骤然撕裂。帐帘猛地掀开,裹进一股刺骨的寒气与尘土。一名斥候踉跄扑入,单膝重重砸在地上,脸上混杂着汗水泥污与急迫的赤红,气息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 “报——大帅!金兀术本部主力动向有异!”斥候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路狂奔的力竭,却字字如铁钉楔入凝滞的空气,“侦得确报,其麾下最精锐一支拐子马,约三千骑,正急速向东南方向斜插!意图不明,但…但其路线,极似要绕过我左翼牛皋将军防区,直扑我后方粮道枢纽——长葛镇!” 斥候的声音在“长葛镇”三字上戛然拔高,如同冰锥刺破帐幕。 “什么?!”副帅张宪失声低呼,一步抢到地图前,手指急切地顺着斥候描述的路线划过。指尖最终停在代表长葛镇的墨点上,距离岳家军此刻的位置,不过百里之遥。一条清晰的、带着致命弧度的虚线,仿佛毒蛇的獠牙,在地图上瞬间成型。 “好个金兀术!”王贵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爆射,“想断我粮道?这是自投罗网!大帅!”他霍然转向岳飞,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战机!天赐的战机啊!他这支精兵孤军深入,左右皆无有力策应。只要我军即刻调动,以雷霆之势合围,必能将其一口吞掉!歼此精锐,金贼胆寒,汴梁门户洞开!” 帅帐内的空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点燃了。将领们脸上因连日僵持而积郁的沉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亢奋,目光灼灼地聚焦在岳飞身上,只待那一声令下。 然而,案后的身影却纹丝未动。 岳飞缓缓转过身,烛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紧蹙的眉头下,眼神深不见底,并无半点王贵等人的狂喜。他几步走到地图前,俯身,指尖精准地落在那条代表金军偏师的弧线上,顺着其轨迹,又移向长葛镇,再缓缓滑过岳家军各部的位置。他的动作沉稳得近乎迟滞,指尖划过地图的沙沙声,是此刻帐内唯一的声响,压得人喘不过气。 时间在无声的推演中流逝。将领们脸上的兴奋渐渐冷却,被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取代。牛皋焦躁地挪了挪脚,甲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终于,岳飞抬起头,目光扫过帐中一张张屏息凝神的脸。那眼神里,有洞察战机的锐利,但更多的,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战机,”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确如王将军所言,稍纵即逝。” 他话锋一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长案边缘一份摊开的军报——那是昨日蜀中转运司送抵的文书,上面详细罗列着刚运到的“御赐军需”:腊肉两千斤,泡菜三百坛,干辣椒五十袋…数字后面,是军需官用蝇头小楷加注的忧虑:“鲜蔬转运艰难,多已腐烂,新补之菜尚在途中。部分士卒已有腹泄、口疮之症上报。” “然,”岳飞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大军深入敌境,粮草转运线已如强弩之末。蜀道艰难,陛下的厚恩…”他目光扫过那份军报,“…腊肉、泡菜、辣椒,固然提振士气,然士卒久食辛燥,肠胃不堪,病患渐生。新鲜菜蔬,杯水车薪。此刻若倾力围歼,必是一场恶战,后续粮秣、伤药、被服…能否跟上?若一击不中,或成胶着,大军顿于坚城之下,粮道再被袭扰,后果不堪设想。” 帐内一片沉寂。王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目光复杂地落在那份写着“腹泄、口疮”的军报上。 岳飞的目光并未停留,转而投向案角另一份未曾开封、却透着无形压力的信函——那是三日前自临安以普通驿递送来的公文。虽未署名,但封口处特殊的火漆纹样,已足够说明它来自何处。秦桧一党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也在这军机要地投下冰冷的寒意。 “再者,”岳飞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手指轻轻拂过那份密函,“临安…风向未定。”他没有明言,但在场诸将谁人不晓?秦桧那张阴鸷的脸、那些“拥兵自重”、“结交蜀商”的污蔑之词,如同无形的锁链,在每一次捷报传回时,都悄然收紧一圈。他仿佛又看到历史上那一道道催命的金牌,听到那不容置疑的撤军旨意。此刻若贸然发动大战,一旦临安方向稍有风吹草动,一道议和的旨意,甚至一道勒令班师的“金牌”,就足以让数万将士的血汗付诸东流,将他再次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顾虑比任何金军的刀枪更沉重,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刺痛。他渴望胜利,渴望收复故土,但他更清楚,自己肩上担着数万忠勇将士的身家性命和一个王朝岌岌可危的脊梁。他输不起,更不能让这些追随他的袍泽因自己的“孟浪”而陷入绝境。 帐内死寂。炭火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噼啪作响,更衬得气氛压抑。 岳飞的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那条致命的弧线。战机如流沙,正从指缝间无情滑落。他仿佛能看到金兀术那支精锐拐子马的马蹄,正一下下踏在通往长葛镇的路上,踏在稍纵即逝的战机之上。 良久,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岳飞胸腔深处吐出。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那点因战机而燃起的星火已被强行压灭,只剩下磐石般的沉凝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传令各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严密监视金军动向,加固营防,谨守阵地。无本帅亲笔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 命令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将领们脸上最后一丝残存的希冀彻底粉碎。张宪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王贵颓然低下头。牛皋更是按捺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支撑帐幕的粗大木柱上! “咚!”一声闷响,木屑簌簌落下。 “元帅!!”牛皋猛地抬头,虎目圆睁,血丝密布,吼声中带着不甘的悲愤,“再等下去,金狗就…就溜了!那是三千拐子马!是金兀术的心头肉啊!”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胸膛剧烈起伏。 岳飞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帐中任何一人。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厚厚的牛皮帐幕,投向了北方那片被血色夕阳浸染的天空。地图上那道象征绝佳战机的弧线,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下,正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越来越大的缝隙,如同命运冰冷的嘲弄。 帐帘掀动,传令兵领命而出,卷进一股更冷的北风。 战机,终究在无边的顾虑与沉重的阴影下,悄然流逝。 第22章 临安宫中的火锅香与皇帝跳脚 临安皇宫深处,偏殿暖阁。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雕花木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本该是宁静的午后,此刻却被一股无形的焦躁彻底搅碎。 “啪!” 一份被揉得皱巴巴的密报狠狠砸在铺满蜀锦的紫檀木御案上,震得旁边堆叠如小山的“北伐基金”账本都抖了三抖。账本封面上墨迹淋漓,写着诸如“皇家园林门票入账”、“御笔字画拍卖明细”、“腊肉预售货款”等令人瞠目的条目。 刘禅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暴躁熊罴,在并不算宽敞的殿内团团打转。明黄色的龙袍下摆被他胡乱掖在腰带里,露出半截绸裤,头发也因他烦躁地抓挠而散乱了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他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怒气。 “战机!战机!稍纵即逝?!”他猛地停下脚步,指着案上那份密报,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岳飞)咆哮,“相父!我的岳相父啊!金兀术那龟孙子都露腚了,你还等啥子嘛!等他把冻肉啃完了好跑路嗦?!” 他再次烦躁地踱起步子,步子又快又重,踩得金砖地面咚咚作响,仿佛要把满腔的憋闷都跺进地底去。 “顾虑!又是顾虑!腊肉不够嗦?泡菜不香嗦?朕连御花园的门票钱都刮地皮刮出来给你送去了!还有啥子好顾虑的嘛!”他越说越气,猛地一脚踹在御案腿上。沉重的紫檀木案发出痛苦的呻吟,案头一个精致的青瓷笔洗跳了跳,里面的清水泼洒出来,濡湿了摊开的账本一角,墨迹迅速晕染开一片模糊的“腊”字。 侍立在角落阴影里的两个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皇帝那无处发泄的怒火下一刻就落到自己头上。殿内只回荡着刘禅粗重的喘息和焦躁的踱步声,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刘禅一把抓起那份密报,仿佛要把那上面的字句抠出来。他死死盯着岳飞那沉稳有力、却字字透着谨慎与无奈的字迹: “……虏酋兀术部异动,其精锐拐子马似有穿插迂回,窥我粮道长葛之意。此诚歼敌良机,稍纵即逝。然…大军深入,转运维艰,蜀中军需虽源源至(腊肉、泡菜、椒辛等甚夥),然鲜蔬难继,士卒间有腹泄口疮之虞,恐难支撑大战消耗。更兼…临安朝议未靖,臣恐后方掣肘,若战事迁延,恐生不测。伏乞圣裁,示下机宜,以安军心……” “后方掣肘…后方掣肘…又是那个秦老抠!”刘禅气得七窍生烟,把密报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老子给他送了那么多清火苦瓜,手都给他拍肿了,他还不晓得收敛?!还敢给老子相父使绊子?!等老子空了,非拿玉玺把他脑壳砸个坑出来!” 他想象着岳飞在帅帐中眉头紧锁、举棋不定的样子,那画面像根针一样扎着他的心。前世五丈原秋风中,相父那疲惫到极点的身影、那最终未能实现的北伐宏愿,与此刻地图前踌躇的岳将军,在刘禅混乱的思绪中重叠、撕裂。 “打啊!相父!当年在祁山,你就是太稳了!稳得把命都搭进去了!这次不一样!有朕在!朕给你兜底!你要啥朕给啥!你怕啥子嘛!”他对着北方的虚空,几乎是嘶吼出来,眼眶都有些发红,那是混杂着对前世遗憾的痛和对今生机会抓不住的急。 就在他胸中怒火熊熊,几乎要喷薄而出,恨不得插翅飞到前线揪着岳飞衣领吼“给老子打!”的当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香气,如同无形的攻城槌,猛地撞开了紧闭的殿门缝隙,蛮横地、不容拒绝地灌了进来! 那香气是如此浓烈,如此复杂,如此具有侵略性!滚烫的牛油混合着几十种香料在高温下反复熬炼出的醇厚脂香是它的基底,如同厚重的洪流;紧接着,是花椒被激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感,如同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空气中跳跃;再然后,是辣椒被热油逼出的、带着燎原之势的灼热辛香,霸道地刺激着鼻腔深处;其间还夹杂着豆豉的咸鲜、醪糟的微甜回甘、以及葱姜蒜等辛料被彻底驯服后释放出的复合韵味…… 这香气,勾魂摄魄!它瞬间压倒了殿内龙涎香的清冷,驱散了刘禅满腔的怒火焦躁,甚至蛮横地唤醒了他沉睡的味蕾和肠胃,发出咕噜噜的轰鸣! “呃?”刘禅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咆哮、所有的焦虑,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猛地停下脚步,像被施了定身法。鼻翼不受控制地急速翕动着,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那令人灵魂颤栗的香味。口水在口腔里疯狂分泌。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锁定了香气袭来的方向——御膳房! 那股浓烈、滚烫、带着无与伦比诱惑力和…某种奇异熟悉感(蜀地记忆)的“特浓牛油火锅底料”的香气,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缠绕住了刘禅狂躁的神经末梢。 就在这一瞬间,刘禅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暴躁、焦虑、不甘…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震惊后骤然凝聚的、近乎癫狂的、亮得骇人的精光! 一个荒诞绝伦、惊世骇俗、却又在他那穿越者与吃货双重灵魂深处显得无比“合理”的念头,如同九霄之上劈下的金色雷霆,“咔嚓”一声,撕裂了他所有的思维定式,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之中! 他像一尊被点化开窍的石像,直勾勾地盯着御膳房的方向,咧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足以让秦桧做噩梦、让满朝文武头皮炸裂的、混合着狂喜与恶作剧的弧度。 殿内死寂。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只看到皇帝陛下僵硬的背影,和那微微抽动、仿佛在捕捉某种无形猎物的…鼻子。一股寒意,莫名地顺着他们的脊椎爬了上来。 第23章 十二道“香辣金牌”的诞生 御膳房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刘禅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冲撞下,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哀鸣。门板轰然洞开,将里面正在为晚膳做最后忙碌的御厨、帮工、内侍们惊得魂飞魄散。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门口,只见皇帝陛下龙袍散乱,发髻微斜,脸上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双目如电,直刺灶台中央那口咕嘟作响、蒸汽缭绕的巨锅! “陛…陛下?!”掌勺御厨手里的铜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僵在原地,舌头打结。 刘禅根本无暇理会满屋子瞬间石化的众人。他的全部心神、全部感官,都被那口巨锅彻底俘获。霸道绝伦的牛油香气如同实质的浪潮,汹涌地拍打着他,瞬间填满了整个肺腑。那锅中翻滚着的是何等瑰丽的景象!厚重的牛油呈现出熔金般的赤红色泽,无数饱满的花椒粒在热浪中沉浮跳跃,释放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气息;鲜红的辣椒段如同战场上冲锋的士卒,在滚烫的油汤里翻滚搏杀,将灼热的战意化作燎原的辛香;豆豉的咸鲜、姜蒜的辛烈、醪糟的微甘、以及几十种秘制香料被反复熬煮后融合成的、足以勾动灵魂最深处的复合浓香…这一切在高温的催化下,完美交融,化作一锅沸腾的、活着的、香气炸弹! “成了!就是它!朕要的就是这个!”刘禅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一个箭步冲到灶台前,无视那灼人的热浪,指着那锅还在激情澎湃、咕嘟冒泡的特浓牛油火锅底料,声音因激动而劈叉,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和孩童般的急不可耐: “快!给朕装起来!用最好的罐子!要厚实!要密封得死死的!连一丝气儿都别给朕漏了!立刻!马上!快!!” 最后一个“快”字,如同惊雷在御膳房炸响。凝固的空气瞬间被打破,所有人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猛地惊醒过来,陷入一片极度恐慌又高效的手忙脚乱之中。 “罐子!快!找最好的密封罐!要金漆的!象征御赐的那个规格!”御膳房总管太监尖着嗓子,声音都变了调,连滚带爬地指挥着。几个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如同受惊的兔子,嗖地窜向库房深处。 “勺子!大铜勺!小心烫!快舀!”掌勺御厨也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勺子,也顾不上烫手,抄起旁边一个巨大的铜盆,对着那滚沸的汤底就舀了下去。滚烫的红油溅起,吓得旁边的帮工哇哇乱叫,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帮忙稳住铜盆。 刘禅像一头焦躁的狮子,在灶台前来回踱步,眼睛死死盯着那不断被舀出的、流淌着熔岩般色泽的底料,嘴里不停地催促:“快点!再快点!相父…岳将军那边等不及了!” 趁着御厨和太监们与滚烫底料搏斗的间隙,刘禅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御膳房,最终定格在角落一张沾满油污的小方桌上。他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挥开桌上的杂物,露出底下粗糙的桌面。 “笔!墨!纸!快!”他冲着旁边一个已经吓傻的内侍吼道。 内侍连滚带爬地捧来笔墨纸砚。刘禅一把抓过那支兼毫笔,也不管什么蘸墨均匀,粗暴地在砚台里杵了几下,饱蘸浓墨,就着那张粗糙的、甚至沾着几点油星的黄麻纸,奋笔疾书! 他的字迹歪歪扭扭,如同被狗撵着跑出来的一般,笔画粗粝,带着一股子蛮横的急迫感,力透纸背: 将军不急朕急!再不打金兀术要跑回去啃冻肉了!速战!回来涮毛肚管够! ——刘禅(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权当玉玺) 没有繁复的辞藻,没有文绉绉的圣谕格式,只有最直白的催促和最接地气的许诺。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刘禅此刻狂跳的心音和喷薄的唾沫星子。 “拿去!塞进罐子里!跟底料一起!”刘禅写完,看也不看,将墨迹淋漓、甚至被他手肘蹭花了一角的“圣谕”随手甩给旁边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 此时,库房的小太监们气喘吁吁地抬来了十二个特制的陶罐。