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摘下腰上的窗帘绳子,摆在脚下。
魏玛踉踉跄跄地跟过来,嘴上说着别走太快。
实在太安静了,又太空旷了。
天花板上贴着规律的黄色的墙纸。什么都没有,无数相同的房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是否又走回了原地。
安德确认了一下墙上的大小霉斑,有的地方被划出不规则的豁口,像是人手抓过的痕迹。
走了很久,那捆船上带下来的绳索,正躺在她们的前方。魏玛看看手腕上的计时器,差不多三个小时。
只不过这一次,有一张桌子出现了。
桌子非常普通,边缘处有些脱漆。有支圆珠笔横在桌面上,塑料笔杆老化裂开了。
“这群原始人还用圆珠笔?”魏玛吃惊。
桌腿与地面接触处积着薄灰,灰尘分布均匀。最底层的抽屉卡死,拉动时整个桌子跟着一挪,声音极其刺耳。
前方还是原来的走廊,左边和右边依旧一模一样。门框每隔十分钟的路程就出现一次,门板全部紧闭着。
地毯吸饱了酒精和水汽,每步抬脚时它的表面缓慢回弹,却在完全复原前凝固成新的凹陷,于是她们身后拖着一串脚印。
但是前面是什么都没有的,每次在前面重新看到绳索,它的附近都没有脚印。
魏玛说这里的味道给她一种恐惧,就像身体记忆。因为这里什么怪异味道都没有。只有一些酒精味偶尔散发开来,认真去闻就会消失。
要是这个时候能闻到一些明显的味道就好了。
不论是海水的咸腥,还是搁浅的某种尸体泡发的微生物气息,只要足够刺激就行。
耳朵长时间沉浸在单调重复的噪音里,快要聋了。
重新回到绳索这里。桌上多了一张写了字的纸。魏玛走到桌前拿起它,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今天下雨了。我怎么找不到你?为此我还去了海边。但是为什么它总是一望无际?】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我会很想你。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了,不过没关系。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难道我们被你抛弃了?】
安德发现这次桌子下面的灰尘不见了。最底层的抽屉可以拉开,生锈处已经用油涂抹过,这些都是人为清理的痕迹。
“还是基里尔?”
“不是,基里尔已经死了,我们在另一个人的意识里。”
“不止一个人?”安德停下。
“对……根据我经验,我们之前认错boss了。”魏玛苦涩一笑。
安德没接话。
“这意识体挺爱干净的,”魏玛看到安德开始检查灰尘,“你认识这里的人中间,有没有特别喜欢打扫卫生的?”
安德半跪在地上,想到了什么,掀起地毯的一角。
“吐这里。”她抬头看着魏玛。
魏玛紧张的时候喜欢吃东西,所以她一直在嚼一块薄荷味的口香糖。
“好吧,情势所迫。你出去以后别和别人说我不讲卫生。”
一块蓝色的口香糖被盖在地毯下。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安德一边走一边将她们路过的房间全部拧开把手,让它们呈现出不同的开合程度。
“魔鬼。”魏玛吐槽了一句。
“走快点。”安德说。
墙壁中出现了轻轻的呼吸声,无穷无尽的墙纸在规律起伏,如腹部随着呼吸而微弱鼓动。
荧光灯发出的噪音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听上去就像有人在写字,笔尖发出刮擦黑板的吱吱声。
再次回到桌子前,边上放着铁桶。
桌上的纸换了。这次每个字都写得歪歪扭扭,像是书写者在极度害怕中写下。
【我不想再打扫了,但是灰尘越来越多了。】
【能救救我吗?我不想死,不想装傻,也不想在这个充满谎言和恐惧的世界里继续挣扎。】
“这人在赶时间,所以卫生没有打扫完?”魏玛问。
门全关上了。地上还有浅浅的脚印,漫着反光的水渍,倒映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荧光灯,像无数只苍白的眼睛。
安德点头,把那桶消毒水提起来,泼在地上。魏玛抄起桌上那瓶墨水就和安德更加快速地往前走。
一条深浅不一的墨水渍流淌在她们身后无尽的长廊。
墙壁上的霉斑越来越大,魏玛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身上痒起来。
门与门的间距在不断扩大,斑驳的漆块在往下掉,露出底下更陈旧的砖头,缝隙生长着黄色菌丝。
天花板的阴影收缩成一条直线,墙纸涨起大大小小的鼓包。
阴影流下来,挂在墙壁上,样子就像一个佝偻的人形,跟着她们往前移动,墙里发出敲击地面的脚步声。
魏玛发现周围温度在下降。
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只剩下躯壳在机械地、毫无意义地跟着安德在往前走。走了第几个小时了?不知道,她的计时器早就不转了。
“我今天出门才洗了澡的,”魏玛抓紧自己的手臂,“怎么会这么痒?”
