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可第一步都是很难的,你只要鼓励自己跨出来就好。”夏清清在屏幕前抿了抿嘴,“哥,钱总会花光的,那时候你的药怎么办?”
夏郅听出来了对方是带着哭腔的,她好像比他自己还害怕他死掉。
“老四,我站在正常人里面太久会露出不正常的一面的,我不想......失去最后的自尊。”
夏郅此刻整个身子都在轻抖,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更怕有人因为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夏清清连忙回答:“哥,自尊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你首先要看得起你自己。”
夏郅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也想做一个正常人。
夏清清继续:“哥,周一上午我没课,我想陪你去。”
“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此话一出,手机那头顿了好久才回应:“哥,我不嫌麻烦,我想你好。”
夏郅眸子微微睁大,似是意料之外,他全然不知道夏清清会说出这句,她想他好,她想他好......
夏清清擦了擦眼泪鼻涕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周一你要拿出你最好的状态,不要怕,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谢谢。”
挂了电话后,夏清清眉间多了些愁色,她并没有告诉夏郅二姐也会去,要是夏郅知道夏木芷去,他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
她明白夏郅不想与家里有任何牵连,家里也是一样,本来都撕破面子了,如今又成了对手。
夏清清倒希望夏郅正面碰到夏木芷,不知道为什么,夏清清有很强烈的第六感,她觉得夏郅一定会赢,就凭他在精神病院的那些记录,简直是高智天花板。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给夏郅鼓励。
此时夏郅正盯着那通电话发呆,是老天不想让他英年早逝吗?竟突然给了他一个不得不多活几天的理由。
以前是对刘喆的承诺,现在是夏清清的期许。
似乎是有了目标,夏郅又在冰箱添了些吃的,可他胃口还是不好,药也快见底了,算着日子,或许他能在见底前活下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日下午,夏郅在狭小的厨房洗碗,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连忙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是斯莫袛公司的HR,夏郅心里不由一紧,此刻他想了很多种情况,但大多都是不再让他面试的通知。
“您好,请问是夏郅先生吗?”
夏郅“嗯”了一声,那边突然和善的笑道:“您好,夏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面试情况有些变化,由于面试的人太多,您是明早七点第一个,请问您可以来吗?”
此刻夏郅虽满脑子都是夏清清的期许,但他还是犹豫了。
“夏先生?是时间不方便吗?”
“不是。”
“那您是还有别的事情吗?”
夏郅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说话不守信用不好,这不是他的作风。
“也......也不是,我会准时到的。”
“那太好了,夏先生,期待明天早上与您相见。”
夏郅礼貌等那边挂断了电话,便又给夏清清发消息告诉她时间改了,周一不用来了。
夏清清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随即夏郅便在心中计算时间距离金钱,七点钟,公交车要两个小时车程,可是又没有太早的公交,而且问题是他也没有多余的钱打计程车。
夏郅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所以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提前一晚上等在那里。
听起来有些疯狂,可是谁让他这么穷。
穷到连车费都负担不起。
夏郅快速收拾好东西,好在现在不是冬天,要准备的保暖物品不多。
不过晚上还是有点凉,夏郅思来想去还是带了羽绒服和帽子过去,在里面套上黑色西装,全副武装后在斯莫袛公司楼下坐一夜不是问题。
到时刚好六点钟,员工们都下班了,人也渐渐稀少起来,夏郅没有带吃的,他也不想吃。
就这样一直到整栋写字楼只剩几间还亮着,夏郅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搓了搓手,无聊的数着过了多少车,来来往往多少人。
九点多钟,刮起了风,夏郅抬头觉得凉意更许,突然心中一惊,不好,忘记看天气了。
夏郅匆忙打开手机,天气预报提示十点以后局部雷阵雨。
完了,如果从头到尾被雨浇灌,那么明早他不是会发芽,而是会腐烂,烂的彻底。
夏郅正在看何处能避雨时,雨就急而密的落下来了,似是要将他心底微弱的火苗浇灭,淹湿火种。
随后夏郅赶忙跑到斯莫袛公司一楼门前,这个点刚好也没有什么人跟他抢位置了,想到此,夏郅莫名笑了,许是自嘲吧。
可这笑意残存在心间很久,但并不回甘。
不久后,一阵突兀又清亮的皮鞋声自夏郅身后响起,但夏郅并没有听到。
直到他看到离自己脚边很近的另一双皮鞋,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又暗暗惊叹自己如今已经迟钝到连身边何时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夏郅下意识向一旁挪去,顺手还拉了拉厚重的衣服,头顶的帽子随着动作下压,也将他整个头都与外界隔绝起来。
这时一男子声音自门口传来,很是温柔。
“庄总,您的手表忘记了。”
夏郅忍不住回头望去,声随其人,来人也是一个长相很温柔的男孩。
等等,他刚刚喊的谁?庄总?哪个庄总?
