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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浮光掠影暗渡陈仓

作者:柑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真正的难关,现在才真正摆在眼前。


    苏绒用手臂托住明珠的腰,少女的身体轻飘飘的,隔着薄薄的夏衫几乎能摸到硌人的骨头,显然进来之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明珠咬着牙,借着苏绒的力气努力想站起来,双腿却像被抽掉了筋骨的柳条,酸软得直哆嗦,刚离地半寸又无力地跌坐回去。


    看着明珠几次尝试都虚软无力地跌坐回去,小脸在昏暗中疼得皱成一团,苏绒心里猛地往下一沉。


    其实不是不能公主抱,但强行抱一个几乎站不稳的人穿过整个侯府,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必须得想个法子,让她能正常走路才行。


    苏绒果断矮身,跪坐在明珠面前冰冷的尘土里,双手直接握住了她纤细却冰凉发颤的脚踝。


    指尖稍微摸索一番,就按上了几个穴位——


    这手法也是当初偷偷自学的,专门下中医课给师傅舒展筋骨用的。


    “明珠,忍着点啊。”


    她低声嘱咐,指尖运了力道,带着安抚的一双小手揉压下去,动作又快又稳。


    明珠咬住下唇,猛地吸了口气。


    脚踝处传来一股酸胀,甚至有点尖锐的刺痛感,像是血脉骤然被疏通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充盈的力气。


    刚才像面条般软绵的筋骨,竟然重新找回了一点支撑身体的劲道!


    与此同时,苏绒的目光如电般扫过明珠全身,大脑飞速运转。


    衣服是家常的少女襦裙,头发乱了点,但问题不大。


    憔悴脱相的脸……


    光线昏暗,只要别凑到亮处死盯着看,完全可以装成连轴转之后的疲态。


    其实,关键是得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能让一个“累到几乎走不动”的小侍女被另一个侍女扶着,出现在府里的任何角落!


    “明珠,你听好。”


    苏绒手下不停。


    “你现在是湘妃阁里、负责浆洗上等衣料的小丫头蕊儿。”


    蕊儿?


    明珠茫然地眨眨眼,但不影响她立刻小鸡啄米。


    “今晚前厅贵客太多,你被管事嬷嬷临时从浆洗房抽调去帮厨洗碗,从傍晚到现在,整整四个时辰。”


    苏绒语速飞快,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引导着明珠理解。


    “洗了几百只碟子,手都泡脱了皮,熬到半夜实在撑不住,脚踝处又因站太久劳损旧伤复发,又累又痛,几乎昏倒。”


    明珠的眼睛随着苏绒的叙述逐渐亮起嘛,实在是这说法在定远侯府简直太合理了。


    这府中人体面,干的事却不体面。


    层层盘剥,下等小丫头被当牲口使唤是常态。


    这种临时抽调、超负荷劳作后累倒的场景,管事娘子见了也只会皱眉嫌晦气,而不会深究。


    “我是茜云姐姐房里新来的流苏,做完我的活儿出来透气,正好撞见可怜的你,不忍心看你倒在这冷地方,所以……”


    少女的唇角向上勾了勾,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和临场应变的机灵劲儿。


    手也终于移开明珠的脚踝,取而代之的是手臂坚定地穿过她腋下,稳稳将她半扶半抱地架了起来。


    “来,蕊儿妹子,靠着我!千万别强撑!”


    苏绒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度,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扶着脚步虚浮却终于能借力站稳的明珠,一步步朝着那扇被踹开的破门挪去。


    每一步都让明珠踏得异常艰难,整个人几乎挂在苏绒身上,脚步是货真价实的踉跄蹒跚。


    “姐姐……谢谢苏苏姐……”


    明珠也非常上道,立刻带上了浓重的疲惫哭腔,声音又细又弱,完全是累脱了力的小可怜。


    两个姑娘终于出了柴房,感受起夜风拂过带来的凉意和远处隐约的人声,紧接着重新踏入那条僻静小径。


    明珠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倚在苏绒的臂弯里,每一步都踏得虚浮不稳,全靠苏绒暗中发力稳住重心。


    夜风吹过她散乱的额发,露出光洁额头下那双盛满了疲惫和惊惧的眼,以及唇边努力维持却总在下垂的弧度。


    她的喘息细弱,带着不易察觉的呜咽,配合着被揉皱的衣角和疲惫不堪的瑟缩,将“蕊儿”几乎是演得入木三分。


    苏绒余光瞅着,心里是且惊且叹。


    也不知道这是天赋异禀啊,还是本色出演啊?


