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姜晚此去建州势在必行,而自己又只能留在镇远县,何老夫人难受了好半天,拉着拽着不肯让姜晚走。
姜晚几经艰难,才终于挣脱出来,跑了。
她脚下匆匆往衙门口跑,结果还未等人走到,就先听到一阵吵闹声。
“差大哥,求求你们行行好,就帮我通传一声吧,我找姜大夫救命。”
“不是跟你说了吗?姜大夫在给县令家老夫人看诊,没空忙着呢,你先在那里等等。”
“不行,我丈夫等不了,再等下去命就没了。”
“给我站住!你这刁妇,你当衙门是什么地方,说闯就闯,别以为你是孕妇我们就不敢动你!”
“放开我,我要找姜大夫救命!”
“姜大夫,救命啊!”
……
一听这动静,姜晚忙加快脚步,待绕过照壁,她便看见一个肚大如箩的妇人不停试图往衙门里冲,被两个衙役死死拉拽住。
妇人见挣脱不开,只能无助哭号,一声高过一声,声音凄凉悲怆。
姜晚定睛一看,那妇人竟是住在春花巷后巷的吴二嫂子。
原本是吴大嫂子的。
三年前,吴大郎不幸离世,吴大嫂子就变成吴二嫂子了。
似这种嫂就叔、转房婚之事,在现代许多人接受不了,但在古代,尤其是贫苦百姓之间,是常有的事情。
嫂嫂嫁了叔伯,少了财产分割风险与血脉子嗣外流的问题,还能为家里节省一份彩礼钱。
吴二嫂子嫁给吴二郎之后,生活虽艰苦,夫妻倒也还算和顺。
吴二郎是个泥瓦匠,他勤快本分,做活仔细稳妥,从不偷奸耍滑,手艺又好,有口皆碑,街坊四邻有什么活计都喜欢找他。
春花巷此时正在热火朝天地修房,吴二郎也被叫去帮忙了。
吴二郎天天在春花巷忙活,吴二嫂子每每得了空就会过来瞧上一眼,为此没少被人调侃说老夫老妻还黏黏糊糊什么的。
吴二嫂子被说得不好意思,但还是放心不下,时常过来。
姜晚听说,吴大郎当初就是做活的时候出的事,不慎从高处摔下来,伤了脏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最终医治无效去世了。
吴家就两兄弟,吴大郎走了,就剩下吴二郎这一根顶门柱,全家老小就指着吴二郎一人养活了,吴二嫂子又如何放心得下呢?
而此时,吴二嫂子一个即将临盆的人不在家附近却出现在这里,在联想她刚才不停哭号要人叫她丈夫,姜晚暗叫不好。
吴二郎还是出事了啊。
姜晚急步冲上前,“住手,快放开她!”
瞧见姜晚出来,两个拦人的衙役齐齐松了口气,将人放开。
这孕妇不断挣扎,他们也怕出事。可是衙门有衙门的规矩,若叫她冲了进去,到时候吃板子的就是他们了。
吴二嫂子才得了自由,立马抱着肚子跪到姜晚跟前,“姜大夫,求您救救二郎吧,孙大夫说只有您能救他了……” 姜晚忙追问情况。
真不知道是什么厄运缠身,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吴二郎身上。
就在一个时辰前,因上木梁的时候一头没栓稳,木梁上了一半突然砸了下来,正好砸向不远处的吴二郎。
其实小门小户经费有限,用的材料也不会太好,木梁虽重几分,悬高也有限,只要将头护好别砸伤脑袋,当不至于有致命危险,顶多就是皮肉受些苦头。
偏偏吴二郎站的位置不好,背后就是一片竹搭的脚手架。
吴二郎被木梁的惯性推倒在脚手架前,尖锐的竹尖即刻刺穿他的胸膛,瞬时血流如注,触目惊心。
吴二嫂子强忍着不敢崩溃大哭,尽量将情况说明仔细,“……来了两个大夫说二郎伤口在心脉附近,若是贸然拔出竹尖,怕二郎会当场血喷而死。
大夫都不敢拔,同春堂的老大夫给用了最好的金疮药,暂时止了血,但还是不敢拔,说得请您去才行。”
最近几日,姜大夫几乎都在春花巷家中坐诊,偏偏吴二郎出事的时候她不在,吴二嫂子急着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不容易打听到姜大夫去了县衙,她马不停蹄就跑来了。
她不管什么县衙重地闲人免进,她只知道她要救自己的丈夫。
一听吴二郎情况如此危急,姜晚当即变了脸色,“伤者现在在哪儿?”
“还在春花巷,大家都不敢动他……”
吴二嫂子话还没说完,就见姜晚倏然甩开她的手像支箭一样往外飞奔,“我先去看看,你不用着急在后面慢走。
你丈夫有人救,你先顾着自己跟肚子里的孩子。”
话未说完,人已经跑得没影。
吴二嫂子下意识抱着肚子要追上,听见这句叮嘱,她又忍着焦急慢了半分。
姜大夫说得对,大夫已经先去了,自己便是追去也起不了作用,先护好孩子才是紧要的,免得乱中添乱。
姜晚一路疾奔,但县衙跟春花巷,一个在东城,一个南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跑起来实在费劲。
不行,这样太慢,也浪费力气,她待会儿还要救人呢。
姜晚气喘吁吁,正想着沿路找辆马车什么的,忽然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呼唤声在身后响起。
“阿晚姑娘!”
等等,这声音?
姜晚一怔,蓦然回首,但见来人一身月白锦袍,胯下乌马四蹄踏雪,踏过青石长街,向她而来。
来人竟是,陆晏回?
“陆公子,怎么是……”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姜晚先是困惑,紧接着想到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忙收了疑惑,“正好!快快快,送我回春花巷,人命关天!”
陆晏回早在远远瞧见姜晚疾奔的时候就猜到大致情况,便也没多话,马未停人未歇,直接弯腰伸手,“阿婉姑娘,得罪了。”
姜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腰间一紧,下一瞬便整个人拔地而起。 却是陆晏回单臂将她捞上马背,护在身前。
“坐稳了。”
两人距离过近,说话时,他滚烫的气息喷在她额际,激起一阵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