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秦悸宇用创可贴盖住结痂的伤口。镜中人眼尾泛青，校服领口还沾着昨夜争执时的褶皱。他攥着书包带下楼，却在单元门口撞见倚着自行车的林淮煜。少年黑色头发被雨水压得服帖，校服第二颗纽扣歪系着，脚边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纸袋。
"酱香饼加豆浆，无糖的。"林淮煜踢开脚边的石子，将早餐塞进他怀里，金属链擦过纸袋发出轻响，"便利店阿姨说你总买这个。"不等回应，已经跨上自行车，后座绑着的篮球随着动作晃出沉闷的声响，"上车，我载你。"
秦悸宇后退半步，喉结动了动："不用。"话音未落，林淮煜突然伸手拽住他的书包带，另一只手熟练地撩起后座的雨衣："要迟到了。"他的掌心隔着布料传来温度，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你爸今早六点就出门了，我盯着的。"
自行车碾过积水的声响混着蝉鸣。秦悸宇坐在后座，闻着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洗衣液味道，看他黑色的发梢在风里轻轻颤动。林淮煜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我妈走的时候，我把家里的闹钟全砸了。"他顿了顿，"后来发现，把碎片拼起来也能看时间。"
教室门口，陈暮举着记分册怪叫："煜哥！你俩穿情侣雨衣啊？"林淮煜反手将篮球砸过去，精准命中对方脚边，转身时金属链扫过秦悸宇手背："下午篮球赛，来看。"他琥珀色的瞳孔映着走廊的光影，"输了就...就把周主任的三角板藏起来。"
午休时，秦悸宇在图书馆角落翻书。林淮煜不知何时出现，校服口袋露出半截医用纱布。他大大咧咧坐下，把温热的牛奶推过来："伤口该换药了。"见秦悸宇不动，突然扯开自己袖口，小臂上狰狞的旧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红，"我比你会处理。"
绷带缠到第三圈时，沈昭抱着诗集路过。她目光扫过秦悸宇脸上的创可贴，又落在林淮煜专注的侧脸上，轻笑出声："林同学对谁都这么体贴？上次帮我修自行车也是......"
"不一样。"林淮煜头也不抬，金属链垂落擦过秦悸宇手腕，"你的车链是生锈，他的伤口......"他突然收紧绷带，在秦悸宇吃痛的抽气声里，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是要烂在心里的锈。"
放学铃声响起时，秦悸宇被拽到篮球场。林淮煜穿着崭新的球衣，黑色头发浸透汗水，在三分线外突然转身，举起缠着绷带的手比了个笨拙的"V"。观众席爆发出哄笑，他却不管不顾地大喊："学霸！接住！"篮球破空而来，带着体温的触感惊得秦悸宇后退半步，球身上用马克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下次换我挡在前面】。
塑胶跑道蒸腾着热浪，秦悸宇背靠老槐树翻开《复变函数论》。蝉鸣喧嚣中，篮球场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林淮煜标志性的笑声混着篮球撞击声，穿透层层树荫。他余光瞥见红发少年跃起投篮的身影，黑色发梢扫过滚烫的空气，金属链在阳光下晃出冷冽的光。
“秦同学又在躲清闲？”
沈昭的声音惊得他指尖微颤。文艺委员穿着淡蓝色连衣裙，诗集封皮轻轻叩着树干，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林淮煜今天进了七个三分球，每次得分都往这边看。”她突然凑近，香水味裹着若有若无的嘲讽，“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总对你另眼相看？”
秦悸宇合上书，金属书签撞出轻响：“他对谁都这样。”话音未落，篮球突然砸在两人脚边，溅起细小的灰尘。林淮煜跑过来时球衣湿透，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学霸！帮我挡个人！”
不等回答，他已经拽着秦悸宇往树荫深处躲。身后传来陈暮的大喊：“煜哥！隔壁班校花找你要微信！”林淮煜缩在秦悸宇身后，黑色头发扫过他肩膀，压低声音说：“快！用数学题难住她！”
秦悸宇还没反应过来，沈昭已经轻笑出声：“林同学这是金屋藏娇？”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今早拍到的画面——林淮煜在校门口把早餐塞进秦悸宇书包，金属链缠上对方手指的瞬间。
林淮煜突然伸手挡住屏幕，金属链撞在沈昭手机壳上发出脆响：“沈昭，借过。”他拽着秦悸宇往球场走，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灼烧着皮肤，“学霸，教我解周主任那道变态数列题，学会了请你吃冰淇淋。”
“不用。”秦悸宇试图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林淮煜突然转身，琥珀色瞳孔映着头顶摇晃的树叶，呼吸带着运动后的灼热：“上次包扎的绷带还没谢我，现在想赖账？”他突然扯起袖口，露出小臂上褪色的伤疤，“我救过你两次，你总得还一次。”
远处传来上课铃，林淮煜松开手时，金属链勾住秦悸宇的校徽。他笑着解开纠缠的链子，黑色头发在风里扬起细碎的弧度：“明天早餐想吃什么？饭团还是三明治？我六点在你家楼下等。”
秦悸宇看着他跑回球场的背影，校服后领别着的易拉罐拉环书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沈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意味深长的叹息：“他对所有人热情，却只对你......”
