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戚南在廊柱外观察了许久。
泠玉同萧潋他们说了些什么。
泠玉跟萧潋说话时的语气、用词,甚至是神态上的微妙变化,就连那檀木盒子里的红翡他都探得一清二楚。
这只黑猫确实比他想象中的通灵。
陆戚南温柔地抚摸小黑猫的头,小黑猫也配合得在他肩上屈成一团,舒舒服服地咕咕叫。
泠玉知道他一定会出现,或早或晚。
只不过,他一定是故意。
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一定是故意的。
此番一举,倒是一旁的容晴捏紧了手中的伞,神色凝重地看着突然到来的陆戚南。
算了。
泠玉微微抿唇,收回眼轻声同萧潋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南诏的陆公子,要同我们一起回京。”
语调依旧是柔柔软软,瞧不出有何异样。
陆戚南半弯着唇,笑着摸着猫儿,等着对面的萧潋出言。
“是公主在南诏的朋友吗?在下萧潋,这是我的随从崔浊。”不多时,萧潋语气平和,还礼尚往来地作了一番自我介绍。
崔浊在一旁想掩面,一脸难色。
这这……这对吗?
那个公子看着就不简单。
“朋友?”陆戚南嗤声,瞥了眼泠玉。
“不是吗?陆公子和公主瞧上去很要好。”萧潋侧首,完全没有世家权贵那般架子,和和气气的语气全然没有宣示主权的意思。
他的目光看向泠玉。
泠玉这会儿才瞳孔一缩,料想不到萧潋竟然会这样问。应该说…感觉他像给她台阶下一般。
要不然说他是男主呢?
“嗯,算是……”泠玉被三道灼灼目光盯得发怵,顺水推舟地说下去,随后又想着补充些什么,却又一位下厮匆匆走过来,行礼过后说山下有人要找萧世子。
“是何等人?可有说姓氏?”萧潋问。
小厮将头低得更下,从怀里递过来一样东西。
泠玉没有看清是什么,估摸是符咒一般的东西。
“公主,恕我眼下不能奉陪…”萧潋对着泠玉抱拳,说完便没了影儿。
见状,一旁的崔浊一边望着自家主子的方向一边又赶忙折回来叩首跟他们解释:“公主,世子捉妖心切,还望体谅。”
说完,哈声屈腰,脸上挂着一抹难以不能忽视的歉意与窘迫。
泠玉自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很快便让崔浊也一起走了。
视线内,又只有熟悉的两人。
陆戚南轻嗤,嘴角挂着一抹不可忽视的笑,望着寺门的那两抹背影道:“公主,真觉得萧世子去山下捉妖而不是与佳人幽会?”
他今日上来的时候,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那马车做工精细,车中人还是不是掀起帷幔往上看,是个女的。
印堂有些发黑,估摸是前几日被什么东西吓到,定是那信中被救的女子。
“陆公子…”容晴终于忍不住,拧着眉唤了声他的名字。
随后,一字一顿,咬着牙说出了三个字:“请慎言。”
她真的忍了他很久了。
先是打搅公主与萧世子对言,如今更是当着她的面肆意妄言。
简直是,恶劣又狂妄。
陆戚南却置若罔闻,侧目过来瞧一眼泠玉,怀里的猫已经悠闲地闭上了眼。
“公主?”他又故意唤了声。
“那好吧。”泠玉为自己缓一口气,低低地说,目光有些茫然,在外人面前瞧上去却分外的可怜。
陆戚南抚猫的动作一顿,心底想着她为什么不反驳。
她真的会信?
