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雷声打下,暴雨又至。
破庙屋顶的瓦片被雨珠子打破,裂开一道小口子,数不尽的雨水从口子里灌下,齐齐倾泄在宋春迟身上。
哒哒哒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景润牵着马儿,一身狼狈地钻进破庙,刚刚伸直身子,却愣住。
灰暗破庙里,破损的佛像嘴角咧着笑,普度众生的面容上,投射着仁和的目光,同他注视。
佛像目光之下,一妙龄少女,身穿素衣,满身血迹,凌乱的发丝还在往下渗血。
她侧对着他,面容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哐当一声,银光一闪,她手中的长刀掉落在地上。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缓缓转过头来。
门外的光亮顺着她转头的间隙,照亮了她身旁的景象。
一具粗犷大汉的尸体,赫然躺在地上。
尸体身上,坑坑洼洼地布满了长刀砍痕,更为瘆人的是,尸体脸上一道从头划到胸膛的划痕,令人汗洽股栗。
“姑娘?”
赵景润颤着声音,递出一张绣帕。
“姑娘,擦擦脸……”
“……好……谢谢……”
篝火火焰随风摇曳,在幽幽破庙里,映在宋春迟的精致眉眼上,恍若杀人不眨眼的罗刹女。
听到赵景润声音,她才有了些反应。
她干涸的开口,缓缓接过,擦了没两下,鼻尖充斥的血腥气让她肠胃翻滚,一下子没忍住,吐了出来。
“呕……”
她拿帕子接住,跑到门外,呕声持续。
酸味直冲天灵盖,难受得她眼泪直冒。
这时,背上落下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
她咽下恶心,抬头去看。
眼前男人,身上依旧穿着昨天那身月白长袍,许是一路雨天泥泞,他的衣袖衣摆处皆染了脏污。
华服湿润,氤氲深色,锁骨处绣着的翠绿长竹绕着脖颈生长,衣襟上沾湿的深色,更衬得翠竹幽深,高洁。
“姑娘?”
赵景润再次唤道,伸手面前扬了扬。
“我无事。”
宋春迟别开脸,跌坐在地上,满目疲惫。
她合上眼睛,似在喘息调整。
身前的男人似乎想要问她些什么,见她这般模样,便闭嘴去了他处。
等她再睁眼,便看见赵景润从破庙里找了些木板子,丢进快要熄灭的篝火里。
木板子沾了雨水,一入火焰便升起浓浓黑烟。
呛得二人咳嗽不停。
赵景润赶紧从火里抽出冒着浓烟的木板子,两脚一踩,留下干燥的一半扔进去,冒着黑烟的则被他丢到了破庙外。
“姑娘对不住……”
赵景润面露歉意,缓缓开口解释他出现在破庙的原因:“我昨日醉了酒,醒来便看见姑娘,我……”
赵景润苦笑一声:“我本想问问姑娘我是否轻薄孟浪了,谁知姑娘见我就跑。没有办法,我只能一路打听,循着姑娘出走的方向,跟了过来。”
“还好在此处遇到了姑娘,真是万幸。”
他目光瞥向佛像底下的尸体,问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宋春迟眼睛木木地盯着他,哑声问道:“你不怕我吗?”
她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来,可面前人的脸上除了庆幸和担心,再无其他。
她收回目光,抱着身子蹲在篝火旁。
半张脸明亮娇艳,又阴暗恐怖。
“姑娘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的,我虽不才,但也能施展一些微薄之力。”
宋春迟把脑袋埋在双膝里,自嘲一笑。
她能说,是你的好妹妹要杀我吗?
明明这一世,她什么也没做,救了赵景润立马就走了,还是被追杀。
还是没能被赵紫萱放过。
难不成她只要跟赵景润接触就该死吗?
新仇旧恨,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恨意在她眼底聚集,浓烈如墨。她抬起头,定定盯着赵景润:“你帮不了我。”
“好吧。”
赵景润叹了口气,起身寻找能烧的板子。
雨天风冷,燃起的篝火没一会便烧得只剩下一小簇火焰。
外面的雨也渐渐小了,一股子的泥土腥气冲进来,赶走了破庙内的闷沉腥气。
宋春迟走出门,找到一处积水颇深的水泊,捧起最外层的清水,一点点泼在自己身上,洗拭。
刺骨冰凉覆在她身上,她无动于衷。
她茫然极了,心头的恨意那么浓郁,可她却没有办法。
阴沉的天幕下,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洒在宋春迟身上。晶莹得像是蒙了一层细纱。
经过连夜奔波,她长时间没有进食,低血糖袭来,她眼前一阵黑暗。
砰——
她双腿无力,倒在水泊里,失神地盯着头顶的阴云。
倏地,天光乍泄,驱散阴霾,露出底下湛蓝。
五色彩虹凭空架起,美丽夺目。
刺目的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直到眼前出现了赵景润着急的面容。
“姑娘你怎么呢?”
