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暗苔》 第1章 是的我精神不好 近日A市渐渐进入梅雨季,过往行人都在抱怨着衣服久晾不干,穿在身上总是潮湿黏腻。 老城区的人们住的很拥挤,雨伞也挂的到处都是,发黄的花瓷砖上满是踩踏过的泥水,让人看了心里烦闷。 一栋老楼区的窗子也被风拍的吱吱作响,雨水不知何时渗过了窗缝,沿着起皮的墙流下来堆在墙角里。 夏郅低着头坐在床边,眼球轻转便能望到床脚掺着杂质的雨水,耳中充斥着楼下传来的鸣笛声,同那些人一样,他也时常觉得烦闷。 不过他不是因为梅雨季,而是因为他有病。 精神疾病。 顾名思义,他精神不好,可这所精神病院偏偏坐落在老城区人最多,嘴最碎的地段,孩子吵,大人闹。 而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家中没钱的病人,可夏郅不是,他家有钱。 但他还是得住进这里。 “207房,这个月快结束了,你吃完药去一楼打电话让家里人给你汇钱。”看护人员轻蔑地瞥了夏郅一眼,目光随之汇聚在墙角,“不然你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电话不是由你们打吗?” 夏郅声音很淡,他抬眼看去,却发现头发已经盖过了眼睛,几乎快要挡了视线,头发长了就剪,院里人嫌麻烦,每次剃头的师傅来,都会给夏郅剃个寸头。 可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剃头师傅什么时候来得了。 “你的记性......”看护人员无奈摇摇头,“看来要加大剂量了,这电话你几乎每个月都要亲自打,我们可催不动。” 夏郅没再说话,只是点头,每一个动作都像一台许久未修缮的老旧机器。 “哥。” 看护人员离开后,身后传来人声,同时伴着一阵窸窣的杂音,是纸板被抽走的声音。 随即墙上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哥,那人说的我都听见了,你什么时候下去,我想和你一起。” 是刘喆,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儿,是和他同一年被送进来的,但刘喆和他不一样,刘喆心大,自然精神状态比他好太多。 夏郅回道:“不用,我自己去就成。” “哥,我看你最近一直不太开心,是因为这天气吗?还是因为伙食变差了?这伙食真是......不能说是猪食吧,那也差不多了。” 刘喆自顾自地说着,可夏郅都没有回应,刘喆慢慢也噤了声。 “哥,我快要过生日了,到时候你陪我过生日吧。” 刘喆声音很轻,可又带着恳求意味,“和以前一样,你对着这个洞给我哼一首生日歌就行。” 夏郅用力回想着,可记忆好像被什么封起来了,他怎么也检索不到那些记忆碎片。 一时间两边都没有人再说话,只留下两屋子的闷意,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洞那边突然抽泣着开口:“哥,其实你都不记得了对吧。” 夏郅点点头,口中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刘喆笑着摸了一把泪,但脸上的表情非哭非笑,很是矛盾。 “哥,我爸妈好像不要我了。” 此话一出,不知为何,夏郅的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砸进脚下的雨水里,激起了不深不浅的涟漪。 “208房,例行身体检查。” 纸板猛地被扣上,其实院内这一层楼是不允许互相交流的,大概是经历相似,怕病人发疯吧。 可这个洞在此处好久了,或许以前也有人同他们这样,这也是这些年他唯一能透气的一小片天地。 虽然他总是不记得刘喆都同他讲了什么,但他知道,刘喆和他一样,都希望这个洞一直存在。 与此同时,A市中心几家公司正因项目招标一事打的火热,几家项目组互不多让,甚至私下扒对家公司的丑闻。 有些公司不怕深扒,但夏广志怕,怕旁人知道他的儿子有精神病甚至知道更多。 在对标会议室,荣星公司与德隆公司差点大打出手,德隆公司此次的项目负责人说:“听说贵公司有家族史,好像身体都有问题。” 话落,那人特意抬手指了指太阳穴,很明显,意有所指。 德隆公司知道荣星公司的负责人是夏广志大儿子,所以他此番话一为激怒,二则是夺回以往被荣星公司所践踏的尊严。 “张义,你可知你这话是诽谤,公然造谣可是犯法的。”夏盛尧毫不相让,“倒是你们公司,尽是小人作风。” “夏盛尧,你弟弟夏郅患有精神疾病,怕是A市家喻户晓的吧,就你们这种情绪不稳定的,还想跟斯莫袛公司合作,简直是做梦。” 德隆公司一旁成员迎合着,夏盛尧更加火大,愣是摔了文件走了出去。 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打给了夏广志。 “爸,是我。” “怎么了,儿子?是与斯莫袛谈好了吗?” 夏广志此时还满腔喜意,可他儿子下一句话说出后他便笑不出来了。 “不是,爸,是夏郅,德隆不知道从哪听到了夏郅有精神疾病的消息,现在怕是连夏郅在哪个精神病院都知道了,这对公司竞标很不利。” “你说什么!” “爸,夏郅十七岁住进去的吧,已经七年了,我们养了他七年,早就仁至义尽了。”夏盛尧知道他爸好面子,所以这话就由他来说,“病或许早就好了,您心里也清楚,他就是耗着您。” “刚才保姆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夏郅来要钱。”二人似是一唱一和,和的人火气更盛,“跟他死去的妈一个样,他活着简直就是个累赘。” “儿子,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你专心竞标,精神病院那边我会派人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夏广志便让人带着厚重的牛皮袋去了夏郅所在的精神病院,可思来想去,这件事他还是得亲自去,这样他才放心。 此时的院长还在低头批着文件,直到夏广志敲了敲房门他才看到来人,或者说是来人手中的牛皮袋。 “哎呦,夏总,你说这梅雨季的风确实怡人啊,把您吹来真是令人欢喜。” 院长一把拉过夏广志的手,毕恭毕敬地倒了茶,请人落座。 “院长,您太客气了。” “哎呦,夏总,您不会是为了夏郅的费用来的吧,那这可太折腾您了,我们都跟他说过很多次了,您工作忙,不要打扰您,虽说院里每月费用不一,但您是夏总啊,这费用我们包了。” “不不不,院长,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院长看了眼夏广志身后保镖手中的袋子,他知道里面装的都是钱,可他还是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您是?” “是这样,夏郅在这住挺久了的,我们也都感觉院内治疗很到位,准备让夏郅回家了,这次是来接他的。”话说一半,夏广志搓了搓手,“只不过,夏郅的病例档案想请您抹除。” 院长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可随即便又恢复:“夏总,这......这不合规矩啊......” 夏广志示意身后人将袋子递给他,院长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假意推脱一番,三人便去消除档案记录和监控去了。 “207房,有人给你留了东西。” 声音自门外传来,夏郅走到门前,只见那看护人员给了他一把生了锈的钥匙。 “你家里人给你带话,说你可以回家了,钥匙背面有地址,让你住在那,以后那就是你的家。” 夏郅翻至背面,只见那字迹模糊,隐约可见一行字:老城西月印胡同三单元69号...... 那是一个破旧的出租屋,他曾经有段时间住在那里。 夏郅紧握这钥匙,不知为何,记忆有些模糊,可恨意却四处疯长。 “哎,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一会儿收拾东西就可以走了,对了,记得动静小点。” “为什么不亲自给我......是在害怕什么吗......” 夏郅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箍着看护人员肩膀,声音在整个走廊回荡。 “为什么!” “你神经病啊!我又不是你爹,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看护人员也一点不怕,甚至还用对讲机叫了几个保安上来。 不出所料,夏郅被暴打了一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腔里还涌着鲜血,可他也只是蹲在角落里随意擦了擦。 其实他曾经学过散打,他还记得,可是他并没有还手,甚至有一刻竟期盼自己被打死在这里,起码还有人给他拉去火化了。 “哥!哥!” 墙壁那侧有人压破了声喊他,夏郅踉跄地走了过去,这才发现洞里多了一张纸。 那是一封很简易的信和弯弯曲曲的字迹。 夏郅缓缓打开,好丑的字......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眼角湿湿的...... 明明刚才被人打的血肉模糊他都没哭...... “哥,我都听见了,你要走了对吧。” 夏郅颤抖地“嗯”了一声,可对面却笑了,夏郅知道,那是刘喆由心的为他获得自由感到高兴。 “哥,出去之后又是崭新的人生,过去的事就放下吧,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阴影里不是......” 夏郅很难想象到这是一个十五岁孩子说出来的话,他二十四了,却始终想不明白。 “哥,你很聪明,是我见过所有人里最聪明的,也很正义,勇敢,只不过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刘喆......” 夏郅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口中的血渍似乎在倒灌,他此刻只想拼命记住刘喆的声音,因为下一次再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自己又会不会忘了刘喆。 “哥,你说过给我唱生日歌的,你没忘吧?” 夏郅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可是刘喆看不到,他有些迫切地追问:“哥,你会来的吧?” 夏郅回道:“会,我一定会来,我还会给你带个大蛋糕,到时候我还要给你唱生日歌。” “谢谢哥。” 收拾完东西,其实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收拾,待了七年的地方,最后也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个茶杯。 第2章 雨夜重逢 夏郅攥着钥匙出院的那一刻,雨落在他的肩上,长发糊在耳鬓,他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若是硬要形容,有点像出狱的感觉,但人是很邋遢的。 一路来到曾经的出租屋,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灰尘铺满夏郅整张脸,随手一抹,就是一道泥印子。 “妈,我回来了。” 夏郅似乎失声般,轻轻呢喃着,他对这间屋子熟悉,还是源于他六岁那年和妈妈一起住在这里。 那时这屋子还没有这么破,也没有漏雨。每次梅雨季,妈妈总会搂着他入睡,他也睡得很安心。 可妈妈睡得不安心。 她半夜总是哭,泪水濡湿枕芯,有时还会抖。 夏郅并不知道妈妈这是怎么了,只是不停地为妈妈抹去泪水,然后一遍又一遍的问妈妈你怎么了。 那时的小夏郅不知道的是,他再如何抹去泪痕都是无用,妈妈的悲伤是渗透灵魂的。 那段时间对夏郅来说是奢望,在夏广志那里,他和妈妈总是挨打,挨最毒的打,妈妈会护着他,所以妈妈总是满身的伤痕。 本以为搬出来就逃离了恶魔的爪牙,可是那天夏广志追着他妈妈暴打,出租屋内东西都散了碎了,就像这个家一样。 而那天也是夏郅的生日。 是他七岁的生日。 那天后不久,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妈妈给他买了一个冰淇淋,夏郅一手抓着冰淇淋,一手抓着妈妈。 一个红绿灯闪烁的时间,妈妈撑开了他的手,猛地跑向疾驰的轿车,她的血肉被撞了个粉碎,皮肤组织溅到了冰淇淋上面,血液融进甜筒里,夏郅的泪顺着脸颊而下,可他没有出声。 他只是呆呆望着自己的手,继而责怪自己为什么还是没能抓住妈妈。 他的妈妈死了。 那时路人便说这孩子被吓傻了。 也是从那开始,夏郅便病了。 是什么征来着,入院前检查过,可夏郅早就记不得了。 思绪被扯回,夏郅将屋内各个角落都收拾了一番,他还找到了一张照片,只不过上面的人脸已经被到划得看不清楚了。 等到晚上睡觉时,夏郅才发觉这床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又小又挤,只能蜷缩着睡。 可以前小,总觉得床很大。 那时候妈妈定是和他现在一样吧...... 床正上方的天花板漏着雨,夏郅拿了脸盆接着,可却不止一处在漏,索性就这样睡了。 他这晚又梦到妈妈了,梦到了那场车祸...... 夜半夏郅被惊醒,才发现盆内水早已溢了出来,床褥湿了大半,看样子是睡不成了。 他起身,冒雨到了最近的便利店,身上没有多少钱,只能挑最便宜的烟抽。 本来戒掉七年的烟,仅一夜便又染上了。 夏郅在便利店门口吞云吐雾的抽了两支烟,数着过往的车,竟有些困了,他回头望了一眼店内的钟,已经凌晨三点了。 散了烟味,离开前他又买了一把剪刀。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雨夜之中。 离夏郅不远,他之所以驻足,是因为他看上了这辆车。 这辆车的外观模型完全在他的审美点上,他打小就喜欢车模型,只不过那场车祸后他很难再开车了。 此时店员也出来抽烟,还顺道问了一句:“这雨不会停的,店里有伞卖,最便宜的八块钱一把,要吗?” 夏郅摇摇头,店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笑了一声说:“布加迪Chiron,喜欢啊?” 夏郅没说话,店员继续道:“五千万呢,这样说吧,像咱们这种抽烟都只能抽黄果树的普通人啊,可能需要从前寒武纪开始攒钱,才能买得起。” 此时,夏郅冷不丁来了一句:“那时候我怕还是一个藻类。” 店员瞥了夏郅一眼:“......你知道我意思就行。” “而且要想富,一把剪刀可远远不够。”店员敏锐的嗅到了商机,“小伙子,我看你五官俊朗,只是这脸上的胡子......你还需要一把剃须刀。” 夏郅的目光并未从那车上离开,淡淡回道:“不用了,剪刀一样能剃。” 店员瞳孔里写满了震惊:“......是个狠人。” 此时,隔着雨幕,车上走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随即那两人的目光移向这里。 夏郅也有些不自在,他本就是看车,无意打扰,于是便冒雨离开了。 在出租屋的日子过得很慢,夏郅算了算身上所有的钱,加在一起也才八十多块钱,根本不够买一个大蛋糕的。 算着还有几日,夏郅只能找各种粗活累活干。 他没有学历文凭,高中毕业便辍学了。 虽然在精神病院时有阅览室,他也总在207室看各种书,但这改变不了他是高中毕业的事实。 几日下来,夏郅身上有了小一千块钱,他先去蛋糕店买了蛋糕,然后认真计划怎么进精神病院里面去。 走的那日院长警告他,走了便和此处没有关系,以后不许再来,这里也不欢迎你。 可在他这里,院长说了不算。 夏郅对院里太熟悉了,后临错综复杂的住宿区,想混进去并不难。 此刻他便装作医护人员混了进来,手里推着消毒车,车内放着蛋糕。 “医生,我已经吃过药了。” 刘喆明显情绪不佳,夏郅摘掉了口罩说:“是我。” 刘喆脸上瞬时挂了笑意:“哥,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前几天我答应你给你买大蛋糕,给你唱生日歌的。”夏郅解释完,又将口罩重新戴了上去,“我不能待太久,他们会发现的。” 刘喆点点头,夏郅将蛋糕端了出来,轻声唱了歌,并让刘喆许了愿。 随即二人相顾无言,他们心里明白,此番离开怕是很难再见了。 刘喆擦了擦泪,将脖子上的转运珠摘了下来,说:“哥,这是我的回礼,谢谢你。” 夏郅一惊,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而且我拿了会吸了你的气运。” “哥,我反正是不会出去了,算我求你了。” 话落,夏郅握着那颗珠子,刘喆看着他:“哥,你剪头发了。” “胡子也剃了。” 夏郅点点头,他说:“我虽然比你大,可好多事情我想不明白,你那天的话我想了好久,我决定先试着活下去。” 刘喆笑弯了眼角:“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早点说的。” 可是刘喆并不知道,夏郅撒谎了,他是因为要履行承诺才选择活下来的。 现在承诺完成了。 院外,一辆宾利欧陆停在了院门前,那人一身黑色运动衣,撑伞阔步走了进去,其后还跟了一女子。 “您好,我来看王全意。” 那女子开了口,随即出示了证件。 值班人员那一瞬明显眼神慌张,她快速浏览着电脑上的名单:“抱歉女士,我们这没有你要找的人。” “没有?”那女子震惊到发笑,“你再好好找找,我前段时间还来过的,他就在这里呀。” “抱歉女士,确实没有。” “院内失踪?”身穿黑色运动服的人反问,“你要知道,她是王全意的直系家属,王全意在这没有记录,我们是要报警的。” “就告你们非法销毁和贩卖人......。” 