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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作者:却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邬琅咬起唇,不敢再求饶了。


    他很轻很轻地应了声是,认命般低下头,缓缓地爬进了那间阴冷的暗室。


    石门在邬琅眼前关上,冷漠地将光亮隔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周遭倏然静寂,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邬琅小心翼翼地挪动膝盖,努力不让身上的铁链发出声音。他摸索着爬到墙角,跪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干草旁,这是他唯一可以用来取暖的东西了。


    他很冷,很疼。


    凉丝丝的水珠从墙缝里渗出来,啪嗒啪嗒地砸在伤口上,邬琅指尖死死抠着石地,却只敢轻轻地喘息,沉默地忍受着一阵又一阵难挨的痛苦。


    这不是邬琅第一次被关进这里。


    有时是一两个时辰,有时是一整夜。若是薛清芷不高兴,关上两日也是有的。


    没有吃食,没有水。没有光亮。


    他只能在快要令他窒息的黑暗里,怀着一点绝望的希冀,期盼着薛清芷何时能想起他来,大发慈悲地放他出去。


    邬琅垂下眼,他不知道这次薛清芷会罚他多久,或许他会被遗忘在这里,如蝼蚁般卑贱地死去。


    神思恍惚中,邬琅想起他挨罚的缘由——


    那位坐在轮椅上的长公主。


    邬琅在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中重又勾勒着薛筠意的模样,柔软的雪缎自少女膝上折落,无声地掩着她的残缺,他目光下意识地上移,便望进那双清白的眸子里,竟在其中,看到了一点怜悯的神色。


    那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


    *


    青梧宫。


    “殿下,奴婢查清了。”墨楹快步走进寝殿,低声向薛筠意禀话。


    薛筠意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眸看向墨楹。


    “奴婢查了才知道,那少年竟是邬家的二公子,名叫邬琅。”


    墨楹话里颇有几分气愤,倒豆子般地将查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薛筠意听:“那日二公主出宫散心,偶然在一间书铺里遇见邬琅,一眼便相中了他,当即便邀邬琅陪她一同游湖赏景。邬琅不知二公主身份,偏又是个性子清傲的,竟当着许多人的面拒绝了二公主。二公主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她在宫中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气得险些将那铺子砸了,回宫后更是发了好大的脾气。邬老爷子听说后,生怕二公主动怒牵连邬家,当晚就惶恐地押着邬琅进了宫,将他献给了二公主。”


    说到此处,墨楹不由叹了口气:“他也是可怜,生母只是个低贱的爬床丫头,生下他后便被邬老爷子作弄得没了性命。邬家上下,没一个把他当人看的,平日里变着法地作践他,那日去书铺,竟还是趁着管事不在偷偷跑出去的。这邬家二公子,只不过是空有名头罢了。”


    薛筠意眉心轻蹙,怪不得薛清芷那般对待邬琅,原是因着这层缘故。


    宫中人人都知道薛清芷的生母江贵妃是当今皇帝心尖上的人,皇帝爱屋及乌,自然也偏宠着她。这些年,薛清芷嚣张跋扈惯了,她想要什么得不到?便是要天上的月亮,皇帝也会命人想法子给她弄来,哪里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


    可邬琅又做错了什么呢?


    想起少年那双满含惊惧的乌眸,薛筠意心中有些不忍,良久,她低下头,将视线重新落回那册乏味的史书上。


    “去将书房里的笔墨收拾一下,明日带去凝华宫。”


    她自身尚且处在这般境地,又哪里有心思去可怜旁人啊。


    *


    翌日。


    青黛早早就候在了薛清芷的寝殿门口,见墨楹推着轮椅过来,她不紧不慢地朝薛筠意行了一礼,笑眯眯地道:“奴婢还以为殿下腿脚不便,会来得迟一些呢,不想殿下竟这样守时。”


    墨楹恶狠狠地瞪了青黛一眼。


    薛筠意神色平淡,仿佛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耳中。


    青黛脸上便有些讪讪的,识趣地往一旁退了些,给薛筠意让出路来。


    殿中熏香呛鼻。


    轮椅缓行向前,那味道便愈发浓烈。


    薛筠意蹙起眉,一抬眸,便看见拔步床边衣衫散落,上好的浮月纱被扯得软绵凌乱,像湿透了的胭脂,颓靡而浪荡。


    几名容貌俊秀的少年正赤着上身,服侍着薛清芷穿上鞋袜。


    薛筠意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那几名少年的脸。


    没有邬琅。


    她眼瞧着薛清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一个长相妖冶的少年随之从地上起身,动作轻柔地将薛清芷发间歪了的珠钗取下来,不多时便重新挽了个齐整的发髻,再小心地将珠钗簪回原处。


    手法娴熟,显然是精心练习过的。


    薛清芷被伺候得十分满意,偏过头在少年脸上亲了一口,心情颇好地吩咐:“阿萧昨夜累了,下去歇着吧。”


    “能伺候公主是阿萧的福气,阿萧不累。”


