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娟摇着扇在楼下等。
尹长生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张小脸似有些紧张,劝慰道:
“你放心,我们头儿在那里,你们当家的吃不了亏。”
“我看这个什么侯少刺,生的膀大腰圆的,你们头儿能行吗?”
“你何意啊?”
尹长生眉目一缩,“别看我们头身板小,功夫可是绝顶!”
见这小子对于吴院司这般崇敬,丽娟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囫囵应了一声。
尹长生眼稍瞄过去,轻声说:
“唉,对了,你有没有想过,也同你们当家的一样,开个楼,就叫……”
尹长生文墨虽有,但不多,一时也寻不出什么好名,看檐上两个灯笼书的“九霄”二字,在那儿一晃一晃,道:
“就叫……丽娟楼!”
丽娟听罢,忽然笑出了声,两个肩膀微微缩了一下。
“笑什么?”
丽娟叹了一口气:
“别了吧,我这个人有些邪性,专在名姓上来去。别府没抄之前,我来了个后母,简直是颗煞星,闺名就叫丽娟,到了掖庭,管我们的嬷嬷手条辣,听闻做姑娘的时候也叫丽娟,出来做了官伎,头一个鸨母也叫丽娟,所以……我听了这两个字有时候嫌烦。”
尹长生觉得自己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僵在那里。
“对,对不住!”
丽娟反把团扇,指腹捏着扇面,扇骨子敲了他胸口一下,娇声道:
“啊呀,这节骨眼上,赔什么罪,快看看动静!”
尹长生忙把目光从她脸上收走,再度仰起头。
楼上火烛莹幽,不若平时敞亮,丽娟手心上微微有汗,这个侯少刺进门的时候,眼风乱瞟,把楼里的姑娘都瞧了一遍,那提溜来去的眼神,像她们皆未着衣一般,丽娟想想就觉得生厌,妄说相伴,她略知一素遭遇,心内忿忿:
“若是落了实证,你进去,替我给这个什么少刺两巴掌,就当替一素给的。”
尹长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这……这……我还没审过谁呢,头儿用的都是老刘,我连鞭子都使不好……上回……”
他的尾音被楼上传来的朗声一笑所盖。
笑中带着一丝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
“我们在凉州,高司勖在玉门,凉州属陇右道,往西便是玉门,所以高司勖和我也常有来往,他营里那个倌儿……高司勖将她护得甚好,等闲人不得见一面,但我乘了个隙,见了,有几分姑娘的模样,但性子……”
侯少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朝方案的那头斜了一眼:
“看上去比姑娘软和些。”
叶九霄眉目不动,依旧唇畔微提。
屋内烛火有些偏暗,但一案之隔,什么都在目中。
京内女子如今多用高髻,髻根用娟绸系扎。
她叶九霄今日却用了峨髻,峰腰处簪了一根双头钗——
显得用心,侯少刺自觉有几分拿手:
“往白里说,我常年在陇右道,尤喜性子烈的,那日进京,遇了池一素,在凉州府的时候,她见了男人,攀上腰来就舐,我嫌她腌臜低贱,所以享完口舌,也没碰她。没想到进了京换了副姿态,才让我有了些兴味。”
这话是一表他于女人上也有挑拣,叶九霄冷笑一声。
她这声冷笑让侯少刺微有不快,但转脸看着坐在身旁的女人,目中又带些放肆地说:
“这些年我看得上的女人却也不多,姑娘那日进来,我一瞧便知对了胃口,此次我若领了符,回凉州任节度使,把姑娘的籍放入使幕,天高皇帝远……”
“……自有快活。”
“高……”
说出这个姓氏,叶九霄有意一顿,像有一丝避嫌,接着道:
“我闻得高大将军督属玉门关,京里有意将凉州改为武威郡,若真如此,这节度使和郡守,可绝非一桩事。”
侯少刺忽然转目,眼中厉辣一过,却半带欣赏:
“都说京中诸妓通晓时事捭阖,朝内动向,无有不晓,侯某今日见识了。”
他咬紧一个“妓”字,语气咄咄。
“既得了侯节帅这般称赞……”
叶九霄也不动怒,只悠悠道:
“那我便说了,听闻侯节帅的符印迟了,说能把我的籍迁入使幕,是否为时过早?”
这便讲的是权势。
侯少刺朗声一笑,笑声从屋内直贯入院内。
接着嗽了一声,直截道——
“那侯某也说些知道的吧!”
“他高司勖在玉门,如今这个倌儿显然是不舍了,京中也有传言,目下姑娘在京中所系,乃是太子一线,我这两日打听了,此线源头还在高司勖那里,京中不知端底,自然可以猜,但我们这些从陇右而来的人,若把知道的,在京中一嚷嚷,虚实便有了,届时姑娘还能背靠太子么?”
叶九霄抬起手,袖帛一褪,露出一只纤长小臂。
侯少刺见她有了反应,接着道:
“再说庐陵一事既出,眼下这个太子……姑娘与其在京中等他沉浮,不如到凉州,于幕中‘沉浮’,岂不快活?”
他说到这里,兀自兴奋起来。
抓起她的手,猛然下探。
一触间便觉异样酥麻,今生未尝有。
烛火飘动。
夹壁间里走出一个人影来,步子不疾不徐。
不同于前番,吴陈聿没有披那件薄斗篷,腰间是一把跨刀,筹铸精巧。
他半垂着眼走进来,像在咀嚼适才听进去的言语。
落定于屋内,见侯少刺抓着她的手。
一双眼睛悬定在那里。
侯少刺被他看得微微打了个颤,已显之物渐渐隐了下去。
不经意间释了手,“什么人?!”