话还没说完,值班人员就给院长打了电话,没几分钟院长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这位女士,这位先生,是这样的,院内前几日维修系统,这不小心把记录弄丢了,我们这是小医院,所以这才查不到,是我们失职。”院长赔笑道,“您要找谁?我去档案室帮您查。” 那女子先开了口:“王全意。” “他是您的?” “他是我哥,我是他亲妹妹。” “219房。”院长瞪了一眼值班人员,随即又变了脸,“再次给二位道歉。” 二人刚到了二楼中,便看到有人从219室跑了出去。 与刘喆告了别后,夏郅将没吃完的蛋糕藏好,就推着车出去了。 刚走出去,消毒车就被迎面跑来的人暴力推倒了,车内没吃完的蛋糕创了一地,还溅到了另一位先生身上。 黑色运动衣上布满了白色奶油,显得格外刺眼,夏郅连忙道歉,他快速在车上翻找棉花之类的,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实在是抱歉,先生。” 夏郅便想用他的衣服去擦,却被眼前人制止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位先生要追的人跑掉了,而他算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坏了人家的事。 “没关系。” “实在抱歉,要不我给您买一身换的,这套拿去洗,洗好了还您。” 那人看着夏郅,看了一分钟之久,夏郅也很疑惑,他带着医护人员的帽子口罩,这位先生到底在看什么。 眼前人虽是运动装,可是气场很强,和他完全不一样。 “没关系,你是这的医生,那你知道你们这的病人一般会躲在哪?”似是意识到什么,“若是不方便说也无妨。” “307室,就在楼上。” 那人点头示意便准备离开,夏郅补充说:“307室是大病房,里面有很多废弃的医疗器械,还有一些没修缮的地方,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这里的病人,你最好为自身安全考虑。” 夏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307室躲着的人是个很危险的人,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多次观察过这里的人,王全意也是其中一个。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王全意根本不疯不傻,都是他装的,而且看起来是练家子。 那人听完也只是“嗯”了一声,随即便上了楼。 闹了这么大动静,监控中肯定都能看到,夏郅迅速的将蛋糕收拾了。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人是他说出来的,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 于是夏郅还是决定去看看,三楼走廊上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动静,夏郅在想是不是没找到走了。 突然间307室门被打开,王全意右臂带血的从307室跑出来,然后用一根生锈的小器械抵在夏郅脖子上,根本不等夏郅反应,速度太快了,他也完全反应不过来。 第3章 你不记得我了 “王全意,你冷静些。”那人疏导般的开口,“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他人,放开他,我现在可以放过你。” 王全意大笑着,似是在听什么笑话:“那以后呢?你还不是一样要抓我,这一层没有监控,我就算杀了他,我是精神病,我也不会坐牢,你不能拿我怎么样。” 夏郅瞳孔猛缩,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警察和逃犯吗?他又怎么成为人质了? “你冷静一些。” 不待对面那人再开口,夏郅便抢先保命,他虽不惜命,但是也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在王全意手上。 王全意牙关发狠地看向夏郅:“冷静?被追的人不是你,你是这的医生,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你也活不了。” 夏郅连忙道:“不,我不是,我也是这的病人,我住207室。” 话落,夏郅摘了口罩帽子,王全意认出了他,可没人注意到对面那人的眸子也不可置信地动了一下。 “是你!”王全意一脸震惊,可更多的是气愤,“你有病啊,你玩上cosplay了,装医生很有趣是吗?” 夏郅声音放轻:“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说来话长,能不能先放了我?” 王全意将器械抵得更近,似是入了皮肉:“不行,是你告诉他我在307室的吧,不然他根本找不到我,你们是一伙的。”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王全意和夏郅同时回头,只见刘喆拿着东西就向王全意右肩砸去,王全意便吃痛撒了手。 仅这一瞬,夏郅便立刻制服了王全意,随即用刚才顺手带下来的蛋糕礼带将王全意的双手绑了起来,嘴里也塞了布。 对面的人也帮忙将其双腿制服,同时说:“你还好吗?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 夏郅回道:“没关系,先生。” 刘喆也慌忙钻了他们说话的空:“哥,你没事吧,刚才好险。” “刚才多亏你了,不过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吧,会被发现的。” “我在门外看到了消毒车,你不是个随便放东西的人。”刘喆摇了摇头,一脸担忧,“所以他为什么伤你?” 夏郅拍了拍刘喆的肩,再次感谢,随即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快回去吧,保安就要上来了。” 刘喆走后,那人继续问道:“你练过散打?” “练过一段时间,不过所学都是皮毛。”夏郅点了点头,“先生,是等院内保安来,还是直接报警?” 夏郅呢喃着:“不过这次动静这么大,保安没理由来的这么慢。” “不麻烦你了,谢谢,交给我就好。” 王全意此时还在挣扎着,夏郅突然有些犹豫地将人向后推了推,那人看着他,毫无征兆地笑了一声。 “您笑什么?”夏郅有些脸红,“王全意虽装傻,可我也不能确保先生就是好人,您要是私下干点什么......” “你还是那么谨慎,不记得我了吗?”那人笑得更爽朗了,不过声音极低,可又犹在耳边,“夏忱。” 夏忱? 那人眸底闪着光,似是在期待什么,可夏郅根本想不起来他是谁。 夏郅摇了摇头解释道:“抱歉先生,我不是夏忱,我们都没见过,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是吗?昨天那个雨夜......”那人似是有所指,“你盯着一辆车看了很久。” “那是您的车吗?”夏郅猛地反应过来,“抱歉,我只是觉得您的车很帅。” “嗯,这样吗?” 夏郅点了点头,可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人眸子里有一刻的黯淡。 此时院长带着人过来了,夏郅竟将在院长出现之前离开这事抛在脑后了,可为时已晚,已经被看到了。 院长看见夏郅穿着医护人员的衣服瞬间火冒三丈:“夏郅,我不是说过了,你不要再回来了,你都忘记了吗?” 此刻已接近黄昏,光透过窗子洒在夏郅眉眼之上,只见他蹙了蹙眉:“我......” “院长,就当是我带他进来的,您看这样行吗?” 话落,那人递出来一张名片,名片上赫然写着庄景韫几个字。 院长立刻意识到他喊了夏郅的名字,这岂不是坏了荣星公司的生意? 院长立刻给夏郅使眼色,夏郅似是知道了什么,便准备先离开。 可却被庄景韫喊了下来。 院长心中打鼓,算了算了,庄景韫应该也不认识夏郅。 他望着地上被绑的王全意,一脸不解:“庄先生,这是......” “带他回警局喝杯茶。”庄景韫不紧不慢的回道,“院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走吧。” 夏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庄景韫是在喊他,直到庄景韫轻拍了拍他的肩。 “先生,您的名片能不能给我一张,我到时候给您买套新的衣服。” 夏郅在楼梯口再次表示自己的歉意,庄景韫侧过身看向夏郅真挚的眼神,随即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张名片。 夏郅低头看了一眼名片,斯莫袛公司,庄景韫。 斯莫袛......的庄......庄景韫! 夏郅差点没站稳,好在庄景韫及时抓住了他。 “没事吧。” 夏郅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谢谢。” 看着庄景韫的手,夏郅意识到刚才他将自己有精神病的事实亲口说了出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那日从这精神病院出来后,他从妹妹夏清清口中得知了为什么夏广志突然要他离开的原因。 公司要攀斯莫袛这颗大树,也就是要攀庄景韫的大腿,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他有病。 这下好了。 “你记起我了?” 庄景韫突然开口,夏郅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慌乱的摇着头,顺势抽离了被抓着的臂膀。 夏郅低着头,并不知庄景韫猛然落空的神情。 “可是你看起来很震惊。” 庄景韫盯着夏郅,夏郅极其不自在,便鞠了一躬,说:“谢谢,衣服......” 还未说完,庄景韫便打断他:“我知道了,衣服。” “对了,今天制服王全意多谢,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斯莫袛公司找我,报我的名字,说医院来的就行。” 夏郅点点头,临走前,庄景韫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最害怕的一个问题:“你是这的病人?” “不......不是的,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对......就是那个小男孩,我不是他的直系亲属,但经常溜进来看他,所以他们都认识我,院长也警告我。” 庄景韫“嗯”了一声,夏郅猛喘一口气,好在没有被怀疑。 一直到车离开,他心中都有些余悸,他目前不想再跟夏广志扯上任何一丝一毫的事。 可对手公司又那么多,被扒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庄景韫离开没几分钟就又下雨了。 夏郅身上的钱不多,出行都尽量坐公交,他现在有些后悔没买把伞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成为落汤鸡了。 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夏郅摸着脖子一侧细小的伤口,突然想起来他和王全意七年前一起入的院,当时他听护士们闲聊说王全意是杀过人的精神病,做事都小心一些。 可夏郅那时也并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王全意装了七年只是为了不坐牢,想到这里,夏郅摸了摸怀里的录音笔,里面录下了在307室的所有对话。 这是他从母亲离世后便有的习惯,很多时候没有人能帮他,所以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窗外雨打在玻璃上,看着雨珠滑落,夏郅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个给庄景韫,可他又不想与斯莫袛公司扯上任何一丁点联系,更不想多生事端。 回到租房,夏郅吃了些冷饭,失眠了。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一夜,也没发觉的抽了一夜的烟,以及扔了一地的他暴力拆开的黄果树包装。 忘了是何时何故染上的了,他只记得自己以前没有这么大的烟瘾。 夏郅看着烟灰缸,眼中神色晦暗,他摁灭了最后一支烟,拿了外套起身,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把录音笔给庄景韫,以及还他一身新的运动装。 昨天注意到庄景韫身上的logo,应该是Alexander wang镭射套装,他身上的钱并不够买新的,他得想办法弄点钱。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夏郅一天做四份工,每天20个小时连轴转,也不管身体吃不吃得消,先拿到钱再说。 “后生仔,你虽然年纪轻,但使唔使咁搏命做啊(但是这么不要命的干)......”其中一份工的老板上下打量着夏郅,夹着一股粤语腔调,“你都唔好嫌我说话难听,再係咁落去,你副偈实顶唔顺!(你也不要嫌我说话难听,这样下去身体迟早垮掉的了)。” 夏郅只是点点头,那老板接着说:“我以前系中医嚟?,你块面睇落有啲唔妥噃(我以前做过中医,你的气色可不太对哦)。” 话落,夏郅强挤出一个微笑,当然不对了,因为最近两天在上另一份工时,还连续卖了血。 “谢谢您,不过用命换钱,我觉得值。” 那老板看着他摇头叹气,似是在感叹这后生仔对生命毫无敬意。 经过一星期的血拼,夏郅终于攒够了一万块钱,他躺在床上盘算着,可无论怎么算,买完Alexander wang即倾家荡产。 夏郅望着手机的钱数不说话,毕竟是他先将蛋糕撞在了庄景韫身上,也是这样才差点坏了人家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夏郅便带着东西来到了庄景韫的公司楼下,虽说夏家公司也还不错,但是跟斯莫袛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整个写字楼区都是,而且夏郅听说这还只是斯莫袛在此处的分部。 到了前台,大家都在忙,夏郅安静坐在一旁,等他们打完电话才开口:“您好,我找庄景韫庄先生。” “好的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夏郅摇摇头,不过他想起来庄先生说过报他的名字还有......“对了,我是医院来的。” “医院吗?”前台的工作人员一头雾水,“那我帮您问一下庄先生助理。” 一通电话后,那人说:“抱歉先生,庄先生并没有嘱咐过,也并未提前说过什么,您看是不是记错了,还请您再联系确认一下。” 夏郅知道庄景韫肯定是太忙给忘记了,不过这些都再正常不过了。 “能不能麻烦帮我把这个盒子交给庄先生?这东西很重要,庄先生定是给忘记了,还请务必送到庄先生手上,麻烦了。” 夏郅看前台有些踌躇,他知道这么大的公司不轻易承担风险,于是他便掏出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证件。 “这是我的所有证件,您可以拍照留存,必要时备案都行,拜托了。” “先生,这......” 工作人员还是在纠结。 “对了,你们的服务评价在哪里?”夏郅借此转移话题,也借此施展杀手锏,他一脸苦涩,“我对你们的服务很......” 作者有话说:我对粤语不是很熟悉,可能会有错处,若有宝宝看了觉得不对,还希望给我一些指正。(此处先致歉宝宝们[可怜][可怜][可怜][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你不记得我了 第4章 我们的路本就不同 “很?”工作人员盯着夏郅,似是很紧张又很期盼他说出下一个字,“很满意对吗?” 夏郅点点头,随即将手中的东西往前推了推,前台扫过笑着道:“好的,先生,在这边。” “麻烦了。” 东西终于是交了出去,夏郅心里松了一口气,前台回他:“不麻烦,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要代为转达的吗?” 夏郅摇摇头,道了谢便离开了。 他来之前做了功课,每家公司要求不一,他就怕工作人员苛刻不替他代为转达,其实也并非工作人员转达,只不过若是在楼下蹲着人出来,以荣星和斯莫袛的关系,倒也不太合适。 了解到他们公司要求前台服务收到的评价必须全是好评,否则扣工资,仅凭这一点,夏郅就有把握了。 不过这公司挺狗的,竟然有这么变态的要求。 夏郅刚一只脚踏出公司,便浑身一颤,两眼直发黑,耳边突然冒出来粤语腔老板的忠告,他怕是贫血了。 在他休息的时候,夏郅并未注意到他身后停着一辆迈凯伦,车里的人在看到夏郅的身影时眸子一惊,随即便下车跑入了斯莫袛公司,似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骆洛,老庄呢?” 那人大口喘着气,骆洛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着先缓缓。 “不了,我很急,很急很急,他人呢?” “庄总开会去了。”骆洛看了眼表,“估计还有五分钟会议就结束了。” “许彧先生,您要吃点什么吗?” 许彧摇摇头,一个劲儿的往会议室方向张望:“这都几分钟了,怎么还不出来?” “许先生,您再等等,快了。” 会议室门终于开了,董事们一散开,许彧就拽着庄景韫往总裁办公室去。 “许彧,什么事这么着急?” 庄景韫看着许彧着急的神情,忍不住好奇,竟还有雷打不动许彧许大少爷着急的事。 “老庄,是你的事。”许彧意识到什么,又摇了摇头,“不是......是......” “你把舌头捋直了。” 庄景韫看向门外不远处的骆洛,示意他端杯水进来。 “别让你助理忙活了,我不渴。”许彧有些不耐烦,“是夏忱。” “我刚在你们公司楼下看见夏忱了。” “嗯。” 