    被唤作阿萧的少年低垂着眉眼,语气温柔。


    薛清芷又与阿萧缠绵了好一阵,才懒散地朝薛筠意看过来。


    “今早起得晚了些,让皇姐久等了。”她瞥了眼薛筠意身下的轮椅,好心道,“皇姐不便走动,我就不带皇姐去书房了,就在这儿画吧。”


    青黛早从外头走了进来,引着薛筠意往里去。


    绣着山水花鸟的屏风后,摆着一张宽敞的八角红檀长桌。一旁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玉雕摆件,还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皆是皇帝所赐,样样价值不菲。


    墨楹将薛筠意推至桌案旁,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皇帝的偏心。


    皇帝不喜皇后,连带着待殿下也冷落许多。殿下贵为长公主,宫中却冷清寥落,哪里比得上这凝华宫奢靡富贵。


    薛筠意并未在意这些,只是吩咐墨楹将桌上的纸笔等物撤下去,换上她平时惯用的那一套。


    薛清芷看在眼中,笑了下:“是我疏忽了,皇姐一向讲究,自然瞧不上我准备的东西。”


    “平日用惯了,突然换了旁的,怕会手生。”薛筠意神色自若地将雪色的生宣慢慢铺展开来,“妹妹坐好,切勿乱动。”


    薛清芷一噎,不大高兴地哼了声,吩咐一旁侍候的几名少年将椅子抬过来。


    阿萧扶着薛清芷坐下,体贴地为她揉捏起肩膀。


    枯坐无趣,薛清芷便点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拿了话本子念给她听。


    少年名叫解安,模样在一众面首里虽算不得出众,却有一把勾人的好嗓子,话本子里的对白经了他的嗓子一念,便骤然生动起来,仿佛就在眼皮子底下演着似的。


    作画最忌分神。薛筠意笔尖微顿,瞥了薛清芷一眼。


    薛清芷眨眨眼,很是无辜:“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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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薛筠意:“太吵。”


    “这点声音皇姐就听不得了?”薛清芷笑,“看来皇姐,心不静啊。”


    “若是不小心把妹妹画成了丑八怪,还望妹妹莫怪。”纤细笔锋染上淡墨,薛筠意落了笔,没再理会薛清芷。


    薛清芷有些不悦,到底还是摆了摆手,让解安退下了。


    难得薛筠意肯答应为她作画,她也不想薛筠意因为话本子而分了神,画毁了她的脸。


    周遭安静下来。


    只在薛筠意看不到的地方,隐约有些许微弱的声响。


    啪嗒。


    水珠砸在少年俊秀的鼻梁上,沁着森冷的寒意,刀子似的,割过他干涩的唇瓣。


    邬琅缓缓睁开眼。


    他是被什么声音叫醒的——


    不是薛清芷的声音,却又有些耳熟。


    隔着博古架,隔着厚重的石墙,风一样地,温柔地吹进来。


    意识回笼,疼痛便紧随其后,残忍地折磨着少年过分瘦削的身体。


    邬琅额上沁出冷汗。


    他不知道外头过去了多少个时辰,或许已经是深夜,薛清芷应当在和那些面首们饮酒作乐,大约不会想起他来。


    又或许天已大亮,日光透过窗子,暖洋洋地洒了满殿,却永远不会照到他的身上。


    没有上药的伤口针扎一样地疼,邬琅咬着唇,本能地挪动膝盖,想换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继续跪着,却不小心碰到了堆落在腿边的铁链。


    哗啦——


    刺耳的一声响,令邬琅瞬间清醒。


    受罚时是不被允许发出一丁点声音的。


    哪怕只是呼吸,都是薛清芷施舍的恩赐。


    邬琅绝望地闭上了眼,不敢去想惊扰薛清芷的后果,他不是没受过她罚人的手段,随便一样,都能将他这副破烂不堪的身子玩坏。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薛筠意手腕抖了抖,险些画歪了关键的一笔。她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博古架,那声音,显然是从木架后头传出来的。


    薛清芷自然也听到了,不由皱了眉道:“这下贱的东西,挨了罚还不老实,竟敢惊扰皇姐作画。”


    说着,她便扶着阿萧的手站起身,走到博古架前,伸手将摆在最上层的白兔玉雕扭了个方向。


    吱呀一声,机关转动。


    暗门悠悠打开,薛筠意一眼便看见了蜷缩在墙角的邬琅,少年浑身都是斑驳的血迹,清俊的面颊上落着水渍,泪珠儿似的。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刺目的日光晃进邬琅的眼睛,令他有片刻的失明,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薛清芷不耐烦地命令:“滚出来。”


    话音刚落,薛筠意眼看着那眼盲了的少年,一刻都不敢磨蹭,惶恐地,摸索着往前爬去。


    她攥紧了手中的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指尖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像沾了些泥土的木头,邬琅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薛筠意的轮椅。


    他慌忙后退了些,逐渐清明的视线里,映出薛筠意的脸。


    她望着他,眉眼恬淡,宛如观音垂目。


    想起薛清芷昨日的警告,邬琅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他拖动麻木的膝盖朝一旁的薛清芷爬过去,额头卑微地磕在她鞋尖前的地板上。


    “贱奴惊扰公主安歇,请公主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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