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芽躲在草丛里大口喘气，血与泥乱七八糟地沾在身上，浑身狼狈不堪。
脚边忽然炸开一道灵力，姜芽明白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姜芽化出妖身腾空而起，只想尽快飞离这块是非之地。
铺天盖地的术法朝她涌来。有些在她脚下炸开，但更多的落在了她的妖身上。
漂亮的羽毛被炸得七零八落，青鸾发出绝望的哀鸣。
更让人绝望的是，底下有一股力量将她拉住，姜芽从高空坠下，她这才知道，她来到了九重天的边界。
再往后一步便是九重渊，九重渊下就是被镇压的数以万计的魔族。
这是姜芽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九重渊，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脚边的石块簌簌落下，被罡风撕碎后再也没有动静。
这里甚至连飞鸟也不曾徘徊，绕道而行。
姜芽不禁后退两步，远离深渊。
身后的人不断地追了上来，他们将姜芽团团围住，他们警惕地看着姜芽。
在过往的这么多年里，没有一只妖能够逃出镇妖塔。
不知情的弟子以为她是可怖的大妖。
人群散开，木月仙尊从人群中走出，他道：“是裴敛玉放了你。”
姜芽怒视他：“天霄宗没有资格把我关到镇妖塔！”
有人跳出来道：“走火入魔，不关进镇妖塔，难不成放你在外为祸苍生！”
底下群情激奋，他们指着姜芽的鼻子骂。
姜芽怒道：“我没有害人，你们这是欲加之罪！”
“我不相信天霄宗，青鸾一族的事我会自己查，我要走，你们没有资格把我关道镇妖塔。”
她一字一句说着，愤怒毫不掩饰。
话音刚落，庞大的灵力威压如同一座山压在了姜芽身上。
她脸色涨得通红，血从七窍缓缓流出。
木月仙尊只需要轻轻的一个念头，就能压得姜芽喘不过气，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易。
可是，凭什么啊。
青鸾一族无辜枉死，真相未明，她还要血刃仇人，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没时间浪费在天霄宗。
姜芽从虚空中抓出凤羽箭，箭尖直指天霄宗现任掌门木月仙尊。
没有人会想到即使到众人团团围住的绝境下，姜芽竟然还能生出反抗的勇气，而她锋刃指向的还是木月仙尊，这片大陆的第一人。
姜芽的一只眼睛很因为愤怒化为红色，呈现一种诡异的妖邪感。
人群爆发惊呼：“她已经走火入魔了，大家杀了这只妖邪替天行道。”
他们齐声高喊：“诛杀妖魔，罪不容诛。”
木月仙尊轻轻抬手，弟子齐刷刷止声。
他朝着姜芽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并不在意姜芽的反抗，她的反抗在他眼中不过是蚍蜉撼树。
木月仙尊道：“并非老夫不让你离开，只是你如今走火入魔，留在天霄宗才是最好的选择。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他人。”
姜芽没有任何放松警惕的意思，扣着羽箭的手指未放松半分，她道：“我要走，我要去自己查青鸾一族被杀的真相，你们不查，我自己查。”
有人道：“天霄宗并未一直全力调查青鸾一事，从未松懈。”
姜芽道：“你们现在有魔族的消息吗？若已有魔族逃出九重渊的镇压，你们现在有任何魔族的踪迹吗？”
那人又不说话了，其他人想要辩解两句，被木月仙尊拦下。
木月仙尊慢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青鸾一族也是到了命数。”
姜芽：“命数？”
“唉，”老人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距离魔族被镇压在九重渊已过千年，再强大的禁制也有松动的一天，换句话说，魔族逃出九重渊乃必然之势。”
他说出这话后，身后的弟子忍不住窃窃私语，什么，魔族一定会逃出九重渊？传说中残忍嗜杀的魔族会重返人间吗？
木月仙尊道：“魔族现世必有血光之灾，不是青鸾一族，也会是其他人，其它妖族。”
姜芽皱着眉，完全不明白木月仙尊想要说什么。
木月仙尊道：“青鸾一族千年前镇压魔族有功，千年来又一直安于凤凰山，几乎不与外界联系，魔族若是复出，青鸾一族会是很合适的目标。”
姜芽：“那为何偏偏是我青鸾一族！”
木月仙尊道：“侥幸窥得三分天机。”
木月仙尊是星辰大陆第一人，有传言说他半只脚已经踏入飞升之境，若真是天机暗示，那青鸾一族的命运可谓是必然了。
姜芽：“按你所说，无论如何青鸾一族也逃不了被灭族的命运？”
她追问：“这是你一人认定，还是就是如此？”
木月仙尊并不回答。
姜芽忽然嗤笑出声：“天要消亡我青鸾一族？什么命运，我不认！”
她大声地笑起来，只是声音染上了哭腔：“我不认！我不认！”
她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与愤怒喊出来，仿佛这样就痛快了。