见庄景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许彧都要炸了,嗯?什么叫嗯? 活了二十五年,他第一次不懂什么叫嗯。 许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对比庄景韫他确实有点激动了,只不过是看见一个曾经认识的校友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许彧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不少,“你们最近是不是联......” 还未说完,许彧便被对面人冷声打断:“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那他...”许彧试探着把话说出,“他还是对你单方面追求啊?”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庄景韫低头看着文件,手指缓慢地翻动着,好像完全不在意许彧说什么。 “哎,老庄,我这不是为你个人感情考虑吗?省的你被来路不明的人骚扰了。” 话落,许彧看到庄景韫的手指顿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 他假装咳了几声,说:“忘记刚才那个小插曲,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们那个什么招标项目怎么样了?选定了没?是德隆还是荣星还是百铭?” “你最近怎么对这事的结果怎么上心?” “哎呦,你才是我的大少爷啊,谁不知道我是你身边的好哥们。”许彧抱臂吐槽着,“我家的门槛都快被这几家公司踏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小姐嫁娶呢,这么受欢迎。” “德隆公司的人已经找我很多次了,想让你多考虑考虑他们公司,次数太多了我不会拒绝啊。” 许彧一脸苦相,好像他真的不会拒绝人一样。 庄景韫抬眼,一语道破:“你爸又把你的卡停了吧,没钱了?” “老庄,真是知我者汝也。”许彧清了清嗓子,“但是我不至于没有底线,这次是熟人,以前的朋友拜托,不好一直拒绝,总得给人一个面子不是,生意场上,有来有往。” 庄景韫回他:“那你来的不巧,这项目合作伙伴还在商讨。” “行吧,你多考虑考虑,反正成了我也只是收了一个人情,不成便也没什么。” 许彧把玩着桌台上的一支笔,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话题又被扯了回来。 “你让前台多盯着点啊,不要什么人都来,尤其是那种负能量爆棚的。” 见庄景韫不说话,许彧用笔点着下巴,继续道:“虽说负能量太重没人喜欢,不过夏忱那张妖孽的脸真是没话说,跟你脸绝配...不是,配不上你。” 庄景韫放下文件,神情十分认真严肃:“不是他配不上我,也不是我讨厌他,而是我们的路本就不一样,也不会成为朋友,何必要耽误他。” “耽误?什么叫耽误?” 许彧有些震惊,他此刻萌生了一个无比大胆的猜测,但转念一想好像又不太可能,不,只能说可能性为零。 这想法许彧自己都想笑,这就好比他爸突然给了他张黑卡,说“儿子,以后随便花”一样离谱。 “要我说老庄你也是,拒绝人都拒绝不明白,看,让人误会这么多年。” “不过夏忱那么内向一个人,怎么暗恋的事搞得整个学校都知道啊,我觉得肯定是自称你兄弟的那几个人传的,简直阴险。还有你都不知道......” 许彧越说越多,甚至有些停不下来。 “我还有个会。” “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真是大少爷,你忙我也忙啊,我还懒得说了,走了。” 会议中,庄景韫指着荧幕上的关系图,一身威压似是在严格要求在场的所有人去认真选择。 “这次新材料公开招标,竞争的公司较多,对投标公司的资格进行预审,要再三确保他们的资质,有些错不希望犯第二次。” 下面的人都点点头,此时有人智商堪忧的反问或是有目的性的:“德隆公司与荣星公司还有百铭公司都还不错,您觉得呢?不过他们似乎是想通过这次项目和咱们公司成为合伙公司。” “我觉得,比起职员,你更适合做记者。” 庄景韫话落,骆洛便给人事部打去了电话。 “您要裁了我?凭什么!” 那人似是很震惊,庄景韫没有说话,倒是骆洛替他开了口:“王卞先生,据我所知,您目前在德隆公司还是在职状态,不知道您作何解释呢?” “你们查我?” 那人一脸茫然,又十分气愤,骆洛笑着回道:“查您都是小事,您这属于欺诈行为,斯莫袛公司现主张合同无效。” 可画风突转,那人似是要跪下,好在被骆洛一把抓住:“庄总,您不能告诉刘总啊,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我也是迫不得已。” “抱歉,王卞先生,还请您离开。” 会议结束后,庄景韫先一步离开,骆洛在后面紧跟着。 “庄总。” 庄景韫回头问:“怎么了?” 骆洛此时一脸紧张和兴奋,似是在等他想要的夸奖。 “庄总,我......” 骆洛话还没说完,一个董事就将庄景韫喊走了,仅留他一人空欢喜在原地。 骆洛有些气愤和失落,便回到自己工位前生闷气,比起额外的奖金,他更想要的是庄景韫的肯定,又或者是...... 骆洛越想越气,恰巧此时前台抱着一个盒子上来,是夏郅的盒子。 “实在是抱歉,骆洛哥,我打了好多电话,都没有人接,所以我才......抱歉。” “哦,我们刚开完会。”骆洛并没有抬头看她,“你有什么事吗?” “早上有一个来自医院的人过来说有东西让我转交给庄总。” 骆洛看了一眼打着结的黑色盒子,既然来自医院,无非是一些医疗器械样品书之类的,还包的这么细致,不过没用。 “庄总之前嘱咐过不要收了,你们明显没有听进去,这就是某些小公司的把戏。”骆洛没有好气,随即将盒子丢在了废弃的文件堆里,“下次就像这样,懂了吗?” 前台也不敢再说话,只是灰溜溜地走了。 不久,庄景韫回来了,看着桌子上的那杯咖啡,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将骆洛喊了进来。 “去查查荣星公司,顺便去荣星公司看看,对方稳定很重要。” “是,庄总。” “哦,对了。” 骆洛眼神中闪着光,难道属于他的夸奖终于要来了吗?他还从未被夸奖过。 “咖啡里糖太多了。” 骆洛的笑容僵在脸上,可是只能这般僵硬地点头微笑大踏步走出去。 庄景韫也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骆洛工位时,眼睛似是开了定位般锁定了白色废弃文件堆里的极其扎眼那一抹黑。 或者说是那个极其特殊的打结方式。 突然想到了几天前的那张名片,庄景韫这才意识到他太忙了,忘记提醒助理了。 不过他能强烈地感觉到,那是给他的东西。 庄景韫将盒子捡了出来,他打开盒子,果不其然,盒子里是一身新的镭射套装,衣服下面还藏着一支录音笔。 看着那只录音笔,庄景韫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一切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他只是感慨着夏忱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 不,不再是夏忱,而是夏郅。 夏郅这边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晚上了,他头晕的厉害,但是他已经没有钱了,只得先躺会儿。 不过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此时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便匆忙吃了些抑制情绪的药,没一会儿便又胃痛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近一天都没吃饭了。 他总是这样,记性不好,也格外对自己不上心。 夏郅翻开冰箱,里面的食物很少,有些甚至已经坏掉了,他便捡了些还能吃的将就了一顿。 吃完饭他就这样躺着床上,望着破旧灰暗的天花板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在精神病院有刘喆陪着他,虽然他不怎么给出回应,可起码耳边有个声音,也有个念头。 所以那时并不是那么想自杀,可是这一刻他真的感觉世界没有了色彩,一切都是灰暗的。 至于家里面,他好像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恨了。 夏郅拉开抽屉,抽屉里面是上次买来剪头发剃胡子的那把剪刀,现在来看真是一刀多用,此刻竟如此适合来了结自己。 想来也好笑,他的一生就这样结束,或许尸体发烂发臭了才会被警察找到吧,这样会不会增添了他们的工作负担呢。 可是他找不到让所有人都更省心的办法了,他也不能将自己直接推进火葬场里。 思绪万千,夏郅想了很多,他有洁癖,怕血流的到处都是,也怕疼。 怕到了下面,这份痛也被刻在手腕,拓进心里。 许是药劲上来了又许是贫血太严重,最终断了思绪,没了动静。 第5章 十七岁的夏忱 庄景韫回到家,他听完了录音笔里面的内容,是那天在307室门前,王全意和他们几人的对话,内容虽不多,但是足够证明王全意就是伪装的精神病,而后以此来故意逃脱某些罪名。 不过那天,庄景韫也同样录了音,而这个习惯正是夏郅在国外教给他的。 还记得那时他们是校友,自己被人诬陷,一向内向的夏郅却站了出来,说他有证据,还说你们不能诬陷人。 同时夏郅也告诉他,以后可以留根录音笔在身上,有时候会方便很多。 庄景韫很感谢他,于是和夏郅一样,从那以后,都会留一根录音笔在身上。 不过这些夏郅好像都不记得了。 甚至连他这整个人都不记得了。 至于王全意,在送去警局前,他有的是手段问出一些东西,这次只不过是断了他一根手指,但这是他迟来的惩罚。 二十年前,王全意是庄景韫母亲柏奕失踪前的司机,那天是去赴一场大型酒会,由于当年公司原因,只有庄母一人去了。 酒会结束后柏奕便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那群人敢如此放肆,眼里没有一点法在,也更是仗着他们家那时还不够有实力,不够有威望。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天庄景韫问了很多。 “谁派你去的?” 庄景韫手里拿着刀,无比锋利,刀光流转闪进王全意眼睛里,闪得人直哆嗦。 “是一个陌生男子,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在车上弄一小瓶迷药,但是要保证人能走进酒会,不能在车上晕倒,后面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王全意一个劲儿的求饶,他倒是很惜自己的命。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庄景韫抓住了他一只手,王全意颤抖着看向他,但是却看不清他眸子里的任何东西。 只是徒增了恐惧。 “不要......求求你......不要......” 一声惨叫,刀尖血滴落,一根手指和刀一同被扔在角落。 随即庄景韫捏着王全意的下巴,咔咔作响:“杀人拐卖,躲了七年,一根手指还是便宜你了。” 庄景韫起身之际,淡淡撂出一句:“到了里面,你也一样不会好过。” “直到你的罪孽还清......”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不过只能用你的命去偿还,但你还不清。” 思绪被拉回,庄景韫收起了盒子,他才发现夏郅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留下联系方式,不过庄景韫觉得也不会再有什么会见到的机会了,而夏郅的事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几日后,骆洛带着信息和考究回来,看起来是收获颇丰。 “庄总,荣星公司也还行,就是比咱们这小了不少,和他们交流起来也很舒服,公司内员工的评价也都不错。”骆洛看着手中资料,“不过我看员工私下都在传荣星公司的小儿子有精神病,我查了一下,并没有查到什么,这是他的资料,您要不要过目?” 见庄景韫没有说话,骆洛便继续道:“德隆公司说荣星公司有家族遗传史,夏总怕是......” “你并没有见到荣星上层,说话得斟酌一下,这种对家所讲的话也要再确认。” “是,那这资料您还看吗?” 骆洛看向庄景韫,庄景韫放下笔接了过去,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照片上的人是夏郅。 又或者说是十七岁的夏忱。 不知为何,庄景韫脑中所映宛若漏了一帧,漏了最关键最让人心安的一帧。 夏郅又为何会有精神疾病? 那日他看了档案记录,并没有夏郅这个名字。 而且在临走前,他也问了夏郅,夏郅也只是说探望朋友,他也丝毫没有看出来他有哪里不对。 夏郅骗他。 看来荣星集团真是为了这个项目花尽心思,就连小儿子夏郅的病史都要抹去,还要试图蒙上他的眼睛,可是他就算眼盲心也不盲。 也难怪夏郅不肯对他说实话,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此刻庄景韫表情淡的可怕,骆洛见眼前人看着照片不说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便在旁边说:“他们公司的人还传夏总已经将他们这个小儿子撵出去了,应是断绝关系了。” 庄景韫将资料放下,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所以在精神病院,夏郅不可能不认识自己,只不过是在他父亲的威逼施压下他不敢认识自己。 夏家别墅内,夏广志刚从公司回到家,老二夏木芷便迎了上来。 “爸,最近和斯莫袛的项目怎么样了?进展还顺利吗?” 老四夏清清望向这边,夏木芷看了她一眼便又把视线放回夏广志身上,而夏清清则继续低头玩手机。 夏广志提着声音笑了笑:“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有一个好消息。” 夏木芷撒着娇问:“什么好消息?” “今天庄景韫的助理来了,他们事先没有发信息给我们,想来是开始对我们公司考察了,这是好事啊。”夏木芷给夏广志倒了杯茶,夏广志继续道,“据我所知,员工们表现都还不错,没出什么岔子。” 夏木芷难掩喜色:“爸,庄景韫助理都来了,那岂不是很有希望?” 夏母罗欣英也在一旁笑着,她说:“老二,你到底是关心项目还是关心庄景韫啊?” 此话一出,夏木芷一下便红了脸,似是出水的荔枝般惹人娇。 “妈......我......我都关心。” “好了好了,你大哥还在公司加班呢,你心里就只有庄景韫。”夏广志喝着茶若有所思,“不过像你这样喜欢庄景韫的富家小姐可不少,你得有危机感。” 罗欣英也附和着:“女儿,你可得争气。” “对了,听说斯莫袛最近在招顾问,你海外名牌院校毕业,要不要去试试,这样你离他就更进一步了。” 一家人喜上眉梢之际,老四夏清清突然开了口说:“二姐海外名牌大学,去斯莫袛公司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夏木芷瞥了一眼夏清清,回她:“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夏清清翻了翻白眼,刚要反驳什么,罗欣英便制止了:“老四你给我好好学习去,你以为国内的大学就很好念吗?再说了,斯莫袛公司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你姐刚回来,哪里大材小用了。” “知道了。” 老四一肚子气回到房间,她拿起手机,手指拨动着联系人那一栏,她的手指在“哥”那个字上面停了好久,最终还是点开了。 她快速打着字,可打了又删,删了再打,就这样无目的的重复着。 最终还是生硬地蹦出了几个字: [哥,你最近还好吗?] 夏清清等了几分钟,直到屏幕熄灭对面也没有回,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为了钱与名可以这样心狠,明明夏郅也是爸的亲生孩子啊,为什么他没有爱。 不知道在哥眼里她这样会不会显得虚情假意,哥会不会恨透了她。 或者说恨透了他们这虚伪的一家。 她的妈妈罗欣英是夏广志与夏郅的妈妈邓一结婚前就好上了的,所以她的大哥夏盛尧比夏郅还要大两岁,二姐夏木芷比夏郅大一岁,她比夏郅小了三岁。 夏清清快将手机盯出个洞来了,夏郅也没有回。 她望着手机发呆,她还挺想夏郅的,她也很心疼可怜夏郅的。 两个小时后,夏清清在画图,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哥。 [我很好,谢谢。] 那边看着语气很淡,也很疏离。 [哥,我最近存了些钱,我想转给你。] 夏清清追着问,她从夏广志那得知夏郅从精神病院出来就只得到了一个破旧租房,甚至连安抚费都没有。 [不用了,你也正是需要钱享受青春的时候,不过也要记得好好学习。] 不知为何,夏清清的泪一下子滴在屏幕上,她低声呢喃着:“哥,你总是这样。” [可是我好想你,我可以去看看你吗?] 过了很久,屏幕都没再亮起。 夏清清知道哥不会回她了。 夏郅盯着那句我好想你,他突然不知道这个家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是不论真假他想起来都会觉得难过胸闷。 他尽力装作不在意,可是夏广志和罗欣英带给他的伤害他不能忽略,那是永远长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它不会化在皮肉里,只会此消彼长,无论消去的是什么,长的也永远只会是恨意,而他也期盼着恨意穿透心脏的那一天。 