罐子本身是粗陶,但外面被精心漆成了象征皇家最高命令的金色,罐口有特制的凹槽,配套的是同样漆金的厚重金属盖,盖内嵌着耐高温的软木垫圈,边缘有螺旋卡口——这是专门用来密封传递最紧急军情、象征“金牌急递”的容器! “装!快装!”刘禅指着那盆还在微微冒着热气、香气浓郁到令人眩晕的牛油底料,声音嘶哑。 御厨们如临大敌,用特制的长柄铜勺,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粘稠、色泽诱人的红油底料舀入金色的罐中。滚烫的油脂接触冰冷的罐壁,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腾起更浓烈的白气和香气。每一勺都舀得满满当当,直到那金色的罐子被赤红滚烫的“熔岩”填至罐口。太监们立刻上前,将配套的金色金属盖对准罐口螺旋口,用特制的扳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地旋紧!直到那软木垫圈被彻底压实,确保一丝气息都无法逸出。 很快,十二个沉甸甸、金灿灿、密封得如同铁桶般的罐子,整齐地排列在刘禅面前。它们安静地矗立着,但罐壁传递出的惊人热度,以及那无论如何密封都顽强透出的一丝丝、一缕缕勾魂夺魄的牛油混合着花椒辣椒的霸道香气,无声地宣告着它们内里蕴含的“不凡”。 刘禅看着这十二个金光闪闪的“杰作”,眼中闪烁着极度亢奋的光芒。他猛地一挥手,对着早已被紧急召唤至御膳房外待命、身披轻甲、骑着最神骏驿马的十二名最精锐驿卒吼道: “听着!这不是圣旨!是军需!是朕赐给前线岳将军的‘提神汤’!十万火急!用最快的马!用跑死马的速度!给朕送到岳将军手上!记住,是连发十二道!一道也不能少!少了一道,朕拿你们的脑袋当毛肚涮了!” 他的声音在御膳房外的空地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 驿卒们看着眼前这十二个散发着诡异热度和香气的“金牌罐”,又听着皇帝这匪夷所思的命令,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但最终都化为军人对最高命令的绝对服从。他们齐刷刷抱拳,声如洪钟:“喏!谨遵圣谕!” 随即,十二名驿卒如同离弦之箭,翻身跃上马背。每人从旁边的太监手中,极其郑重地接过一个沉甸甸、热乎乎、散发着隐约异香的金色罐子,稳稳地抱在怀中。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抱着的是传国玉玺本身。 “驾!”为首的驿卒一声短促的呼喝。 十二匹神骏的驿马同时发力,马蹄铁踏在宫道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爆响。十二道烟尘如同决堤的怒龙,以席卷一切的气势,从洞开的宫门狂飙而出,瞬间消失在临安城繁华的街巷尽头,只留下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混合着尘土与牛油底料的奇异味道。 刘禅叉着腰,站在御膳房门口的高阶上,眯着眼,眺望着那十二道绝尘而去的烟龙方向。初秋的夕阳给他散乱的龙袍镀上一层金边,也照亮了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混合着得意、期待和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神采。 他用力吸了吸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垂涎的香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低笑起来: “相父…岳将军,朕这份‘提神汤’,绝对够劲!金兀术?哼,看你这回往哪里跑!朕的毛肚…可都给你备好了!” 第24章 驿道狂奔与“香气”袭扰 临安城高大的城墙在身后急速退去,化为地平线上的一道灰影。十二匹神骏的驿马,如同十二支离弦的箭矢,撕裂了初秋黄昏的宁静。马蹄铁在官道的夯土路面上敲打出密集如鼓点般的爆响,卷起滚滚烟尘。马背上的驿卒,身体紧绷如弓,伏低身形,目光死死锁住前方蜿蜒的道路。他们的怀中,紧紧箍抱着此行的“使命”——那沉甸甸、金灿灿、散发着惊人热量的“火锅金牌”罐。 疾风扑面,却吹不散萦绕在驿卒鼻端那股霸道绝伦、无孔不入的香气。 尽管罐口被特制的软木垫圈和螺旋金属盖密封得严丝合缝,但那内里蕴含的、如同岩浆般炽烈滚烫的牛油底料,其香气的穿透力似乎超越了物理的界限。一丝丝,一缕缕,顽固地、持续不断地从罐体的细微缝隙中渗透出来,混合在驿卒狂奔带起的风里,顽固地钻进他们的鼻腔。 那是一种何等酷烈的煎熬! 滚烫牛油厚重的脂香,如同最醇厚的诱惑,疯狂地刺激着唾液的分泌,驿卒们喉头滚动,口腔里瞬间被泛滥的口水淹没,胃袋也发出咕噜噜的、不合时宜的哀鸣。然而,紧随其后的,是花椒被高温逼出的、如同无数细针攒刺般的酥麻感,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熏得人头皮发麻,眼前阵阵发晕。辣椒的灼热辛香更是霸道,如同无形的火舌燎过呼吸道,带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和抑制不住的呛咳欲望。 “咳…咳咳!”一名年轻的驿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抱着罐子的手臂却丝毫不敢放松。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传递军情,而是在抱着一个活着的、不断喷吐辛辣烟雾的妖怪!口水与眩晕齐飞,腹鸣共呛咳一色。这滋味,比连续狂奔三天三夜还要磨人。 更糟糕的是,身下的伙伴——那些训练有素、耐力惊人的驿马,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动物敏锐的嗅觉,对这浓烈、陌生、充满侵略性的复合气味反应尤为激烈。马匹们不停地打着响亮的响鼻,喷出大股大股的白气,硕大的头颅焦躁地甩动着,试图摆脱这萦绕不去的“妖氛”。有些马甚至开始偏离直线,步伐变得凌乱,速度明显受到了影响。它们不明白主人怀里抱的是什么,但那可怕的味道让它们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抗拒。 “吁——!老伙计!稳住!稳住啊!”驿卒们不得不分出一只手,用力勒紧缰绳,拍打着马颈,用急促的安抚声试图让躁动的坐骑平静下来。一边是怀中被香气“污染”、不断挑战忍耐极限的烫手金罐,一边是身下因异味而抗拒狂奔的伙伴,驿卒们在生理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汗流浃背,苦不堪言,只能咬紧牙关,将鞭子抽得更响,用更严厉的呵斥逼迫马匹继续冲刺。 日落月升,星斗满天。官道上,驿站如同散落的明珠,在夜色中亮起点点灯火。当驿马喘着粗气,口吐白沫地冲进第一个驿站时,早已在此备好健壮替换马匹的驿丞和马夫们立刻迎了上来。 “快!换马!金牌急递!”驿卒几乎是滚鞍下马,声音嘶哑地吼道,急切地将怀中那依旧散发着惊人热度和诡异浓香的金罐,递给前来交接的下一棒驿卒。 就在这交接的瞬间,罐体在剧烈运动后温度更高,密封似乎也因颠簸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松动。当金罐从一人手中传递到另一人手中时—— “嗡!” 仿佛打开了一个无形的香气炸弹!一股比沿途泄露强烈十倍、百倍的霸道浓香,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罐体的细微缝隙中爆发出来!滚烫牛油的脂香、花椒的酥麻、辣椒的灼烈、各种香料混合的奇异诱惑……瞬间弥漫了整个驿站小小的院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正准备牵马的驿丞,手僵在了半空,鼻子不受控制地狠狠抽动了几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金罐。马夫手里的刷子“吧嗒”掉在地上,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结上下滚动。等待换班的驿卒们更是齐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聚焦在那小小的金罐上。整个驿站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马匹不安的响鼻声和众人此起彼伏、难以抑制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咕咚…”不知是谁,响亮地咽了一大口唾沫。 “这…这金牌…”驿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着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金罐,“…怎么…怎么这么香?比醉仙楼的招牌菜还勾人!” “闻着…闻着像是…牛油?花椒?还有…好多香料?”一个见多识广的老马夫抽动着鼻子,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困惑和馋涎,“陛下…陛下这次送的是啥紧急军情?难不成是…是御赐的吃食?犒赏三军的?” “可…可哪有把吃食用金牌急递送的?还连发十二道?”接棒的驿卒抱着那滚烫、喷香的金罐,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和这香气一样混乱了。他看着怀里这玩意儿,又看看周围一圈眼冒绿光、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的同僚,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油然而生。 短暂的骚动和议论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驿卒们围着那香气源头的金罐,一边贪婪地嗅着,一边七嘴八舌地猜测着这前所未有的“金牌”到底是什么。虽然“金牌急递”的绝对优先级让换马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懈怠,但这突发的、由浓烈香气引发的集体失神和短暂讨论,以及安抚被香气刺激得更加焦躁的新换马匹所额外耗费的时间,终究还是让这次交接比平常多耽搁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这点时间,在平常或许微不足道,但在十万火急的军情传递中,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庞大的驿传系统里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夜色深沉,驿道如同一条灰色的巨蟒,在连绵的山丘与原野间蜿蜒。十二道烟尘,裹挟着那霸道奇异的香气,如同十二个移动的“污染源”,顽强地向着北方前线挺进。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第一道“火锅金牌”——也是十二道中因最早封装、密封可能稍逊、且颠簸最久而香气泄露最为严重的一道——如同一个疲惫却执着的信使,冲破了重重夜色,逼近了那座矗立在平原之上、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巨大军营——岳家军大营! 怀抱金罐的驿卒,已经累得几乎虚脱,汗水浸透了里衣,又在夜风的吹拂下变得冰凉。他的脸上沾满尘土,被汗水冲出几道沟壑,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疾驰和香气的持续刺激而布满血丝,眼神都有些涣散。但怀中那个金罐,依旧散发着惊人的热度,如同揣着一块烙铁。而那股无论他如何努力呼吸新鲜空气都无法摆脱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牛油混合花椒辣椒的奇异香气,更是如同跗骨之蛆,将他从头到脚腌渍了个透。 大营辕门高耸,拒马森严。辕门两侧高耸望楼上的哨兵,如同雕塑般警惕地扫视着黎明前的黑暗。 突然,一名哨兵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困惑的表情。他疑惑地望向官道尽头那正疾驰而来的一人一骑,以及马蹄后扬起的烟尘。 “嗯?”他用力嗅了嗅弥漫在清冷空气中的、那一丝若有若无、却异常清晰霸道的…肉香?麻香?辣香?一种他从未在军营附近、甚至从未在战场上闻过的、复杂而浓烈的奇异气味,正随着那疾驰的驿卒,迅速逼近! “什么味道?”哨兵低声嘟囔了一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越来越近、怀抱着一个在熹微晨光中反射出诡异金色光芒物件的驿卒。那味道…太怪了!怪得让他心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和…难以抑制的好奇。 第25章 帅帐惊“香”——第一道金牌降临 岳家军大营,中军帅帐。 黎明的微光尚未能穿透厚重的牛皮帐幕,帐内依旧点着数盏牛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压抑的空气中摇曳,将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长案上的地图依旧铺展着,汴梁的轮廓在灯影下显得愈发沉重。自前日那份密报送达后,一种无形的低气压便如同铅云般笼罩着这里,比深秋的寒意更刺骨。 岳飞背对着帐门,身形挺拔如松,指尖却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地图上那条已然失去意义的弧线——金兀术那支精锐拐子马穿插迂回的路线。根据最新探报,那支意图切断长葛粮道的金兵,在失去了最佳合围时机后,已然顺利抵达预定区域,虽然尚未发动大规模攻击,却如同楔子般钉在了岳家军柔软的侧后。战机,如同指缝间的流沙,彻底滑落。 帐内诸将分列两侧,无人言语。张宪眼观鼻、鼻观心,下颌线绷得死紧。王贵抱着手臂,目光放空,盯着摇曳的灯苗,仿佛那里面藏着答案。牛皋更是烦躁,宽厚的肩膀不时耸动一下,粗重的呼吸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困兽。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每一次灯芯的轻微爆裂声,都惊得人心头一跳。懊悔、不甘、担忧、还有对临安那无形黑手的愤懑,在沉默中发酵、蒸腾,几乎要将这帅帐撑破。 岳飞缓缓转过身,烛光映亮他深陷的眼窝和紧抿的薄唇。那份疲惫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挥之不去的重负。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哪怕是无用的安抚。 “报——!” 一声急促到撕裂空气的吼叫,如同惊雷般在帐外炸响!紧接着是沉重的、由远及近的奔跑声,夹杂着甲胄的铿锵碰撞,瞬间打破了帅帐内死水般的沉寂。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名传令兵几乎是滚了进来,单膝跪地,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嘶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急迫,甚至…一丝怪异: “启禀大帅!临安…临安八百里加急金牌到!第一道!!” “金牌?!”帐内诸将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齐刷刷地挺直了腰背,脸上瞬间褪去血色,眼神里爆发出混杂着惊悸与难以置信的光芒!牛皋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捏得发白。临安的金牌!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催命的符咒,还是…? 岳飞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沉甸甸的、关于十二道金牌勒令撤军的血色记忆,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但他面上不显,唯有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锐光。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沉凝如铁:“呈上来!” 话音未落,一名风尘仆仆、几乎站立不稳的驿卒,在两名亲兵的搀扶(或者说半架着)下,踉跄地踏入帅帐。驿卒身上的轻甲沾满泥点,脸上布满汗渍冲刷出的沟壑,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怀中死死抱着的一个物件—— 一个沉甸甸、金灿灿、在昏暗帐内兀自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密封罐!罐体漆金,形制庄重,正是传递最紧急、最重要命令的“金牌急递”专用容器! 驿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那滚烫(仿佛刚从热汤里捞出)的金罐,极其郑重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双手捧起,递向岳飞。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嘶声道:“大…大帅…陛…陛下…十万火急…金…金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金罐牢牢攫住。张宪、王贵、牛皋等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前倾。帅帐内的空气,在“金牌”二字带来的巨大压力下,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那罐中薄薄一纸,可能决定数万大军命运、甚至整个北伐成败的终极指令。 岳飞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他的手指修长稳定,骨节分明,但指尖在接触到那金罐温热的罐壁时,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那温度…异乎寻常的高,不似冰冷的青铜金牌,倒像是抱着一个暖炉。但他无暇细想,肃然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稳稳地接过罐子,入手的分量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比预想的沉得多。 他将金罐置于帅案之上。帐内落针可闻,只有驿卒粗重的喘息和众人压抑的心跳声。 岳飞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罐口。那里,一圈深红色的火漆印封得严严实实,上面清晰地拓印着象征皇权的盘龙纹样,龙爪张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这是最高规格的封缄。他拿起案头一把锋利的小银刀,刀尖精准地、小心翼翼地插入火漆印的边缘。 “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火漆印被撬开一条缝隙。