大喝一声。
“鞫训院院司吴陈聿。”
吴督主将腰牌解下,于侯少刺面前露了一下:
“闻坊曲有人告反,特来捕拿。”
“什么人告的,谁反了?!”
侯少刺故意扬高声调。
“我!”
叶九霄从坐上站了起来。
只见她往前行了两步,回首道:
“你适才所言,太子之位不稳,欲图于凉州待之‘沉浮’,此系图谋不轨。”
侯少刺怒从心来,知他们是有所准备。
而她叶九霄今日一路激他,并非是故作烈性,以色佻之,而是激他“多言”。
今日自己的人都在院外,池一素在京中没有护庇,她叶九霄不然,总要给太子党一丝薄面。
他一方将吏,有些果决。
看着屋门,快速踏去,越过叶九霄时,想抬手甩她一巴掌。
但碰着她的眼神,竟感到一丝害怕,略一犹疑,这样的感觉唯有在封疆大吏上慑过,她一个女人竟有这等克性在身!
面色冷肃。
这个鞫训院的院司人矮小,侯少刺没放在眼里。
左手一抬,正准备将之推开,却被他拿住手腕。
手上之力登时一卸,步履踉跄。
被他借势反身,一个打转,肩头落于地上。
背上被人重重一压,人便扑倒在地。
想要仰身起来,脖颈被人从后头勾住,这个吴院司的膝盖抵在他背上,肘弯反掴他的喉头,一时匀不上气来。
一把横刀立在颈项。
这几招来回寂静无声——
只落入了叶九霄的眼里。
但其中变化太快,吴督主的身子又稳,待她看清,侯少刺的头已经仰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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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身体也动弹不得了。
脖脸涨红,像一只烧熟了的虾,被迫蜷出了一个弧度。
“去开门!”
吴陈聿伏在侯少刺背上,低声开口。
叶九霄跨步过去。
门一打开,屋烛撩动,风灌进来,屋烛又灭了大半,鞫训院的人从两阶上齐整而来。
叶九霄回身。
月光泄入屋内,吴陈聿左手按着的那把刀显得新鲜雪亮。
——石室——
尹长生候在一旁。
吴陈聿于凳上一坐,两指间夹出一张条来,悬于身侧,吩咐道:
“招谏匦置于南侧,铜身是赤色,四匦都有内监守着,他们若问起,你便照实简禀,投匦不限时辰,若内监入宫城禀报,你便在那里等一等,或许不用等到明日……”
吴陈聿微微仰头:
“今夜便有旨意。”
尹长生拧着眉:
“头儿,你又不让我审犯人,丽娟叫我扇他……”
吴陈聿微微侧头,尹长生闭了嘴,往边上一瞧,自己提到丽娟,坐在一旁的叶九霄也瞧了他一眼。
他觉得叶九霄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脸一红,拿了那条子反身走了。
路过老吏刘波,一双手正浸在铜盆里,双手掬起一盆水,往脸上撩了一把,鬓额皆湿,但眉宇间更显得果毅坚醒。
尹长生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侯少刺进了鞫训院,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这个吴院司这一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心里盘算着,这个节骨眼上,他把一切寄托于凉州,因为凉州无人了——
前凉州节度使张长龄也是瞬息之间拿下,起由也是“反”,他原先手底下的一个书办,为了营中一个胡姬与之争锋,书办一类官职虽小,手握却多,得他有动静,凉州快马阻路,谁知此人投的是官驿,以告明反求州县以公乘护送,奈何州县各为自保,不予人情,推托下一驿,这样一驿过一驿,廪之宾馆,一路至阙下,竟畅通无阻。
使幕营听得张长龄腰斩的旨意,登时就乱了,她池一素也就是那时趁乱出来,才得回京。
吴陈聿见侯少刺不言,但眼神一个劲儿闪烁——
便知他在思量脱身之计。
冷笑一声。
石室内安静异常。
这一声冷笑显得尤为清晰。
他侯少刺虽未领符,但外任之重,无可比拟,京中酷吏品阶不大,首掌临鹤梦,正谏才四品官,于是道:
“凉州节度为‘天下第一节度’,位同封疆,有军事专杀之权,你一个芝麻小官,居然也敢笑我?”
旁人被“阶下之囚”这么一激,定要有些言语。
但吴陈聿却仿佛没有入耳,那老吏搬来一个单壶漏。
他将浮箭往漏身拨了一下。
除了火烛的哔卜声,便是这漏刻下滴之声。
侯少刺朝着坐在一旁的叶九霄看了一眼。
高髻不知何时而落,一头黑瀑散了出来,侧脸半偎在烛火里,似一头红狐。
安静地坐在一旁,一只手在圈椅上搭着,指间一抹荧金。
侯少刺有几分机敏在身,朝中之人、事,一概不着。
只带了三分谐谑:
“看来你同这个女人关系非浅啊,可惜了,适才这个女人摸过了我的物什,别的男人再来,都要同我比较一番,便如同她池一素,探入喉头,我便问她,这辈子曾有男子能探得这么深么?她呜呜咽咽,只一个劲儿摇头。”
吴陈聿目光深了一层,但依旧气定。
刘波此时拿了块干布,将脸上都擦净了。
走到侯少刺身边,沉眼看着他的下裆,一言不发。
侯少刺渐渐有些不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