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这对主仆客人,莫玲珑上楼去上第二份工。
靠近房门,便听李嬷嬷在里面哄沈小爷表演用手比划一,沈小爷也配合,青翠从旁拍手逗笑。
范氏则似乎有些哽咽。
她伸手叩响门,范氏一叠声道:“快快快,一定是莫姑娘。”
青翠开门把她拉进去:“快,少爷一直在比划’一碗’,擎等着你来给他做面条呢!”
沈小爷看见她,蹬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又一下抱住她腿,仰头:“一碗。”
莫玲珑哭笑不得:“好,一碗。”
她牵着孩子的小手去廊下,依然让他隔着窗户坐在桌上,揭开了卤着肉的焖锅。
盖子一开,卤牛肉的香味随着热气的腾起,顷刻侵占众人的嗅觉。
香料的比例调得恰到好处,能保留牛肉的本味,又完全消除了其中的肉腥气。
沈小爷咽了咽,口水挂在嘴角:“香香!”
范氏又按了按眼角,难抑感慨:“这下不光开了口,还会逗人了……莫姑娘是瑞儿的贵人啊!”
孩子这般大了不会说话,说不急是假的。
再是“贵人语迟”,范氏心里都捏把汗。
这趟奔丧来回三四个月,她时常想起自己儿时在爹娘跟前承欢膝下的光景,又想到从此自己是没爹的人了,动不动便要流泪。
小儿子的开口说话,竟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安慰。
“只是赶巧了,要说贵人,小少爷和沈夫人才是我的贵人。”
莫玲珑一边动作利索地起锅烧水,一边说,“不光让我赚了笔盘缠,还替我做了招牌,喏,我又接到新的客人,每天做两碗面,能赚不少银子呢!”
“哦?”范氏奇道,目光投向自己的婢女和嬷嬷。
青翠哎了一声:“不会是阿竹和贺郎君吧?!昨天来还我碗的时候,阿竹低眉顺眼地谢了那么老半天,还说夫人慧眼识珠呢!”
范氏又看向她。
但莫玲珑有她的原则,不在任何客人面前,提其他客人的信息。
她只淡淡一笑:“玲珑只负责做饭,并没问客人姓名。”
虽然她知道双方应当是认识的。
“我去问问就知道了!”青翠主动说。
片刻后,她跑回来惊喜地说,“夫人,真是他们!”
青翠绘声绘色地描述,她正巧在莫玲珑门口堵到了搁碗的阿竹。
“嗐,那不是巧了么!”
李嬷嬷看范氏全不介怀的样子,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抖机灵,显摆自己知道莫玲珑另接了客人差事的事。
尴尬的岂不是自己?
“你怎么不邀了他们跟我们一同吃算了?”
范氏看一眼廊下一边煮面,一边应着儿子童言童语的姑娘,眼神一柔,“我们这里吃的多,也省得莫姑娘做两顿。”
下层船灶的条件可想而知,又能做出什么来?
范氏前后一品,愈发欣赏莫玲珑。
为人爽利,手脚干净,重要的是嘴严——真以为她看不出贺琛主仆和自己相熟吗?人品好罢了。
这种事,搁在她手底下这些掌柜、管事娘子身上,早就说到她跟前来讨好处了。
“怎么没提?”青翠噼里啪啦说,“阿竹说贺郎君现在吃得好,能进一大碗疙瘩汤,说谢夫人好意。”
想到阿竹那傻样,她就想笑。
鼻尖上沾着不知什么酱,黄黄的,笑得傻乎乎:“青翠姐姐,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疙瘩汤,天天吃都行。”
“莫娘子,你给他们做什么疙瘩汤了?”
“就是普通的南瓜疙瘩汤。”
莫玲珑说着,比划了一番让沈小爷往后靠靠,“要变戏法了,你看好……”
她揭起锅盖,肥白的水汽蒸腾弥漫开来。
像一朵白色的云,从锅沿腾空而起。
沈小爷睁大了眼睛,小嘴张圆:“喔……”
两只短短的胳膊奋力往上一举,像是托起什么东西一样,“飞,飞,飞起来!”