    反正,千万别来人啊……


    她在心里无声地默祷,脚步放得极缓,几乎是拖着明珠在青石板上挪。


    一双眼睛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滴溜溜地转动着,警觉地四处扫视。


    这条路僻静依旧,只有风过叶片的声音和少女臂弯里明珠细微压抑的喘息。


    结果吧……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她们刚挪过一个堆放着破篓子的墙角,前方大约十多步远的月亮门洞处,几道光便从门外晃了进来。


    紧接着,就清晰地听见了几个妇人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慵懒又带着点抱怨的闲谈,像碎掉的珠子,一颗颗落进寂静的夜里。


    “…三房院里那点子破事,谁耐烦管?横竖坏不到咱们头上,也就二门上的婆子瞎操心…”


    “…可不是嘛,熬到后半夜骨头都锈了…这巡夜的差事愈发不是人干的…”


    是巡夜的婆子……


    数量不止一个,而且马上就要穿过月亮门了……


    苏绒的心蓦地向下一沉。明珠靠在她身上的身体瞬间僵硬,轻微的战栗透过薄薄的衣衫清晰地传递过来。


    “别怕,也别动,就做你的蕊儿。”


    少女轻轻的气音几乎湮灭在风声里,同时手上微调,让明珠更深的埋首在自己的肩颈处,整个姿态呈现出一种支撑力耗尽的、完全依赖的软弱。


    而苏绒自己则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肩线仿佛不堪重负地塌下,又勉力挺起一点单薄的脊梁,摆出一副既要强撑着同伴,又不得不面对盘问的委屈和无奈。


    几乎是刚刚调整好姿势,那昏黄的灯光便彻底淹没了她们,三个巡夜的身影从月亮门内依次走出。


    打头的是个脸庞浮肿、眼神浑浊的老婆子,一手提着个灯,一手扶着老腰。


    后面跟着两个同样哈欠连天的中年仆妇。


    “啧,大半夜的……”


    提灯的老婆子嗓门不高,带着熬夜的沙哑,灯光在苏绒和明珠身上晃了晃。她身后的两个仆妇也探头看了过来。


    “娘子恕罪!奴婢们惊扰了!”


    苏绒连忙扶着明珠,努力让两人稳住身形,声音放得又软又急,带着十分的歉意:“是奴婢们不小心挡了路。”


    灯光照亮了明珠那张毫无血色、冷汗涔涔的脸,还有那双几乎睁不开的眼睛。


    她整个人挂在苏绒臂弯里直发抖,看着就让人揪心。


    “这丫头……是怎么了?”


    老婆子浑浊的眼睛在明珠脸上定了定,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少了刚出现的烦躁,多了点粗声粗气的关切。


    苏绒抓住这份关切,声音愈发诚恳焦急起来:“回娘子的话,这是我们湘妃阁浆洗房的蕊儿妹妹……”


    她又快又清楚地把蕊儿被外厨房硬拉去洗碗、熬到半夜、伤了脚踝险些栽井的故事编了一遍。


    一边说,一边还小心地托着明珠的手臂,好让面前的人看清这可怜的女儿。


    “奴婢实在没法子看着不管,想着赶紧把蕊儿妹妹弄回去缓缓。您瞧她这模样,再耽误,怕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苏绒的语气里带着点哽咽,那双盛满恳求的眼睛在昏黄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清亮逼人,仿佛汇聚了所有不安和希冀的星光。


    老婆子听着,看着眼前这随时要倒下的丫头,还有旁边这个急得快哭出来、死命扶着她的新侍女,浑浊的眼神闪了闪。


    都是底下熬着的人,谁没个倒霉的时候?这新来的丫头倒是有几分情义……


    就在这时,苏绒左手用力架着明珠,右手借着衣褶的掩护,飞快地从怀里里摸出几块小小温热的碎银子,轻轻地塞到了老婆子空闲的那只手中。


    银子入手,老婆子微微一怔,目光落在苏绒那双清澈焦急、充满了祈求和一点点无措的眼神上。


    心里那点物伤其类的怜意又被这懂事的“心意”勾起了一点点。


    “唉,这倒霉丫头!”