他也想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 正在夏郅暗自神伤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不待夏郅再反应,对方就先开了口:“您好,请问是夏郅先生吗?” 夏郅听着这个陌生的音色,微微皱眉:“我是,您是?” “您好,夏先生。我是斯莫袛公司的HR,一个小时前我看到您在我们邮箱投的简历了,您要应聘我们公司顾问是吗?”那人顿了顿,“不过我们休息日不上班,周一上午您来面试可以吗?” 夏郅有一瞬的惊讶,可很快便反应过来,刚想说“你们弄错了吧,我没有投简历。”便看到夏清清弹出的信息。 [哥,我在斯莫袛公司邮箱投了你简历,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不断学习,哥,你很聪明,我想让你试一试。] 这七年,夏清清确实代表夏家来看望过他几次,虽记不清具体几次,但一只手肯定能数过来。 夏郅心里也有数,夏家厌恶他,甚至要扼杀他的存在。相比于其他人,夏清清或许对他还有一些纯粹的善意。 夏郅的食指停在键盘上,他很纠结。 “夏先生您还在吗?” 夏郅猛地回过神来,说:“在的,好,周一我会去的。”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那边也很友好地挂断了,夏郅有些后悔,他在被质问时,即使对方没有恶意,可他也总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而这七年面对压力和刺激,在院里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元都被刻下了服从的标记。 没错,他紧张害怕到应激了。 夏郅手微微发抖,显然是余惊未定,此时夏清清又来了信息。 [哥,不管成功与否,你都得活下去不是吗?] 夏清清知道,她曾去看过夏郅,他不仅有心理创伤持续应激综合征,还有较为严重的抑郁。 无论出于什么立场,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她都希望夏郅尽快走出来。 夏郅看着这句话,打字的关节又弯曲了些。 [哥,显示你一直在输入中...你是在害怕吗?] 不待夏郅再犹豫些什么,夏清清直接打来了电话。 第6章 一宿的宿命 “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可第一步都是很难的,你只要鼓励自己跨出来就好。”夏清清在屏幕前抿了抿嘴,“哥,钱总会花光的,那时候你的药怎么办?” 夏郅听出来了对方是带着哭腔的,她好像比他自己还害怕他死掉。 “老四,我站在正常人里面太久会露出不正常的一面的,我不想......失去最后的自尊。” 夏郅此刻整个身子都在轻抖,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更怕有人因为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夏清清连忙回答:“哥,自尊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你首先要看得起你自己。” 夏郅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也想做一个正常人。 夏清清继续:“哥,周一上午我没课,我想陪你去。” “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此话一出,手机那头顿了好久才回应:“哥,我不嫌麻烦,我想你好。” 夏郅眸子微微睁大,似是意料之外,他全然不知道夏清清会说出这句,她想他好,她想他好...... 夏清清擦了擦眼泪鼻涕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周一你要拿出你最好的状态,不要怕,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谢谢。” 挂了电话后,夏清清眉间多了些愁色,她并没有告诉夏郅二姐也会去,要是夏郅知道夏木芷去,他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 她明白夏郅不想与家里有任何牵连,家里也是一样,本来都撕破面子了,如今又成了对手。 夏清清倒希望夏郅正面碰到夏木芷,不知道为什么,夏清清有很强烈的第六感,她觉得夏郅一定会赢,就凭他在精神病院的那些记录,简直是高智天花板。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给夏郅鼓励。 此时夏郅正盯着那通电话发呆,是老天不想让他英年早逝吗?竟突然给了他一个不得不多活几天的理由。 以前是对刘喆的承诺,现在是夏清清的期许。 似乎是有了目标,夏郅又在冰箱添了些吃的,可他胃口还是不好,药也快见底了,算着日子,或许他能在见底前活下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日下午,夏郅在狭小的厨房洗碗,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连忙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是斯莫袛公司的HR,夏郅心里不由一紧,此刻他想了很多种情况,但大多都是不再让他面试的通知。 “您好,请问是夏郅先生吗?” 夏郅“嗯”了一声,那边突然和善的笑道:“您好,夏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面试情况有些变化,由于面试的人太多,您是明早七点第一个,请问您可以来吗?” 此刻夏郅虽满脑子都是夏清清的期许,但他还是犹豫了。 “夏先生?是时间不方便吗?” “不是。” “那您是还有别的事情吗?” 夏郅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说话不守信用不好,这不是他的作风。 “也......也不是,我会准时到的。” “那太好了,夏先生,期待明天早上与您相见。” 夏郅礼貌等那边挂断了电话,便又给夏清清发消息告诉她时间改了,周一不用来了。 夏清清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随即夏郅便在心中计算时间距离金钱,七点钟,公交车要两个小时车程,可是又没有太早的公交,而且问题是他也没有多余的钱打计程车。 夏郅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所以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提前一晚上等在那里。 听起来有些疯狂,可是谁让他这么穷。 穷到连车费都负担不起。 夏郅快速收拾好东西,好在现在不是冬天,要准备的保暖物品不多。 不过晚上还是有点凉,夏郅思来想去还是带了羽绒服和帽子过去,在里面套上黑色西装,全副武装后在斯莫袛公司楼下坐一夜不是问题。 到时刚好六点钟,员工们都下班了,人也渐渐稀少起来,夏郅没有带吃的,他也不想吃。 就这样一直到整栋写字楼只剩几间还亮着,夏郅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搓了搓手,无聊的数着过了多少车,来来往往多少人。 九点多钟,刮起了风,夏郅抬头觉得凉意更许,突然心中一惊,不好,忘记看天气了。 夏郅匆忙打开手机,天气预报提示十点以后局部雷阵雨。 完了,如果从头到尾被雨浇灌,那么明早他不是会发芽,而是会腐烂,烂的彻底。 夏郅正在看何处能避雨时,雨就急而密的落下来了,似是要将他心底微弱的火苗浇灭,淹湿火种。 随后夏郅赶忙跑到斯莫袛公司一楼门前,这个点刚好也没有什么人跟他抢位置了,想到此,夏郅莫名笑了,许是自嘲吧。 可这笑意残存在心间很久,但并不回甘。 不久后,一阵突兀又清亮的皮鞋声自夏郅身后响起,但夏郅并没有听到。 直到他看到离自己脚边很近的另一双皮鞋,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又暗暗惊叹自己如今已经迟钝到连身边何时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夏郅下意识向一旁挪去,顺手还拉了拉厚重的衣服,头顶的帽子随着动作下压,也将他整个头都与外界隔绝起来。 这时一男子声音自门口传来,很是温柔。 “庄总,您的手表忘记了。” 夏郅忍不住回头望去,声随其人,来人也是一个长相很温柔的男孩。 等等,他刚刚喊的谁?庄总?哪个庄总? 夏郅缓缓抬眸看去,却发现身旁的人正垂眸看着他,对视上那双极具威慑力的双眸,夏郅心猛然漏跳一拍,可那人并没有要抬眼的意思。 直到身后那男孩开口:“庄总,您是没开车吗?要不然我送您回去吧。” 庄景韫终于把目光移开了,他的声音很冷,就好像这雨一样,让人感觉发凉。 “不用了谢谢,你下班吧。” 那男孩似乎还要坚持,笑着说:“我没关系的庄总,我送您吧。” “这并不是你的工作,休息吧。” 此话一出,留给人一种说强硬也不强硬的感觉,但是总有一种莫名的威压感。 这时男孩再不懂也应该明白了庄景韫的意思,他也意识到自己僭越了,慌忙道了歉。 可庄景韫只是点点头便没在说什么。 男孩离开后,二人间的气氛更冷了,夏郅甚至觉得伴随着雨声竟有些诡异。 他没想到二人再见竟是这样的场面,夏郅的头都快埋进写字楼前的缝隙里了,现在他的脑子飞速旋转,只是为了一个很细微但做不好又足以致命的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他要不要打招呼。 如果他打招呼,那是不是证明他这人惯套近乎,明天一早就是他的面试,他不允许这样败坏好感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努力后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 可如果不打招呼,且不说他能不能通过明天的面试,面对业界大佬级别的老板,他也不得不开口,这是该有的敬意。 可是......夏郅很纠结。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抽根烟冷静思考一下,顺便吃点药。 可是他没带烟。 而且在庄景韫面前吃治疗精神疾病的药,那在精神病院撒谎自己只是来看朋友的事岂不是要暴露无疑了。 不行......这样也不行...... 夏郅心中掐起架来,就在这时,打火机起火的声音传来,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夏郅耳中似是要炸了一般。 “夏郅。” 夏郅陡然一转,差点没站稳。 “你在紧张。” 夏郅下意识低头,他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看来老总就是老总,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已经被看透了。 可此时他该说什么,是说自己在等着面试还是说只是避雨,还是... 可是正常人谁穿个羽绒服避雨啊,这本身就很奇怪吧。 “庄先生,巧遇。” 夏郅还是决定撒个谎,毕竟那么大一个公司,事务那么繁忙,面试的人又那么多,庄景韫怎么会看面试名单,就算看了,他那么不起眼又怎么可能被记住。 只见那人吞云吐雾后说了句:“不巧。”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夏郅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想赶紧避开这个话题。 夏郅似是有些慌不择路的冒出一句:“庄先生,雨越来越大了。” 此话一出,夏郅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一听就是没话找话。 “嗯。” 嗯? 这一个字直接把夏郅所有的神经末梢干死机了,面对顶级上司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他真的没有文化,一开口会很掉价的。 毕竟从海外上完高中回来,由于精神不好便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也没有机会再读大学,除了精神病院阅览室,他也接触不到任何有关大学的东西,如今唯一认识的在读大学生就是老四了。 夏郅现在想想一出精神病院就面试百强公司,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他已经站在这里了,身边还是公司老板。 无论如何这份尊严他都得保住,不能太卑微。于是夏郅一张口就是:“庄先生,可以借根烟吗?” 他望向庄景韫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庄景韫唇间的烟一颤,但是庄景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烟递给了他。 “庄先生,借个火可以吗?” “......” 庄景韫将打火机也给了他,夏郅将烟点着,一时间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他是舒畅了,夏清清要是知道辛辛苦苦求来的面试机会,他就这样站在公司门前跟人老总要烟抽要火点,她肯定嘎巴一下就气晕过去了。 “你不回家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景韫突然开了口,夏郅猛的将烟从口中拿出,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该说他没有家了,还是该说早就被赶出来了。 夏郅不禁想明天的面试也和现在这些问题一样刁钻吗? 想了几秒,夏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我是来面试的。” 庄景韫看了他一眼,眼中多了些波澜,随即深吸一口后说:“员工都下班了,你来找谁面试。” 夏郅愣了一下,他有些尴尬,摸了摸头说:“明天早上七点的面试,第一个就是我。” 此话一出,庄景韫皱了皱眉,眉间揉着些不可置信。 “还有一晚上的时间。” 夏郅“嗯”了一声便没在说什么,只是将剩下半根烟抽完。 庄景韫此时也没在说什么,夏郅突然意识到让老总的话结尾不太好,很没礼貌。 于是夏郅看了看手机说:“庄先生,十点钟了。” 话落,气氛更尬尴了,夏郅真是觉得自己应该多吃点药再出来的,他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饭吃的太少把脑子饿着了吗?竟如此的语言匮乏智商残缺。 第7章 老天的眷顾 也不知道庄景韫会怎么想他,若是HR的话肯定会直接把他给刷掉了。 只见庄景韫没再说话,夏郅低头看到那双皮鞋离开了,心里满是懊悔,自己都在干什么啊。 过了十几分钟,楼内一工作人员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夏郅回头看,那人满脸笑意:“先生,听说您是来面试的是吗?” 夏郅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有免费的住宿和餐饮的,您看我帮您安排一下如何?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公司有许多面试者现在都在里面,只是不知道您已经到了,多有怠慢。” 夏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意外的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而且这套话术太完美了,完美的他根本无法拒绝,于是便点点头跟着那人进去了。 他此刻竟觉得老天真的很眷顾他。 这算是夏郅第二次来这,虽然上次是在前台停留了一会儿,但再进来还是免不了震撼,尤其是晚上,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这装潢怕也是少有的顶配。 也可能是他见识少,一路上去他都会震惊一下,这六年时间他都错过了什么。 就在夏郅四处张望时,前面那人突然开了口:“先生,我们公司备有免费的雨伞哦,就在那边。” 夏郅顺着那人手臂所指方向看去,随即点了点头。 那人确实没骗他,五层一整层都是休息区,随后又给了他一张卡,告诉他明早面试完交给前台就好了。 “祝您美梦,晚安先生。” 夏郅慌忙点点头道了谢,心中不断感叹着斯莫袛公司的态度也是顶配。 一小时后夏郅沐浴完躺在床上,他忍不住想自己真的能在待遇这么好的公司上班吗? 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罢了,或许明早就要被打碎了。 夏郅闭上眼,久久没有睡意,很明显他又失眠了,甚至有些不良反应,他翻开口袋,发现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烂了。 药没了。 宛若晴天霹雳般,没有药他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夏郅穿着居家服披着羽绒服就赶忙下楼去找,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他出了电梯就急忙要走出去,夏郅发现此刻身体反应越来越严重了,以至于出电梯时眼前的人他都没注意到。 