她眼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昏昏沉沉中,她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帧桢画面,那是她和赵景润成亲时。
御赐的礼官捧着婚书在高堂上咏唱,底下的宾客言笑晏晏。
大红盖头底下的她,紧张得双手汗湿,艳丽的红绸晕染出一团不雅的黑沉。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耳边的誓词,像是灵魂的烙印,一字一句,深深地烙在她的心上。
她成婚了,嫁给了一个什么都很好的君子。
她将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彻底安顿下来了。
“阿迟。”
红绸另一端被扯动,男人清润的声音传来。
她才恍然,此时已到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她像只被人摆弄的木偶,循寻着设定好的程序,一步一步走完所有流程。
知道她的红盖头被掀开,眼前出现男人清隽无双的模样。
身姿如松,容颜如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世上所有赞美人的话语似乎都能在眼前人身上体现。
这是她的夫。
“阿迟,该举杯了。”
宋春迟端起杯子,手腕与男人相交,正欲饮下这杯酒时。
眼前人的脸,突然变换,变成了赵紫萱的脸。
那张脸,与她的夫何其相似。
“嫂嫂,喝呀。”
赵紫萱笑着,催着,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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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丽的面庞,精致的五官却扭曲在一起。
“嫂嫂,喝呀。”
不!
宋春迟扯出手,摔了杯,一脸惊恐。
倏地,她的口中吐出大股鲜血,踉跄着奔向门外。
赵景润,救我。
赵景润,救我。
宋春迟心中绝望极了,她撒开腿,使劲跑。
可是门口距离她好似十万八千里,她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
赵景润,救我。
宋春迟跑到力竭,全身瘫软。
眼睁睁看着,赵紫萱端着毒酒走进,强硬将酒灌进她的嘴巴里。
不!
她抽出银簪一把插入赵紫萱的脖颈。
酒杯摔碎在地,赵紫萱捂着脖子,惊恐地倒在地上。
银簪被抽出,鲜红的血液迸射,糊了她一脸。
冰冰凉凉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眼睛鼻子滴落,一滴一滴,汇聚成流。
地上的赵紫萱,死不瞑目的表情恍若恶鬼,直直盯着她。
仿佛在无声地说:宋春迟,我在地狱等你。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她脑海里,扭曲了画面。
回到了粗犷男人持刀劈下的那一幕。
“你去死吧!”
粗犷男人狞笑着,冲她咆哮。
长刀高高落下,银光落在她的鼻尖,只差半个指甲盖。
砰的一声,粗犷男人嘴角上的狞笑还没有消失,便直着身子往后倒了下去。重重倒在坑洼地面上,他的眼睛睁着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迸溅出的鲜血糊了她满身,她被吓得心神未定,却见那死去的男人突然转动了眼珠子,手掌心的长刀也在颤动。
他没死!
惊惧支配着她抢夺过粗犷男人手中的长刀,举在他面前。
她竭力镇静,嘶吼着:“谁让你来的,说!”
粗犷男人按住脖间伤口,挣扎着要起身。
宋春迟一刀劈在他胸口,隐隐有些癫狂。
“你说,你说啊!”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粗犷男人嘴巴张着,瞳孔发散,彻底没了气息。
她像是无知觉,在尸体上疯狂劈砍。
一直到掌心麻木,裂开渗血。
她疲软在地,才惊恐发现,她杀人了!
冷风卷来,卷走地上的尸体,画面破碎,满目都是殷红的鲜血,还有时不时闪现的两人尸体。
他们围着她,贴近她,笑得恐怖。
不!
宋春迟猛的睁开双眼,浑身冷汗淋漓。
她环视四周,篝火前摆着一把破烂椅子,上面搭着她湿漉的外衫,和已经被洗干净的绣帕。
至于她身上,裹着佛像身上的袈裟。
佛像底下的尸体不知道去了哪里,破庙内只有她跟赵景润两个人。
宋春迟往熄灭得只剩一点红碳里丢了一点柴火,徐徐升起的火焰,柔和了赵景润紧皱的眉眼。
他躺在她身侧,弓着身子,缩成一团。
许是冷,他的嘴唇发白。
宋春迟小心翼翼地把身上裹着的佛像袈裟摊开,披到赵景润身上。
忽的,她动作一顿。
冷寂的心湖里,裂开一丝缝隙。
赵景润养尊处优的指甲里,塞满了黑色泥土。
他的袖口几乎全黑,底端还带着血迹,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真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