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已入秋一个多月，气温却还有些燥热。
清晨时分，天色微亮，街上还没什么人，路口的早餐摊子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大锅里盛着香浓的胡辣汤，旁边刚炸好的油条摆在竹篮里，冒着热气。
半空交错的电线上落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窗帘紧闭的屋里，其他人还在沉睡，闵向栀从床上坐起，透过窗帘缝隙的光亮，她看了一眼闹钟。
刚过早上五点，时间还早，谭家的人都还没起床，她也不敢洗漱去，怕惊扰了其他人。
关掉闹钟的起床铃声，闵向栀下了床，她走到窗边的写字桌前，拉开了窗帘。
外头天色还有些昏暗，只有少许路灯的光亮笼在街头，闵向栀伸手扭开桌上的台灯，她掏出英文词典，开始背起了单词。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响起脚步声，许是有人起床了，闵向栀停下笔，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声。
从厨房传来流水的声响，还有燃气灶开火的声音，应该是谭姨起来做早餐了。
收拾好课本，闵向栀起身又合上了窗帘。
关上台灯，就着窗帘外的光亮，闵向栀换掉身上的睡衣，而后她随手绑了个马尾，便拿着洗漱用品走出了房间。
清晨的日光已经落进屋里，透过厨房的玻璃，落下一大片黄扑扑的光亮。
见许艺萍正在忙着做早餐，闵向栀走过去，乖巧的打了声招呼：“谭姨早。”
许艺萍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闵向栀，她笑呵呵的应了一句：“诶，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太困。”闵向栀小声回道。
“可能是认床的缘故，待几天就没事了。”燃气灶上做的开水响起鸣声，许艺萍伸手关掉了火灶。
转而看到闵向栀手上的洗漱用品，许艺萍又催促了一句：“快去洗脸吧，洗完出来吃早餐。”
“嗯。”闵向栀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许艺萍望着她乖巧的背影，笑了笑：这孩子可真乖。
拿着洗漱用品走进洗手间，闵向栀虚掩上门，她拧开水龙头，接了杯清水，开始刷牙。
外面很快响起许艺萍的声音：“知贤，快叫醒你弟弟，一块出来吃早餐。”
闵向栀停了下来，她含着满嘴的泡沫，听了下外面的动静。
没有回应。
两个哥哥应该还没起床吧。
对着镜子，将后面一排牙齿刷干净后，闵向栀拿起杯子，漱了漱口。
嘴里的泡沫还没漱干净，闵向栀只好就着杯口，又含了一口清水。
刚想要再漱口时，洗手间虚掩的门突然被人推了一下，门朝里慢悠悠的打开了。
“还没好么？”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含糊的男声，懒懒散散的。
闵向栀心里一惊，她鼓着腮帮子，不禁偏头望了过去。
洗手间的门口，有个少年侧倚在门框上，他裸着上半身，锁骨间垂着一条白金项链，他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揉了揉他浅栗色的短发。
日光照过来，松松散散的落了他一身。
少年似是刚睡醒，睡眼惺忪，他光脚，只穿着一条黑色运动裤，腰间白色的细带松垮的垂下来，露出了印着字母的内裤边边。
似是还能隐约看到他坚实的腹肌。
“咕咚——”一下。
闵向栀不小心咽下了嘴里还有些泡沫的漱口水。
“……”
“咳——咳——”
反应过来后，闵向栀趴在水池前连着咳了好几下，又连忙举起手中的杯子，仰头呼噜噜地漱了漱口。
可是。
没用了。
那口漱口水已经被她结结实实的咽进肚子里了。
呜呜呜。
靠在门边的谭卓言，被她的动静声彻底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刚望过去，却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水池边的人，就被一件黑T恤蒙住了脑袋。
“穿上。”一个冷清的声音响起。
洗手间的门也跟着慢慢的合上了。
“我还以为老妈在里面。”
“不是。”
“那是谁？”
“是老闵家的女儿向栀，你们小时候见过的。”许艺萍的声音跟着响起来，“前天向栀过来时，你们都没在家，昨晚你们飞机晚点，回来时我们又都睡了，等下刚好一起照个面。”
……
洗手间里，闵向栀弯着腰，双手掬着一捧温水，听完外面的对话，她突然噗的一下，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手心的温水里。
唔。
不想出去。
不想打招呼。
她想遁地消失。
回到房间，抹完护肤品，闵向栀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走出去。
许艺萍刚好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热好的饺子，见闵向栀走了出来，便招呼了一句：“快来坐，尝尝这饺子，茴香肉馅的，你小时候可喜欢谭姨包的肉馅饺子了。”
“嗯。”闵向栀乖乖的走过去，拉开一把椅子落座了下来。
不一会儿，谭家的两个兄弟也跟着走过来，分别落座到了闵向栀的对面。
许艺萍一边将盛好的白粥放到桌上，一边介绍道：“这是我们家老大谭知贤，旁边是老二谭卓言，小时候你们都见过的，不过自从你家人带你搬离江城后，就很久都没见过了。”
确实很久没见了，两个哥哥也都长成了陌生的模样，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闵向栀也记不得多少了。