来人是许彧,在被撞到的那一刻,许彧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但是在看清夏郅脸的那一刻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夏郅还很慌张,不只是慌张,还有失神。 就一眼,许彧便注意到夏郅里面穿的还是居家服,什么时候......哎,不是,什么时候斯莫袛这么大的公司也为外人提供住宿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夏忱。 许彧有些气笑了,员工也只有元老级的才能住上吧。 这公司是怎么回事,现在还对外开放住宿业务了,庄景韫想钱想疯了吧。 许彧一边吐槽一边看时间,这个时候庄景韫可能不太忙了,于是二话不说便拨通了电话。 许彧没好气的开了口:“你们公司的安保得加强了啊,怎么什么人都能进了。” “你是指什么?” 手机那边还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可许彧不会管这些,上来就是一顿吐槽。 “你知道我准备上电梯呢,想来你这蹭一晚,一打开电梯你那个小迷弟便扑面而来,然后慌慌张张撞我身上了,连句道歉都没有,真没礼貌,我本来还想骂他来着,但是我忍住了。” 庄景韫没有回他,许彧忍不住问:“老庄,你在听吗?” “嗯。” “......”许彧有些烦躁,本来被自己爹说教的就烦,“你在几楼,我倒是要当面问问你。” “我不在公司。” 许彧不傻,他知道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就未必了,其中定有猫腻。 “好啊,哪天看见你我可得好好问问,你们俩到底......” 话还没说完,庄景韫那边就挂了,许彧觉得今天斯莫袛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奇怪到好像他都有些格格不入了。 而庄景韫其实没回家,他在办公室。 此刻他正从顶楼向下望去,灯光打的很亮,雨丝迎着光落下,他看到一个人在地上找着什么,身影很是狼狈,甚至是......跪在了地上。 庄景韫所见不错,夏郅出现了躯体反应,他又想起来了母亲车祸的那一天,夏郅不禁大口喘着气,可还是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落着泪,泪混进雨水,情况也越来越糟,夏郅颤抖着拿出手机,打了120。 好在这里是中心地段,120很快就来了,夏郅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别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他受不了。 由于救护车的高效,所以当前台接了庄景韫电话拿上伞和毛巾跑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拉走了。 半夜的时候,夏郅觉得好很多了,可是他并没有没钱支付医药费,也买不了药。 无奈之下夏郅只能给夏清清打去了电话。 夏清清看到是夏郅的来电,便很快接了起来。 “喂,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话落,手机那边却很安静,异常安静。 “喂......哥......你在吗......别吓我......” 而夏郅这头过了整整一分钟才开口,他空洞的望着吊瓶里垂下的液体,一滴两滴...... 他紧抿双唇,齿关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 “哥,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快说话啊......” 夏清清语气焦灼起来,夏郅才缓缓开了口:“老四,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很快便还你。” “哥,你吓到我了,还有,你来找我借钱我真的很开心。” 夏清清并没有问原因,但是她知道夏郅终于不再将自己一个人圈在原地了。 “不是,我是真的高兴,高兴你还拿我当家人。” 夏郅没有说话,他心里很乱,可又好像一直都很乱。 他理不清。 “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明天还有面试呢,千万别忘了。” 夏郅“嗯”了一声,随即是很轻的一声:“老四,谢谢......” “没关系的哥,有事就告诉我,对了,这钱你不用还了。” 夏清清话落,夏郅慌忙回答:“不行,要还,这几天我就会还给你。” “好吧,那哥没别的事我就先睡了,已经很晚了。” 是啊,已经半夜了。 “抱歉,老四。” 夏郅无力的挤出这句话,他此刻觉得自己很失败,甚至连医药费都拿不起,还要找同父异母的妹妹去借。 “哥,别多想,这多大点事啊,挂了啊。” “嗯。” 电话挂断后,药液与眼泪一进一出,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可他吞咽不下的苦楚却看不见。 夏郅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已经三点零五了,他迅速办了出院手续,而后连忙坐车回到了斯莫袛公司。 雨已经不下了,夏郅抬头望望这栋楼,竟还有几间亮着,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眼睛湿湿的。 夏郅还没入睡,可天很快就亮了。夏郅洗漱完下楼时才六点半,此时还没有人,他便在等候室安安静静等着。 没多久便陆陆续续有同样的面试者来了,面对光鲜亮丽的大家,夏郅还是有些紧张的。 随着人越来越多,等候室也拥挤起来。看来斯莫袛公司跟那些报道上所说的一样,它从来不缺拥护者和竞争者。 离面试仅剩几分钟,面试官们也陆续来了,最前面几位面试官大家都还能笑着面对,可没人告诉他们面试官里面还有老板。 庄景韫压轴出来的那一刻,感觉周围人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毕竟斯莫袛公司的总裁是出了名的严格,夏郅也深有体会,先前在前台那里他就已经感受到了。 夏郅本要收回的目光突然又被一人引了过去,他瞬间一滞,来人竟是夏木芷。 而夏郅也并不是怕她,只是看见她就想远离,他不想和荣星公司再有一点关系,也不想和夏广志扯上任何关系。 而夏清清也并没有告诉他,夏木芷也要一同竞争这个岗位,若是知道她来,他便不来了。 可夏清清定是知道的,还是说这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戏剧,戏剧正中,他却成为了那个笑柄。 想到那些冷嘲热讽,夏郅想逃,拼命的逃。 他不想面对。 可晚了。 不出意外,夏木芷也看到他了。 此时庄景韫的目光也瞥到了一旁的夏郅,他能感觉到夏郅神情不对,但他很快便移开了眼。 没有任何过多的不必要的停留。 在名字被叫到的那一刻,夏郅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面试开始了,在国内,夏郅第一次进入这么严肃的场合,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么正规的面试。 尤其是在看到落座于正中央那人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俊脸,还有落在他身上那丝毫不动的目光,夏郅便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先是鞠了个躬,随即被示意坐下。 “夏郅,是吗?” 先是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面试官开了口,夏郅忙回答道:“是。” “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各位面试官们早上好,我是夏郅,今年24岁,本地人,曾就读于麻省理工学院的温彻斯特学校,并读完了十二年级。目前一直是无业状态。” 话落,几位面试官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不只是因为他们眼前的求职者是高中毕业,最关键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庄景韫也是MIT毕业的高材生。 看来他们的同事为了完成季度KPI,也是够拼的。 “夏郅先生,您这简历比起其他人好像不够丰富啊。”其中一位面试官翻动着夏郅的简历,“看了你的简历,曾在麻省理工学院读书,可据我所知温彻斯特学校可以直接升入MIT吧,为什么你没有继续读大学呢?” 夏郅一顿,嘴角的笑也僵在脸上,他属实没想到这比昨晚他预想的问题更加犀利。 面试官或许是无心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曾经的经历,夏郅笑着揭开伤疤说:“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被迫终止继续深造。” 第三个面试官紧接着追问:“方便说说是什么身体原因吗,您应该知道我们公司加班有时比较严重,身体素质必须是第一位。” 第8章 吃人的家 “......” 夏郅嘴角抽了一下,这公司这么可怕的吗,追着杀啊。 夏郅先是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庄景韫,庄景韫也只是看着他,他此时很不舒服,这个场景就像一群上位者猎食的姿态,而他是待宰的羔羊。 可是他好像又不能说实话,夏广志警告过他不能在斯莫袛公司面前说出一点关于精神方面的事,否则邓一的骨灰你就永远别想拿到。 是的,邓一是他死去的妈妈。 夏广志把骨灰藏起来了,陵墓是空的。 他本想直接死掉,因为他很清楚夏广志不会把他妈妈骨灰交出手的,夏广志就是要恶心他折磨他,折磨他妈妈一辈子。 夏郅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死的不是夏广志,而是自己和妈妈。 而此时面对这些犀利的质问他又该说什么呢? 夏郅思考了几秒,发现只能继续笑着说出才能掩盖他此刻的悲伤:“出了严重的车祸。” 说完这句话,庄景韫发现夏郅抖得有些厉害,可是轻微的几乎是面试官察觉不到的程度。 那些人还想追问什么,突然一声冷冽自中间传来:“好了,换专业问题。” 面试官们面面相觑,可谁都不敢说什么。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公司顾问方面专业的问题,夏郅平常在精神病院阅览室看得多,所以都回答上来了,显然面试官们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最后是庄景韫对他提问,威压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知道你父亲最近想投标我们公司的新项目吗?” 此话一出,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场的所有人其实也都知道他是荣星公司夏广志的小儿子。 而庄景韫的意思就是,你是不是为了你爸赢得项目才来的。 这一问可谓生死之问,是生是死全看夏郅怎么回答了。 夏郅犹豫几秒后开口说:“是的我知道,所以我很珍视此次的面试机会,也很感谢贵公司给我的这个机会。” “局势难破,可我却是那个口子。” 夏郅望着庄景韫,眼神很坚韧,仿佛此刻什么都不怕了。 其中一个面试官忍不住开口问:“夏郅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被录取。” 此话一出,几位面试官再次面面相觑不语,随即又看向庄景韫。 可庄景韫只是淡淡一句:“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夏郅点点头,再次鞠躬道谢后便离开了。 他从里面走出来时,也有不少人问他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夏郅只是笑笑说没什么。 夏木芷看见他时,自然也听到了夏郅说了什么,此刻她突然站起来走上前去,得意的压制着声音说:“夏郅,你装什么啊,竟然敢和我抢一个岗位,你等着瞧吧。” 夏郅并没有理她,他只想立刻马上一头扎进他那个老破小出租屋里。 原来自己曾经熟悉的城市已经这么容不下他了,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迫着揭开伤痛。 回到出租屋,夏郅吃了些东西,可又都吐了出来,顾不得太多,索性吃点药就蒙着头睡觉了。 再有意识时是被电话震醒的,夏郅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夏广志,他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愣了几秒,他知道夏广志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骂他不要脸跟夏木芷抢一个岗位。 骂夏郅什么学历,人家什么学历,你拿什么跟别人比。 指尖抽搐般向后缩,可挣扎过后,夏郅还是接了。 “夏郅,你真是跟你那死去的妈一个样,一样的贱,一样的膈应人,你怎么不去地下找她呢!”夏广志破口大骂着,父子之情丝毫不温存,“你简直就是扫把星!晦气!” 夏郅接通的那一刻就知道话会有多恶毒,会有多刺痛人,他反驳过,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夏广志,我已经录音了,若是我真的自杀了,那你就等着警察问话吧。” 话落,那边还要骂些什么,可夏郅直接将电话挂了,此刻仅剩的睡意随恨意攀起又落下,他倚着床沿,双手暴力揉搓着头发,他好像快撑不住了。 夏郅在心中自暴自弃式的质问着妈妈为什么抛弃他一个人在这世上,他好痛苦,好痛苦啊。 隔了几分钟,地上的手机震动,是夏广志,他又打来了,可这次手机里还传来了夏清清的哭声。 夏郅瞬间坐不住了,他怒吼着说:“你打夏清清了?” 屏幕那端传来了夏广志的笑声,他说:“你那死去的妈都不能让你生气了,没想到清儿比你妈还管用,那么你越关心我便越要打。” 随着笑声传来,抽打声也越来越响,器物破碎的声音,众人的吵闹,夏郅已经分不清那些声音了。 可夏广志那句“吃里扒外不知廉耻的东西,还给他转钱,你当是包养他呢”似是刺进心肺,夏郅跪在床边,他就要被夏广志的血溺死了。 夏郅崩溃着开口:“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了......” 但手机那端已经挂断了。 夏广志就是要折磨他,就是想看他像畜生一样没有尊严的挣扎着。 夏郅发疯般打过去,可是却没人接。他抱着头,他觉得自己喘不上气。 几分钟后,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夏郅来不及看号码,他接了慌乱下开口:“我求你了,你别打了,我以后不会再联系她了,求你了......” 夏郅声音带着嘶哑和颤抖,可那边一分钟了都没有说话,甚至安静的可怕,夏郅此时都还没意识到不对。 “夏广志,为什么不说话......我求你......”夏郅快要疯了,语气几近压抑可又趋于平淡,“如果我死你可以不打她的话,我可以去死。” 话落,那边紧接着便开了口:“夏郅,是我,庄景韫。” 夏郅愣住了,他看看手机上的号码,确实是陌生号码。 “庄先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您,没吓到您吧。” 那边似是再等夏郅慢慢平复心情,随后缓了缓说:“夏郅,你要不要出来走走?” 夏郅一怔,果然还是被自己吓到了。 不过,换谁听了都很难袖手旁观吧。 夏郅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于是开口说:“抱歉庄先生,我可能需要先处理一些私事,我刚才的话都是玩笑话,您别当真。” 那边也没再阻拦,只是“嗯”了一声便挂了。 夏郅拿起外套便向夏家别墅去,到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门庭前的洒扫阿姨见到夏郅似是踩了钉子般,硬是将夏郅推了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夏先生正在气头上呢,你快走吧。” 夏郅看了一眼阿姨,毫无畏惧地说:“我知道。” “夏广志,有什么你冲我来,和夏清清没有关系,都是我逼她的。” 夏广志听到门外的声音,和他所料一样,此刻他心情莫名的舒畅,猎物主动送上门来了。 “进来吧。” 夏郅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他有些麻木,可看到来人的时候,只觉胃中一阵翻涌。 可他明明好久都没进食了。 就在夏郅出神时,背后一阵剧痛袭来,是夏广志。 夏郅被踹跪在地,跪在了这一家人面前。 此时夏木芷先开了口:“夏郅,你看名单了吗?我才是万里挑一的那个,你被刷下去了。” 随着话落便是众人的嘲笑,夏郅耳鸣的厉害,此刻什么谩骂与耻笑他都听不清了。 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清清。 “夏清清怎么样了,我想看看她。” 夏广志俯下身,他掰过夏郅的下巴笑道:“她被打晕了,而且她是不会见你的。” 话落,夏郅愤怒起身掐住夏广志脖子,他眼眸猩红,一群人要去拉他,可夏郅似是铁了心。 直到罗欣英拿起重物砸向夏郅的肩,夏郅晕了过去,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他迷迷糊糊听见夏广志说应该再把他关回精神病院,大骂他是个疯子。 