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愫回弯手指站起身,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宋夫人,本宫是说弹好弹坏都没关系,可这弹断了...是不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臣妇技艺不精,扫了娘娘的兴致,愿受责罚。”
萧玉珍以袖掩唇,自指缝间滑出轻笑声而后又微微叹息:“寿宴断弦如此不吉利,应当杖责,但念宋夫人身怀六甲可免杖刑,便...”
萧玉珍指指自己身旁的空地道:“便在此处跪到寿宴结束吧。”
“多谢贵妃娘娘谅解,娘娘宽厚,臣妇铭感于心。”
程愫走进湖心亭走到萧玉珍身旁的空地,理好衣裙跪了下去。
该来的早晚要来,这次只是警告,若她再和陛下纠缠不清,恐怕萧玉珍就仅是罚她跪这么简单了。
萧家,当真棘手。
“贵妃娘娘,臣妻向来体弱,如今怀有身孕,恐怕跪不了那么久,求贵妃娘娘宽宥。”
程愫看向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宋文远,心里并不惊讶,自己怀着身孕的夫人被罚跪,若不站出来,怕是要被世人诟病。
萧玉珍撑着额头抬眸瞥宋文远一眼:“你要本宫宽宥,那本宫心里的委屈该往何处消呀?不然请陛下来断断官司?”
宋文远哑口,只得作罢。
不远处,薛冉站起来朗声道:“说不定是琴有问题呢,贵妃娘娘不曾查验便下责罚,未免有失公允。”
萧玉珍轻轻拂一下耳朵头都没抬道:“谁在说话?吵得本宫头疼,掌嘴。”
“是。”
侍候在一旁的宫女领命走到薛冉身前,扬手狠狠给了薛冉一巴掌。
程愫跪直身子只能干着急,她怎么可能傻乎乎真跪到寿宴结束?跪两刻钟她就会装作肚子痛晕倒,可惜薛冉根本不知道她的想法。
她盯着薛冉,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同样看她时,她摇摇头用口型说了句没事、坐下。
薛冉忍着怒气站在那慢慢攥紧了拳头。
程愫心中更加焦急,薛冉的性子宁折不弯、黑白分明,若是控制不住情绪在寿宴上惹出事端,怕是很难收场。
同她一样担心薛冉的平宁侯站起来揖手道:“贵妃娘娘息怒,小女性子鲁莽,说出的话不过脑子,实在无意顶撞贵妃娘娘,臣代她向娘娘赔罪了。”
“哦?”萧玉珍终于正眼看人,朝平宁侯笑笑:“原来是平宁侯的爱女呀,倒是本宫的不是,未能认出来。”
她轻抚发髻随意摘下一根簪子,递给身旁的宫女道:“把这簪子赏给薛小姐,伤了脸蛋儿怪叫人心疼的。”
宫女拿着簪子送到薛冉面前,薛冉一动未动,平宁侯夫人赶忙起身上前掐一把薛冉的胳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贵妃娘娘,说呀,快说呀..”
薛冉一点点松开拳头,接过发簪心底满不情愿地说道:“臣女谢贵妃娘娘赏。”
萧玉珍轻声一笑:“误会一场,都坐吧。”
程愫见薛冉坐回去默默松了口气。
湖心亭贵妃右侧,吴宣娇忽然开口嘲笑道:“我曾听闻平宁侯府二小姐求学时把同窗打了个半残,以至于没人敢求娶薛家姑娘,我原本不信,今日一见倒觉传言非虚。”
薛冉想站起来反驳,却被平宁侯夫人硬生生按住拦了下来。
“是吗,本宫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平宁侯都说了薛家小姐性子鲁莽,想来是可信的。”
吴宣娇和萧玉珍两人相视笑笑,薛冉气得倒了满杯酒一饮而尽。
程愫的目光扫过湖心亭中的几个人,落到晋王妃陈成玉身上,那双疏淡的眸子隐约可看出些许不悦。
她思索少时又看了眼惠嫔萧文珠,那人正用帕子遮挡嘴唇跟着萧玉珍和吴宣娇一起笑。
程愫低下头,手上的鲜血因未注意蹭到了裙摆上一些,她拿出帕子将划破的指头缠住,今日的情形想接近晋王妃不太可能了,只得日后再寻时机。
另一边席位上,陆芍华急得出了一头的汗,想想用力怼一下陆宁道:“你去把愫儿抱下来。”
陆宁用不可置信看什么奇怪东西的眼神看着陆芍华:“阿姐怕不是疯魔了吧?”
“这宋文远真靠不住,自己夫人在那跪着,他是最能堂堂正正救人的那个,结果也不多辩几句,好歹是四品朝廷命官,就那么畏惧萧家吗?半点血性都没有,我看当初愫儿都不如嫁给你。”
陆宁捏捏睛明穴:“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别的吗?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她在那跪着?她还大着肚子呢。”
“以我对愫儿妹妹的了解,她心中应已有了主意,二姐不用过于担忧。”
陆芍华对陆宁翻了个大白眼:“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陆宁无奈摇了摇头。
“嚯好生热闹啊!”通往牡丹台的入口处传来朗笑声,众人皆寻声看了过去,走过来的是位年轻男子。
男子一身锦缎,袖口用金线绣着祥云纹,衣摆随步伐翻飞,金冠束发,笑起来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飞扬肆意。
“臣弟来迟了,皇嫂莫怪呀。”
程愫听着年轻男子的自称,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先皇最小的儿子,瑞王穆景玉。
“本宫以为五弟不会来了呢。”
猜对了。
“怎么会,皇嫂寿辰,臣弟必然要献上厚礼。”穆景玉招一下手,“将本王为皇嫂准备的寿礼呈上来。”
一声声皇嫂听得萧玉珍嘴角就快咧到耳朵。
很快足有一人高被红布蒙盖的物件便被合力抬上来,红布掀开,一尊通体莹润由上好羊脂玉打造的玉观音进入了众人眼中。
饶是再有人见多识广,也未见过用羊脂玉打造出的这么大的观音像。
“臣弟贺皇嫂千秋之喜,祝皇嫂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福履康宁,岁岁长春。”
“五弟有心了,快请坐。”
穆景玉颔首走进湖心亭,注意到角落跪着一人自然地上前去扶道:“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还有人跪着,快起来吧。”
萧玉珍扫一眼程愫:“五弟有所不知,这位是吏部宋侍郎的夫人,在宴上抚琴却将琴弦弄断,平添了许多不吉利,本宫这才罚她跪着。”
“皇嫂向来宽厚,臣弟看这位夫人还怀有身孕,不如就算了吧,毕竟...”穆景玉看看亭外观音像笑一下,“毕竟观音大士看着呢。”
萧玉珍看看观音像再看看穆景玉,谁的面子都不好不给,只好作罢让程愫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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