闵向栀乖巧的坐在那里，她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些拘谨的望着谭知贤，小声招呼道：“哥哥好。”
谭知贤点头应了一声，他话不多，给人很冷清的样子。
余光瞥见旁边的谭卓言，脑海里突然闪现刚才洗手间的那一幕，闵向栀羞红了脸，害臊的不敢偏头看他。
刚好这时，许艺萍将一小碗饺子放到了她面前：“快趁热吃吧。”
闵向栀匆匆瞥了一眼谭卓言，声音细细小小道：“哥哥好。”
闻言，谭卓言微掀眼皮望了过去，对面的闵向栀低着头，也不看他，那模样仿佛在跟她面前的茴香肉馅的饺子打招呼。
许艺萍将一碗白粥放到了谭卓言的面前：“向栀转到了你们一中，等下你送妹妹上学。”
听到这话，原本在那里默默对着饺子的闵向栀，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坐直了身子。
那一下，像极了一只发呆的小猫，突然听到动静声变成了飞机耳。
谭卓言勾唇笑了下，没等闵向栀开口拒绝，他漫不经心的丢过去一句：“行，我送妹妹上学。”
许是早晨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还有些干哑，那一声妹妹含糊，又黏腻。
像是撒出来的蜂蜜一样，甜的发腻。
顺着他的声音望过去时，刚好跟他漫不经意的视线相对上，闵向栀攸地一下羞红了脸，她闷闷的低下头，什么都没再说了。
屋里的电话响起，许艺萍放下筷子，起身去接电话了。
餐桌这边，只剩下闵向栀跟谭家的两兄弟。
谭卓言拿起桌上的一盒牛奶，就着吸管，慢悠悠的喝了两三口，余光扫过对面，看到闵向栀小小的一只窝在那里。
许是有些拘谨，她吃东西时，也不好意思去拿别的，就闷着头，安静的吃着刚才许艺萍给她盛的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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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和小碗里的三个饺子。
桌上的鸡蛋和红薯，她都没好意思去拿。
对面的谭知贤拿起个鸡蛋，刚要准备递过去，就看到闵向栀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两位哥哥慢慢吃。”
说完，闵向栀就起身离开了餐桌。
回到房间，收拾了下书包，差不多七点多时，闵向栀就跟着谭卓言出了门。
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阳光铺撒下来，落在谭卓言的身上，他个子很高，肩膀宽厚，一侧的肩膀挂着单肩包，双手插兜走路的样子散漫，而无谓。
看到他戴着耳机，闵向栀也不敢跟他搭话，就一路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周一的早上，公交车上的人有些多，上了车也没座位，闵向栀就跟着谭卓言站到了过道上。
车里的学生比较多，有几个女生穿着跟谭卓言一样的蓝白条纹的衬衫。
刚站稳，前面座位上的一个女生红着脸，抬头望着谭卓言唤了声：“学长？”
谭卓言戴着耳机，眉眼松散的望着窗外，完全没听到那女生唤他。
旁边的闵向栀伸手，扯了下谭卓言的衣角，他这才有所反应，偏头望向她那里，摘了一边的耳机：“有事？”
闵向栀小声道：“是前面的女生找你？”
谭卓言转头，低着眼睫，望向了那女生，却不说话。
看谭卓言朝这边望了过来，女生红着脸，兴奋的跟他搭话道：“学长，你要坐我这里么，我可以将位置让给你。”
“不用。”谭卓言一边戴上耳机，一边回绝道。
虽然被拒绝了，那女生却还是激动的跟身边的朋友炫耀道：“学长跟我说话了，他跟我说话了！”
不仅那女生，车上几乎所有女生，在谭卓言上车后，目光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站在旁边的闵向栀，也被迫接受了那些投过来的目光，像是被顺便观光的猴子一样，不住的被人打量，惹得她浑身不自在。
恨不得下一站就下车。
闵向栀抓着座位后面的扶手，抬头看到车身上面张贴的行车路线，离江城的市一中还有好几站。
大概有，一，二，三……
闵向栀仰着头，默默的在心里，一站一站的数着。
前面突然蹿出来一只野猫，司机踩了急刹车，车里一阵惊慌，站在过道的人，也由于惯性朝前倒去。
刹车来的太急，在那里数站牌的闵向栀都还来不及反应，身子跟着突然向前倒去时，她慌乱的抓住了旁边谭卓言的衣领。
混乱的车厢里，谭卓言身上蓝白衬衫一侧的衣领，被闵向栀扯得变了形，连带着里面的白T恤也被拉扯着，几近露出了他小半个肩膀。
一边的耳机也被她扯了下来，晃晃悠悠的搭在了他身前。
有些狼狈。
闵向栀紧忙松开了手，刚要张口道歉，就听到谭卓言没声没调的丢过来一句：“还想看？”
“嗯，什么？”闵向栀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公交车里已恢复如常，继续平稳的朝前行驶着，日光透过车窗，明明晃晃的落了进来。
谭卓言望着车窗外，少年眉眼清朗，侧脸的线条尤为的蛊惑人，日光斑驳了他一身，落在他好看的眉眼里，却也没拉扯出半点的温润。
少年狭长的眼尾卷着那么一点笑意，恣意，又勾人。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谭卓言懒懒散散的站在那里，他单手抓着车内的吊环，也不看闵向栀，只是伸手慢悠悠的将衣领拉扯了上来。
而后他故意靠近她，还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跟她讲悄悄话：“早上还没看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