“够了。”秦悸宇握紧书本，指节泛白，“不过是无聊的游戏。”他转身走进教学楼，却在拐角处听见篮球场传来的欢呼声。透过窗户，他看见林淮煜投进最后一球，黑色头发被汗水浸透，正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比出胜利的手势。
教室门被推开时，闷热的空气裹挟着槐花香涌进来。秦悸宇刚把被汗水浸湿的课本塞进抽屉，前排女生突然转身，粉白信封上印着的樱花图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相似的场景像循环播放的老电影，每次都在他平静的世界里砸出细小的涟漪。
“秦同学，这是......”女生的声音发颤，“我写了很久......”
“抱歉。”秦悸宇垂眸避开她泛红的眼眶，指节敲在桌面上发出规律的声响，“我不接受。”他的余光瞥见窗外晃动的黑影，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由远及近，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直到信封被轻轻推回来，他才惊觉自己无意识摩挲着校服上林淮煜拽过的褶皱。
走廊突然爆发出哄笑。秦悸宇抬头，正看见林淮煜单手撑在门框上，黑色头发凌乱地翘起几缕，球衣下摆沾着草屑。他晃了晃手里融化一半的冰淇淋，琥珀色瞳孔扫过桌上的信封，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学霸魅力不减啊？”
女生慌忙跑开时，林淮煜已经大大咧咧地坐在旁边空位，金属链扫过桌面发出细碎声响。他把冰淇淋推过来，勺子上还沾着巧克力酱：“草莓味的，记得上次你盯着冰柜看了很久。”见秦悸宇不动，突然用勺子挖了一大口递到他嘴边，“张嘴，要化了。”
秦悸宇偏头躲开，后颈却撞上林淮煜另一只撑在桌上的手臂。柑橘味的气息将他笼罩，少年温热的呼吸擦过耳尖：“拒绝得这么干脆，不怕伤小姑娘的心？”他突然压低声音，金属链垂落缠住秦悸宇的钢笔，“要是有人向我表白......”
“与我无关。”秦悸宇猛地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他抓起书包往外走，听见身后传来冰淇淋掉在地上的闷响，还有林淮煜懒洋洋的声音：“学霸别走啊，我还没说完！”
楼梯间的风卷起他发烫的耳尖。秦悸宇靠着冰凉的扶手喘息，想起沈昭说过的话，想起林淮煜替他包扎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今早自行车后座的温度。远处传来上课铃，他却在拐角处撞见抱着作业本的周予安。
“秦同学。”周予安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他泛红的耳尖，“这是新的竞赛资料。”他递来的文件夹边缘平整如新，不像林淮煜塞给他的笔记，每页都画满火柴人涂鸦，“听说你最近......”
“谢谢。”秦悸宇接过资料转身就走。他没看见周予安欲言又止的表情，没听见身后林淮煜狂奔而来的脚步声，更没发现自己攥着资料的手指，正无意识模仿着金属链缠绕的弧度。当上课铃彻底消散在走廊尽头，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汗渍，突然分不清，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究竟是在保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