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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幽灵家族(八)

作者:不知北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至此,所有场景都消失了。


    那个手被划了一刀的男的,他脸色煞白,正躺在地上装死。


    露天的狭窄栈桥上四仰八叉挤着三个人。第一教堂从中间裂开了,一大半都坍塌进了地下。


    安德无比确定,地震是因为下面发生了什么。


    幻觉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就在这几分钟内。一望通天的黑色边缘,是已经褪去的白潮。


    安德发现许多人从海的边缘走进来。他们穿着相同的白色外套,其中有些人戴着护目镜,被黑夜包裹着就像黑色土壤里扎眼的无数白色菌丝。


    遮天蔽日,头顶的直升机机群呼啸而过。


    那个女人被枪顶在地上,强装着镇定继续跟安德交涉。


    “你可以叫我魏玛。但是看你大脑空空,问了就能认真记住吗?”


    “因为我大脑空空,所以你造不出有规律的幻境?”


    安德看向地上,零落地散着几个组装复杂又破旧的扫描器和干扰器。看来刚刚这两个人就是躲在拐角里用它们入侵了她的意识。


    安德玩过那么多游戏,当然知道一些“神经漫游者”、“心灵骇客”的设定。


    他们既然出手了,就说明想从安德脑子里挖出什么情报。


    这两个人大概是和那些穿着防护服的人一起进来的。


    但是技术水平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他们走的民间黑技术流。


    这两个人不是玩家,也不是文德尔港的原住民。他们正是在《往日之人》宣传片中会一闪而过的角色,赛博世界的技术黑客。


    看见这些现代甚至未来社会的人们开始纷纷出现,安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说纯属意外,你会相信吗?那张让你不要思考的纸,是我们扔的。”魏玛说,“我们刚上岛就不小心摸进了这座教堂,然后看见了地下的那些东西,如果不是捡到那张纸我们已经死了。后来你就出现了,我们就把纸又扔给了你。”


    “还有一件事情,你的脑子要不就是有我解不了的屏障,要不就是被人洗过,”魏玛盯着安德,“你自己知道吗?”


    游戏之外的世界里,人人都觉得烂在肚子里的话最安全,因为没有人是另一个人肚子里的蛔虫。


    现在明显不是这样的。


    只要人的意识无法加密,就意味着这个游戏里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秘密。


    她当然没法读取一个现实世界玩家的意识。


    安德装作不在意,没有管她说的那些,反而将地上那些堆在一起的工具拎起来。


    一直装死的男人猛的坐起来,哎了一声,痛苦地看着被抓在安德手里的破铜烂铁。魏玛的脸上也闪过难以掩盖的肉疼表情。


    “这些东西还能再用吗?”安德问。


    魏玛先是呆滞了一下,然后皱眉。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穷吗?你是黑户?”


    黑户,顾名思义。


    安德在想这个解释可行,让她的身份变得很合理。


    没想到魏玛眼神冷下来。


    “那你想达成的那个‘梦想’,是什么?”


    在意识空间,魏玛装成她的“妈妈”诱导过这个问题,但是失败了。


    安德面无表情,握枪的手很稳,可察觉地往魏玛眉心更加靠近。


    她在意识里点出操作界面,再次查询附近频道,在线玩家依旧是零。


    这个世界,也有人提出一个“梦想”的悬赏?


    “我刚刚看到你的意识空间了,虽然只进入了表层。”


    魏玛额头有冷汗,毫无疑问她充满了关于生存的直觉,明白这把摁在额头上的枪不是玩笑。


    “你也是从‘天穹’来这里做悬赏的吗?”魏玛继续说下去,“但是你意识里的场景建筑,我都没有见过。你来自哪个区?”


    游戏里的NPC不认识现实里的普通高中和新年,很正常。


    安德知道“天穹”,赛博都市,人类绿洲,这代表《往日之人:黑匣》的世界观背景正式出场了。


    但“悬赏”是什么?


    大雪纷飞。


    整片冰川形状不可辨认,直升机列成四条直线向中间逼近,垂下吊索。


    安德看到了很多像刚刚魏玛脖子上那样的透明管道。


    更多、更长,无穷无尽的长度,数以万计乃至上亿根。将这个冻土层中的村落缓缓环抱,在漫天大雪中反射出银白色的光泽。


    “我只是个一无所知的黑户,我需要钱。”安德说。


    魏玛一怔,似乎完全没想到对方如此坦诚:“那我们不冲突……就不如做个交易。”


    “你杀了我没有意义,但是我可以给你钱。你的记忆有问题,我没有。你保住我,这样咱们都能活命。”


    “我只是需要找一个人。”魏玛低声说。她的声音有明显的僵硬,她刻意地放慢语速,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沉稳有力。


    “是真的,”这个时候,身后一直不怎么敢说话的那个男的接上话,“我们只是在找一个人。”


    “我们干这一行已经五年了。混进‘意识执行专员’的队伍里,在那些高管或者首席科学家的记忆里找人,顺便刮点油水,比如金库位置之类的。”