    老婆子叹了口气,声音更缓了些,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怜惜:“身子骨弱成这样,还遭这份罪……”


    她侧过身,用手里提着的灯往旁边照了照,意思是让她们过去。


    “赶紧扶回去歇着吧!大半夜的,看着怪瘆人的……再给她灌碗热姜汤发发汗!”


    “哎!奴婢记下了!多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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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多谢您提点!”


    苏绒声音里全是感激,戏精上身一样,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几乎是拖着明珠,摇摇晃晃地从婆子身边挪了过去,脸上挂着被长辈关心后的羞赧和安心。


    明珠也配合地发出气若游丝的道谢声,活脱脱一只被暴雨打蔫儿的小鹌鹑,身体软绵绵地靠在苏绒身上。


    走过月亮门洞,苏绒几乎是挟持着虚软无力的明珠躲开来时的回廊,挪回了之前的花墙前。


    “到了!”


    苏绒把明珠小心翼翼地靠在墙根底下,后者几乎一沾地就软了下去,冷汗浸湿了额发,看向苏绒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小咪早已默契地钻了出去,紧接着墙外就响起张不易明显还没睡醒的声音。


    “我的小祖宗,可算有动静了!怎么样?里面……”


    “张不易!”


    苏绒立刻凑近洞窗,也压低了声音回应,语速飞快。


    “人救到了,就在我身边,但明珠她身子太虚,根本走不动了!快去找个结实的帮手来!得从外面把她……”


    她本想说抱出去,但瞥了一眼靠在墙根的明珠,还是改了口。


    “……弄出去。动作要快,别惊动人!”


    “得嘞!”


    墙外张不易应得利索,紧接着便是疾步远去的脚步声。苏绒这才像卸下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月光如水,勾勒出她微微仰起的侧脸轮廓,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粘在颊边,却掩不住那双明亮得几乎在黑暗中燃烧的眼睛。


    她借着微光低头看向明珠,明珠蜷缩在那里,一双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苏绒的脸。


    见她回望回来,苍白的小脸还悄然飞起了两团明显的红晕。


    苏绒被她看得心头一软,又有些想笑,眼底的锐利化作了春水般的柔和,一丝促狭的光点在眸中闪烁起来。


    她蹲下身伸出手,帮明珠拂开粘在汗湿额角的一缕乱发,声音放得轻轻的。


    “明珠姑娘,那个…待会儿会来个…呃,孔武有力的汉子把你架出去,你介意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毕竟古代女子,尤其是像明珠这样看起来温顺的,多半很看重避嫌。


    明珠的眼睫飞快地扇动了几下,脸上那两团红晕仿佛更浓了些,像熟透的石榴籽。


    她咬着下唇,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对着苏绒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如同蚊蚋,却字字清晰。


    “都走到这了,明珠什么都不怕。”


    月光透过花叶隙洒下点点银辉,也为苏绒的脸庞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清光。


    在明珠眼中,此刻汗水未干的苏小掌柜,眼里的星光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带着一种踏破险境后慵懒又强大的神采,简直比画本里那些飞天遁地的侠女还要令人心折……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墙外后巷清冽的夜风拂过面颊,带着自由的气息。


    明珠已经完全脱力,软软地倚靠着苏绒,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亦或兼而有之。


    张不易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件半旧的粗布外衫,动作麻利地裹在了明珠身上,遮住了她单薄的襦裙。


    小咪则蜷缩在明珠脚边,满足地打着小呼噜。


    苏绒顾不上自己的疲惫,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圈,确认安全无误后,立刻转向张不易,声音压得很低。


    “林砚人呢?”


    张不易正一脸庆幸,听到苏绒问话,那脸上惯有的八卦笑容瞬间收了起来,变得一脸凝重。


    他瞥了一眼定远侯府正门的方向——那里隐约还能听到喧闹人声和车马声。


    “大人还在侯府门前,定远侯亲自堵着他寒暄,那架势……”


    “其实照理来说,我们廷尉办案最要不得的就是这样打草惊蛇,倘若到了白天,找个随便什么样的借口把定远侯请进衙门,那就不至于……”


    张不易没说完,但目光在苏绒和被裹得严严实实、脸色依旧苍白的明珠身上打了个转,意思再明白不过。


    其实,苏绒自己也明白。


    错非林砚主动暴露,在前方以一己之力死死拖住了定远侯和侯府的注意力。


    将这侯府今夜绝大部分的压力都顶在了正门口那片煌煌灯火之下……


    她这边,恐怕还不能这么顺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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