木月仙尊转身道：“罢了，你若是想离开，便离开吧。”
姜芽没有迟疑，直接朝着人群走去，人群慢慢让开一条道，她走在其中，两侧是举着武器待命的天霄宗弟子。
行至一半，有人喊道：“慢着，你想走也不是不行，但天霄宗是为天下众生为先，你已走火入魔，我需在你身上种下禁制防范未然，一旦你完全堕魔，即刻绞杀。”
姜芽：“滚！”
那人道：“冥顽不灵。”
他说着举起手，众人应声举起武器。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师尊不要伤他。”
裴敛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他身上的伤口未痊愈，他只能随手整理了一番仪表，仍看得出来狼狈。
他行至木月仙尊身前，行弟子礼，道：“是徒儿大意，放跑了姜芽，徒儿这就将她带回镇妖塔。”
木月仙尊打量着他，这个由他亲自培养的亲传弟子，用从未有过的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将裴敛玉培养得那么好，从三岁起亲自带在身边，用最好的丹药浇灌，最顶尖的心法教导，最强大的灵剑护航，将他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将他打磨成趁手的武器。
没想到下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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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他就有了自己的软肋。
木月仙尊有些失望。
裴敛玉选择的道，是不容有任何私情的。
木月仙尊道：“在你出现之前，老夫本打算放她离开。”
裴敛玉道：“多谢师尊。”
木月仙尊轻轻摇头：“敛玉，你还记得你修的是什么道吗？”
裴敛玉猛地抬起头看向木月仙尊。
木月仙尊道：“敛玉，你去，亲手杀了她。”
他要让裴敛玉亲自处决姜芽，他要斩断所有会影响裴敛玉道心的可能性。
要断了他的私情，修炼众生道不该有任何私心。
姜芽本来不是必须死，但如今，她必须死。
裴敛玉立身跪在木月仙尊面前：“弟子做不到。”
木月仙尊道：“为师叫你下山修炼道心是为见众生，怜苍生，只有见过了苍生，才能修成众生道，莫说一个姜芽，就算是天霄宗上上下下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这苍生重要，一切以天下众生为先。”
“她已经走火入魔，总有一天会失去理智大开杀戒，为师知道你重情谊，但众生面前，绝不可儿女情长。”
“还是说你要为了一个妖族女子，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
裴敛玉望向敬爱的师长，最后摇摇晃晃站起身，他轻轻抬手，灵钧剑便飞入手中。
他慢慢地走到姜芽面前，举起剑，泛着凛光的剑身扬起，倒映出姜芽狼狈的脸。
姜芽看着裴敛玉提剑走来，她很想跑，可实在精疲力尽了，身上的灵力早就燃烧殆尽，就连妖身也都是伤。
还有什么办法能突破眼前的困境吗？难道要再骗裴敛玉一次？
可要杀她的人是木月仙尊，她还能从木业仙尊手下逃脱吗？
姜芽有些绝望地闭上眼，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可是剑迟迟未落下。
姜芽睁开眼，只见裴敛玉只是举着剑，不忍地看着她，而后将剑一扔：“师尊，弟子做不到，姜芽乃我至交好友，我做不到伤害朋友之事。”
“她已经走火入魔，现在不杀她，等她害了人就晚了。”
“但她现在并未伤一人，现在杀她，岂非无辜？”
姜芽忽然道：“裴敛玉和我说，他的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我看也不过如此。”
若要杀她，木月仙尊一根指头就能碾死她了，可他偏偏要逼着亲传弟子杀了自己朋友。
姜芽看了一眼九重渊下深不可及的黑暗，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不想死，可她也不想被困在天霄宗，困在镇妖塔了，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可走了。
她张开双臂：“我不用他选，我自己选。”
说完便转身跳入九重渊。
她看到裴敛玉奔过来的身影，他伸出手，似乎还想要拉住她，眼底是不可置信。
如果魔族冲出九重渊若是必然，那她掉下九重渊是否有一线生机？
能活下去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留在上面一定没有机会。
那抹翠绿色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只余空旷的罡风在悬崖边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