夏郅缓缓抬眸看去,却发现身旁的人正垂眸看着他,对视上那双极具威慑力的双眸,夏郅心猛然漏跳一拍,可那人并没有要抬眼的意思。
直到身后那男孩开口:“庄总,您是没开车吗?要不然我送您回去吧。”
庄景韫终于把目光移开了,他的声音很冷,就好像这雨一样,让人感觉发凉。
“不用了谢谢,你下班吧。”
那男孩似乎还要坚持,笑着说:“我没关系的庄总,我送您吧。”
“这并不是你的工作,休息吧。”
此话一出,留给人一种说强硬也不强硬的感觉,但是总有一种莫名的威压感。
这时男孩再不懂也应该明白了庄景韫的意思,他也意识到自己僭越了,慌忙道了歉。
可庄景韫只是点点头便没在说什么。
男孩离开后,二人间的气氛更冷了,夏郅甚至觉得伴随着雨声竟有些诡异。
他没想到二人再见竟是这样的场面,夏郅的头都快埋进写字楼前的缝隙里了,现在他的脑子飞速旋转,只是为了一个很细微但做不好又足以致命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他要不要打招呼。
如果他打招呼,那是不是证明他这人惯套近乎,明天一早就是他的面试,他不允许这样败坏好感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努力后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
可如果不打招呼,且不说他能不能通过明天的面试,面对业界大佬级别的老板,他也不得不开口,这是该有的敬意。
可是......夏郅很纠结。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抽根烟冷静思考一下,顺便吃点药。
可是他没带烟。
而且在庄景韫面前吃治疗精神疾病的药,那在精神病院撒谎自己只是来看朋友的事岂不是要暴露无疑了。
不行......这样也不行......
夏郅心中掐起架来,就在这时,打火机起火的声音传来,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夏郅耳中似是要炸了一般。
“夏郅。”
夏郅陡然一转,差点没站稳。
“你在紧张。”
夏郅下意识低头,他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看来老总就是老总,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已经被看透了。
可此时他该说什么,是说自己在等着面试还是说只是避雨,还是...
可是正常人谁穿个羽绒服避雨啊,这本身就很奇怪吧。
“庄先生,巧遇。”
夏郅还是决定撒个谎,毕竟那么大一个公司,事务那么繁忙,面试的人又那么多,庄景韫怎么会看面试名单,就算看了,他那么不起眼又怎么可能被记住。
只见那人吞云吐雾后说了句:“不巧。”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夏郅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想赶紧避开这个话题。
夏郅似是有些慌不择路的冒出一句:“庄先生,雨越来越大了。”
此话一出,夏郅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一听就是没话找话。
“嗯。”
嗯?
这一个字直接把夏郅所有的神经末梢干死机了,面对顶级上司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他真的没有文化,一开口会很掉价的。
毕竟从海外上完高中回来,由于精神不好便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也没有机会再读大学,除了精神病院阅览室,他也接触不到任何有关大学的东西,如今唯一认识的在读大学生就是老四了。
夏郅现在想想一出精神病院就面试百强公司,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他已经站在这里了,身边还是公司老板。
无论如何这份尊严他都得保住,不能太卑微。于是夏郅一张口就是:“庄先生,可以借根烟吗?”
他望向庄景韫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庄景韫唇间的烟一颤,但是庄景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烟递给了他。
“庄先生,借个火可以吗?”
“......”
庄景韫将打火机也给了他,夏郅将烟点着,一时间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他是舒畅了,夏清清要是知道辛辛苦苦求来的面试机会,他就这样站在公司门前跟人老总要烟抽要火点,她肯定嘎巴一下就气晕过去了。
“你不回家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景韫突然开了口,夏郅猛的将烟从口中拿出,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该说他没有家了,还是该说早就被赶出来了。
夏郅不禁想明天的面试也和现在这些问题一样刁钻吗?
想了几秒,夏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我是来面试的。”
庄景韫看了他一眼,眼中多了些波澜,随即深吸一口后说:“员工都下班了,你来找谁面试。”
夏郅愣了一下,他有些尴尬,摸了摸头说:“明天早上七点的面试,第一个就是我。”
此话一出,庄景韫皱了皱眉,眉间揉着些不可置信。
“还有一晚上的时间。”
夏郅“嗯”了一声便没在说什么,只是将剩下半根烟抽完。
庄景韫此时也没在说什么,夏郅突然意识到让老总的话结尾不太好,很没礼貌。
于是夏郅看了看手机说:“庄先生,十点钟了。”
话落,气氛更尬尴了,夏郅真是觉得自己应该多吃点药再出来的,他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饭吃的太少把脑子饿着了吗?竟如此的语言匮乏智商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