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休养半月,程愫的身子大好。
正赶上春闱放榜,整个上京城因为这件事空前的热闹,京中但凡有人家出了贡士,都是鼓乐齐鸣张灯结彩。
程愫也不想错过这份热闹,感觉有些气力便带着兰芷出了府。
马车行至张榜的城墙下,程愫戴上帷帽走下马车挤进人群抬头看向榜单。
今年会试一共录取二百人,人数不算多,所以竞争格外激烈,榜单上有几个名字出自世家,算有些耳熟。
程愫看了一圈名字扬着的嘴角慢慢放下,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名字:“居然没有孟良?他没中?”
兰芷在一旁跟着看一遍道:“还真的没有孟公子的名字。”
“刚刚放榜,他人应该还没走,我们去他住的客栈看看。”
“好。”
两人乘马车赶到客栈,问了客栈掌柜在大堂等待许久才见头发蓬乱、胡茬覆面的年轻人从楼梯走下来。
“孟某见过宋夫人。”
“孟公子怎么...这副模样了?”
孟良面露尴尬,稍稍理理鬓角揖手道:“让宋夫人见笑了。”
“是因为榜上无名?”
孟良眼中难掩自嘲之意:“某才疏学浅今试未中,无颜登门提亲,明日便要返乡了。”
程愫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当初为柳清清牵线孟良,很大原因是看中孟良的学识想着他能金榜题名走出个锦绣前程,如今会试未中,婚事自然要作罢。
“孟公子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回乡继续教书、读书,三年后入京再考。”
程愫点点头,确是个有骨气的,她从兰芷那拿来荷包递给孟良道:“返乡之路艰辛,这些钱孟公子先拿着,虽不多,关键时候总能用上。”
“朝廷会提供返乡路费,宋夫人这钱我不能要。”
“你我相识一场,只当是我的一份心意,我相信孟公子定有功成名就之日,到时还怕还不上我这点钱吗?”
孟良定定地看着荷包,兰芷看不下去拿起荷包塞进孟良手里:“我家小姐既给你,你就拿着吧,路上用钱的地方多,别为了面子没苦硬吃。”
程愫笑一下道:“孟公子,一路平安,期待三年后京城再见。”
孟良捏紧荷包扑通跪到地上揖手道:“夫人知遇之恩,某铭记五内,他日必结草衔环以报。”
“呃你..你快起来。”程愫看一眼兰芷,兰芷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不过是点小事,你不必如此,何况我也没帮过你什么忙。”
孟良摇摇头:“不,我读书应试至今,夫人是第一个这样相信我能有一番作为的人,不仅给我返乡路费,还为我介绍良缘,只是不才辜负了夫人好意,这次返乡我定潜心读书,来日报答夫人恩情。”
程愫是真的没想到这点小事会被人当作大恩,她怔了一会扶起孟良行礼的胳膊道:“只要你有这份心,不懈怠,我相信下次会试你定榜上有名。”
“夫人所说孟某铭记。”
“嗯,明日路上小心,我先回了。”
“夫人慢走。”
离开客栈回到马车上,程愫轻轻叹了口气:“这样抱诚守真的人竟然落榜了,当真可惜。”
“晟国人才济济,总有这山比过那山高,小姐不必惋惜。”
“说的也是。”程愫微微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着急地推开马车门对车夫说道:“回榜单那里。”
“是,夫人。”
马车掉头返回张贴榜单的城墙,程愫下车快步挤进人群视线迅速扫过一排排名字最终停到其中一个名字上。
“周文洋..”
“小姐?怎么了?”
程愫眉头皱起低声道:“这榜单好像有问题。”
“啊?”兰芷震惊地捂住嘴,“怎么可能?这可是会试的榜单。”
“周文洋是少府监周任的侄子,少时他曾对我口中妄言被兄长打了一顿,在那之后兄长便派人监视他,怕他再近我身,负责监视的人曾说过多次他纨绔懒散、不堪大用,如今怎么会杏榜高中,还名列前茅?”
“会不会是...突然上进了?”
程愫蹙眉思索少顷道:“是不是突然上进查查便知,我们去找陆三哥。”
“好。”
两人匆忙赶到工部求见,小厮将她们引入大堂,等候不久便见陆宁快步走过来。
“愫儿妹妹怎么突然来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确有要事需与三哥哥单独说。”
陆宁知晓如果是小事程愫不会亲自来找他,因而顾不上什么规矩,遣散了无关之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愫将心中疑虑说出来,陆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三哥哥,你能不能想办法看到孟良的试卷?”
“你觉得他可能被顶替了?”
“只是猜测,未见到试卷谁也不能肯定。”
陆宁思索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一锤掌心道:“我们现在去贡院。”
“我们?我也能进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去取父亲的令牌。”
“好。”
在工部大门口等候不久,陆宁匆匆跑出来拉着程愫上了马车。
程愫见他气喘吁吁的模样道:“三哥哥怎的如此着急,天色还早,贡院应该没有落锁。”
“令牌是偷的,若慢了恐怕要被父亲发现。”
程愫震惊地睁大眼睛:“偷的?你偷令牌?”
古板如陆宁也会偷令牌?
陆宁稍有些不好意思,但说出的话却仍义正严辞:“得知孟良落榜时我疑惑了一整天都未敢相信,听到你说的话我方解了疑,可我见过孟良的文章,父亲未曾见过,若我贸然提起,他定不会相信,只能先拿到证据。”
程愫闻言慢慢露出笑:“谢谢三哥哥信我。”
“不只是信你,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人才被埋没。”
程愫点点头:“不管怎样,都要说声谢。”
赶到贡院,兰芷留在马车旁,陆宁带着程愫一起靠陆尚书的令牌顺利进入贡院。
两人强装镇定走到收卷所,收卷所四面无窗,只有一道门有两人看守,还上了锁。
陆宁远远看着犯了难:“父亲的令牌顶多能进贡院,想要进入收卷所几乎不可能。”
“我有办法,我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