当夏郅再醒来时,洒扫阿姨正在偷偷给他擦伤,她口中还一直念叨着:“你就应该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我和清清都希望你好,孩子,快走吧。” 夏郅点着头,一番不甘下来,他还是这么被人欺辱,被人当笑话看。 最后什么也没帮到夏清清,还落了一身伤。 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夏郅和阿姨道了谢便失神离开了,他一路踉跄来到江边,风拂过泪水,他突然觉得在这结束也挺好,也好被发现。 就在这时,铃声却如同命运卷过江水般铺天盖地涌来,但夏郅已经没有心思再接任何一通电话了。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直到手机震动落到地上,他看到了那串数字,他记得这个号码是庄先生的。 没想到在临死前竟是一个毫无关系的老板给他打的,庄先生是个体面人,想到这,夏郅觉得还是要接的,若是警察拿到他的手机发现他没接庄景韫电话,也会给庄先生惹很多麻烦吧。 他不想死了还被人嫌。 终于按下了接听,只见对面很是焦急地说了一句:“夏郅,转身。” 夏郅此时才注意到一辆车停在他的身后。 见夏郅并没有挪动脚步,庄景韫再次开了口:“上车。” 这几个字放在平时会很有压迫感,可是现在他不这样觉得了。 夏郅对这玻璃格挡笑了笑:“庄先生,谢谢您。” 紧接着便是一段留言:警察先生您好,原住民夏郅,今日选择结束生命,与任何人无关,特留此证。最后,给您和相关人员添麻烦了。 说完这些便挂了电话,庄景韫直接将手机扔在一旁,连忙跑出来救人。 “庄先生,请您给我留最后一丝体面好吗?求您了。” 此时夏郅携带的那把小型水果刀已经抵在他自己脖子上了。 是的,他从出租屋出来就一直带在身上,之所以没捅夏广志,是他不想手染鲜血的离开。 他觉得脏。 庄景韫尽力安抚着夏郅的情绪,不知为何,夏郅竟在庄景韫眼中看到了一丝害怕,不过很快便一闪而过。 “夏郅,这样死才是最不体面的,大动脉破裂,血会溅得很远。” 夏郅愣了一瞬,就是这一瞬,庄景韫直接击打掉了他手上的水果刀,随即便将人禁锢在怀里。 夏郅拼命反抗着庄景韫,他含泪说:“庄先生,你不用救我的,这一切都与您无关。” 庄景韫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把人打晕了,之后捡了刀子便离开了。 而这一觉,夏郅梦到当年那个场景了,他变得格外躁动,还感觉有一根针刺进血管里,格外的痛。 私人医生看着床上的人,说:“庄先生,他这种情况多久了,看样子像心理创伤应激综合征,得及时干预。” 庄景韫看着安静的夏郅,说:“不知道,或许很多年了。” 待夏郅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并不在老破小里,而是在一个大平层里。 昨天晚上的事也开始在夏郅脑海中闪现,好像是他寻死未遂,而且是庄先生拦下了他。 想到这,夏郅便头痛的不行,看着手臂上的针口,他知道应该是自己又犯病了。 那他现在是在酒店还是庄先生家里? 夏郅疑惑之际,恰巧那位私人医生进来了。 “你醒了,我是庄景韫的私人医生。”医生打量着夏郅,“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心理上或者身体上。” 夏郅摇摇头说:“没有,请问庄先生呢?” “他有事不在。” 夏郅点点头,那医生看夏郅情绪不高,便想疏导他,这也是庄景韫的嘱托。 “愿意和我讲讲你的情况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谢谢您。” 医生看夏郅有些抗拒便没有再继续,只是留下来了一堆药便出去了。 后面夏郅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直到这里的阿姨敲了门端着粥进来。 “先生,吃点东西吧。”阿姨将粥递去,“然后把您的药喝了。” 夏郅接过说着谢谢,几下喝完了粥后便问:“阿姨,我知道有点唐突,但是我还是想问,这里能抽烟吗?” 阿姨先是一怔,后说:“可以,您站在那里可以,我为您开窗。” 可阿姨似是又想到什么,又急忙阻止说:“窗边不行,您就在这抽吧,待会儿通通风就行。” 夏郅猛地轻笑出声,他说:“阿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还有阿姨我不跳楼。” 作者祈祷:请幸福降临在我们夏郅宝宝手心吧。[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吃人的家 第9章 好像被讨厌了 夏郅靠在窗边将烟点燃,他在想怎么还庄景韫的这个人情,几根烟过后,夏郅便听见阿姨喊了一声“先生您回来了”。 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很小,夏郅也听不清楚,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或许是不敢面对昨天晚上生气的庄景韫,又或者是在逃避昨晚的自己。 夏郅摁灭了新燃起的那根烟,随后躺在了床上,他现在还面对不了,索性等庄景韫离开了,改日他再来道谢。 躺在床上后现在心中默念着对不起,请原谅他,原谅他是个胆小鬼。 就在这时,门开了。 庄景韫看了一眼床上的夏郅,很安静,好像睡得很熟,但屋子里烟味又很浓,浓到让人喉头发苦。 庄景韫开了口:“夏郅,我知道你醒着。” 夏郅没有说话,他只是继续装睡,庄景韫看着他的侧颜,无奈继续:“或许我们应该谈谈,谈谈关于你去斯莫袛上班的事。” 夏郅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他明明被刷掉了...... 他依旧没睁眼,可耳边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下一刻庄景韫就将他扶坐了起来。 不知为何,夏郅此刻心跳快的不受控制,他只能感觉到那双手有些凉,但贴在背上很舒服。 夏郅极力克制着表情,他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且一脸震惊地说:“庄先生,您什么时候过来的,真是抱歉,我睡的太沉了。” 庄景韫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没有要拆穿他的意思,夏郅也抛出自己水灵灵的眼眸,致力于让眼前人相信自己。 可他似乎忘记了屋内烟味还没散干净。 庄景韫再次重复:“工作要求人事已经发你邮箱了,你有空记得看。” 话落的那一瞬间夏郅突然笑了,他说:“庄先生,您误会了,您不用同情我,我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想不开,我只是单纯地想死。” 屋内昏暗,暗到庄景韫眸子微颤,他看着夏郅,那神情很怪,可夏郅却说不出来哪里怪。 “夏郅,不是同情。” 说完庄景韫便拿了外套起身离开,夏郅虽看不透庄景韫的神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庄景韫好像生气了。 是因为他。 夏郅知道,他刚才的话是有些伤人,也很不给人台阶下,毕竟没有几个人敢这样拒绝庄景韫。 就在庄景韫走出门的前一秒,夏郅急忙喊道:“抱歉庄先生,您也看到了我的情绪不是很好,如果入职了只怕会给您惹出很多麻烦。我希望您可以慎重考虑。” “夏郅,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何来面试?” 庄景韫语气很淡,可却让人心中发寒,此时风恰好掀起窗帘,幽暗曲折的光打在庄景韫的脸上,忽明忽暗。 面对这样的质问,夏郅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清清推荐?自暴自弃前的最后一试?缺钱? 可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怎么解释,好像都只会越描越黑,所以夏郅索性选择了沉默。 庄景韫余光看到垂着头的夏郅,没有再说话便离开了。 庄景韫刚走,阿姨便端着水果进来了。 “夏先生,庄先生还有事,他嘱咐我说等您身体完全恢复了,如果想离开的话不可强留。” 不可强留?夏郅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是怕他再寻短见吗? 况且这里是庄景韫的大平层,不是他的家,他没有任何理由在这停留。 哪怕一分一秒。 夏郅点点头,他就只当阿姨的理解与传达存在偏差。 “阿姨,我觉得我已经好了,现在我准备离开了。” 与阿姨道谢后,夏郅便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他打开邮箱发现自己没有应聘上顾问,而且应聘上庄景韫的助理了,可是他记得庄景韫有助理啊,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应聘助理。 上面还写着下周一去斯莫袛公司报道,距离今天还有一周时间。 夏郅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这个结果不正是夏清清期待的吗? 可他自己呢?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喜悦吗? 喜悦自然是有,这怕是他惨淡人生中唯一偏离轨道的正增长指数。 可参数一旦不受控制,他便会在痛苦中溺亡,在谩骂声中湮灭。 夏郅也真的希望庄景韫可以慎重考虑一下,把他带在身边无异于给自己身边埋了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就会把所有人炸的面目全非。 庄景韫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根本不熟的自寻短见的人做到这份上,这不是他的责任更不是他的义务。 夏郅想不明白。 回到出租屋,一打开灯,夏郅便瞥见了玄关不远处的便利贴,上面是要还给夏清清的欠款。 一共五千八百四十二块七毛...... 夏郅想到这,他也不知道夏清清现在怎么样了。 夏郅想拨个电话问问,可是又怕夏清清不愿意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犹豫再三,夏郅还是拨通了。 “老四,是我,你回到学校了吗?”夏郅言语中满是小心,“你放心,没有什么的,我就是想问问你。” “哥,我没事,倒是你,他是不是刺激到你了?” 夏郅愣了几秒,说:“老四,对不起,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手机那端传来呜咽声,“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气我没有把夏木芷也面试的消息告诉你。”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夏清清带着哭腔喊:“你就是有,这个消息是我从夏广志那得知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只是想让你试试,我想让你主动争取,我没想到他如此绝情,还对你百般刁难。” 夏郅没有再说话,夏广志的绝情是骨子里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电话那头也也沉默好久,夏清清哑声说:“哥,他越是这样你就越得活下去不是吗?” 夏郅犹豫一会儿说:“老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有为什么,非要说的话,或许是血缘让我们没有太疏离,或许是你人好,哥,你要习惯别人对你的好,你值得。”夏清清顿了顿,“邓阿姨也希望你好好的不是吗?” “看到你这样,她或许在天上急得团团转......” 是啊,曾经狠心离他而去的妈妈会为他着急吗?会心疼他吗? 或许会的吧...... 夏郅觉得他真的要再试着活下去,若自己真的不在了,邓一的骨灰又该怎么办...... 夏郅好痛苦,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那个原点,他的泪也不知道何时脱离了眼眶,可落地又无声,或许在濒临死亡前被迫挣扎才是他真正的命运吧。 “谢谢你,老四。” “哥,我永远都站在你身后。”说到这,夏清清笑了笑,“这周课多,周日清闲,我想去看看你。” 这次夏郅没再拒绝,只是在电话这头“嗯”了一声。 这一周,夏郅找了份兼职,他想清楚了,总之先工作着把钱还了,把妈妈的骨灰拿回来,剩下的以后再做打算。 人一旦有了一点盼头精神就会缓一些,夏郅现在这几天唯一苦恼的便是,前几天寻短见和说话不当的事肯定给庄景韫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也会很影响庄景韫的心情。 为此,夏郅在网上查了很多道歉和表达谢意的方式,最终他决定送一份谢礼。 可问题又来了,谢礼送什么合适呢? 再回过神来,夏郅已经站在了百货大厦门前,他觉得在这里挑谢礼应该很合适。 逛了好久,精疲力尽的夏郅目光突然被一条红色领带给吸引,那质地,那光泽,他觉得很适配庄景韫。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喜欢这条领带吗?” 店员走过来指了指,夏郅也点点头。 “先生您眼光真好,请问这条领带您是要自己带还是送朋友或者爱人呢?您带的话我觉得也很适合呢。” “啊?” 爱人两个字一出,夏郅突然就不知道该看哪里了,店员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便笑着开了口:“送爱人是吗?” 夏郅一滞,急忙解释:“不是......送朋友。” “哦,这样啊,当然可以的先生,送这条领带可以祝愿您的朋友在职场中一帆风顺红红火火,也是您对朋友的一种认可。” 此话一出,夏郅一瞬间就明白了销冠的魅力,仅仅几句话就让他花光了身上所有资产。 不过他自记事来几乎没有给人送过礼物,他也不知道这个礼物庄景韫会不会喜欢,甚至说会不会接受一个不熟的人送的东西。 或者是已经被讨厌的人。 市区别墅内,江彧给庄景韫打了电话,他吐槽着:“哎呦,忙翻天的庄总,您终于是有空接电话了,找您说个话可真不容易。” “有话就说。” 江彧一听对面似是心情很不好,现在竟然还有比他被老爹骂完心情还差的人。 不行,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我说你忙完了吗?” “嗯。” “您真是惜字如金啊,下次打电话要不要先给您发个拜帖啊......”江彧对着手机表示不满,“我今天给你打电话还是想问问你上次夏忱的事,我还没问清楚呢,憋的我心里难受,等我明天去找你,明儿晚上成吗?” 见对面不说话,江彧补充道:“你又不说话,听说有一家新开的餐厅料理特别好吃,我们去尝尝,别说我想宰你啊,我这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 “嗯。” “......”江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的,惜字如金的庄总,定在晚上七点行吗,位置我发给您。” “嗯。” “......” 一通电话下来,江彧都快成忍者了,一个个都是供着的爹,还是去找他的相好的诉说诉说心中苦闷吧。 而夏郅这边,夏清清也发了消息过来。 [哥,我看到了一家特别评价特别好的料理,我们明天就去吃这个吧,我待会儿给你发位置。] [好,我请你。] 看到夏郅这样,夏清清很快回了过来。 [不要,我请你。] [不行,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 可最终夏郅还是没有拗过夏清清。周日一早夏清清便来找夏郅了,二人逛了整整一天,夏清清买了不少奢侈品,她也给夏郅买了不少衣服。 尽管夏郅一直在告诉她别为他破费了,他知道夏清清对他的好,可是他依旧拗不过夏清清。 到了晚上,二人来到了那家餐厅,人并不算多,他们找提前预约好的位置坐下,夏清清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可以方便夏郅不想说话的时候发呆。 “哥,你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夏郅望着窗外的思绪收回,他说:“上班。” “去哪里?” 夏郅并没有直接告诉夏清清是去了斯莫袛公司,因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他总觉得这份工作是他自杀未遂换来的。 他心中也难免会有些不安。 就在夏郅再将视线移向窗外时,他看到庄景韫和一个男子一起走过来了,他连忙收回视线,好在他和老四的位置也比较隐蔽,二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吃饭全程都是夏清清一直在说,夏郅则是安静的点头回应吃饭。 那边,江彧探出头追问:“所以那天怎么回事?你还没和我解释呢?” 第10章 初入职场 庄景韫语气很淡:“只是碰巧他来面试没有地方住。” 比起庄景韫的不经意,许彧则大为相反,他一脸震惊:“所以你就让他住在公司了?不是我说,他来你公司应聘,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好吧,他还是不死心啊老庄。” 庄景韫没有说话,许彧则是不停:“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真是执着,从国外追到国内,看来他是真喜欢你啊。” 