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奇异暖香,似乎从那缝隙中悄悄溜了出来,若有若无地飘散开。距离最近的张宪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旋即又被紧张取代。 岳飞的动作沉稳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他用刀尖轻轻挑开火漆印的碎片,露出下面封住罐口的、一层厚厚的蜡封。蜡封同样完好无损,透着温润的色泽。他放下小刀,用指尖捏住蜡封的边缘,沉稳地、缓缓地,将其剥离。 就在蜡封被彻底撕开的刹那—— “轰!!!” 没有声音,但所有人的灵魂深处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无形的爆鸣! 一股被压抑禁锢了千里的、浓郁到令人发指的、狂暴而霸道的香气洪流,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又如同被释放出笼的远古凶兽,从那个小小的罐口,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轰然喷薄而出! 那不再是之前若有若无的飘散,而是实实在在的、固态般的、浓稠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香气巨浪!滚烫牛油厚重醇烈的脂香是它的根基,如同怒涛拍岸,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紧随其后的是花椒被彻底释放的、铺天盖地的酥麻感,如同亿万根无形的细针,瞬间刺穿了每个人的鼻腔粘膜,直冲天灵盖,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头皮炸裂般的刺激;辣椒的灼热辛香如同燎原的烈火,带着毁灭性的侵略性,蛮横地灼烧着呼吸道,让喉头瞬间发紧,眼睛不受控制地涌上生理性的泪水;豆豉的咸鲜、醪糟的微甜回甘、葱姜蒜等辛料被高温彻底驯服后释放出的复杂韵味……无数种强烈到极致的气味分子,在狭小的帅帐内疯狂地冲撞、融合、爆炸! 这香气,带着滚烫的温度,带着狂野的生命力,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诱惑,又带着一种匪夷所思的荒诞!它蛮横地、不容分说地灌满了每个人的肺腑,瞬间驱散了帅帐内原有的汗味、皮革味、墨汁味、以及那沉甸甸的忧虑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沸腾的、香辣滚烫的、仿佛置身于蜀地最火爆的火锅店核心厨房的奇异世界! “呃——!”王贵离得稍近,首当其冲,被这狂暴的香气浪头拍得一个趔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一个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口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在口腔里泛滥。 张宪身体猛地一僵,如同中了定身法。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沉稳瞬间崩解,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和茫然,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那还在袅袅升腾着白气(香气)的金罐口,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妖物。 “咳!咳咳咳咳——!”牛皋的反应最为直接猛烈。他猝不及防吸入一大口这混合着麻与辣的“毒气”,瞬间被呛得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一张黑脸憋得紫红,粗壮的手臂胡乱挥舞着,眼泪鼻涕齐流。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把烧红的烙铁和一把花椒,又痛又麻,几乎窒息! 而帅案之后,亲手揭开这“潘多拉魔盒”的岳飞,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保持着微微俯身、刚刚揭开蜡封的姿势,如同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他那双深邃如寒潭、能洞察战场瞬息万变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茫然。那狂暴的、充满诱惑的、却又荒谬绝伦的浓烈香气,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撕扯着他所有的认知和逻辑。临安的金牌急递…里面…装的是…这个?! 帅帐内陷入了一种比先前更加诡异的死寂。咳嗽声停了,粗重的喘息也屏住了。只有那霸道绝伦、无孔不入的火锅底料香气,在无声地、固执地弥漫、渗透,钻进每个人的毛孔,挑动着每一条饥饿的神经,嘲弄着这里每一颗为军国大事而紧绷的心脏。 时间仿佛被这香气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牛皋终于缓过气来,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鼻涕,一边指着那金罐,声音嘶哑变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大…大帅!这…这他娘的是个啥?!毒…毒烟弹?!金狗的新妖法?!”他本能地想到最坏的可能。 张宪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只发出干涩的疑问:“陛…陛下…何意?”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岳飞手中那金罐,仿佛想用目光将它刺穿,看清里面到底是圣旨还是别的什么可怕的东西。 王贵则盯着那袅袅白气(香气),喉头再次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喃喃道:“香…真他娘的香…比俺婆娘炖的肉还香…”话音未落,他自己也觉不妥,赶紧闭紧了嘴巴,脸涨得通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岳飞身上,聚焦在他手中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和巨大谜团的金罐上。 岳飞终于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僵直中,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梦游般的迟滞,动了一下。他的目光,从一片茫然,缓缓聚焦到罐口。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连他自己都未察觉),探入那依旧温热的罐中。指尖触碰到的,不是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圣旨卷轴,也不是什么书信纸张,而是一种…粘稠、温热的…膏状物? 他猛地将手指抽出。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上,赫然沾染着一层鲜艳夺目、粘稠油亮、散发着更加浓烈霸道的牛油、花椒、辣椒混合香气的——赤红色膏体! “!!!”张宪、王贵、牛皋三人,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看着元帅手指上那抹惊心动魄的红油,帅帐内本就脆弱的认知,彻底碎成了齑粉。 岳飞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指尖那抹妖异的赤红,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手指。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那是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与惊悸。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目光移向金罐旁边——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小卷在传递中被压得有些皱巴巴的黄麻纸。 他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或者说朝邪)的谨慎,用指尖捻起那张纸卷。指尖传来粗糙的质感。他极其缓慢地、如同展开一件稀世珍宝(或者绝世凶物)般,将它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帅案上。 昏黄的灯光下,纸上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如同小儿涂鸦般的大字,清晰地映入岳飞的眼帘,也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将军不急朕急!再不打金兀术要跑回去啃冻肉了!速战!回来涮毛肚管够! ——刘禅(一个画得极其敷衍潦草的圆圈) 没有“奉天承运”,没有“皇帝敕曰”,没有文绉绉的措辞,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帝王诏书的庄重与威严。 只有最直白、最粗俗、最接地气、也最…荒谬绝伦的催促和许诺! “……”岳飞捏着那张薄薄黄麻纸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从头顶一直麻痹到脚心。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帐中诸将那一张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彻底石化的脸。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帅案中央。 左边,是那罐依旧散发着恐怖热量和浓烈异香、金灿灿的“火锅底料”。 右边,是那张写着“涮毛肚管够”、字迹歪扭的“圣谕”。 中间,是他自己那根沾着赤红油膏、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光泽的手指。 帅帐内,香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体,粘稠地包裹着每一个人。 落针可闻。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岳飞雕塑般的身形终于晃动了一下,仿佛支撑他的某种东西正在寸寸崩裂。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目光再次聚焦在自己指尖那抹刺目的赤红油膏上。那粘稠、温热、散发着致命诱惑与极致荒诞的触感,如同最灼热的烙铁,狠狠烫穿了他数十年戎马生涯、忠君报国所构筑起的所有认知壁垒。 “相父…相父…”前世五丈原秋风中,诸葛亮那蜡黄枯槁的面容、那力竭而逝时眼中未熄的北伐星火,不受控制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腾、扭曲。那个他愧疚了一生、追念了一世的影子,此刻却与眼前这罐滚烫喷香、金灿灿的“提神汤”,以及那张写着“涮毛肚”的鬼画符,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呕…”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恶心、眩晕和世界观崩塌带来的生理性反胃感猛地冲上喉头。岳飞身体剧烈地一晃,脸色瞬间由震惊的煞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他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干呕声。高大挺拔的身躯竟有些摇摇欲坠。 “大帅!”张宪和王贵同时惊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搀扶。牛皋也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元帅痛苦干呕的样子,再看看那罐“罪魁祸首”,黑脸上肌肉抽搐,怒吼道:“直娘贼!这…这劳什子玩意儿莫不是真有毒?!快!传军医!!” “不…咳咳…不用!”岳飞猛地抬起手,阻止了他们。他强压下喉间的翻涌,深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却吸入了更多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牛油混合花椒辣椒的香气,呛得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眼泪都咳了出来。他撑着帅案边缘,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毒…呵…”岳飞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浓重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和…茫然。他抬起那双布满血丝、此刻却空洞得吓人的眼睛,扫过帐内同样处于认知混乱状态的将领们,最终,视线落回到帅案上那两样东西。 他伸出那只沾着红油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仪式感,指向那卷写着“涮毛肚管够”的黄麻纸,指尖的油渍在粗糙的纸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油腻的指印。 “这…”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枯井,“…就是陛下的…金牌旨意。”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千斤的重量,砸在寂静的帅帐里,也砸在每一个将领的心坎上。 张宪脸上的沉稳彻底碎裂,只剩下呆滞。他看看那纸,看看那罐,再看看元帅指尖刺目的红油,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王贵则死死盯着那罐子,喉结疯狂地上下滚动,口水吞咽的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可闻,眼神里充满了对食物的原始渴望和对眼前荒诞现实的巨大困惑,两种情绪在他脸上激烈交战。牛皋更是彻底懵了,他挠着如同钢针般的短发,看看干呕的元帅,看看“有毒”的金罐,再看看那张“圣旨”,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石破天惊的粗话: “俺…俺的亲娘咧!陛…陛下他老人家…莫不是…莫不是真被金狗的妖法…熏…熏糊涂了脑子?!拿…拿这玩意儿当金牌使唤?!”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玩意儿跟军国大事、跟催促进兵有半个铜板的关系?难道指望用这香气把金兵熏跑?还是想用这罐油把金兀术滑倒? 牛皋这句口无遮拦的粗话,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帅帐内那层由震惊和茫然构筑的厚膜。 “噗嗤…”一声极轻微、却又在死寂中无比清晰的笑声,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像是一个被强行压抑到极限的气球,终于不堪重负,漏了一丝气。 紧接着,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 “咳咳…”有人开始假咳,肩膀可疑地耸动。 有人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靴尖,但微微抽搐的嘴角出卖了他。 王贵更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身体像打摆子一样微微颤抖,显然是用了毕生功力在压制那即将喷薄而出的、不合时宜的狂笑。 荒诞!极致的荒诞! 八百里加急!象征着最高命令、最紧急军情的金牌急递!里面装的不是催命的圣旨,不是增兵的调令,不是议和的诏书,甚至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罐…滚烫的、香得离谱的、油乎乎的…火锅底料?!还有一张写着“回来涮毛肚”的…菜单?! 这巨大的、颠覆性的反差,如同最烈的酒,冲垮了将领们紧绷的神经。先是对未知“金牌”的极致恐惧,瞬间转化为面对这极致荒诞的、无法抑制的荒谬感和…一丝丝诡异的、被香气勾起的轻松?尽管他们深知此刻发笑是何等的大不敬,是对元帅痛苦的漠视,但那种从地狱到闹剧的急速转换,让他们的面部肌肉彻底失去了控制。 帅帐内,弥漫着浓烈香气的空气中,开始飘荡起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丝丝缕缕泄露出来的、沉闷的、古怪的…嗤嗤声。那是无数个喉咙在强行关闭笑阀时发出的悲鸣。 岳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帐下将领们那扭曲的、憋笑憋得痛苦万分的面孔,再看看自己指尖那抹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刺眼油腻的红,最后,目光落在那罐依旧“热情”散发着罪恶香气的金罐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沉重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那是一种比错失战机、比担忧朝堂倾轧、比面对金兵铁骑更深的疲惫。那是一种源于认知被彻底粉碎、源于对那位皇帝陛下“奇思妙想”完全无法理解、源于对自己戎马生涯终极意义的荒诞拷问所带来的…灵魂层面的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是斥责将领们的失态?是分析这“旨意”背后可能存在的深意(如果真有的话)?还是下令把这罐“妖物”扔出去? 最终,他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或者说认命的)姿态,将那张沾着他油腻指印、写着“涮毛肚管够”的黄麻纸,轻轻地、郑重其事地…放在了那罐依旧滚烫的金色火锅底料旁边。让那张荒诞的“菜单”,和这罐更加荒诞的“御赐军需”,并排躺在象征最高军权的帅案之上。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曾令金兵闻风丧胆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焦距。瞳孔深处,是一片被浓烈香气和荒诞现实彻底冲刷后的、无边无际的…呆滞。仿佛他所有的智慧、所有的谋略、所有的坚毅,都在这一刻,被那罐特浓牛油火锅底料散发出的香气…溶解了,蒸发了。 他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帅案上那两件并排的“圣物”,呆呆地感受着指尖那粘稠油腻的触感,呆呆地呼吸着帐内那令人窒息又诡异的浓香。