真是越说越利索了。
范氏看着儿子充满童稚的动作,忽地恍如一道闪电掠过脑海,她意识到哪里不一样了——
莫玲珑不像婢女和嬷嬷那样,有意地学孩子的口吻说话,好似这般能让孩子愿意开口一样。
她只说“你”,即便是对着才两岁的孩子。
这发现让她有些愕然,又有些感慨。
虽然贺琛刻意避着,但范氏心里还是留意着这主仆的吃用。
六日后,漕船再次靠码头时,她安排青翠带着两名护卫跟莫玲珑去买菜。
只要莫玲珑眼神瞟过的东西,青翠不分三七二十一买下,如此一来不知不觉又买多了许多。
两个护卫拎了满手,引得码头摊主们愈发卖力吆喝。
莫玲珑心里明镜一般,但还是按自己估算的量,按部就班给贺琛主仆买了接下去几天的食材。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或许是因她日日在船灶上做饭的香味,勾起了其他船客的馋虫和技痒。
这日之后,用船灶做饭的人多了起来。
从早到晚那几口灶都不得空。
炖汤的,煮粥的,做疙瘩汤的,络绎不绝。
莫玲珑本就是先顾着范氏主仆几人,得空了才给阿竹他们做。
这下根本轮不到。
无奈只能借用范氏的锅灶。
但依然坚持每次都在做完她们的饭菜后,才做楼下的。
好在贺琛主仆要求简单,只吃面食。
她换着花样做,汤面,拌面,焖面,蒸面……竟然没有重样。
十几天下来,连青翠都叹服:“绝了,连面馆都没这么多花样!莫娘子,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面的?”
是啊,她会做很多种面。
因为上辈子还没出师的时候,自己跟奶奶相依为命,生活费真是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面条是最为快捷经济的吃食。
用范氏的炉灶,不必跟其他客人抢船灶用,干净又卫生。
可时间一长,两方客户的界限有些模糊。
或许是吃了两顿加过山楂炖的牛肉,沈小爷的胃口空前绝后得好。
好几次硬是从贺琛主仆的锅里,哭着喊着要到小半碗。
每每如此,范氏便顺水推舟地推销做给她们的汤水或菜品:“莫姑娘,上次瑞儿吃了贺郎君他们的面条,这么多菜我们吃不完也喝不完,不如给他们两碗。”
莫玲珑便会如实告知阿竹,由他们自己裁决要不要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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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下,阿竹会耍赖要吃,直到那道清厉的声音冷下来:“吃完自己领罚。”
几次下来,莫玲珑也只见过窗前伏案的背影。
那位贺郎君仿佛有写不完的公文奏疏,看不完的文书材料。
天天就这么坐着,不怕腰肌劳损吗?
即使不劳损,也会得痔疮吧?
为此,莫玲珑有些惋惜。
直到有天一大早,这艘船不知怎的行船中猛烈地一晃,把她晃醒了。
顿时,她想起了前世看过的灾难电影。
一向有些起床气的莫玲珑,立刻从床上跳下去,飞快披上外裳系好腰带推开门。
迎面却见另一艘十分考究华丽的官船从眼前缓缓而过,船的尽头挂着一对写着“金”字的宫灯。
而自己乘的这艘漕船贴着运河岸边,已经让到无处可让的地步。
原来,只是让行。
此时其他舱房的客人也三三两两从房里探出来:
“怎么回事?刚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没瞧见前面这艘吗?这可是上京高官才能坐的船,嘿,民让官呗。”
“……”
她收回视线,才发现甲板尽头那里站着个人。
手里提着把长剑,身穿黑色窄袖劲装,腰间皮质束带泛着冷意的光泽,将他勾勒得挺拔颀长。
此时,他正背对着莫玲珑,久久盯看对面的豪华官船。
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她莫名确信,他就是那位贺郎君。
在船上待了二十来天,能有这份身高的,只见过这位。
这么早出来练功,怪不得坐着腰身提拔,也无痔疮之忧。
只不过——他看起来好年轻,比她猜测的年纪小许多。
她胡思乱想一通,转身回房。
第二天上午,漕船抵达上京码头,站在甲板上能遥遥能望见城市边际线。
莫玲珑去上房收拾自己留在那里的调料和食材,并郑重谢过范氏。
范氏主仆都已经穿戴完毕,虽然颜色依然素净,但面料考究不凡。
沈小爷也换上了素色软缎圆领小褂,还不知从此就要分开,看着她傻乐,流着口水说他新学会的词儿:“面条好吃,肉肉。”
范氏生出依依不舍,握着她手流露真诚:“莫姑娘,我家就在内城东坊的头里,你要是有空,可要来玩。”
李嬷嬷抱着沈小爷,听范氏邀她上门,心中有些震撼。
这莫娘子再是伶俐,也只是个厨娘,哪里能登府尹夫人的门了?
青翠早已替她收拾妥当,郑重将包袱交到她手上:“莫娘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说完,莫玲珑弯腰捏了捏沈小爷的嘟嘟脸:“记得要好好吃饭。”
然后又对一旁的李嬷嬷提道,“要是天气热了他胃口不好,可以让厨房在做肉菜的时候,加点儿山楂或陈皮。”
“好。”李嬷嬷收起异色,“奴婢记住了。”
现在真要再见了。
她摆摆手离开,再下楼去向阿竹主仆道别。
莫玲珑抬手一敲,门应声而开。
里面空无一人。
那个白天腰杆挺直伏案,凌晨穿劲装练武的男人,最后也没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