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之前,先和律师碰面。
季聆小姑连夜联系的女律师年近四十,打扮干练,乌发整齐盘成低髻,身着薄荷绿西装,说话时唇角习惯性微笑:“记住,第一,不说模糊词汇,大概应该都不准出现。第二,对自己有利的内容重点说,重点强调,重点核对。”
确认每个人都和她对视上,听懂她的暗示,她直起身子,“最后,所有文件,反复核对后谨慎签字。”
“知道。”四人异口同声。
一小时后,四人在派出所分别。
季聆坐徐则倾车去医院换药,送律师的司机顺路先送阮星眠二人回出租屋。
秦臻今天早上才知道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知道要配合录口供,特许顾醒明天早上回项目组。
顾醒嗯一声再没其他话。
秦臻赶在他挂断之前调侃一番:“心里偷着乐吧,又能多陪女朋友一天。”
顾醒视线追着厨房忙碌的阮星眠,认真纠正:“只有半天。”
“哦,人家要回老家过中秋。”秦臻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拿出长辈的语气,“这是你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中秋,给她家人准备一份中秋礼,人不能上门,礼一定要到。”
秦臻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传授自己的经验:“越是和她家人不熟悉的时候,礼数越要周全。”
他问:“你账户上还有多少钱?我记得上次项目你拿到五万奖金,马上这次结束,又能有小几万的进账,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抠搜,拿出两千左右,备一份拿得出手的礼。”
多了怕人家小女孩有负担。
顾醒久久没说话,秦臻疑惑道:“你不会没钱了吧?”
“您别给我转。”顾醒制止他的动作,“我有。”
只不过钱不归他管而已。
挂断电话,顾醒挽起袖子,主动系上围裙,洗手帮忙做寿司。
今天九月最后一天营业,下午没课的人,早早抢到下午的车票,行李箱拖到教室门口,上完课领了寿司直奔火车站。
下午有课的同样迫不及待,连夜买票坐火车都要出发。
不管多大年纪的学生,不上学就是最开心的事,连夜站票都要逃离学校。
火车上吃腻了泡面,带一份寿司填饱肚子正好。
九月的最后一天,三个人从九点过忙到下午六点,派送完最后一份,结束整个九月的工作。
光这一天,卖了足足八百份。
阮星眠一点都不觉得累,兴致勃勃拉出账单,给文竹结算工资。
九月后半个月,她们共出摊12天,加上第一天试营业卖出去的100份。
共卖出6171份。
阮星眠掏出手机两眼亮晶晶:“文竹姐,九月份工资微信转账哈。”
文竹微微一愣:“不等到十号吗?”
阮星眠摇头失笑:“咱们是摆地摊呀,不是大公司,没有扣税流程,我查过,像我们这样的,收入不定又零碎,没人管。”
她手指翻飞连发两笔转账。
九月工资:6171。
中秋国庆福利:1000。
文竹热泪盈眶,看见阮星眠嘴角的笑容,眼泪啪地砸下。
她连忙伸手抹,声音压抑住:“我自媒体的学费都没交。”
阮星眠拿过她手机点击收账,“你来了之后,再没让我丢过一次垃圾,一进这个家眼里全是活,你的态度就是你的学费。工资都是你劳动所得,来,笑一个。”
文竹破涕而笑。
就她目前的活,人才市扬或者小区公告栏随便一找,四五千工资能招来一长串应聘的。
星眠直接给她算业绩,还有员工福利。
她暗下决定,这辈子跟定星眠了。
“文竹姐,提前祝你中秋快乐,国庆快乐,假期好好休息,争取回来十月工资上万。”
“好!”
文竹也要赶回家的火车。
她走之后,阮星眠翻开笔记本,记录九月开销。
她手里的三万还给大伯母之后,她手上有大伯母给的两千生活费和阮星月转的三千买套钱,划掉,零花钱。
这五千是摆摊的启动资金。
租房子,添置家具,产检,日常生活,几乎都在花顾醒的钱。
前前后后顾醒交给她十一万。
零零碎碎花下来。
家庭账户里还有八万六千多。
阮星眠呼出一口气,好在她赚钱了,热乎乎的钱。
整整两万零五百九十八。
阮星眠几乎不带犹豫的,转一万四进去凑整。
六千块钱做日常开销。
小家庭第一个十万,看着就让人开心。
等到十号幻音工资结算,扣掉个税,差不多到手两万五。
其中有一万八是LU送的,跟个人机一样,几乎视频一发出,十分钟内必打赏。
她快乐地合上记账本,心想,多来几个人机精准扶贫她吧。
她不仅要养孩子,还要养读研的男朋友。
说到男朋友,阮星眠目光终于离开计算器,抬头撞上顾醒专注的眼神。
他慵懒地靠着电脑椅,两条大长腿自然落地,单手撑着扶手,拳头内扣懒懒地撑住完美的下颌线。
右手垂在扶手上,修长的指节松松夹着支银灰签字笔,无意识地转着圈。
阮星眠轻轻一笑:“怎么不说话?”