整个世界,在他眼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油腻的、香辣的红光。 帐内那极力压抑的嗤嗤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将领们看着元帅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巨大茫然和灵魂出窍般呆滞的表情,心中那点荒诞的笑意瞬间被一种更深的不安和…恐惧所取代。元帅…不会被这罐东西…熏傻了吧? 就在这死寂的、被浓香和呆滞统治的帅帐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顺着脚下的土地,隐隐传来。 “嗒…嗒嗒…” 起初很轻,如同雨点敲打帐篷。 但很快,那声音变得密集、沉重、急促! “嗒嗒嗒!嗒嗒嗒嗒——!” 是马蹄声!密集如鼓点、迅疾如奔雷的马蹄声!正从大营辕门的方向,由远及近,以一种撕裂空气的速度,狂飙而来!而且…听那声势,绝不止一骑! 帐内诸将悚然一惊,纷纷侧耳倾听。连陷入呆滞的岳飞,那空洞的眼神也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蹄声惊扰。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再次冲入帐中,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不解而彻底变了调,尖锐地划破了帅帐内粘稠的空气: “报——!!!大帅!临…临安…八百里加急…第二道金牌到!!!”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在报告世界末日。 “还有…还有第三道!第四道!后面…后面还跟着一串!!!” 第26章 帅帐余“香”与第二波冲击 帅帐内,时间仿佛被那第一罐“火锅金牌”喷薄而出的浓烈香气凝固成了粘稠的油脂。岳飞维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指尖上那抹刺目的赤红油膏在昏黄灯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帅案之上,敞开的金罐如同一个微缩的火山口,袅袅升腾的白气(香气)是它无声的咆哮,无声地嘲弄着这象征着军机重地的肃穆空间。张宪、王贵、牛皋三人僵立如木偶,脸上残余的震惊被一种更深沉、更茫然的空洞所取代。空气里,浓稠的牛油混合着花椒的麻、辣椒的灼,霸道地填塞着每一个肺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令人眩晕的诱惑和荒诞。 死寂,如同实质的幕布,沉沉地压着每一个人。 “报——!!!” 一声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尖锐、几乎撕裂喉咙的嘶吼,如同第二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再次在帐外炸响!紧接着是更加混乱、更加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气势汹汹! 帐帘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 这一次,冲进来的不是一名驿卒,而是两名!他们如同从泥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狂奔了三天三夜。汗水混合着尘土在他们脸上糊成了泥壳,眼珠因极度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刺激而布满骇人的血丝。他们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才没有一头栽倒,但怀中,却都死死箍抱着一个物件——金灿灿!沉甸甸!散发着惊人热度与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隐约香气的——另一个金牌罐! “启…启禀大帅!临安…八百里加急…第二道金牌到!!”左侧驿卒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颤抖着将怀中金罐高高捧起。 话音未落,右侧驿卒也噗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急迫:“第…第三道金牌…到!!”他同样将怀中的金罐奋力举起。 两个金罐!两道金牌!同时抵达?! 帅帐内的空气,在原有的浓香之上,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猛地扭曲、沸腾、爆炸! “呃?!”牛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跳了一步,粗壮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两个新来的金罐,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又…又来俩?!!” 张宪那万年不变的沉稳面具终于彻底崩碎,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身体晃了晃,脸上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骇然。 王贵更是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嗬”声,如同离水的鱼。他看着那两个新加入的金罐,再看看帅案上那个依旧在“热情”喷香的第一罐,最后目光落在岳飞指尖那抹妖异的赤红上,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混合着更加汹涌的困惑直冲脑门,让他脸色瞬间煞白。 而岳飞,他终于从那石化般的呆滞中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那两个跪地高举金罐、狼狈不堪的驿卒,最终落在那两个崭新的、散发着不祥金光的罐子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疑惑,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被巨大荒诞反复冲刷后的…麻木。 他甚至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只是极其缓慢地、机械般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亲兵上前。 亲兵强忍着空气中那愈发浓烈、几乎令人窒息的混合香气(新罐的隐约香气叠加第一罐的霸道浓香),以及驿卒身上浓重的汗馊和尘土味,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两个沉甸甸、热乎乎的金罐,如同捧着两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捧着两枚即将引爆的震天雷,战战兢兢地放到了帅案上。 哐当。哐当。 两声沉闷的轻响。 帅案上,三个金罐并排而立。罐口密封完好,但那隐约透出的、更加浓郁的复合香气,如同无形的触手,与第一罐喷薄的香气疯狂交织、叠加。整个帅帐内的空气,香气的浓度瞬间翻倍!不再是诱惑,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实质的、粘稠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牛皋用力揉了揉被熏得发酸发胀的鼻子,瓮声瓮气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刀子一样划破了帐内粘稠的寂静:“陛…陛下他老人家…这…这是把临安城的御膳房…连锅端了给咱送来了?”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张宪终于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那素来冷静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和深深的疲惫。他用力揉着发胀刺痛的太阳穴,仿佛想将那些钻入脑髓的香气分子和荒诞现实一并揉碎。 王贵则死死盯着那三个金罐,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疯狂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擂鼓。他的肚子,在经历了最初的惊吓和反胃后,终于被这持续不断的、无孔不入的霸道香气彻底唤醒,发出一连串响亮而绵长的“咕噜噜噜——”的抗议声!这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帅帐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尴尬。 王贵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牛皋闻声,扭过头,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瞪着他。张宪揉太阳穴的动作也顿住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然而,帅帐内的闹剧,才刚刚拉开序幕。 仿佛是为了印证牛皋那“连锅端御膳房”的荒谬猜测,帐外的喧嚣并未停止。马蹄声、嘶鸣声、驿卒嘶哑的报号声、亲兵急促的通传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帅帐的牛皮帐幕! “报——!第四道金牌到!!!” “第五道金牌到!!!” “第六道…第六道到了!!!” 传令兵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促,一次比一次带着哭腔般的绝望。帅帐的帘子如同被狂风卷动的门板,不停地被撞开!一个又一个风尘仆仆、累得像死狗一样的驿卒被架进来或者自己滚进来,每一个人的怀里,都毫无例外地、死死抱着一个沉甸甸、金灿灿、散发着惊人热度和那要命香气的罐子! 哐当!哐当!哐当! 帅案上,金罐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加! 四个… 五个… 六个… 亲兵们手忙脚乱,帅案的空间迅速告急。那些象征着至高皇权、最紧急军令的“金牌”容器,此刻像廉价的山货一样被堆叠起来。金罐碰撞发出的沉闷响声,每一次都像重锤敲在帐内诸将脆弱的心脏上。空气中香气的浓度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滚烫的牛油脂香、花椒的酥麻、辣椒的灼烈、豆豉的咸鲜…各种气息混合发酵,浓郁到几乎化为液态的油脂,糊在每个人的口鼻、皮肤上,粘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充满颗粒感的香辣浓汤,呛得人头晕眼花,眼泪直流。 驿卒们瘫倒在帅帐冰冷的地面上,像一群被抽干了骨头的软泥,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和喉咙里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他们身上的汗味、马匹的腥臊、长途奔袭的尘土气,与那浓烈到极致的火锅底料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古怪、令人作呕又莫名勾魂的奇异气息,弥漫在帅帐的每一个角落。 将领们彻底失语了。 张宪放弃了揉太阳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躯壳。牛皋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连一句粗话都骂不出来了。王贵则彻底放弃了抵抗,一只手死死按着自己依旧咕咕作响的肚子,另一只手捂着口鼻,试图阻挡那无孔不入的香气,但通红的眼眶和不断吞咽的动作暴露了他的徒劳。 帅案,早已不再是那张象征军权的紫檀长案。它变成了一座由十二个(还在增加?)金光闪闪、热气腾腾、散发着致命诱惑和极致荒诞的罐子堆砌而成的…小型火山群!每一个罐子都像一座沉默的、随时可能喷发的香辣火山口,无声地宣告着来自临安那位皇帝陛下匪夷所思的“关怀”和“决断”。 终于,在帐内诸将的神经被拉伸到极限、濒临彻底崩断的时刻,帐帘最后一次被猛烈撞开。 最后一名驿卒,几乎是爬着进来的。他连跪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门口,怀里却依旧死死护着最后一个金罐。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金罐奋力向前一推,那罐子咕噜噜滚到了帅案脚下。驿卒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报…报大帅…第…第十二道…金…金牌…”传令兵的声音带着解脱般的虚脱,最后一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十二道。 整整十二个金灿灿、沉甸甸、散发着惊人热量和浓烈异香的罐子,终于全部到齐!它们如同十二位来自临安的、行为艺术般的“天使”,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帅案几乎所有的空间,甚至有几个叠放在了一起。罐壁在牛油灯下反射着温润而诡异的光芒,形成一片小小的、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湖泊”。而那叠加了十二倍的、狂暴浓烈的牛油火锅香气,此刻已浓郁到了顶点,仿佛拥有了重量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肩膀,渗透进每一寸皮肤,钻进每一个毛孔,霸道地宣告着它对这片空间的主权!帅帐不再是帅帐,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封的、正在熬煮着特浓牛油火锅的…高压锅! 岳飞的身体,在听到“第十二道”时,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帅案上那座由十二座“香辣火山”组成的、金光闪闪的“奇观”。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如同退潮般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那苍白之下,是一种被反复蹂躏、彻底榨干后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所有的震惊、错愕、恶心、愤怒、甚至那丝荒诞的暖流,都在这一波接一波、永无止境般的“金牌”冲击下,被碾磨成了最细碎的尘埃。 他的眼神,越过那堆金罐,投向虚空。那双曾洞察战场风云、令金兵闻风丧胆的锐利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疲惫。仿佛支撑他戎马半生、精忠报国的某种信念基石,就在这十二个散发着浓烈香气的金罐面前,无声地、彻底地…坍塌了。 他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空壳,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十二个金罐。帅帐内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香气,帐内诸将那如同梦游般麻木的表情,地上瘫倒一片、生死不知的驿卒,都仿佛与他隔着一层厚厚的、油腻的浓雾。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驿马奔腾、更加杂乱却充满生气的声浪,隐隐约约地穿透了厚厚的帐幕,顽强地钻了进来。 那是军营的方向。 是无数士兵交头接耳的嗡嗡议论声,是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哄笑,是此起彼伏、如同夏日蛙鸣般响亮的肚子咕咕叫声,甚至还夹杂着几声兴奋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呼喊: “…香!真他娘的香死老子了!” “…快看帅帐那边!烟囱冒的是香雾吧?!” “…陛下的‘御香’!绝对是陛下的‘御香’!闻一口都能多活十年!” “…俺就想知道…啥时候开饭?这味儿…顶不住啊!” 士兵们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好奇、被极致诱惑勾起的原始渴望,以及一种被这持续不断的“异香”点燃的、躁动不安的亢奋。这声音,与帅帐内死寂般的麻木和崩溃,形成了地狱与人间般刺耳的反差。 岳飞空洞的眼神,似乎因为这来自帐外的、充满烟火气的喧闹而微微波动了一下,但随即又陷入了更深的沉寂。他依旧呆呆地望着那十二座沉默的“火山”,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已与他无关。 第27章 军营飘“香”与士兵的困惑 岳家军帅帐的牛皮帐幕,厚实坚韧,足以抵御塞北的狂风暴雪,隔绝战场上的金戈杀伐。然而此刻,它面对一种前所未有的“敌人”,却显得如此脆弱无力——那是十二罐特浓牛油火锅底料叠加释放出的、霸道绝伦的浓烈香气。 这股香气,早已超越了“味道”的范畴。它如同拥有实质的生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无匹的侵略性,从帐幕的每一条细微缝隙、每一处针脚孔洞中,顽强地、持续不断地向外渗透、弥漫。起初,它还只是帅帐附近萦绕不去的奇异氤氲,但很快,它便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洪流,又似无数条无形的、香辣的触须,在初秋微凉的晨风助力下,蛮横地、无可阻挡地向着整个岳家军大营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去。 它飘过肃立的亲兵卫队。那些身经百战、纪律严明的精锐士卒,原本如同岩石般纹丝不动,此刻却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鼻翼不受控制地频频翕动。眼神虽然依旧直视前方,但那微微放大的瞳孔和悄然加快的呼吸频率,暴露了他们内心的剧烈波澜。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诱惑和本能警觉的奇异感觉,在他们钢铁般的意志下悄然滋生。 它飘入喧闹的演武场。此刻正值晨操,数千士卒列成方阵,随着口令挥汗如雨地操练着枪棒劈刺。震天的呼喝声和整齐划一的动作,本是军营最雄壮的景象。然而,当那股浓烈到化不开、带着灼热麻香的气息如潮水般漫过整个场地时,这钢铁洪流般的景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凝滞。 “哈!——呃?”一声整齐的劈枪呼喝,中途卡了壳。 士兵们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整齐的队列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无数颗脑袋不自觉地转向帅帐的方向,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嘶…啥味儿?