    什么乐观主义战士才会指望能从你俩身上捞钱。


    安德这时才看了男的一眼。


    和魏玛长得不像,但是小脸挺漂亮。


    虽说两人都挺业余的,但是魏玛比他沉稳聪明一些。


    跟他们待在一起,安德总是想起她那些公会里的菜鸡朋友,挺亲切的。


    “我们蹭着他们去过很多地方,每次都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次阵势太大了,而且登岛之后他们目标明确,很快我们就和之前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基层执法人员失联了。我们后来迷路了。”


    魏玛没吱声,默认地梗着脖子。


    【情报已更新——“意识执行专员制度”】


    【意识执行专员制度的宗旨:预防心理疾病,维护社会稳定。


    天穹世界联合执行局向您保证,我们关注每一位公民的身心健康。】


    空心病。终于来了。


    游戏系统难得干点人事,第一次主动给出情报,虽然有点像广告而非解释。


    看来她接下来还是需要不停地开地图,然后从NPC嘴里套话。


    这些执行专员离开“天穹”,是来文德尔港找一个空心病人?


    只是这个人似乎没那么好找,所以才将文德尔港全部用透明细长的管道围起来。这得是什么心理变态,值得这么大动静远洋捕捞?


    港口的人不知道天穹世界的存在,天穹世界却监视着这一大片冻土区。


    冯老师心心念念外面的世界,正无情地向朝文德尔港敞开它极尽奢华的展柜。


    “目标,是我吗?”安德想到“隐藏剧情”的事情,不得不多问一句。


    “我顺手给你测过,”魏玛摇头,“你的PI等级只有0,比儿童还安全。”


    【情报已更新——PI心理指数等级】


    【根据脑波、情绪和行为数据,计算出的个体心理健康指数。与“空心病”无直接关系,但可以作为量化指标进行参考。


    PI-0:健康状态,无需干预。


    PI-1: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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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焦虑或抑郁,建议自我调节。


    PI-2:中度心理问题,需要心理咨询或药物治疗。


    PI-3:重度心理疾病,需强制干预或隔离。


    PI-4:极端心理状态,需收容。】


    安德看着浮动的透明面板上再次出现的更新情报,没有继续问下去。


    魏玛这个时候苦笑一声:“连我精神这么稳定的人都是1等级,难以想象你的性格。”


    下地道之前杀死了两个人,却迟迟不见有人追踪而来。


    全港口的人沉浸在虔诚的睡眠之中,执行专员们穿行在黑夜里,似乎也没有叫醒他们的意思。


    他们俩判断的是对的。


    这些人今晚有大事要做。


    放下那么多管道,下一步大约是要做魏玛刚刚做的工作。


    只不过,更加专业,更加合规,范围更加……大。


    “看来今晚要治的人,不会低于3等级了,或许是4等级。”


    魏玛的脸被探照灯照亮了,从帽子里落出的几根樱粉色的长发,被直升机带起的风刮得飞扬起来,“我还没去过4等级的病人的意识里呢。”


    “你现在就要去了。”安德把那些仪器提在手里。


    魏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安德:“你疯子吗?我们没有那群专员的医用执照,也没有钱买正版‘铁幕’来防护,就凭着我做的这些传输和隔离设备,你就不怕被这个极端意识体污染吗?”


    安德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铁幕”这个词,接着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小男生身上。


    他马上吓得缩肩,有一种很强烈的不详预感。


    “他们带来的直升机里,应该有专业的意识隧穿系统之类的,你们没有钱搞这些,”安德说,“如果我没想错,你应该是用他的脑神经完成神经桥接的?”


    魏玛本来还想争辩什么,她皱着眉头:“你到这里应该比我们久,你觉得这个渔村里谁PI值最高?也就是,你觉得谁是那个神经病?”


    “好问题。”安德说。


    她是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从这两天的观测来看,在文德尔港选出一个“集大病者”不亚于登天。


    魏玛没有继续问下去:“我们不知道是谁,所以没有对应的‘记忆锚点’,只能蹭着他们的线路……”


    “和泉,你还行吗?”魏玛问了一句。


    男孩犹豫着说:“那就……再来一次。”


    “谢谢。”安德说。


    魏玛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枪口离开了自己额头,然后响起一声。


    男孩手脚瞬间瘫软地松开。


    只剩眼睛还能动,他呆滞地望着钟塔漆黑的顶棚。


    “别想着跑。”安德把仪器递给魏玛。


    “把他手脚健全地扔在外面我不放心,我有点担心你骗我。”


    魏玛咬着后槽牙,闷不作声,顶着越来越大的风摆弄她那套工具。


    让它们的导体从塔楼上垂下去,掉落进那上亿数量正在工作的白色丝线中。


    “和泉,定位,就定我们脚下的地方吧。”魏玛抽出另一端的传输线接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递另一根给安德。


    两个人一左一右,躺在和泉的身边。


    安德靠近了才看见和泉的领口敞开,身上连着错综复杂的线。那些线像一条条冰冷的蛇,紧紧缠绕着他。


    他的眼睛深处开始涌现白色的数据流。脸色像纸一般,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很少有事候连安德都觉得寒酸。


    她不禁想着,要不出去以后给他们俩赔一套安全点的新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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