身旁的容晴也是一怔,她觉得公主才不会相信陆公子的鬼话。
泠玉轻轻叹一口气,似是累极了,眼眸都垂了下去,静静等着他再开口,却不料一旁的容晴急了:
“公主…!”容晴停顿一瞬,很快,她又义愤填膺地说,“萧世子向来正直凛然,定不是如陆公子所说那般借公私会,一定是山下有人求助。公主莫要信他人无端揣测……”
更何况,还是如此折辱的话。
泠玉瞥她一眼,目光平静淡然,像是叫她安心。
容晴只好止住嘴。
被人指桑骂槐,陆戚南倒是好脾气地忍着不吱声,饶是一番玩味地瞧着泠玉,这回儿泠玉却抬起眼,两人四目对上,陆戚南听见她一字一顿道:
“陆公子既然这样说,那要同我一起下山看看事实是如何吗?”
这句话不偏不倚。
陆戚南低声笑了笑,为二人让路,瞧着像是认同的样子,偏偏又在泠玉抬脚瞬间,将肩上的猫抱下来,收回怀里,嘁声道:
“公主,带着陆某恐怕是有些不便吧?不怕你那未婚夫世子误会吗?”
方才同萧潋说朋友什么的,鬼才会信吧?
泠玉却转头,目光雪亮亮,明澈得能从那里见到他的倒影,“方才不是说过了,我们算是朋友?”
同他聊天轻松多了,无厘头的部分夹杂着真诚,泠玉认真的同时又学着他的那点儿阴阳怪气,彼此的气氛比方才要好很多,就连她都想不到自己为何敢如此跟他说话。
或许……或许因为她中了他的蛊吧,她总是会忍不住想到他。
嗯。
陆戚南却不再笑了。
“你真当这样想?”半晌,他忽地冷哼一声,眼底晦暗,黑得吓人,却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透、看明、看彻。
这回儿连“公主”二字都懒得称呼了,直言说出一个“你”字,咬的很厉害,冷彻彻的,如春寒料峭般透骨。
容晴想要上前,泠玉却拦住,日光灼耀,逼得她想要微微眯起眼,却不忘郑重其事地对他点头,语气珍重:“嗯。”
先不撇两人的蛊契关系,单纯的药引关系,她是药他是引。
泠玉不管他是怎样想,她只是觉得她需要一个朋友,刚好他出现了,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十恶不赦,性格虽恶劣但她还能接受。
比起一味的攻略或是忌惮,她也想认认真真地在这个世界交上几个朋友。
“要一起去吗?”泠玉又问,目光仍然是明澈澈的。
其实她方才有些疲乏,昨夜没睡好,今日又早起梳妆,中途又去找猫,而后又来见萧潋。
泠玉心底知道陆戚南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索性便顺着他的话说,而后告诉他真正的事实。
她是看过剧本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萧潋到底要去做什么。
陆戚南抚着猫,没开口,但是气压却降下去不少。
泠玉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猜,或许这个人比较恶劣吧,神色总是写在眉宇间,他左眼卧蚕下面一点点有一颗小黑痣,将他修饰得有些柔。
脸如白瓷,五官疏朗,眉色很浓,唇如红梅一点,孔雀蓝的衣色配上奇异各色的银饰,比起穿汉装多了分氲气与神秘。
对了。
泠玉眸光一闪,差点儿都要忘了,先前羽灵卫为了安危起见,将他身上可疑的物品都收了个尽,贴身衣物自然也没放过。
那时候她见到他眼底生起了阴戾,明明是极其不情愿的,紧皱着眉就好像恶狼龇牙一般,最后却还是照做了。
恶兽收起了它的獠牙。
“公主。”
泠玉猛的一怔,一时间竟没意识到方才自己走神了,视线内,夺目孔雀蓝衣色早已消失不见。
“陆公子他…跑了。”容晴忍下一口气同她解释,语气说不上好也称不上坏,“朝着…山下。”
换句话说,就是往着萧世子那边。
泠玉抬脚就想往山下走,容晴却牵住她的衣角,额汗如珠,“公主,不可!”
短短四字,泠玉知道这其中的含义,也知道她的顾虑,仅仅几瞬,她便将容晴的手拾起,放入自己的掌心,再次长言:
“容晴,不管你信或不信,忌惮或是猜疑陆公子,我如今将他当朋友,这是认真的。”
她说完就往山下跑,势必是去追他。容晴见状,心底长叹一气,跟上公主的脚步。
*
“世子,您真觉得那公子是公主在南诏的朋友吗?”
