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韫回到家,他听完了录音笔里面的内容,是那天在307室门前,王全意和他们几人的对话,内容虽不多,但是足够证明王全意就是伪装的精神病,而后以此来故意逃脱某些罪名。
不过那天,庄景韫也同样录了音,而这个习惯正是夏郅在国外教给他的。
还记得那时他们是校友,自己被人诬陷,一向内向的夏郅却站了出来,说他有证据,还说你们不能诬陷人。
同时夏郅也告诉他,以后可以留根录音笔在身上,有时候会方便很多。
庄景韫很感谢他,于是和夏郅一样,从那以后,都会留一根录音笔在身上。
不过这些夏郅好像都不记得了。
甚至连他这整个人都不记得了。
至于王全意,在送去警局前,他有的是手段问出一些东西,这次只不过是断了他一根手指,但这是他迟来的惩罚。
二十年前,王全意是庄景韫母亲柏奕失踪前的司机,那天是去赴一场大型酒会,由于当年公司原因,只有庄母一人去了。
酒会结束后柏奕便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那群人敢如此放肆,眼里没有一点法在,也更是仗着他们家那时还不够有实力,不够有威望。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天庄景韫问了很多。
“谁派你去的?”
庄景韫手里拿着刀,无比锋利,刀光流转闪进王全意眼睛里,闪得人直哆嗦。
“是一个陌生男子,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在车上弄一小瓶迷药,但是要保证人能走进酒会,不能在车上晕倒,后面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王全意一个劲儿的求饶,他倒是很惜自己的命。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庄景韫抓住了他一只手,王全意颤抖着看向他,但是却看不清他眸子里的任何东西。
只是徒增了恐惧。
“不要......求求你......不要......”
一声惨叫,刀尖血滴落,一根手指和刀一同被扔在角落。
随即庄景韫捏着王全意的下巴,咔咔作响:“杀人拐卖,躲了七年,一根手指还是便宜你了。”
庄景韫起身之际,淡淡撂出一句:“到了里面,你也一样不会好过。”
“直到你的罪孽还清......”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不过只能用你的命去偿还,但你还不清。”
思绪被拉回,庄景韫收起了盒子,他才发现夏郅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留下联系方式,不过庄景韫觉得也不会再有什么会见到的机会了,而夏郅的事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几日后,骆洛带着信息和考究回来,看起来是收获颇丰。
“庄总,荣星公司也还行,就是比咱们这小了不少,和他们交流起来也很舒服,公司内员工的评价也都不错。”骆洛看着手中资料,“不过我看员工私下都在传荣星公司的小儿子有精神病,我查了一下,并没有查到什么,这是他的资料,您要不要过目?”
见庄景韫没有说话,骆洛便继续道:“德隆公司说荣星公司有家族遗传史,夏总怕是......”
“你并没有见到荣星上层,说话得斟酌一下,这种对家所讲的话也要再确认。”
“是,那这资料您还看吗?”
骆洛看向庄景韫,庄景韫放下笔接了过去,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照片上的人是夏郅。
又或者说是十七岁的夏忱。
不知为何,庄景韫脑中所映宛若漏了一帧,漏了最关键最让人心安的一帧。
夏郅又为何会有精神疾病?
那日他看了档案记录,并没有夏郅这个名字。
而且在临走前,他也问了夏郅,夏郅也只是说探望朋友,他也丝毫没有看出来他有哪里不对。
夏郅骗他。
看来荣星集团真是为了这个项目花尽心思,就连小儿子夏郅的病史都要抹去,还要试图蒙上他的眼睛,可是他就算眼盲心也不盲。
也难怪夏郅不肯对他说实话,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此刻庄景韫表情淡的可怕,骆洛见眼前人看着照片不说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便在旁边说:“他们公司的人还传夏总已经将他们这个小儿子撵出去了,应是断绝关系了。”
庄景韫将资料放下,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所以在精神病院,夏郅不可能不认识自己,只不过是在他父亲的威逼施压下他不敢认识自己。
夏家别墅内,夏广志刚从公司回到家,老二夏木芷便迎了上来。
“爸,最近和斯莫袛的项目怎么样了?进展还顺利吗?”
老四夏清清望向这边,夏木芷看了她一眼便又把视线放回夏广志身上,而夏清清则继续低头玩手机。
夏广志提着声音笑了笑:“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有一个好消息。”
夏木芷撒着娇问:“什么好消息?”
“今天庄景韫的助理来了,他们事先没有发信息给我们,想来是开始对我们公司考察了,这是好事啊。”夏木芷给夏广志倒了杯茶,夏广志继续道,“据我所知,员工们表现都还不错,没出什么岔子。”
夏木芷难掩喜色:“爸,庄景韫助理都来了,那岂不是很有希望?”
夏母罗欣英也在一旁笑着,她说:“老二,你到底是关心项目还是关心庄景韫啊?”