咋这么香?”前排一个年轻士卒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不大,但在动作放缓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香?香得邪门!比…比上次陛下送来的腊肉还冲!”旁边一个老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发亮。 “好像就是从大帅那边飘过来的…乖乖,这大清早的,煮啥好东西呢?馋死个人!”队伍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无数个鼻子在空气中贪婪地探寻着香气的源头。原本杀气腾腾的演武场,气氛变得古怪而躁动,训练的效率肉眼可见地直线下降。 它更肆无忌惮地闯入了军营的核心腹地——弥漫着柴火气和食物原味的伙房区域。巨大的行军灶上,十几口大铁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里面是清可见底的白水煮杂粮,间或漂浮着几片蔫黄的菜叶。伙夫们正挥汗如雨地切着同样缺乏油水的腌菜,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最本真也最寡淡的气息。 然而,当那股来自帅帐的、霸道浓烈、充满油脂和复杂香料诱惑的香气席卷而来时,伙房区域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净化”了,不,是被彻底“污染”了!原本那点可怜的饭食味道,在这股香辣洪流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掌勺的大师傅老赵,正舀起一勺寡淡的汤水尝咸淡,那股香气猛地钻进他的鼻腔。他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眼神从专注变成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他看看锅里清汤寡水的杂粮粥,又看看手中粗糙的木勺,再用力嗅了嗅空气中那浓郁到令人发指的异香,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呸!”老赵猛地将勺子里的汤水啐在地上,声音带着浓浓的憋屈和不甘,对着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帮厨吼道:“都愣着干啥?!闻闻!都他娘的给老子闻闻!这…这叫啥事儿?!咱锅里煮的是啥?是猪食吗?!啊?!人家那边飘来的是啥?是龙肝凤髓吗?!香得这么不讲道理!还让不让咱们这些伙头军活了?!”他的吼声在香气弥漫的伙房里回荡,充满了劳动成果被无情碾压的悲愤。帮厨们看着自家锅里惨淡的景象,闻着空气中那要命的勾魂香,一个个垂头丧气,手里的刀都慢了下来。 这股妖异的香气甚至没有放过军营里最需要安静的地方——弥漫着血腥味和草药苦涩气息的伤兵营。低低的呻吟和压抑的咳嗽是这里的主旋律。一个腹部裹着渗血麻布的年轻伤兵,正痛苦地蜷缩在草铺上,脸色蜡黄,额上冷汗涔涔。浓烈的药味和伤口腐败的气息折磨着他的感官。 突然,一丝极其霸道、极其蛮横的香气,如同利剑般穿透了伤兵营浑浊的空气,精准地钻入了他的鼻腔。那滚烫的牛油香、那钻心的椒麻、那灼人的辣意…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唤醒生命本能的强大力量! 年轻伤兵痛苦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他下意识地、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更多的奇异香气涌入肺腑。这股香气是如此浓烈,如此鲜活,如此…充满诱惑!它蛮横地驱散了鼻端萦绕的死亡和药石的气息,像一股滚烫的暖流,注入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嗬…”伤兵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渴望的呻吟。他竟然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撑起了上半身!蜡黄的脸上奇迹般地浮现出一丝潮红,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营帐门口香气飘来的方向,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喃喃道:“香…好香…比…比药汤子…好闻多了…想吃…”这突如其来的生机和渴望,让旁边照顾他的老军医都看呆了。 军营的每一个角落,都因为这股无孔不入的“异香”而陷入了奇特的躁动。士兵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话题无一例外地围绕着这香气的来源和本质。 “哎,兄弟,闻出来没?这到底啥味儿?咋这么勾人馋虫?”一个刚换下岗的哨兵,靠在栅栏上,一边用力嗅着空气,一边问旁边的同伴。 “有点像…蜀地那边最顶辣的锅子味儿!我在鄂州(岳飞早期驻地)当差时闻过,可没这么冲!这味儿…邪乎!”一个老兵咂摸着嘴,眼神放光。 “蜀地锅子?不能吧!谁大清早在军营里,还是帅帐里头开火煮锅子?元帅犒劳将军们也没这么早啊!”旁边一个瘦高个士兵表示怀疑。 “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一个消息灵通、脸上带着几分神秘的小个子士兵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我亲眼瞧见的!天没亮透,就有驿卒抱着金灿灿的罐子往帅帐里送!一个接一个,足足有十来个!那罐子,我认得,是传‘金牌’用的!” “金牌?!”周围几人倒吸一口凉气。金牌急递,那是何等紧急重要的军情! “对!就是金牌!”小个子士兵用力点头,“可你们闻闻,这香得让人腿软的味儿,像是从装金牌的罐子里飘出来的吗?邪门不邪门?” “圣旨…是香的?还…还香得这么馋人?”一个憨厚的新兵蛋子挠着头,脸上写满了“这世界太复杂我看不懂”的迷茫,“难道陛下…陛下在圣旨上抹了香油?还是…把圣旨泡在肉汤里煮过?”他这离奇的猜测引来周围一片哄笑,但笑声中同样充满了困惑。 “扯淡!圣旨那是啥?是皇命!是王法!能这么糟践?”老兵斥道,但随即自己也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可这味儿…真他娘的…香啊…”他咽了口唾沫,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猜测如同野草般在军营里疯长,流言在香气中发酵。从“陛下又送来了绝世美味”,到“元帅开小灶犒赏心腹”,再到“金牌罐子里封着蜀中秘制仙肴”…各种荒诞不经又带着士兵们朴素渴望的版本在营地里飞速流传。整个军营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躁动不安的亢奋感。士兵们心不在焉,训练敷衍了事,巡逻时脚步拖沓,眼睛却总是忍不住瞟向帅帐的方向,鼻子像猎犬般不停地抽动。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肃杀的战争气息,而是一种被极致美食诱惑勾起的、原始而热烈的渴望与困惑交织的奇异氛围。军营的秩序,在这霸道香气的持续轰炸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松散和…“馋涎欲滴”。 这股在宋营内引发躁动与垂涎的奇异浓香,并未止步于军营的栅栏。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也忠实地充当了香气的信使,将它们向着更远的地方吹送。 军营外,约莫一里地开外,一处长满半人高蒿草的土坡背面,两个身影如同融入了环境中的土拨鼠,正匍匐在地,只露出两双警惕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宋军营地的动静。他们是金兀术派出的精锐探子,已在此潜伏了大半夜,监视着宋军的一举一动。两人脸上涂着泥浆,身上披着蒿草编织的伪装,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 探子甲(年长些,经验丰富)正小心地用一块粗糙的皮子擦拭着随身的短刃。探子乙(年轻些,眼神锐利)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营辕门,低声道:“头儿,宋狗营里今天有点怪,大清早的,辕门那边动静不小,驿马进进出出好几拨,抱着些金闪闪的罐子…” 探子甲头也不抬,声音沙哑:“管他金罐银罐,盯紧兵马调动才是正经。岳南蛮诡计多端,莫要分心…”他话音未落,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强烈的、混合着油脂、辛麻和奇香的气息! 这股气息是如此突兀,如此霸道,瞬间灌满了探子甲的鼻腔! “呃——!”探子甲擦拭短刃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猝不及防地吸入一大口这浓郁到发指的气息,瞬间感觉一股强烈的酥麻感从鼻腔直冲天灵盖,紧接着是火烧火燎的辛辣刺激,呛得他眼泪差点飙出来!这味道…太陌生!太强烈!太…邪门了! “头儿?你怎么了?”探子乙被同伴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转头问道。他也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香味,只是没有探子甲那么猝不及防。 探子甲用力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强压下喉咙的不适和胃里被勾起的翻腾感。他顾不上回答探子乙,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宋营的方向,鼻子像猎犬般急速而用力地抽动着,贪婪又警惕地捕捉着风中断断续续送来的每一丝气息。那浓烈、复杂、充满侵略性的香味,在清晨清冽的空气衬托下,显得愈发清晰、诡异。 “香…真他娘的香…”探子乙也忍不住小声嘀咕,喉结滚动,“宋狗营里在煮啥好东西?这味儿…从来没闻过!” “煮东西?”探子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惊疑不定的尖锐,他猛地抓住探子乙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后者痛呼出声,“不对!阿木尔!这味儿不对!香得太邪门了!香得…让人心慌!” 他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紧绷,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根说道: “这…这宋营搞什么鬼?!煮啥呢这么香?不对…香得邪门!香得…妖里妖气!你闻闻!这味儿像不像…像不像大萨满做法时,烧的那些古怪香料?只是…只是浓烈了百倍千倍!”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岳南蛮…莫不是请来了什么道行高深的妖人,在营中…行那魇胜妖法?!这异香…就是妖法发动的征兆?!” 探子乙被头儿这突如其来的“妖法论”惊得目瞪口呆,但看着头儿那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惊惧表情,再用力嗅了嗅空气中那确实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浓烈异香,一股寒意也顺着他的脊梁骨爬了上来。他望向宋营方向的眼神,瞬间从单纯的监视,变成了混杂着恐惧和探秘的复杂光芒。 那股在宋营引发困惑与馋涎的奇异浓香,此刻在金军探子的嗅觉里,已然化作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妖氛!无声的警报,随着这香气的飘散,在金军暗哨的心中,凄厉地拉响。 第28章 金营惊疑与“妖法”传闻 金兀术的中军大帐,坐落在一片地势略高的土坡上。帐幕由厚实的熟牛皮缝制,染成深沉的黑褐色,帐顶装饰着象征猛禽的白色鹰羽和狰狞的狼头骨。巨大的青铜火盆在帐内熊熊燃烧,松脂混合着兽脂的粗犷气息弥漫其间,间或夹杂着皮革、汗水和烤肉的膻味。这是典型的金军帅帐气息,粗犷、蛮横,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此刻,帐内气氛却如同绷紧的弓弦。金兀术——完颜宗弼,这位以“兀术”之名令宋人闻风丧胆的金军统帅,身披黑熊皮大氅,踞坐在铺着完整虎皮的狼皮交椅上。他面庞方正,颧骨高耸,浓密的虬髯几乎覆盖了下半张脸,一双细长的眼睛半开半阖,精光内敛,如同假寐的猛虎。下首两侧,分坐着十几名披甲挎刀的万夫长、猛安谋克,以及几名穿着萨满纹饰皮袍的随军巫师。长案上摊着粗糙的羊皮地图,气氛凝重。他们正在商讨如何应对岳家军那支已如楔子般钉在侧后的精锐拐子马,以及岳南蛮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按兵不动。 “岳南蛮不动如山,其意叵测。我军偏师虽据长葛,然孤军深入,若岳家军不顾一切回身合围…”一名面有刀疤的万夫长完颜阿鲁低声分析,眼中带着忧虑。 “怕他作甚!”另一名满脸横肉、脾气暴躁的万夫长蒲察浑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案上铜碗乱跳,“岳南蛮不过仗着些诡计!他那点人马,粮草转运艰难,顿顿飘些肉香不过是强撑门面!依我看,趁他犹豫,我大军主力直接压上去,碾碎他那道防线,直扑汴梁!”他言语间对宋军那持续飘香的“腊肉后勤”充满了轻蔑,却也隐隐透着一丝被其长久困扰的不耐。 金兀术眼皮微抬,扫了蒲察浑一眼,并未言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虎皮扶手。岳飞的按兵不动,确实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不像那个锐意进取、动如雷霆的岳鹏举。是陷阱?还是…力有不逮? 帐内争论正酣,一股紧张而沉闷的气氛弥漫着。 突然! “报——!!!” 一声凄厉、尖锐、带着极度惊惶的嘶吼,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夜枭哀鸣,猛地撕裂了大帐外沉凝的空气!紧接着是沉重、慌乱、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胄部件疯狂碰撞的哗啦乱响! “狼主!狼主!大事不好!宋营有异!有异啊!!!” 帐帘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探子阿木尔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甚至顾不上金军森严的礼仪,噗通一声重重摔在金兀术的案前!他脸上精心涂抹的伪装泥浆被汗水和恐惧冲刷得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因极度的惊骇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落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幽冥地府逃回人间。 “混账东西!成何体统!”蒲察浑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大怒,猛地站起身呵斥道。 金兀术却猛地一抬手,制止了蒲察浑。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瞬间睁开,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两点幽火,锐利如刀锋,死死钉在阿木尔身上。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不仅仅是探子身上浓重的汗馊和尘土味,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说!”金兀术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阿木尔被这目光刺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刚才的狂奔而嘶哑变调,带着哭腔喊道:“狼主!宋营…宋营那边…邪门!太邪门了!妖…妖气冲天啊!” “妖气?”帐内众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荒谬和不解。 “是香!是香!一种…一种要命的香!”阿木尔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描述那无法言喻的感觉,“不是花香!不是肉香!不是咱们烧的松脂香!那味儿…霸道!霸道得邪乎!像…像烧开的牛油混着滚烫的石头砸进鼻子!又像…像被成千上万只毒马蜂的刺扎穿了脑仁!又麻!又辣!又烫!香得…香得让人头晕眼花,心肝脾肺肾都跟着哆嗦!闻一口,嘴里能流出三斤涎水,可再闻一口,又觉得嗓子眼像被烙铁烙过,火烧火燎!” 他用力地吸着气,仿佛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结果又被空气中残留的想象刺激得剧烈咳嗽起来,涕泪横流:“咳咳…那香气…浓得…浓得像凝固的火焰!像活着的毒雾!它…它根本不像人间该有的东西!它从宋营帅帐那边冒出来,像…像妖云一样罩着整个岳家军大营!小的…小的潜伏在草稞子里,离着至少一里地,那味儿…那味儿都像长了爪子一样,硬生生往你鼻孔里、脑子里钻!躲都躲不开啊狼主!” 阿木尔声嘶力竭的描述,在粗犷的金军帅帐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染力。他描述的香气如此怪异、如此霸道、如此充满侵略性,完全超出了金军将领们对“香味”的认知范畴。 帐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噗嗤!”片刻后,蒲察浑第一个忍不住,爆发出响亮的嗤笑,打破了寂静。他指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阿木尔,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阿木尔,你小子莫不是被宋狗的炊烟熏昏了头?还是偷喝了马尿?什么牛油石头、毒马蜂刺?香还能香出花来?香还能熏死人?我看你是饿疯了,馋人家锅里的油星子,自己吓自己吧!哈哈哈哈!” 他粗鄙的嘲笑引来帐内几个年轻将领的附和笑声。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蒲察浑这般心大。 “蒲察将军,稍安勿躁。”一个沉稳而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坐在金兀术左下首的老将完颜突合速。他是追随金太祖阿骨打起兵的老将,脸上刻满风霜的沟壑,眼神锐利如鹰,此刻却眉头紧锁,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疑云。他并未嘲笑阿木尔,反而侧耳细听,沉声道:“阿木尔是我帐下最好的‘夜不收’,鼻子比猎犬还灵。他如此失态…此事绝不寻常。”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扫过帐内诸将,声音带着一种经历沧桑后的凝重:“诸位仔细想想,阿木尔所说的这香气…霸道邪异,浓烈如实质,闻所未闻…这岂是寻常饭食炊烟能有的气象?