话到此处,庄景韫拿刀叉的手一顿,但不只是因为江彧的话,还有他看到了夏郅和一个长相很精致的女孩。 虽只看了一眼庄景韫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但是还是被江彧看出了端倪,他朝着庄景韫刚才看的方向望去,不出意外也看到了夏郅和那个女孩,二人正相聊甚欢。 看到这,江彧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合着夏郅这小子男女通吃呗,他刚想起身去问,却被庄景韫摁住了。 下一秒庄景韫淡淡地开口:“夏郅从明天开始就要成为公司的实习助理了,私生活我们不便干预,这是他的权利。” 江彧本想喝口酒消消气,可听了这话没差点一口红酒喷出来:“什么!你疯了吗!” “他是面试进来的,合理合规合法。” 江彧还是满脸震惊:“不是,骆洛可谓是业界八面金刚,你还不满意啊。” 庄景韫没抬头看他,淡淡道:“最近公司很忙,骆洛一个人忙不过来。” 不待江彧再问,庄景韫似是要断了江彧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他抢先说:“许知铎今天来公司找我了,好像对我很不满。” “他就是个疯子,想法很天方夜谭,他只想我身边只有他自己,这怎么可能。”说到这,江彧便一肚子气,“他一个大男人,难道没有别的事要做吗?天天就会监视我。” 庄景韫擦了擦手说:“你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能有什么意思,总不能喜欢我吧,我可只喜欢小姑娘,而且我要继承家产的,他这想法要是被我爹知道他就死定了。” 庄景韫没再说话,江彧突然意识到什么,说:“好啊老庄,转移我注意力不是,行,你助理的事,我不多问了。” “对了,投标公司考虑的怎么样了?谁更有机会?” 庄景韫抬眸看了江彧一眼,江彧连忙解释:“我可不是套你话,我没那闲工夫,只是你说了我心里有底。” “大概会是德隆和百铭。” “怎么突然不考虑荣星了?” “没什么。” 见庄景韫兴致不高,江彧便也没多问什么。 饭后,夏郅和庄景韫前后脚相继离开,夏郅在前庄景韫在后。 出了餐厅,夏清清把东西给了夏郅,但夏郅见她好像有什么急事。 “哥,学校有事,我得先走了,我们下次见。” 话落,夏清清就给了夏郅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拥抱甚至持续了一分钟。 “哥,有事就告诉我,不要怕麻烦我。” 这一幕刚好被庄景韫和江彧看到,江彧吐槽着:“这小子,心是榴莲吗每个尖上都有人。” 说完他就想去质问夏郅,可却被庄景韫拦住了,江彧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你真就不怕你的新实习助理私生活混乱吗?” 话落,好朋友注意到庄景韫脸色很不对,随即便摇了摇头捂着嘴不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江彧看着眼前似是难分难舍的两人,他又看了看庄景韫,便很命苦的笑着,是时候找个借口了,不然他会被气死的。 “那什么,许知铎说到我家门口了,我得把他赶走,我先走了老庄,有事告诉我,我随叫随到。” “嗯。” 次日一早,夏郅便在骆洛的带领下入了职,刚入职第一天倒没什么太多工作,只是熟悉熟悉岗位,不过吃饭的时候他听到同事们都在说庄景韫今天脸色很差,要求比平时更严苛了,简直是可怕。 夏郅知道斯莫袛的严苛,他今天也感受到一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点想知道庄景韫为什么心情不好。 难道说他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还是看见自己就烦心吗? 想到这,夏郅摸着装有领带的礼盒,他想起来今天骆洛告诉他庄景韫的喜好和习惯,其中包括庄景韫不太喜欢很亮的颜色。 骆洛也叮嘱他平时不要穿的太亮,这些夏郅都记在心里,不过让他纠结的是,这条领带颜色好像有些亮了。 庄景韫会不会很讨厌这个谢礼,夏郅看了眼庄景韫办公室,里面并没有人,送还是不送,难道说发了工资再买吗? 可是他资金根本周转不开。 而且庄景韫又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笼络人心而不是把这看做一个单纯的感谢。 算了,不知者无罪,况且夏郅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多久,总得送出来不是吗? 今天公司加班,在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夏郅趁四下无人将东西放在了庄景韫办公桌上,里面还附了纸条:抱歉庄先生,怕给您带来不便,还请原谅我不能当面致谢,上次的事真的谢谢您,同时我也为我说话向您致歉。 放好后,夏郅望了望四周无人便出来了,可是并不是没人,有人看到了。 九点钟,终于下了班,夏郅晚上并没有吃什么,他胃口不好,只是吃了几颗药。 生活突然一下子忙起来他只觉得有些累,还是不太习惯,不过好在他也没有精力去想一些不好的事情了。 夏郅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公司后,他打开手机,今天加了庄景韫的工作微信,庄景韫说有事方便联系他。 就在夏郅盯着聊天界面发呆时,夏清清的信息弹了出来。 [哥,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吧,感觉如何?] [还行,就是有些累。] [别勉强,尽力而为。] 夏郅发了一个知道了的表情包。 斯莫袛公司,所有员工基本都走的差不多了,庄景韫也看到了办公桌上的盒子,很精致。 他打开看了看,是条红色的领带,庄景韫眼眸难免一震,即使这只是谢礼。 随即庄景韫打开了与夏郅的聊天界面,还没有任何消息。 [收到了,谢谢。] 夏郅正在洗漱,这边手机响了一下,当看到庄景韫看到了那个礼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有些紧张。 夏郅正准备回再次表示感谢的时候,那边又发来了消息。 [工作为重,以后这些礼物就不要送了。] 看到这句话的夏郅指节弯了起来,果然,老板不喜欢太亮的颜色,而且庄景韫好像真的觉得他想笼络,心思和重心不在工作上。 [抱歉庄先生。] 可那边没有再回复了,夏郅也没有在想,只是埋头冲了澡洗了衣服,或许是太累了,随后一碰床便睡着了。 但此时夏郅并不知道他手机已经关机了,再开机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迎面而来的是骆洛铺天盖地的电话。 “夏郅,你怎么了?打那么多电话怎么不接?你还好吧?”骆洛语气很温柔,“还有今天整理的合同有些问题,要立刻拿去改,你备份到哪里了?” 说清楚后,骆洛说:“以后手机不能关机,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找不到人。” 夏郅心里很愧疚,他说:“抱歉,以后不会了。” 忙完这一切,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夏郅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想他应该尽力去适应这个状态。 不过他也开始担心这个工作强度,骆洛竟然凌晨一点还在加班,这公司未免也太没有人性了。 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夏郅确实比刚开始要好上很多,为人处世也老道了些,一切也都在还能掌控的范围内。 直到投标项目结果敲定了下来,是百铭公司,说实话,这个结果夏郅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比起荣星公司和德隆公司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百铭公司就该赢,更何况他们还有实力。 这天下午,百铭项目负责人请斯莫袛项目组员工聚餐,里里外外几十号人,本来人就不算少,百铭负责人不知道为何说什么都要把骆洛和夏郅拉去一起。 夏郅本想拒绝,可作为庄景韫助理,项目刚落地,就这样驳对面公司面子,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加上骆洛的不断劝邀,夏郅还是应了下来。 到了聚餐的地方,百铭项目负责人告诉他们借这个机会促进一下两家公司项目组的关系,也为下一次更好的合作而努力。 可举杯致敬间,有些人的心思随酒一起流露出来了。 “王总,就这么干喝多没意思啊,大家都是年轻人,不如玩点有意思的游戏怎么样?”百铭项目负责人旁的小助理转了转眼珠,那架势像是要拍案而起,“不如就击鼓传花吧,以凳为鼓,以笔代花,鼓声停,传到谁那里谁就罚酒怎么样?” 话落,那人似是看了夏郅一眼,夏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那一眼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可下一秒,大家都欢呼着叫好,骆洛也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这局面根本由不得夏郅为自己分说,更由不得他临时扫兴,紧接着游戏便开始了。 前几轮笔都没有落在夏郅手里,而那人也没再看向他,夏郅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着原来只是错觉。 可,这并不是错觉。 这是所有人欢笑下的心知肚明。 很快又一轮鼓声停了,笔落在了夏郅手中,众人似是心有灵犀般,目光齐齐看向他这里。 百铭那小助理率先开了口:“哟,是我们夏助理啊,今儿可没见夏助理怎么喝啊,不给面子是不是?” 此话一出,夏郅尴尬的看了看手中酒杯,可这时公司内部一个女生突然开了口:“庄总助理喝多了可不好办事啊,我替他喝。” “你替他喝算什么啊,你是他什么人啊?”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那女生看向百铭项目负责人说:“王总,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斯莫袛不允许灌员工酒,这是规定,还希望您能理解。” 这句话似是撕破了某些人的嘴脸,也摔了他们打响的算盘,可更像是面对权利下隐忍又无声的掀桌。 “小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玩游戏前大家可是都同意了的,你这明摆着耍赖不是?” 百铭的其他人也附和着,只见有人小声说:“架子还挺大,不就是个助理吗?真扫兴。” 这一切夏郅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甚至怒起心中,他还不至于让这些人把锋芒对准想帮自己的同事。 “王总,我喝,希望没有扫了各位的兴。” 夏郅起身,他举杯环绕一周,在骆洛和那女生眼前喝完了一整杯,那女生似是想说些什么,更想做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朋友拦下了。 “斯莫袛真是豪杰辈出啊,当真让人艳羡不已。” 夏郅嘴角绷了绷,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可夏郅此时还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事情一旦起了苗头,就很难遏制了,尤其是在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情况下。 笔,也一次又一次的落在了夏郅手里。 夏郅的脸逐渐攀染上红意,他真的不能再喝了,他能感觉到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此刻,就算有人再傻,再不懂某些潜规则,也都能看出来了。 “王总,这杯子太大了,而且还是一整杯,您好歹换个小点的,您这不明摆着......” 那女生又隐忍着开了口,可后半句还没说完便被人捂了嘴。 而捂她嘴的人正是斯莫袛项目负责人。 百铭项目负责人瞪了瞪她,随后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不久后,有些想置身局外的人开始装醉,于是便趴在桌子上一醉不起。 而夏郅是被彻底灌醉了。 这边包厢隔壁,一身西装的高挺男士笑着走了出来,刚出来便黑了脸,随即点了一根烟。 “真TM闷,这些人也真TM烦......” 他一口搭一口吸着,目光也无目的的飘着,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隔壁一大肚腩搂着一男孩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瘦弱男子。 第一眼,他见怪不怪,只是觉得恶心。 第二眼,他摁灭了烟,定眼细看。 “草(一种植物)......这不是江彧手机里那人吗......” 他拿出手机,打了江彧电话,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那三人走到一楼,他才打通。 “许知铎,你有病啊,挂了。”江彧没好气,许知铎淡了淡眸子,说:“有正事,你手机里那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的,现在喝醉了,被一个油腻男带走了。” “哪个男的......” “就是你说庄景韫的小迷弟。” “什么!夏郅!”江彧在那边似是暴跳而起,“在哪?把位置发给我,对了,你先下去拦着他们,那人肯定要做坏事,可不能被带走了。” 挂断了电话,江彧就给庄景韫打,可对面始终不接,打了内部电话才知道,庄景韫在开跨国会议,他们等人出来会转达。 许知铎这边,他本来不想管,他不希望江彧跟别人扯上关系,可江彧说过夏郅人不坏。 于是他三步并做两步跑下了楼,几秒后就只身拦在了那三人身前。 甚至还抽空接了盆水。 “你谁啊?”小助理先开了口,见许知铎端了一盆水,且没有让路的意思,“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 见对面语气很嚣张,小助理本以为是来洒扫的,可是这脸这气势也不像啊,于是便试探着说:“怎么?找事?” “找事?”许知铎低头笑了笑,“你够格吗?” 而下一秒也是江彧永远想不到的,他让许知铎解决问题,但许知铎解决问题的方式竟然是将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夏郅头上。 将人从上到下,浇了个透。 而搂着夏郅那大肚腩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你有病啊!” 小助理大骂着,骂的时候还不忘给百铭项目负责人擦衣服。 这时候,夏郅也彻底酒醒了。 他也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这时几人就要打起来了,好在江彧及时赶到将几人劝了下来。 “许知铎,你是不是有病......”江彧看着成为落汤鸡的夏郅,“我让你这么拦人了吗?” “那江总您说我要怎么拦,无缘无故把人打一顿吗?”许知铎看了看江彧,“制造了矛盾点才能完美将人拦下来。” “......” 江彧没再理许知铎,他知道让许知铎承认第一次见面的人为朋友的概率为零,所以也不必多说。 “咱们警察局见吧。” 说完小助理就要打电话,被江彧一把夺了下来。 “你要是想吃牢饭,我可以成全你,并让你多蹲一段时间。”江彧语气很淡,“但如果你还想和斯莫袛合作的话,那就赶快离开。” 那小助理一把抓住夏郅,挑衅的问:“你又是谁啊?” 不待江彧再开口,许知铎便夺了话语权:“老子TM是你祖宗......” 此话一出,几人又剑拔弩张,夏郅一把撑开那人的手,冷着声说:“别碰我。” 百铭项目负责人和小助理一脸不可置信,现在就连一个助理都敢跟他们叫嚣对着干了。 “你们再不走,这一切就要被庄景韫看到了。” 话落,二人互看一眼,似是意识到什么,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谢谢你们。” 夏郅朝语气很诚恳,甚至还要鞠一躬,可被可江彧拦下了。 “虽然我们不是很熟,但是毕竟算得上认识。”江彧视线瞟了瞟,一脸傲娇,“咳咳......我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此话一出,看着夏郅一脸茫然,江彧问:“夏忱......不对......夏郅,你这套伎俩装给庄景韫看得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夏郅笑了笑,“我好像并不认识您,抱歉。” “你不记得我了?” 江彧有些震惊,可当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注意到夏郅浑身抖得厉害,或许是这盆冷水的原因。 想到这,江彧回头又瞪了许知铎一眼,随即就要脱掉外套给夏郅。 许知铎本想拦,可刚伸过来的手就被江彧打开了。 “这事我已经告诉庄景韫了,他一会就会来处理。” 听到这,夏郅猛摇了摇头,他知道庄景韫今晚有很重要的会议要开,而且他并不希望庄景韫觉得自己是个惹事精,更不想他讨厌自己。 不容江彧多想这个摇头的意思,他便发现夏郅这不是冷,而且有些像躯体化,可还没等他开口问,庄景韫便赶来了。 看来外套大概不需要了。 而此时庄景韫大概已经知道这么一回事了,他的脸黯淡的不成样子,可以说令人胆颤。 “嗯,你们先回去吧。” 