一路往下,倒也不急于一时,方才那小厮送来的其实是真安观的信物,估摸是世子真安观的某个同门师兄弟到了。
崔浊那时救主心切,倒也不忘了有备无患,特意往京城的真安观也送了急书,如今看来是公主的千里马更胜一筹。
只不过,公主身边这么还带了个貌美的俊俏公子?还是南诏来的,看着就不好惹。最主要的是,公主和他瞧着就不像朋友啊!
萧潋眉眼未挑,只是轻声道:“不是朋友,那阿浊觉得是如何?”
他的步履很快,白袍飘逸,腰身有劲,瞧上去异采飞扬,全然不像是个生过病的人。
崔浊跟在后面跑,不由得喘气,“世子,世子您慢点儿!”
若是不小心摔了他回府可能会被侯爷夫人乱棍打死的。
山上断断续续都是上来的村民,一路往下望下去还能见到官道上的辇车,好几辆,还跟着好几个黑衣护卫,一眼就能猜出是昭宁公主的辇车。
昭宁公主,这个记忆中的名字,若不是这自小便定下的姻缘,这一生中,他萧潋又能见到她几次呢?
崔浊终于勉强赶上他,原因便是自家主子帮扶着一名年迈的阿婆捡背篼上散下来的野菜跟干柴,步履慢下不少。
“世子…”崔浊大口喘气,彼时萧潋也叮嘱阿婆一路小心,嘴里唾沫都没来得及咽下去,萧潋回过头来同他道,“还有,阿浊,这种事你怎还告知了我师弟?”
若是让他师父知晓他因中蝼毒便如此兴师动众,恐怕回观里要被笑话一辈子了。
视线内,崔浊也远远瞧见了同主子一样的白衣袍,胸前挂着一盆八卦盘,头冠用一乌簪束起,白瓷小脸,明明看着没多大,模样却正气十足。
隔老远,跟有心灵感应般的,林濁只是微微晃眼,就在人群之中找到自己奔波数日寻来的人,他毫不犹豫地唤了一声:“大师兄!!!”
声音彻耳。
彼时,厘芷撩起帷帐,目光掠过车外的景色,略带喜色道:“小姐,夫人醒来了,行李也已经替您备好,咱们快些回去吧!”
宁云楹低嗯一声,手中那紫瑾木盒早已托远道而来的林濁送出去,虽说未能当面送出,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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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自己若是当面送出又怕遭人误会,但比起方才,眼下早已轻松许多。
巍山西面竹林有宁家的一处府宅,专门是他们宁家在巍山供奉金拂寺所建。府宅不算小,但在巍山却堪得上阔,偶有京城炎日时家父也携一家老小来此地避暑。
宁云楹还挺喜欢那处,只可惜祖上为了府宅建宽建阔,选的位置略偏,这才有了前几日她在路上遇蝼兽袭击的事故。
为此,宁母差点儿被险先丢了性命的亲嫡女吓破了胆,又庆幸关键时候真安观的萧世子出手相救,原本想着回京后再差人同定安侯送礼道谢,自家女儿却听闻萧世子中了蝼毒便怎样都不肯走,于是只能拖到今日。
*
银铃轻晃,伴随着柔腻的猫声,陆戚南未见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色,目光稍稍一敛,漆瞳暗如湖底,对着怀中黑猫喃喃自语:
“原来萧世子真的‘有公在身’,而不是与‘佳人幽会’。”
“呵呵。”
他抿笑一声,缓缓朝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忽地,怀中猫莫名咬了他一口,他不耐烦地皱眉,下一瞬——
“陆戚南!”