顾醒姿势未变,眨眼的频率放慢,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笑:“看你算账。”
实在过于有趣,嘟嘟囔囔,念念叨叨的。
不高兴时拳头拍额头,高兴时还会咬笔杆。
这不是个好习惯,以后得纠正过来。
“我算完了,正要问你呢,三千够不够你回家备中秋礼,不够你跟我说。”阮星眠重新翻开记账本,单开一页,“你师父师母那里一份礼,你回老家能带多少东西,在这里买,还是回去买?”
顾醒突然坐直腰背,“绵绵,能给一万吗?”
“?”阮星眠一愣,“当然能啊,家庭账户有十万,你都可以动,毕竟大头是你挣的。”
顾醒有他的坚持:“我不动账户,你给我转就行。”
阮星眠不解:“为什么呀。”
顾醒起身关闭电脑,微微弯腰时宽背窄腰的曲线越发明显:“一个家,只能有一个管钱的。”
阮星眠嘴角笑出梨涡,双手交叠扶着椅子后背,下巴微微抬高放在手背上,“我管钱很严格的,零花钱卡死死的那种,你确定还要我管?”
清冷而慵懒的眸子转过来盯着她,眨眼间,建模一样的五官在眼前放大。
唇瓣被叼住那一秒,阮星眠下意识抬手,抓住他腰间的黑色衬衣,让自己不至于被亲得往后仰。
大掌扣住她后脖子,直接带动电脑椅转动一百八十度。
两人面对面,胸膛贴胸膛。
一坐一立。
牙齿再次被磕到,阮星眠歪开脸结束这个吻的同时,右手不小心用力,拽出压在皮带下的黑色衬衣衣角,腰间肌肉春光乍泄,乱作一团。
顾醒还保持着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的动作。
两人离得很近,四目相对。
阮星眠啪地缩回手,神情微微不自然。
顾醒缓缓直起腰,往卫生间去。
离开之前,大掌摸了一下阮星眠头顶,动作意味不明。
半个小时后,两人出门。
顾醒拿到一万的零花钱,走路带风,牵着女友商扬约会。
晚饭吃的米村拌饭,阮星眠挑的,这个不花多少时间。
吃完饭逛一圈到九点,阮星眠接到阮星月的电话。
这还是掉马后,阮星月第一次主动找她。
“他们决定今晚出发回家,赶着凌晨下高速,回家睡懒觉,你自己打车回来,还是我去接你。”
“大伯回来了?”
“嗯,今天到的。”
“他不需要歇一晚吗?”
阮星月说完三句话就会不耐烦,直接给她下指令:“把行李收拾好,一会儿我开车过来接你,今晚我是司机。”
她们家只有一个五菱宏光,是手动挡。
其实阮星眠也会开,不过原主没有驾驶证,她开就是无证驾驶。
生完孩子再去学一个。
“好。”
“地址给我。”
说完挂断电话。
顾醒早知道阮家赶着回老家的习惯,立刻带她回家收拾行李。
阮星月是个急性子,让她等一分钟,她能摆三天脸色。
顾醒送她到楼下等车。
阮星眠习惯性单手扶上顾醒腰间,仰头道:“等你项目结束,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正好,我也有。”
阮星眠被挑起兴趣。
“我这个惊世骇俗。”
“我也是。”
那就有意思了。
远远看见阮星月的车靠近。
离别的情绪一下子涌来,阮星眠最后抱了下顾醒,两人心贴着心,却什么都没说。
阮星月不着痕迹打量四周环境,还算不错。
她闪两下车灯,催促阮星眠上车。
顾醒先放行李,再扶阮星眠上后座,想起老师的话,礼数要周全:“星月姐,绵绵拜托你了。”
阮星月双手握住方向盘上,随时准备驱车。
闻言眼神微微讶异,顾学神也有好言好语叫她姐的时候?
心里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她敛起心中吐槽,矜持冷淡地嗯一下。
车子驶出小区,阮星眠向后看了一眼,那道身影还在原地,目送车子驶离。
阮星月从后视镜瞄她一眼,冷冷咳一声。
无人搭理。
再咳一声。
阮星眠终于有了反应:“你要喝水吗?”
摊开后,不黏上来说话,也不叫姐,阮星月说不出什么感受。
她又咳了一声:“不用。”
阮星眠坐回靠背:“哦。”
一路沉默。
快到家了,想了想,阮星月提前交代一遍:“我们一家很宠我妹妹,家里爷爷和婆婆年纪大,受不了刺激,希望你配合一下。”
阮星眠认真点头:“好,我会演得像一点。”
阮泽一见车子靠近,左手一包右手一包先拎上后备箱,看见后备箱只有一个手提包,边开门边大声笑道:“我们眠眠只带一小包行李,还真是少见。”
阮星眠玩着手机,不开口喊人,头也不抬:“乡下又臭又乱,反正也住不了几天……”
系安全带的阮泽:“……”
老婆不是说小女儿变回乖巧了吗?
阮星月猛地转头:“……”
察觉到气氛凝滞的阮星眠,抬头对上三双情绪不同的眼睛:“……”
她照着原主演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