手臂更痒了。
是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爬行的感觉。
魏玛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手指隔着衣服胡乱抓挠。可还是很痒,她只能从袖口伸进手指掐住皮肤。
她并不怕疼痛,只希望这种瘙痒能消失。
安德好像跟她距离越走越大了。
魏玛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一辈子悲伤的事情都涌上她的心,甚至愈发强烈。
她紧紧捏着墨水瓶子,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流出的黑色液体上,不要去胡思乱想。
然而那种痛苦的空虚感却像海水倒灌进了她的肺,让她吞咽都困难。
“我绝对是洗了澡的,”魏玛喃喃自语,“难道我没有洗吗?”
突然,魏玛感到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害怕真有什么脏东西附着在她的身上。
这次桌子上的纸皱皱巴巴,只剩下了一句话。
【你是谁?】
安德知道魏玛走在后面,因为她偶尔会问安德能不能主动跟她说说话,说她有点幽闭恐惧症。所以听到她说话,就会回答她一句。
但安德反应过来,魏玛已经很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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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说话了。
此时,天花板上方传来低沉的哀哀哭泣声。
魏玛出现了幻觉。
她想象着肥皂的泡沫在皮肤上堆积,形成一层厚厚的白色。于是用尽全力清洗着,恨不得蜕去那层皮。
可那些看不见的污秽是无法被洗掉的。无论她怎么努力,那种痒意始终如影随形,还在一层层往下渗透,融入了她的血液,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安德看见魏玛还站在那道走廊里。
弓着腰,眼神迷茫。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安德觉得魏玛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只见她胳膊上流着血,手指僵直着哆嗦,右手无名指的指甲劈得只剩下一截秃秃的残根。好像还沉浸在幻想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搓洗的动作。
她冷不丁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迷茫,声音微弱:“安德,你……你难道不痒吗?”
安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继续追问:“真的没有吗?”
安德脑海里重复了一下魏玛的问题。
痒。
痒吗?
难道不痒吗?
安德感觉到了手臂上有了异样。
那是一种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痒,但在这个压抑的氛围中,它却显得异常清晰。
魏玛看上去痛苦地快哭了,怪不得她害怕“婴儿房”。安德拍拍她的脸,没有反应。
“对,我也很痒。”安德说。
“真的?”魏玛眼睛睁大。
“真的。”安德伸出胳膊,装模作样地抓抓。
魏玛眼神呆呆的,脸上安心的表情让人感到一种诡异的宁静。仿佛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共享痛苦的对象,一个同样被折磨的灵魂。
她的表情不再那么紧张。精神稍许恢复到了平静中,不再那么疯狂地抓挠自己。
“我会陪你找一个洗澡的地方,”安德说,“听到水声了吗?那就是澡堂。”
天花板啪嗒啪嗒往下漏水,但是魏玛辨别不出来,只顾着点头。
这次出去要是再去黑诊所“治”一次心理阴影,不会就傻了吧。安德有点可怜她了,即使对方一直藏着小心思。
“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吗?”安德说。
魏玛又疲惫又充满希望地问:“什么?”
“没有和泉,你也能导航的吧?”安德面无表情地看着魏玛,“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就全都跟我说实话。不要再打算独吞什么了,你一个人搞不定的。”
魏玛不吭声了。
“要是真的不会导航,就只能麻烦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死了。”安德说。
“得找个破绽,现在的房间太结实了,”魏玛终于开口,“我扎不透。”
安德还想再问点什么,却发现对方肩膀一抽一抽地动。
“我还想要个痒痒挠。”魏玛哭出来。
安德想起之前隔壁班有个男生,在老家菌子吃多了也是这样。他哥们为此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嘲笑他。
拎着魏玛的领子,安德抽出结实的绳索,三花两绕将她用消防结扣在自己背上。
“我会折磨这个人的。你等破绽。”安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