待江彧二人离开后,庄景韫没有任何责怪,只是扶着夏郅说:“夏郅,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这样很危险。” 夏郅没有回答他,二人上了车后,庄景韫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将人带到了大平层,他叫了私人医生。 “他不能这么喝,很危险的。” 面对私人医生的训告,庄景韫不置一声,待夏郅稳定一些后,他便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这一夜,庄景韫一直在夏郅床边守着,但是夏郅在药效作用下睡熟了,他并不知道。 第二天夏郅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有阿姨。 他这才知道自己在庄景韫家中,而且庄景韫给他留了字条,上面写:今天好好休息,不用来上班。 看完这句,夏郅只觉得是不是完了,庄景韫是不是更讨厌他了,这份工作竟然这么快就要没了吗。 直到骆洛给他发了信息,夏郅才收回思绪。 [昨晚我也喝多了,发生什么了,庄总今天一来便更换了两家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并让人直接滚蛋了。] 夏郅回:[我不知道。] 骆洛回:[这样啊,不过我猜可能是因为咱们公司有不能灌酒的规定,庄总讨厌灌酒的人,但是没想到庄总这么疼爱员工,这可是项目负责人啊。] 夏郅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难道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其实那天夏郅被搂着出去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加上项目经理离职,所以大家都猜测夏郅背景很大。 况且他还是突然安插进来的助理,对于此,一时间公司议论纷纷。 也是因为这些传言,夏郅刚回到岗位就有好几个人很热情的跟他说话,他们想套出来他是什么身份。 夏郅觉得大家很怪,毕竟对他热情的不正常。 一到吃饭时间,这种情况更甚,一群人围着夏郅,几乎不给人喘气的机会,直到庄景韫走了过来,他们才四散开。 “好一些了吗?” 夏郅点点头,说:“好多了,谢谢您庄先生。” “对不起,我......误事了。” “不是你的问题,你不必自责。” 尽管这样,夏郅还是觉得他又给庄景韫添麻烦了。 夏郅看着庄景韫离去的背影暗自神伤,可他不知道此刻有人也在角落注视着他。 第11章 来自爱尔兰的请柬 事后,夏郅请了江彧和许知铎吃饭表示感谢,可是对于庄景韫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在市中心的一家特色菜馆里,夏郅坐在二人对面,许知铎看着腮帮子鼓鼓的江彧,眸子轻颤,夏郅望着二人,心底升起了些许慕意。 “江先生,我看您很喜欢这些菜,不够吃我们可以继续点。” 夏郅笑了笑,江彧抬眸,随即抽了纸巾停下,他抱怨着:“你都不知道,我爹就喜欢那白人餐,保姆都听他的,一点味道没有,平时那些朋友也都很喜欢西餐,我就不明白了。” 不待夏郅回应,许知铎插了一句:“你慢些吃,你喜欢的话我下班可以去你家给你做。” 话落,江彧似是被什么呛到了,一时间咳个不停。 江彧举起杯子喝水压惊,夏郅见江彧红了脸,他知道这不只是被呛到了。 “言归正传,我有事要告诉你。”江彧顿了顿,“我在以前的账号里看到,你的同班同学赵翊海要结婚了,你还记得他吗?” 夏郅摇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 江彧一脸震惊,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下一秒他便平淡了些:“你真的不记得了,他追过你。” “追......追过我?” “对啊,不出意外,你邮箱里应该早就收到他发的结婚请柬了。” 说到这,江彧似是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他的结婚对象白顾好像不太喜欢你哦,我也只是了解个大概,我每次暑假都去你们那玩,据我所知,白顾高一就已经喜欢赵翊海了,但是赵翊海眼中只有你,可你眼中只有庄景韫,想来也好笑,庄景韫和赵翊海还是特别铁的好哥们。” “江先生您说......您说什么......我喜欢庄......先生......” 夏郅脑中轰鸣,此刻他那些破旧零件高速运转,蒸汽也不断的向外冒去。 零件锈了,他也彻底愣了。 夏郅前段时间知道他和庄景韫一个学校,可他没想到以前的自己竟是这般。 “啊......”江彧看了许知铎一眼,继而尴尬的笑了笑,不止尴尬,他也有些心慌,若夏郅真的不记得了,那对庄景韫来说倒是好事,毕竟没人希望自己被不喜欢的爱慕者缠着。 “我的意思是你当时和身为学长的庄景韫关系好一些,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用词不当。” “这样吗?”夏郅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思索着,这些关系竟然这么复杂,“那我再去定是不合适了。” “不,我觉得你一定得去,你有次遇到了危险,还是赵翊海救了你一命,总得给个面子不是。”面对夏郅疑惑的眼神,江彧解释说,“而且白顾这个人吧,心眼不大,在这段感情里,他心中自诩把你彻彻底底的踩在脚下,他才放心。” “你......” 不待江彧说完,许知铎便盯着他开口:“你很了解这个白顾吗?” 江彧一时间有些无语,他说:“有些人在短时间内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用了解。” “你邮箱里面的发件人,我猜,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白顾发的,另一种便是二人各发了一份。”江彧露出神探般的得意,“这些人心中的小九九我最清楚了。” 见夏郅不语,江彧继续:“你得让白顾知道你去了,否则这小子很能惹事的,跟定时炸弹一样。” 片刻后,夏郅问:“庄先生会去吗?” “他很忙的,估计不会去。”说到这,江彧连忙补充,“对了,你可不能让庄景韫知道你请假是去参加婚礼了,否则他那种工作狂定不会给你批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解决这些后顾之忧还是有必要的。” 夏郅点点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虽不想去,可江彧说赵翊海曾救过他,而白顾心中也一定记得这件事。 饭后,江彧和许知铎离开后,夏郅打开邮箱,可什么都没有。 此刻夏郅突然想到这个是工作邮箱,他慌忙登了个人邮箱,确实收到了请柬,还不止一封,那人发了好几次,发件人署名是白顾,江彧猜的果然不错。 最早的那封日期是......一个月前,夏郅一惊,地点爱尔兰,而距离他们的婚期还有半个月时间。 可这段时间是斯莫袛公司招标结束的收尾,正是最忙的时候,若是等招标完全定下后大概还要一个月。 但又如江彧所言,白顾的请柬催促,他又不得不去。 这几日,夏郅除了工作就是办理签证,忙的也是脚不沾地,就连公司内的团建夏郅也都推了。 骆洛看着夏郅每天进进出出,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夏郅,这几日你怎么这么忙?为了招标的落定也不用这么挤时间吧。” 此时,夏郅嘴里正叼着一未开封的三明治,看样子又要出去。 夏郅找了说得过去的由头:“我对招标流程不是特别熟悉,就想着多练练,这样才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骆洛点点头说:“这样啊,对了,调整一下精力,下周我们要跟庄总出差。” “出差?”夏郅有些懵,“这周开会时不是说时间延后了吗?” “庄总昨晚临时做的决定,对方是斯莫袛的老客户,至于飞哪,还没敲定,不过应该快了。” 说完,骆洛便被销售部叫走了,夏郅有些心慌,先前他工作不熟悉,出差的事都是庄景韫和骆洛去,可这次事情全都撞到一起了。 他得想一个让庄景韫给他批假的理由。 这晚,公司集体加班,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夏郅望了望庄景韫的办公室,灯依旧亮着。 夏郅起身走去,他敲了敲门,庄景韫见是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庄景韫先一步开口:“怎么了?” “庄先生,我......”夏郅顿了顿,“我最近有些不舒服,想问您我可不可以请一周的假?” “一周吗?” 庄景韫说这话时又重新低头看着文件,夏郅有些紧张,他知道现在确实不合时宜,也知道庄景韫可能不会同意。 “是的。” “好,我会通知人事部抽人去照顾你。” 夏郅一怔,这就同意了吗......等等,让公司的人去医院照顾他...... “不......不用了庄先生,我朋友在,会有些不方便。” 庄景韫笔下一滞,他抬眸问:“女朋友吗?” 话落,夏郅忙道:“不不不,只是普通朋友。” 不对,他为什么要解释,就算是另一半也不用隐瞒,难道是因为江彧的话,夏郅竟有些搞不懂自己。 “嗯。” 夏郅的签证后天就下来了,他订了大后天的机票,自六年前他从国外回来,他没想到自己竟是这般,也没想到再次出国,竟是为了参加别人的婚礼。 “什么?”骆洛大惊,“这次出差可是个好机会,对方可是大佬,能学到很多的。” “抱歉。” “夏郅,你可知道我来斯莫袛五年了,我一路走来,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不过也不算可惜,毕竟身体才是第一位。” “等你回来能同我讲讲你的收获吗?” 夏郅算骆洛见过最上进的了,这种后辈让人很难拒绝。 骆洛说:“当然,不过你的病严重吗?我看你经常吃一些药,需不需要我帮你什么?” 夏郅心中一紧:“不用了,谢谢。” 两日后,夏郅降落到都柏林国际机场时,已经是深夜了,婚礼主办方说是将来宾统一在一家酒店里,而且会有接机的人。 夏郅拉着行李箱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一人向他招手。 “夏忱,这里。” 那是一个极其陌生的男声,夏郅闻声望去,那人一身黑色风衣,高高壮壮的。 “好久不见。”那人熟练的接过行李,他笑了笑,“你比六年前更瘦了。” 不待夏郅开口,那人就在夏郅脸颊落了一个吻,一时间,夏郅不由得瞪大双眼,他看向那人,眼中满是震惊。 “你别误会,这只是本地的问候方式。” “赵先生。”夏郅此时脸色有些黑了下去,可那人似是没看出来,“爱尔兰的贴面礼或许并不适合我们,还是握手更合适。” “啊,抱歉。”赵翊海面对夏郅的这些说辞有些愣,“我只是有些激动。” 夏郅没再说话,倒是赵翊海一直怀念个不停,可他说的那些夏郅都不记得了。 二人离开机场后,一带帽的人从一旁的视野盲区取出了一台相机,那人浏览着录像,嘴角也攀上了笑意。 “夏忱,你六年前为何突然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赵翊海打着方向盘,“哥几个都联系不上你。” 夏郅淡淡道:“我出车祸了,回国休养了。” 赵翊海忙问:“是六年前的事吗?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脑子受创,以前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这样啊,你还记得白顾吗?我的未婚妻。”赵翊海在未婚妻几字上加重,“他给你发了好多次请帖,就怕你不来。” 夏郅礼貌笑笑,对于早已忘却的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又不能将人晾着,毕竟曾经也救过自己。 “新婚快乐,赵先生。” 夏郅垂着头,语气也淡淡的,他只听到了赵翊海的回谢,可是他并不知道那人快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到了酒店后,那层走廊光极其暗淡,赵翊海临走之际不知为何突然抱紧了夏郅,夏郅本能的想挣开,可那人力气大得惊人,他挣不开。 “赵先生,请您自重。”夏郅语气中带着怒气,可那人依旧不放手,胸口的录音笔硌得夏郅生疼,“赵先生,请您放手。” “夏忱,这六年我好想你。” 此话一出,夏郅似是意识到那些焦躁催促的邮件仿佛是个骗局,他耳中耳鸣声炸起,夏郅拼命将人往外推,可都失败了。 他忍无可忍,一抬腿便是一重击,只见那人跪地喘息,夏郅忙拿了卡跑进房中。 “夏忱......” 他反锁上门最后一眼看到那人抬着胳膊叫着他的名字,此景不由得令人头皮发麻,为何会是这样,这一切为何会是这样。 “白顾......白顾......” 明日便是婚礼,夏郅手抖着将录音转录一遍,请柬上有白顾的联系方式 ,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白顾。 夏郅吃了些药缓解,可身体依旧抖得厉害,就在此刻,门被人暴怒的锤着,随即便是踢踹。 他拿起录音笔透过猫眼看去,是赵翊海。 “赵先生,已经深夜了,我要休息了,请回吧。” “夏忱,六年了我才见到你,你开开门好不好?”赵翊海手中脚下动作未停,“我保证什么都不做,求你了。” 夏郅被吓得大口喘着气,他说:“赵先生,您再这样,我就要联系当地警察了。” 话落,只听赵翊海大笑着,他语气猖狂:“夏忱,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为所欲为,这的警察都是我的人,你想打大可去打。”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这酒店也是我集团旗下的,而这一层只有我们两个人。” 赵翊海这样,白顾呢?他人在哪里? 夏郅有些崩溃,因为门外不断传来撬锁的声音,他颤栗着拨打白顾的号码,可几次对方都直接挂断了。 “夏忱,我救过你,你不该报恩吗?”赵翊海大吼,“夏忱!开门!” 突然,夏郅手机响了。 是白顾! “Dia duit, cé thusa?(喂您好,请问您是?)” 白顾操着一口流利的爱尔兰语,听起来似是还没睡醒,声音钝钝的。 “白顾,我是夏郅。” 夏郅声音有些颤,白顾闻声问:“你是夏忱?” 赵翊海一直这样喊他,庄景韫,江彧都是这样,许是他以前的名字。 “是我,赵翊海在你们安排的酒店,现在在我的门外,我需要你把他带走。” “是赵翊海接的机?”白顾那边语气依旧很淡,“抱歉。” 夏郅不知白顾为何会道歉,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他不该如此淡然。 在电话打通之前,夏郅还在怕,他怕白顾和赵翊海是一伙的,可江彧说白顾眼中容不得和赵翊海暧昧的人,所以他只能赌一把。 “我马上到,你再坚持一下。” 电话挂断后,赵翊海的踢门声还未停,夏郅挪了沙发和一些重物将门堵上,现在他只要等着白顾来就好。 几分钟后,走廊传来一声异响,好像是电流声。 “夏忱,是我,白顾,出来吧。” 夏郅透过猫眼看去,赵翊海正倒在地上抽搐,随后他移开视线便看到了白顾手中的电棍。 “好久不见。” 夏郅似是余惊未消,他和白顾握了握手,说:“好久不见,刚才谢谢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第一封请柬发的过早了。”白顾倚到门框上,“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嫉妒你,你聪明帅气,赵翊海又喜欢你,我当时发誓要将赵翊海夺走。而后你无故离开后,我成功了,可是赵翊海却变了。” “他嗜赌,运/毒,吸/毒,暴力,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我爱他,我以为他会改,可是他不会,他只会变本加厉。” “我发现后,他跪在我面前,说他会改,他向我求婚,我同意了,那之后我们定居爱尔兰,好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也开始发请柬,那时我想你知道我成功了,赵翊海他不爱你了,于是我向你发了第一封请柬,我那时发誓一定要请你来,即便是用各种方式。” 夏郅一愣,江彧说的没错,白顾和如今的赵翊海一样疯,一样可怕,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般,不知何时就将人伤的体无完肤。 “可我错了,错在告诉他我请了你,他瞒着我登上我的邮箱,混着其他人他不断向你的邮箱发请柬,这些事我也是刚知道,不过是我活该,我也很恶心吧,夏忱。” 听完这些话,夏郅浑身颤抖,他只觉胃中翻涌,他只想吐。 “这婚......你还结吗?” 白顾自嘲着点点头,他说:“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白顾在夏郅耳旁说了些什么,夏郅一脸严肃,而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了录音笔给白顾。 “或许明天这一切都结束了。” 临走前,白顾向他鞠了一躬:“抱歉,利用了你,也很抱歉将你卷了进来。” 夏郅没直接回应,只是说着:“人别忘了拖走。” 这一夜,夏郅做了很多噩梦,他一直惊醒,即使吃了药也不行,天亮了,索性也不用睡了。 夏郅收拾好就去了圣帕特里克教堂,那高耸的穹顶与彩窗似是印着夏郅内心的不安,他在外踱步,直到教堂工作人员将一众人引导入座。 而那一刻,他在人流尾看到了下车的庄景韫,夏郅瞳孔猛缩,骆洛不是告诉他二人去出差了吗?难道是去爱尔兰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