即便是宋人宫廷御宴,又怎能香飘一里而不散,还带着这等…这等钻心蚀骨的邪门劲儿?” 帐内的笑声渐渐平息。将领们脸上的轻蔑被一丝凝重取代。是啊,若只是普通饭香,阿木尔何至于如此惊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坐在角落阴影里、身披一件缀满兽牙骨片和诡异符文皮袍的老萨满——额尔古,缓缓抬起了头。他那张如同风干树皮般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他原本枯槁平静的神色,在听完阿木尔的描述后,骤然剧变!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默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捻动着颈间一串由细小兽骨和人牙串成的项链。 “额尔古大萨满?”金兀术敏锐地注意到了老萨满的异常,沉声问道。 额尔古猛地站起身,皮袍上的骨片哗啦作响。他佝偻的身躯此刻却爆发出一种惊人的气势,幽绿的眼瞳死死盯住金兀术,声音嘶哑尖锐,如同夜枭啼鸣,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惧: “狼主!祸事了!大祸事了!”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宋营的方向,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刺耳异常,“此异香绝非人间烟火!霸道如狱火,钻骨如虫噬,惑心乱神,邪异至极!此乃…此乃最上乘的魇胜妖法发动时的‘引魂香’啊!” “妖法?!”帐内众将悚然一惊,连蒲察浑也收起了嘲弄之色。 “不会有错!”额尔古斩钉截铁,脸上肌肉因恐惧而扭曲,“老朽侍奉长生天五十余载,只在最古老的萨满秘卷中见过类似记载!需以九十九种剧毒虫豸熬炼尸油为基,辅以极阴之地的惑魂草、焚心花等邪物,再以生灵魂魄为引,于月晦之时由法力通天的妖巫点燃!此香一出,百里生灵皆受其扰!轻则心智迷乱,自相残杀;重则魂魄离体,沦为妖巫傀儡!岳南蛮…岳南蛮定是请来了道行高深的妖人,在营中行此绝灭人寰的邪法!这笼罩宋营的异香…就是妖法降临的征兆!他们在做法!他们要咒杀我大金将士啊!!!” 老萨满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帐内每一个人的心脏。他那充满原始恐惧的解读,配合阿木尔那身临其境的恐怖描述,瞬间在将领们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妖法…萨满…做法…”完颜突合速脸色煞白,喃喃自语,猛地联想到什么,失声惊呼:“狼主!末将想起来了!难怪!难怪之前探报都说,岳家军顿顿飘着浓烈的肉香,士兵们吃得油光满面,士气高昂得不像话!我等只道是宋狗皇帝搜刮民脂民膏,供应军需…如今看来,那恐怕根本不是什么腊肉!那也是妖术!是这妖法的前奏!是用邪术催生的‘妖肉’,吃了能让人力大无穷,不知疲惫,如同被妖邪附体!岳南蛮就是用这邪术,养出了一群不知疼痛、不惧生死的妖兵!” “妖肉?妖兵?!”这个联想如同火上浇油,瞬间引爆了帐内压抑的恐慌!那些关于宋军士兵在“腊肉”滋养下“油光水滑”、“士气诡异高昂”的传闻,此刻在“妖法”的滤镜下,全都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佐证! “对!一定是这样!我说岳家军怎么越打越邪性!” “难怪他们粮道被袭也不慌,原来吃的根本就不是人间的粮食!” “妖法!是妖法!岳南蛮请了妖人助阵!” “长生天在上!这可如何是好?刀枪能杀人,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妖法…怎么挡啊?!” 恐慌如同瘟疫,在金军高层将领中迅速蔓延。即便是最悍勇的蒲察浑,此刻也脸色发白,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看向宋营方向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未知的、无法理解的恐怖,永远是最能摧毁士气的武器。 金兀术端坐于狼皮交椅之上,面沉如水,虬髯下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细长的眼眸中,精光剧烈地闪烁着,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不安的雷霆。他内心深处,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征战半生,他只信手中的刀和胯下的马!然而,阿木尔那绝非作伪的极致惊恐,老萨满额尔古那源自信仰的斩钉截铁,还有完颜突合速那将“腊肉”与“妖法”联系起来的、令人脊背发寒的“合理”推测…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勒得他这位枭雄也感到了阵阵窒息般的压力。 “够了!”金兀术猛地一拍虎皮扶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强行压下了帐内的骚动和惊惶议论。他目光如电,扫视着帐下诸将,声音带着强行镇定的威严:“妖言惑众,乱我军心!岳南蛮惯使诡计,些许异香,焉知不是其疑兵之计?休得自乱阵脚!” 他口中虽斥责“妖言惑众”,但那双紧握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钉砸下: “蒲察浑!加派三倍探马!给本帅死死盯住宋营!任何风吹草动,立时来报!特别是…那异香的源头!务必查清!” “阿鲁!传令各营,即刻起进入最高戒备!哨卡加倍!巡逻队增加频次!没有本帅手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营地!严防宋狗妖兵突袭!” “额尔古大萨满!”金兀术的目光转向老萨满,眼神复杂,“烦请…召集所有萨满弟子,准备好…‘禳解’之物。于营中要害之处…设下法坛!以备…不时之需!”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涩,显然内心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为。 “谨遵狼主令!”众将和萨满齐声应诺,声音却不再如往常般洪亮,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金兀术的帅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那浓重的、令人窒息的疑惧,却如同帐内缭绕不散的松脂烟气,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很快,整个金军大营的气氛骤然一变。 原本相对松散的营防瞬间绷紧。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巡逻士卒被紧急调派出来,人数比平时多了数倍。他们挎着弯刀,背着强弓,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凶狠彪悍,而是充满了警惕和惊疑,如同惊弓之鸟,行走间步伐都带着几分僵硬和急促。哨卡的数量翻了几番,刁斗上的哨兵不再懒散,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宋营的方向,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妖魔鬼怪。 营地里,士兵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关于“宋营妖香”、“萨满做法”、“岳家妖兵”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虫,在营地每一个角落疯狂滋生、传播。 “听说了吗?宋营那边在烧‘引魂香’!闻多了魂儿就被勾走了!” “何止!大萨满说了,那是用死人油和毒虫炼的!岳南蛮请了妖人,要咒死咱们!” “难怪他们顿顿肉香,那吃的都是妖肉!力大无穷,刀砍上去都不流血!” “长生天保佑…这仗还怎么打?” “快看!萨满们出来了!在那边设坛呢!” 只见营地中央的空地上,老萨满额尔古带着十几名同样装束诡异的弟子,正神色凝重地布置着一个简陋的法坛。他们点燃了气味刺鼻的草药,敲打着蒙着兽皮的骨鼓,摇晃着缀满铜铃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跳着一种充满原始野性却又透着诡异阴森的舞蹈。烟雾缭绕,铃声叮当,咒语低沉,更给营地增添了一层神秘而恐怖的气氛。许多士兵远远围观,脸上充满了敬畏和祈求之色,有的甚至跪伏在地,默默祈祷。 金兀术在亲兵的簇拥下,走出帅帐,登上营中一处高台。他披着黑熊大氅的身影在暮色中如同山岳。他目光阴沉地扫视着自己的大营。看着那些明显增多的、神经紧绷的巡逻队;看着那些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难掩惧色的士卒;看着远处萨满法坛上升腾的诡异烟雾;再望向南方宋营的方向——那里,在沉沉的暮霭之下,似乎真的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带着香辣气息的…妖氛?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风中,似乎真的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霸道的、混合着牛油、椒麻与灼热的奇异气息? 金兀术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刀柄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强压下心头那丝不该有的悸动,脸色却更加阴沉如水。 岳家军营飘来的无形香气,此刻,在金军大营的上空,已然化作了最凌厉、最诡异、最令人胆寒的——心战妖氛! 第29章 元帅的决心与“接地气”的军令 帅帐内,时间仿佛被那十二座沉默的金色“火山”喷发出的浓烈香气所凝固,粘稠得如同滚烫的牛油。十二个金罐在昏黄的牛油灯光下,散发着温润而诡异的光芒,整齐地排列在帅案上,如同一支来自荒诞深渊的仪仗队。罐壁传递出的惊人热力,混合着无孔不入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牛油、花椒、辣椒的复杂香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渗透进每一寸布料,钻进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充满颗粒感的香辣浓汤,灼烧着喉咙,麻痹着神经,让思维也变得粘滞而沉重。 岳飞依旧保持着那个近乎凝固的姿势。他站在帅案后,背脊挺直如松,却给人一种空壳般的脆弱感。脸色是失血后的惨白,眼窝深陷,那双曾令金兵闻风丧胆、锐利如寒星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一种被反复碾压后的麻木。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这堆散发着罪恶香气的金罐,投向虚空中的某个不存在的点。帐内瘫倒一地、昏死或脱力的驿卒发出的沉重喘息和呻吟,将领们那如同梦游般呆滞茫然的表情,以及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奇异混合气味(香辣、汗馊、尘土),都似乎与他隔着一层厚重的、油腻的浓雾,无法触及他封闭的内心。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错失的战机,秦桧之流如影随形的掣肘阴影,像两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而眼前这十二罐从天而降、匪夷所思的“火锅金牌”,更像是一记精准的、带着浓香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作为统帅的尊严和对正常逻辑的最后一丝坚守。那罐壁上反射的,仿佛不是灯光,而是临安那位皇帝陛下充满“智慧”的、得意洋洋的笑脸。 帐外,军营的喧哗声浪却愈发清晰、汹涌地穿透了厚厚的牛皮帐幕,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拍打着帅帐内死寂的堤岸。 士兵们被那持续不断的、霸道绝伦的香气彻底点燃了。起初的困惑和猜测,此刻已转化为一种原始而炽烈的亢奋。 “香!香死老子了!陛下万岁!火锅万岁!”一个粗豪的嗓门带着浓重的蜀地口音,在远处嘶吼着,引发一片哄笑和更大声的应和。 “开饭!啥时候开饭?!老子肚皮贴着脊梁骨,快被这味儿馋得啃自己胳膊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急切,伴随着响亮的口水吞咽声。 “大帅!大帅!开恩啊!让俺们见识见识这‘御香’锅里煮的啥仙肴吧!”几个胆大的年轻士兵甚至凑近了帅帐辕门,带着嬉皮笑脸的哀求喊道。 “闻着味儿都饱了三分!要是真能尝一口…啧啧,砍十个金狗都不带眨眼的!”一个老兵油子的声音充满了对力量的朴素想象。 更有甚者,不知哪个促狭鬼起了个头,士兵们竟开始有节奏地、用兵器敲击着盾牌或地面,发出整齐而充满渴望的呼喊: “开——锅!开——锅!开——锅!” 这山呼海啸般的、混杂着狂笑、欢呼、口水声、肚子咕噜声以及“开锅”口号的声浪,带着滚烫的生命力和一种近乎狂热的躁动,蛮横地冲撞着帅帐内凝固的死寂。它不再是单纯的噪音,而是数万将士被极致诱惑勾起的、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所汇聚成的洪流! 这喧嚣,如同无形的针,刺破了包裹岳飞的麻木外壳。他空洞的眼眸,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视线,终于从虚空中缓缓收回,带着千斤的重量,落在了帅案之上。 十二个沉默的金罐,依旧散发着无声的嘲讽。 旁边,是那张被揉得有些皱巴巴、沾着他油污指印的黄麻纸——那张写着“将军不急朕急!再不打金兀术要跑回去啃冻肉了!速战!回来涮毛肚管够!”的“圣谕”。 “相父…”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岳飞混乱的思绪中激起一圈涟漪。前世五丈原秋风中,诸葛亮蜡黄枯槁的面容、那力竭而逝时眼中未熄的北伐星火,与眼前这张歪歪扭扭写着“涮毛肚管够”的鬼画符,以一种撕裂灵魂的方式重叠在一起。 荒谬!极致的荒谬!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再次涌上喉头。然而,就在这恶心感升腾的瞬间,他沾着红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文书上“速战!”那两个字。指尖油腻的触感,与那歪斜却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子蛮横急切的字迹重合。 毫无保留! 岳飞的心猛地一震! 这文书通篇没有一个“奉天承运”,没有一句文绉绉的官话,甚至字迹丑陋如同涂鸦。它粗俗、直白、荒谬绝伦!可就在这极致的荒诞之下,岳飞却突然品咂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毫无保留的、不掺杂任何猜忌的…信任和支持! “速战!”——是催促,更是对他能力的绝对肯定。 “回来涮毛肚管够!”——是许诺,更是对他和麾下将士最接地气的犒赏。 没有“功高震主”的猜忌,没有“劳民伤财”的指责,没有“迎还二圣”的掣肘,只有最简单直白的:“去打!打赢了,回来吃好的!”这份支持,简单粗暴得可笑,却又纯粹炽热得…烫人! 这份纯粹,与临安朝堂上秦桧之流那阴鸷的眼神、那些“结交蜀商”、“拥兵自重”的污蔑构陷,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那些冰冷的猜忌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他的心神;而眼前这张沾着油污的鬼画符,虽然荒诞不经,却像一道毫无保留的、滚烫的阳光,蛮横地刺穿了笼罩心头的阴霾! 一股难以言喻的、久违的暖流,混杂着酸楚和一种奇异的悸动,猛地冲撞着岳飞冰封的心湖。那份深埋在灵魂深处、对“相父”诸葛亮未能尽忠的愧疚与追随的渴望,竟在这荒诞离奇的场景下,与这位以火锅底料当金牌的“疯癫”皇帝,产生了一种穿越时空的、扭曲却又无比真实的…共鸣! “报——!” 一声急促的传报,打断了岳飞翻江倒海的思绪。一名斥候疾步冲入帅帐,带来一股帐外清冽的空气,瞬间被帐内浓香吞噬。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难以置信: “启禀大帅!金营有异动!我方暗哨回报,金军自午后起,突然大规模增派巡逻队,各营寨哨卡数量陡增!营中气氛紧张异常,士卒间交头接耳,面带惊惶!更有甚者…金军随军萨满竟在营中空地设起法坛,燃起怪烟,跳起巫舞,似在…似在做法事禳解?!” 斥候的声音在浓香弥漫的帅帐内回荡,带着一种战场特有的荒谬感。 “做法事?”牛皋第一个忍不住,瓮声瓮气地嗤笑出来,“金狗这是被咱营里的肉香…呃…香气吓破了胆?跳大神保平安?” 张宪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抓住了关键:“大帅!定是我营中这…这‘异香’(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随风飘入金营,引发金军猜忌恐慌!结合之前他们对我军‘腊肉’的种种不解流言,金兀术恐是疑心我军行…行那‘妖法’?!” “妖法?”王贵愕然,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哈哈!妙啊!陛下这…这‘金牌’送得…歪打正着?!金狗自己吓自己,阵脚先乱了!” 岳飞的眼神,在斥候回报、张宪分析、王贵狂喜的话语中,如同被投入火炉的寒铁,迅速褪去了冰冷和麻木,开始灼热、发亮!空洞被一种急速凝聚的、久违的锐利所取代! 金军的恐慌!因香气而起的、自乱阵脚的恐慌! 这不正是他苦苦等待、却因顾虑而错失的战机吗?!那支孤悬侧后、让他投鼠忌器的金兀术精锐拐子马,此刻其主力大营却因这荒诞的“妖法”流言而风声鹤唳,自顾不暇!战机!千载难逢的战机!竟然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这十二罐滚烫的火锅底料…硬生生“香”出来了! 岳飞猛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忍受那浓烈香气的侵袭,而是主动地、深深地,将那股混合着牛油、花椒、辣椒的霸道气息吸入了肺腑!那灼热、酥麻、带着侵略性的气流,如同最烈的烧酒,瞬间点燃了他胸腔中压抑已久的战意!驱散了所有的迷茫、疲惫和无力感! 他霍然转身!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沉寂火山骤然喷发的沛然气势!那沾着赤红油膏的手掌,不再是茫然无措的象征,而是凝聚了千钧之力,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猛地拍在沉重的紫檀帅案之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九天惊雷在帅帐内炸开! 整个帅案剧烈地一震!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哗啦作响。