竹影摇晃,风声鹤唳,却挡不住这一声清脆叫唤。
少年闻声止步,怀着猫落下来,很不高兴地嗷了一声。
钟鸣鼎响,掩过少女碎珠声色,行人墨客之间,只留下他在驻足回首。
应是他的猫跑掉了,反正,绝不会是泠玉唤了他的名字他才会回头。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长长石板阶旁是一众的松林茂树,正式午时,日光盛灼,却只有细微的散落在阶上,凉凉风透过来,凉间带着春寒,少年倒是想不到她会追上来,身后的侍女都跟不上。
难以理解。是怕他给她那个羸弱的未婚夫下蛊吗?
陆戚南撇过眼,眸光冷冷淡淡,猫早就跑远了,他也懒得去找,索性缓缓走着,又像是等泠玉亲自下过来到自己身旁,一直到两人距离近了,甚至看得清泠玉粉白面上上的细汗,才微微眯眯眼,先一步开口:
“公主,您吓走了在下的猫。”
您、在下,他以前从不会说的词,如今也是学得绘声绘色,心底依旧是鄙夷着,汉人麻烦又墨守成规。
随后,如愿在她脸上看到一瞬的怔愣,又瞥见身后匆匆赶来的那名总是呛他的侍女慌乱的神情,陆戚南指尖微动,竟有些想拽着公主再往山下跑。
“我会给你找回来的。”泠玉缓过气,双颊因疾跑后而带着些绯红,整张脸瞧上去红润润的,粉里透着白。
少年眉眼一挑,又听见她陆陆续续道:
“今早它出现在我屋外,护卫见着它一身黑还以为是黑虱,差点儿就要将它乱棍打死,好在我拦下来了。”
“所以没来得及去施粥,也没来得及见萧世子。”
一连串的话就这样道了出来,泠玉未抬眼去看他,却觉得自己身体舒畅不少。
果然,心底还是不能憋太多。
“公主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有些意外,那侍女竟然没跟过来,而是在上面等着,又给他们放哨?
更意外的是这个——他将目光收回,蹙着眉盯着泠玉看。
神色有些像看一个傻子一般。
泠玉不以为意,亦是同他四目相对着,心跳没有很快回笼恢复平静,她的头脑却是异常的清晰,“因为我当你是朋友。”
风舒舒而过。
山下,萧潋同他们一行人正要上来,隔得有些远,又是冗长的石板阶,重重树荫遮挡着,萧潋瞧不见泠玉,只是依稀看见夺人眼球的孔雀衣色,一眼便想到了今日骇然出现在昭宁公主身侧的陆公子。
“师兄师兄,那昭宁公主如何?是何等的模样和性格?”
京城人皆知真安观林天师的大弟子萧潋自小便同远在南诏的昭宁公主定了亲,萧潋生在定安侯府,又是自幼在京城长大,佳名胜誉有目共睹,可是这南诏锦安观长大的昭宁公主却是实打实的在南诏呆了十余年才得以回京。
林濁虽说是林天师的独子,天资却未及得上长他两岁的师兄萧潋,但他不嫉不妒,性情随意豁朗,甚至说心不在此,只是生于这样的世家而有些被迫或无奈之举。
比起学师悟道,他更想游山玩水。
没等师兄回答,一旁的崔浊倒是先一步道:“林小道长!公主杏腮桃颊,一双剪水眼跟会说话似的,盈盈如玉,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待人也是温和得紧!”
自小跟着世子一起长大,道法没学到多少,诗卷词轴倒是跟着看了不少。
萧潋目光一敛,微微叹气,倒也没否认。
“这样吗!师兄!濁儿往后也想见一见公主!”听崔浊这一说林濁一下便提起了兴致,倒是不是真看看昭宁公主生的有多美,而是想着昭宁公主养于南诏,见到的世面定是同他们不一样,他想要去了解千里之外的南诏又是何等的模样。
萧潋同着他们缓缓往上走,视线刚好瞥见从山上下来的一位老伯,老伯似是刚用过饭,唇边还残留着一抹白渍,印在黑黝的皮肤上很是显眼,他想到些什么,徐徐应道:“自然,昭宁公主心善,若是有机会定会带濁儿见一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