此话一出,夏木芷一下便红了脸,似是出水的荔枝般惹人娇。
“妈......我......我都关心。”
“好了好了,你大哥还在公司加班呢,你心里就只有庄景韫。”夏广志喝着茶若有所思,“不过像你这样喜欢庄景韫的富家小姐可不少,你得有危机感。”
罗欣英也附和着:“女儿,你可得争气。”
“对了,听说斯莫袛最近在招顾问,你海外名牌院校毕业,要不要去试试,这样你离他就更进一步了。”
一家人喜上眉梢之际,老四夏清清突然开了口说:“二姐海外名牌大学,去斯莫袛公司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夏木芷瞥了一眼夏清清,回她:“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夏清清翻了翻白眼,刚要反驳什么,罗欣英便制止了:“老四你给我好好学习去,你以为国内的大学就很好念吗?再说了,斯莫袛公司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你姐刚回来,哪里大材小用了。”
“知道了。”
老四一肚子气回到房间,她拿起手机,手指拨动着联系人那一栏,她的手指在“哥”那个字上面停了好久,最终还是点开了。
她快速打着字,可打了又删,删了再打,就这样无目的的重复着。
最终还是生硬地蹦出了几个字:
[哥,你最近还好吗?]
夏清清等了几分钟,直到屏幕熄灭对面也没有回,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为了钱与名可以这样心狠,明明夏郅也是爸的亲生孩子啊,为什么他没有爱。
不知道在哥眼里她这样会不会显得虚情假意,哥会不会恨透了她。
或者说恨透了他们这虚伪的一家。
她的妈妈罗欣英是夏广志与夏郅的妈妈邓一结婚前就好上了的,所以她的大哥夏盛尧比夏郅还要大两岁,二姐夏木芷比夏郅大一岁,她比夏郅小了三岁。
夏清清快将手机盯出个洞来了,夏郅也没有回。
她望着手机发呆,她还挺想夏郅的,她也很心疼可怜夏郅的。
两个小时后,夏清清在画图,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哥。
[我很好,谢谢。]
那边看着语气很淡,也很疏离。
[哥,我最近存了些钱,我想转给你。]
夏清清追着问,她从夏广志那得知夏郅从精神病院出来就只得到了一个破旧租房,甚至连安抚费都没有。
[不用了,你也正是需要钱享受青春的时候,不过也要记得好好学习。]
不知为何,夏清清的泪一下子滴在屏幕上,她低声呢喃着:“哥,你总是这样。”
[可是我好想你,我可以去看看你吗?]
过了很久,屏幕都没再亮起。
夏清清知道哥不会回她了。
夏郅盯着那句我好想你,他突然不知道这个家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是不论真假他想起来都会觉得难过胸闷。
他尽力装作不在意,可是夏广志和罗欣英带给他的伤害他不能忽略,那是永远长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它不会化在皮肉里,只会此消彼长,无论消去的是什么,长的也永远只会是恨意,而他也期盼着恨意穿透心脏的那一天。
他也想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
正在夏郅暗自神伤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不待夏郅再反应,对方就先开了口:“您好,请问是夏郅先生吗?”
夏郅听着这个陌生的音色,微微皱眉:“我是,您是?”
“您好,夏先生。我是斯莫袛公司的HR,一个小时前我看到您在我们邮箱投的简历了,您要应聘我们公司顾问是吗?”那人顿了顿,“不过我们休息日不上班,周一上午您来面试可以吗?”
夏郅有一瞬的惊讶,可很快便反应过来,刚想说“你们弄错了吧,我没有投简历。”便看到夏清清弹出的信息。
[哥,我在斯莫袛公司邮箱投了你简历,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不断学习,哥,你很聪明,我想让你试一试。]
这七年,夏清清确实代表夏家来看望过他几次,虽记不清具体几次,但一只手肯定能数过来。
夏郅心里也有数,夏家厌恶他,甚至要扼杀他的存在。相比于其他人,夏清清或许对他还有一些纯粹的善意。
夏郅的食指停在键盘上,他很纠结。
“夏先生您还在吗?”
夏郅猛地回过神来,说:“在的,好,周一我会去的。”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那边也很友好地挂断了,夏郅有些后悔,他在被质问时,即使对方没有恶意,可他也总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而这七年面对压力和刺激,在院里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元都被刻下了服从的标记。
没错,他紧张害怕到应激了。
夏郅手微微发抖,显然是余惊未定,此时夏清清又来了信息。
[哥,不管成功与否,你都得活下去不是吗?]
夏清清知道,她曾去看过夏郅,他不仅有心理创伤持续应激综合征,还有较为严重的抑郁。
无论出于什么立场,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她都希望夏郅尽快走出来。
夏郅看着这句话,打字的关节又弯曲了些。
[哥,显示你一直在输入中...你是在害怕吗?]
不待夏郅再犹豫些什么,夏清清直接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