那十二个沉甸甸的金罐更是如同受惊的活物,猛地跳动起来,罐壁相互碰撞,发出“嗡嗡”的颤鸣!粘稠滚烫的牛油底料在密封的罐内疯狂晃荡,仿佛随时要冲破束缚,喷涌而出!浓郁的香气在这一掌的震动下,如同被惊扰的蜂群,更加狂暴地弥漫开来! 帐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一掌震得浑身一颤!瘫在地上的驿卒被惊醒,茫然地睁开眼。昏厥的驿卒也被这巨响震得抽搐了一下。张宪、王贵、牛皋更是瞬间挺直了腰背,所有残留的呆滞和茫然被这雷霆一掌彻底驱散,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惊愕与期待,聚焦在岳飞身上! 只见岳飞一掌拍落,身形已如标枪般挺立!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刚刚还空洞麻木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如同熔岩般炽热、如同寒星般锐利的精光!那光芒穿透了帅帐内粘稠的香雾,带着一种久违的、睥睨天下的战神威仪! 他目光如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奇异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缓缓扫过帐下诸将惊愕而振奋的脸庞,每一个字都如同金铁交鸣,斩钉截铁地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战机已至!诸将听令——!” 第30章 “涮火锅”令下!士气爆燃! 帅帐内,时间仿佛在岳飞那石破天惊的一掌中重新开始流淌。案上十二个金罐的嗡鸣声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牛油、花椒、辣椒的香气,被掌风激荡得更加汹涌澎湃,如同无形的怒潮,拍打着帐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岳飞挺立如岳,那双刚刚还深陷于荒诞深渊的眼眸,此刻已燃尽迷茫,淬炼出比精钢更冷冽、比熔岩更炽热的战意!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带着千军辟易的威严,缓缓扫过帐下诸将。 “诸将听令!”他的声音不高,却似金铁交击,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清晰地烙印在因香气和震惊而凝滞的空气里,“战机已至!金兀术所部因‘异香’自乱阵脚,妖法流言惑其军心,此乃天赐良机!” 他猛地指向案上羊皮地图,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精准地点在代表金军侧后精锐拐子马据守的长葛镇方位。 “牛皋!”岳飞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末将在!”牛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踏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凶光爆射。 “着你率本部八千精骑,并两千重甲步卒,出左翼,沿黑水河谷潜行!务必于寅时三刻前,穿插至长葛镇以西十五里处断头崖!扼守咽喉要道,截断金兀术拐子马西逃之路!待中路发动,即刻自西向东,全力挤压!不得放走一兵一卒!” “得令!”牛皋虎吼一声,声震屋瓦,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胸甲,“奶奶的!憋屈够了!看俺老牛把那群金狗崽子碾成肉泥!” “张宪!”岳飞目光转向副帅。 “末将在!”张宪抱拳躬身,素来沉稳的脸上此刻也因这突来的战机和元帅爆发的战意而泛起激动的红潮。 “率中军主力一万五千!步骑混编!自正面,强攻长葛镇东北主寨!此乃金狗核心,壁垒森严!本帅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正面给我凿开它!吸引其主力,为左右两翼创造战机!攻势务必迅猛如雷,不惜代价!” “末将领命!定不负元帅所托!”张宪声音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破坚摧城的决心。 “王贵!”岳飞的目光最后落在右翼。 “末将在!”王贵早已按捺不住,一步跨出,眼神热切。 “率本部六千轻骑,两千轻装锐卒!出右翼,自大雁滩迂回!绕过正面金狗耳目,直插长葛镇东南!袭扰其侧后,焚烧其粮秣辎重!制造混乱,配合张宪正面强攻!记住,以袭扰牵制为主,一击即走,不可恋战!待牛皋、张宪得手,即刻合围!” “喏!元帅放心!末将定让金狗后院起火,首尾难顾!”王贵用力捶胸,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清晰、凌厉、如同战鼓般敲击在诸将心头的作战部署,在弥漫着浓郁香气的帅帐内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沓,没有半分犹豫,只有名将洞察战机的敏锐和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帐内的空气仿佛被这充满杀伐之气的命令点燃,连那粘稠的火锅香气都似乎带上了金戈铁马的硝烟味! 部署完毕,岳飞的目光,极其自然地、仿佛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扫向了帅案中央——那十二个依旧散发着惊人热度和浓烈异香的金罐。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抽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弧度,混杂着对这份“御赐军需”荒诞本质的最终无奈,对那位皇帝陛下匪夷所思“支持”方式的最终释然,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浓烈“烟火气”悄然带偏的痕迹。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忍受,而是主动地、近乎贪婪地,将帐内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牛油脂香、花椒麻意、辣椒灼烈、将士汗味、驿卒尘土、以及金戈铁马气息的复杂空气,深深吸入肺腑! 那灼热、酥麻、带着侵略性的气流,如同最烈的烧酒,瞬间点燃了他胸腔中所有的火焰!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过帐下诸将那因军令而彻底沸腾、战意昂扬的脸庞,朗声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局限于帅帐,而是灌注了内力,如同龙吟虎啸,清晰地穿透了厚厚的牛皮帐幕,轰然传向辕门内外,响彻在已然被香气点燃、躁动不安的军营上空: “…此战,务必全歼金兀术所部!待得胜班师…”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营造出巨大的悬念。在无数道紧张、期待、渴望的目光聚焦下,他抬起手臂,带着一种近乎神圣(或者说神圣地搞笑)的仪式感,稳稳地指向帅案上那堆金光闪闪、香气四溢的罐子,以及弥漫整个空间的浓烈气息,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句注定载入史册(或者野史笑谈)的终极承诺: “…本帅请全军将士——涮火锅!毛肚管够!!!” “!!!”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帅帐内外,时间仿佛被这句石破天惊的宣言彻底冻结! 张宪脸上的沉稳和激动瞬间凝固,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嘴巴微张,瞳孔放大,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茫然。他甚至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浓香熏出了幻觉。 王贵脸上的兴奋表情直接僵住,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岳飞指向金罐的手,又看看元帅那张无比严肃认真的脸,最后看看同样呆若木鸡的张宪和牛皋,一股强烈的、不合时宜的笑意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直冲天灵盖,让他整张脸瞬间憋成了紫红色,身体像打摆子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牛皋的反应最为直接。他先是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原地,足足愣了两息。随即,他那张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如同烧红的烙铁,粗壮的脖颈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起!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结果吸入了更多那要命的香气,呛得他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咳咳…我…我操…” 然而,当“毛肚管够”这四个字在他那被香气和震惊搅成一锅粥的脑子里终于形成清晰认知时,一股无法言喻的、混合着极度亢奋和巨大荒诞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神经! “哈哈哈哈——!!!”牛皋猛地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笑!他用力一拍自己锃亮的光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再狠狠一拍大腿(甲叶哗啦作响),虎目圆睁,眼中燃烧着狂野的战意和一种找到终极答案般的狂喜,用尽全身力气,吼声如同炸雷,瞬间撕裂了帅帐内外的死寂: “得令!为了毛肚!为了…咳咳…为了大宋!杀他娘的——!!!” “为了毛肚!为了大宋!杀!!!”张宪和王贵也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巨大的荒谬感非但没有削弱战意,反而如同最烈的催化剂,将他们胸中的火焰彻底引爆!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紧跟着牛皋发出震天的咆哮!脸上那点残留的想笑不敢笑彻底化为一种极度亢奋、视死如归的狂热认同!眼中除了熊熊燃烧的战火,还清晰地跳跃着一丝对那传说中的“毛肚”和“火锅”的…原始渴望?! “得令!杀!!!”帐内其余偏将、亲兵,乃至地上刚刚被巨响震醒、还处于半懵状态的驿卒们,都被这狂热的气氛彻底感染,挣扎着爬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嘶哑的应和!帅帐内,瞬间被一种荒诞与热血完美交融的、狂暴到极点的战意所充斥! “元帅有令——!!!” 帅帐外,早已被帐内动静和元帅那声震四野的宣言撩拨得心痒难耐的传令官们,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声嘶力竭地将这惊世骇俗的军令接力棒般吼了出去: “全军出击——!!!” “打完了——回来涮火锅——!!!” “毛肚管够——!!!” 这前所未有的、接地气到令人喷饭的终极命令,如同燎原的野火,又似引爆了火药桶的引信,以超越任何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瞬间席卷了整个岳家军大营! 军营,陷入了刹那的死寂。 仿佛数万人的呼吸和心跳在这一刻同时停止。 下一秒! “轰——!!!” 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如同压抑到极致的洪流瞬间决堤!整个军营上空,炸开了山呼海啸般的、混杂着狂笑、欢呼、嘶吼、口哨、以及无数个肚子同时发出震天“咕噜”声的恐怖音浪! “啥?!涮火锅?!” “毛肚管够?!我的亲娘咧!陛下万岁!元帅万岁!” “听见没?!打完了就能吃上那香死人的锅子!毛肚随便造!” “为了火锅!为了毛肚!杀金狗啊——!!!” “嗷嗷嗷——!!!开荤啦!!!” 士兵们彻底疯了!之前被浓烈香气折磨了一夜、勾引得馋虫钻心的渴望,此刻被这简单粗暴、直击灵魂的承诺瞬间点燃,转化为最狂暴、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战意!所有的纪律、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每个人的眼睛都因极度的兴奋和渴望而变得赤红,如同饿了三天的狼群终于看到了血肉! 军营瞬间化作了沸腾的油锅!士兵们丢下手中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红着眼睛,嗷嗷狂叫着,以平时操练时数倍的速度,疯狂地涌向各自的集结地和战马!刀枪碰撞声、盔甲摩擦声、兴奋的咆哮声、狂野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毁天灭地的洪流!空气中弥漫的浓烈香气,此刻不再是折磨,而是化作了点燃灵魂、助燃战火的无形薪柴!士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荒诞却又空前爆棚的方式,冲破了天际! 与此同时,金军大营。 金兀术正阴沉着脸,在亲兵的簇拥下巡视着气氛紧张、戒备森严的营地。空气中弥漫着萨满焚烧的草药那刺鼻的怪味和士兵们压抑的恐惧。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 地平线上,岳家军那原本沉寂的营盘,如同沉睡的巨兽骤然苏醒!无数营门轰然洞开!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百倍的、混合着牛油、花椒、辣椒的霸道浓香,如同无形的海啸,裹挟着震耳欲聋、充满诡异词汇的恐怖声浪,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杀——!!!” “为了毛肚——!!!” “火锅万岁——!!!” 那喊杀声中,清晰地夹杂着“毛肚”、“火锅”等令人费解却又莫名心悸的词汇!声浪之狂暴,气势之凶悍,前所未见!仿佛宋军士兵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抢夺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金军营地瞬间大乱! “妖兵!是妖兵出动了!”刁斗上的哨兵发出凄厉的尖叫,吓得差点从高处栽下。 “毛肚?夺魂?是夺魂咒!岳南蛮的妖兵念咒了!”一个百夫长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长生天啊!好浓的妖气!快…快敲鼓!萨满!萨满在哪里?!”普通士兵更是魂飞魄散,看着远处那如同决堤怒涛般涌出的、带着滚滚“香辣妖氛”的宋军洪流,腿肚子都在转筋。 本就因“妖法”流言而风声鹤唳的金军,此刻被这狂暴到极点、夹杂着“咒语”的冲锋气势彻底震慑!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阵脚大乱! 金兀术脸色剧变,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厉声嘶吼:“稳住!给本帅稳住!放箭!拦住他们!”然而,他的声音在那恐怖的声浪和己方蔓延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战场前沿,牛皋一马当先!他胯下战马如同离弦之箭,手中门板般的厚背大砍刀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他听着身后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为了毛肚!”的狂热呼喊,感受着空气中那无孔不入的浓烈香辣气息,胸中豪情与荒诞感交织沸腾,猛地将大刀高举过顶,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注定响彻整个战场、载入野史笑谈的终极战吼: “弟兄们!随老子冲——!!!” “剁了金兀术那孙子——回去涮毛肚——!!!” “吼——!!!” 数万岳家军齐声应和!声浪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无匹的杀意和…对火锅毛肚的终极渴望,汇成一股焚天灭地的香辣洪流!马蹄踏碎大地,刀锋撕裂晨风,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已然陷入混乱与惊恐的金军阵营! 大战,以最荒诞、最热血、最“有味道”的方式,悍然爆发! 第31章 夜袭!香辣洪流破敌胆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长葛镇周遭的旷野和丘陵。没有月光,只有几点疏星在厚重的云层缝隙间挣扎着透出微光,吝啬地勾勒出大地模糊的轮廓。深秋的寒气无声地渗透着,凝结在枯草尖上,化作冰冷的露珠。风不大,带着北地特有的萧瑟,掠过空旷的原野,发出低沉的呜咽,卷起细微的尘土,更添几分肃杀。 然而,在这片看似死寂的黑暗之下,三股蕴含着狂暴力量的暗流,正悄无声息地向着长葛镇这个金军楔入的据点,汹涌汇聚。 **断头崖。** 嶙峋的黑色山岩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扼守在长葛镇通往西面平原的咽喉要道上。崖下,黑水河在黑暗中流淌,水声沉闷,如同地底传来的呜咽。 崖顶阴影最浓处,牛皋庞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半蹲着,几乎与嶙峋的山岩融为一体。他身后,是八千精骑和两千重甲步卒组成的庞大军阵。没有一丝火光,没有人语马嘶,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以及偶尔甲叶摩擦发出的、被刻意控制的轻微沙沙声。浓重的黑暗和绝对的静默,将这支庞大的军队化作了真正的幽灵。 牛皋一双铜铃般的虎目,在黑暗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下方通往长葛镇的蜿蜒小道。他的鼻子用力抽动了一下。空气中,除了冰冷的夜露气息和泥土的腥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香辣气息**?那味道若有若无,却像一只无形的小钩子,挠得人心头发痒。牛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哼:“他娘的…阴魂不散…” 他的视线投向崖下金军设立的一处明哨。两个裹着皮袄的金兵哨卒,正缩在背风的岩石后,本该警惕的目光却频频飘向东面——岳家军大营的方向。他们的脸上,在昏暗的星光下,清晰地映照着一种混杂着恐惧、疑惑和深深不安的神情。其中一个甚至抱着长矛,身体微微发抖,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祈祷。显然,“妖法”、“异香”、“萨满做法”的恐怖流言,早已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了这些底层士卒的心神,极大地削弱了他们的警觉。 “上!”牛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几道比夜色更黑的影子,如同真正的鬼魅,从牛皋身侧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他们贴着嶙峋的岩石,利用风声和水声的掩护,如同壁虎般向崖下金军哨位游去。动作迅捷、精准、不带一丝烟火气。 “呃…”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般的闷哼。 “噗通…”重物倒地的轻响。 仅仅几个呼吸间,那两名心神不属的金兵哨卒便彻底消失在岩石后的阴影里,再无声息。通往长葛镇西面的咽喉,被幽灵之手悄然扼住。 **长葛镇东北,主寨。** 这里是金兀术偏师的核心壁垒,寨墙高厚,刁斗林立。寨墙之上,火把的数量比平日多了一倍,跳动的火光将垛口后的女墙映照得忽明忽暗,也照亮了巡逻士卒脸上紧张而疲惫的神情。 寨墙之外,无边的黑暗中,张宪如同潜伏的猎豹,伏在一处浅浅的土沟里。他身后,是一万五千名岳家军主力,步骑混编,如同蛰伏的钢铁丛林。张宪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寨墙上那些来回走动的金兵身影上。 他看到,本该全神贯注警戒的巡逻队,脚步明显带着拖沓。许多士兵的目光,并非投向脚下黑暗的原野,而是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瞥向东南方——那里,是岳家军大营的方向,也是那股令人不安的“异香”飘来的源头!每一次目光的飘移,都伴随着喉结的滚动和脸上难以掩饰的惊疑。空气中那若有若无、却仿佛能钻入骨髓的香辣气息,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锁住了他们的心神,让警惕性降到了冰点。 “天助我也…”张宪心中默念,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对那“火锅金牌”荒诞力量的复杂感慨,在胸中激荡。他轻轻抬手,身后的传令兵立刻将命令无声地传递下去。大军如同黑暗的潮水,开始以更缓慢、更隐蔽的姿态,向那灯火通明却心神不宁的壁垒,无声地漫涌。 **大雁滩。** 位于长葛镇东南,是金军偏师的后营和部分辎重囤积之地。地势相对平坦,视野开阔,本不易偷袭。然而此刻,这片本该戒备森严的区域,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混乱和压抑。 营火倒是不少,但火光映照下的金军士兵,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并非在警戒或操练,而是在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惶和不安。空气中,那股被风送来的、若有若无的异香,似乎在这里被放大了,如同无形的鬼手,撩拨着每一根恐惧的神经。 “听说了吗?萨满大人说那香气是‘引魂香’!闻多了魂就没了!” “东北寨子那边的人说,看到宋营方向有黑烟冲天,像妖魔在做法!” “长生天保佑…这仗怎么打?刀枪能挡,妖法怎么挡?” “嘘!小点声!让当官的听见…” 恐惧如同霉菌,在金军士兵的心中疯狂滋长。营地的秩序变得松散,岗哨虽然还在,但哨兵的眼神飘忽,心神早已被妖法流言占据。防御?在他们看来,面对无形的妖法,再坚固的营寨也形同虚设。 王贵伏在远处一片枯黄的芦苇荡里,将金军营地的混乱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低声道:“一群惊弓之鸟!传令!轻骑在前,锐卒随后!目标,辎重营!给老子狠狠地烧!狠狠地搅!” **子时三刻!** 长葛镇东北方向,一座临时搭建的简易高台上。岳飞一身玄甲,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他手中紧握着一支裹着黑布的巨大令旗,目光如同寒冰,穿透黑暗,精准地捕捉着三路大军如同毒蛇般悄然就位的信号。空气中,那来自帅帐方向、经过一夜风尘稀释却依旧顽强存在的香辣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提醒着他这场战役那荒诞的起源。 时机已至! 岳飞眼中精光爆射!紧握令旗的手臂,肌肉贲张,带着千钧之力,猛地向下一挥! “唰——!” 令旗划破黑暗,发出短促而凌厉的破空声!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嘹亮的号角!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了整夜的、来自数万岳家军将士胸腔深处骤然爆发的、混杂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毛肚”终极承诺回应的——**低沉咆哮**! “杀——!!!” “为了毛肚——!!!” “为了火锅——!!!” 这声音并不整齐,甚至有些混乱,却充满了最原始、最狂野、最不讲道理的力量!如同沉寂地底万年的熔岩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同压抑到极致的洪流瞬间冲垮堤坝!带着滚烫的杀意和…一丝诡异的香辣气息,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下轰然炸响!瞬间撕裂了长葛镇周边死寂的夜幕! “轰——!!!” 三路大军,如同三股积蓄了无穷力量的香辣洪流,在同一时刻,从三个方向,向着惊魂未定的长葛镇金军,发起了最猛烈的冲击! “敌袭——!!!” 凄厉到变调的警报声终于从金军营地中响起,但已经太迟了! 恐慌!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金军阵营中瞬间爆炸!达到了顶点! “妖兵!是妖兵来了!” “萨满救命啊!宋狗的妖法发动了!” “快跑!挡不住的!会被抽魂炼魄的!” “长生天啊!救我!” 恐惧的尖叫、绝望的哭嚎瞬间压过了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东北主寨的寨墙上,刚刚还在偷瞄东面的金兵,此刻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黑暗中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发出“为了毛肚”诡异咆哮的宋军身影,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许多人甚至丢下了兵器,抱头鼠窜,互相践踏!整个长葛镇外围的金军营地,在岳家军三路齐出的狂暴冲击和自身无边恐惧的双重打击下,如同被投入滚水的雪堆,瞬间土崩瓦解!无数金军士兵未等接战,便已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向着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溃逃! 张宪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龙!他率领的中路主力,如同烧得通红、淬炼了千遍的尖刀,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便狠狠刺入了长葛镇东北主寨那看似坚固的壁垒! “轰隆!”简易的寨门在冲车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轰然倒塌! “放箭!压制垛口!”张宪的怒吼在震天的喊杀声中依旧清晰。 “为了毛肚!冲上去!”宋军士兵红着眼睛,如同饿狼般顺着缺口和云梯疯狂涌上寨墙! 激烈的短兵相接在狭窄的寨墙上下骤然爆发!刀枪碰撞的刺耳锐响、利刃入肉的沉闷噗嗤声、濒死的惨嚎、愤怒的咆哮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火光冲天而起,映照着寨墙上浴血搏杀的身影。 火光摇曳,清晰地映照出与岳家军士兵疯狂搏杀的金兵的脸。那上面,没有愤怒,没有凶狠,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面对非人恐怖存在的——**极致恐惧**!他们的眼神涣散,瞳孔放大,每一次格挡都带着绝望的颤抖,仿佛面对的不是血肉之躯的敌人,而是来自幽冥地狱、裹挟着香辣妖氛的索命恶鬼! 第32章 妖氛蚀骨,金军阵脚崩 长葛镇东北主寨的寨墙,在宋军狂暴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火光冲天,将夜空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寨墙上下,已彻底沦为血肉磨坊。 “杀——!为了毛肚——!!!”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中,岳家军的士兵们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药剂,红着眼睛,面目狰狞,挥舞着刀枪,踩着同袍和敌人的尸体,疯狂地向上攀爬、向内挤压!他们身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但眼中燃烧的战意却比寨墙上的火把更加炽烈!每一次劈砍,每一次突刺,都带着一种不顾一切、同归于尽的凶悍!这哪里是寻常的士兵?分明是一群被彻底激怒、又被某种神秘力量加持的——**嗜血狂魔**! “妖兵!是妖兵!他们被妖法附体了!刀枪砍不死啊!”一个刚被砍掉半条胳膊的金兵,倒在血泊中,看着那个砍伤自己的宋兵又嗷嗷叫着扑向下一个目标,发出绝望的、非人般的嘶嚎。 恐惧如同瘟疫,在金军士兵中疯狂蔓延、变异、失控! “顶住!给老子顶住!”一名金军百夫长须发戟张,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起一道薄弱的防线。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甚至砍翻了一个企图后退的溃兵。“不准退!后退者死!萨满大人正在做法!妖法伤不了我们!” 然而,他的怒吼在宋军“为了毛肚”的狂热咆哮和金军自身无边无际的恐惧哭嚎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士兵们眼神涣散,双腿如同灌了铅,握着兵器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们看着那些状若疯魔、红着眼睛扑上来的宋军士兵,耳边回荡着“妖兵”、“抽魂”的恐怖叫喊,心理防线早已彻底崩塌。 “去他娘的萨满!命都没了还做法!”一个被恐惧逼疯的金兵突然狂吼一声,猛地将手中的长矛调转,狠狠捅向正在督战的百夫长后心! “噗嗤!”百夫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缓缓回头,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熟悉面孔,口中涌出鲜血,颓然倒下。 “跑啊!快跑!督战队都疯了!”这血腥的内讧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附近的金兵彻底崩溃,发一声喊,丢下兵器,互相推搡践踏着,向着他们认为安全的内寨方向亡命奔逃!督战队?督战队自身也被恐慌的人潮裹挟、冲散,甚至被疯狂的溃兵掀翻在地,淹没在无数双奔逃的脚掌之下! 混乱!彻底的混乱!建制被打乱,号令完全失灵。传令兵在哭爹喊娘、狼奔豕突的人潮中寸步难行,如同怒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秩序和理智。 更可怕的是,那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混合着血腥、硝烟、以及…一丝丝顽强渗透而来的、来自宋营方向的**香辣气息**!这气息在激烈的厮杀和血腥味中似乎被冲淡了,但在金军士兵高度紧张、濒临崩溃的神经感知下,却仿佛被无限放大!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变成了真实存在的、缠绕在鼻端、钻入脑髓的“妖法”具象! “是那妖香!更浓了!它们在作法!在吸我们的魂魄!”一个金兵惊恐地捂着鼻子,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仿佛那无形的香气是噬魂的毒蛇。 “长生天啊!我闻到了!那麻味!那辣味!是地狱的味道!”另一个士兵丢下刀,跪倒在地,朝着东北方向(萨满法坛所在?)疯狂磕头,“萨满大人救命!救命啊!” 这股被恐惧具象化的“妖氛”,如同最后一根绞索,勒断了金军残存的抵抗意志。有人跪地求饶,有人抱头鼠窜,有人精神崩溃,呆立原地如同木偶,被冲上来的宋军轻易砍倒。 寨墙西南角,一处垛口争夺异常激烈。一小队宋军陷阵营精锐,在队长李老黑的带领下,正奋力向上攀爬。垛口上方,五六个金兵在什长的督战下,死命地向下砸着擂石滚木,推搡着云梯。 “他娘的!这帮金狗属王八的!壳真硬!”李老黑左臂被滚木擦伤,火辣辣地疼,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被死死压制在云梯半腰、寸步难进的弟兄们,心急如焚。时间就是生命,每拖延一刻,就有更多弟兄倒在攀爬的路上! 情急之下,李老黑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里除了干粮,还有一个沉甸甸、冰凉的小陶罐。那是御赐的“郫县豆瓣酱”,出发前每个什长都分了一小罐,说是陛下的恩典,蘸干粮吃能提神解乏。此刻,这玩意儿能顶啥用?当石头砸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李老黑被战火和“毛肚”激励得发烫的脑子! “金狗!尝尝你爷爷的宝贝!”李老黑也顾不上许多了,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密封的小陶罐,用尽全身力气,瞄准垛口后一个正探出身、面目狰狞向下砸石头的金兵什长,狠狠掷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那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啪嚓——!” 一声清脆的爆响!陶罐精准地砸在金兵什长那张大张着、正欲呵斥的脸上,瞬间四分五裂! 深红油亮、粘稠无比、散发着霸道咸鲜和浓烈辛辣气味的豆瓣酱,混合着碎裂的陶片渣滓,如同天女散花般,糊了那什长满满一脸!甚至溅射到旁边两个金兵身上! “嗷——!!!”金兵什长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粘稠辛辣的酱料糊住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瞬间冲入他的口鼻和眼睛!火辣辣的剧痛和窒息感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双手疯狂地在脸上抓挠,踉跄着向后倒去! “什长!” “什么东西?!” “血!是血咒!宋狗的妖法!!”旁边被溅射到的金兵,看着同伴脸上那深红粘稠、气味刺鼻的“污秽之物”,闻着空气中陡然爆开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咸辣气息,再联想到“妖法”、“引魂香”的恐怖传说,魂飞魄散!他们如同见了世间最可怕的毒物,怪叫着连连后退,仿佛那溅在身上的不是豆瓣酱,而是滚烫的岩浆和蚀骨的毒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几个金兵的怪叫后退,瞬间在垛口这个小小的防御节点上撕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隙! “好机会!弟兄们!上啊——!”李老黑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涌上心头!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空档,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猛地窜上垛口!手中钢刀带着复仇的寒光,狠狠劈向那个还在抓挠着脸、痛苦翻滚的金兵什长! “杀——!”他身后的陷阵营士兵也被这意外“助攻”激得士气大振,怒吼着紧随其后,如同猛虎出闸,瞬间涌上了这个因“豆瓣酱妖法”而洞开的垛口!寒光闪烁,血花飞溅!这个坚固的防御点,竟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被一罐御赐豆瓣酱…砸开了! 如同连锁反应,随着李老黑小队在西南角打开缺口,如同注入堤坝的蚁穴,张宪指挥的中路主力在其他方向也接连撕开了数个突破口!越来越多的岳家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寨墙之内!金军精心构筑的东北主寨核心防御圈,在内外交困的恐慌和混乱中,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大坝,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长葛镇西面,断头崖上。 牛皋如同一尊黑色的怒目金刚,矗立在崖边。他瞪圆了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东北方向那片被火光映红、杀声震天的夜空。空气中,那混合着血腥、硝烟和若有若无香辣气息的风,吹拂着他虬结的须发。 “哈哈哈哈哈!”牛皋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嗜血的兴奋和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他猛地将手中那柄门板般的厚背大砍刀高高举起,刀刃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血光! “弟兄们!”牛皋的吼声如同滚雷,瞬间压过了崖下的风声水声,清晰地传入身后八千铁骑和两千重甲步卒的耳中,“看啊!张宪兄弟已经把金狗的乌龟壳子捅成筛子了!轮到咱们了!” 他刀锋猛地指向下方陷入一片混乱和火光的长葛镇,眼中燃烧着狂暴的战意和…对“毛肚”的终极渴望,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那声注定响彻战场的冲锋号令: “包饺子的时候到了——!!!” “随老子冲——!!!” “剁了这群冻肉金狗——回去涮热乎的毛肚——!!!” “吼——!!!为了毛肚——!!!”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浪冲天而起!早已按捺多时的左翼大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又似蓄满了万钧之力的洪峰,在牛皋一马当先的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怒涛,又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洪荒猛兽,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从断头崖上狂冲而下!铁蹄踏碎大地,刀锋撕裂寒风,带着无匹的杀意和滚滚的烟尘,向着那已然陷入炼狱的长葛镇,狠狠地、碾压般地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