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前半夜,姜晚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
脑海里总闪过陆晏回的身影,挥之不去。
姜晚:……不是吧?
陆晏回住在自己家里的时候自己跟个柳下惠似的,没有半点想法,如今人走了,她这是发起花痴来了!
这是后知后觉啊,还是脑子抽风啊?
对自己无语了好一会儿,入睡失败的姜晚从床上爬起来。
手指不期然触到一肌理细密、温润光滑之物,她怔了下,将东西抱在手里。
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色,姜晚看着手里的紫檀木匣,想起那日陆晏回将此物相赠时的画面,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或许,当日应该问出来的。
下次吧,若是有下次的话……
*
接下来几日,姜晚都有些忙,徐越已经定好了,七日后出发前往建州赴任。
也就是说再有七日,她就要离开镇远县了。
姜晚没什么行囊好收拾的,病人却不少。
她医术高明,用药得当,收费更便宜,已经开始积累下不错的名声,有不少病人主动上门求医。
尤其听说她要走的消息,那些病人唯恐错过赶不及,更是一窝蜂地来,姜晚来者不拒,从早瞧到晚,可不就忙了吗?
不过就算是忙,她还是忙里抽空去了趟县衙,给何老夫人诊脉。
何老夫人身子没什么毛病,就是听说姜晚即将离开镇远县,心里着急的。
老太太紧紧拉住姜晚的手,满是不舍,“姜大夫,你真不能不走吗?这全城的大夫我谁也不信,就相信你,就你最有本事。
你说你走了之后,往后我再有个头疼脑热,那可怎么好?到时候又给我治得半死怎么办?”
何老夫人越想越害怕,抓着姜晚的手愈加用力,就跟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水面飘来的浮板般。
姜晚原本想开口的安慰瞬间变成吃痛,除了吸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好,何夫人帮忙说话了,“娘,您这不是为难人姜大夫吗?姜大夫去建州,又不是去玩的,是去成亲完婚的,是正经大事,哪有不让人走的道理。”
这事都传开了。
如今不少人知道,姜晚即将远嫁建州的事。
姜晚原本想澄清,但后面想想却算了,随大家说去。
这样也好,有成亲这么个合理解释,她也不用费心想非要离开的借口。
这事她提前跟赵长运报备过,学扎马步扎得手脚发软的赵长运当即浑身来劲,很有自信地表示欢迎,“反正也不是假的,阿晚迟早是要嫁给我的,也不算骗人。”
这家伙!
姜晚无奈。 算了,这家伙早晚会想明白的。
何夫人也是没想到,她原本以为姜晚是借着那位贵人的高枝飞上枝头的,没想到转头高枝就自己走了,枝头便也飞不上去了。
就在她以为姜晚这下没戏唱了,她又攀上了大将军,还又冒出来这么位未婚夫,听说是建州大户,富甲一方。
何夫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她一时只觉得,有些人就是来享福的,福气挡都挡不住。
姜晚还在跟何老夫人的铁钳作斗争,实在受不住出声提醒,“老夫人,您松松手,您手劲大……”
何老夫人这才慌得将手撒开,一脸不好意思,“瞧我,一时忘了,我就是听见你要走,心里慌的。”
她看着姜晚,语气急切,“建州也太远了,要嫁人哪儿不能嫁,镇远县就有不少好青年。我听桂花妹子之前想把她侄孙介绍给你吗?”
桂花妹子指的是许大娘。
何老夫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在镇远县也没什么相熟,何县令怕这老太太在家太闲作妖,于是想方设法请来了许大娘上门作伴解闷。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许大娘跟何老夫人,都是苦出身,孀居多年辛苦将孩子养大,供养成才,经历相似的两位老太太凑在一起是分外投缘,很快就聊到一起去了。
一听婆母提起周修文,何夫人忙咳嗽了两声。
那是她给自己闺女看好的后生!
姜晚默默揉着自己的手,有些疑惑。
许大娘那侄孙不是说是定了教谕家的女儿吗?怎么,没成?
“我见过那小伙子一次,真是不错。跟你一样才十八岁,已经是秀才了,真有本事。
不像我家老大,考到三十岁,才终于考上秀才功名,然后又考了二十几年,考到半只脚都入土了,这才考上举人……”
仿佛完全听不出儿媳妇不满的态度,何老夫人大力推销,只是推销着推销着话题似乎有点跑了。
姜晚略显尴尬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县令夫人。
何夫人显然也受不了,“娘,您说到哪里去了!”
“我说到哪里去了,对了,那小伙子。那小伙子好啊,有前途,将来你嫁给他肯定享福,说不定还能当官夫人,吃香的喝辣的。”
“人姜大夫的未婚夫婿可是建州大户,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用都用不完,现在嫁过去就能吃香喝辣,何必低就嫁个穷酸秀才。”
何夫人说不酸是假的,但酸也酸不过来。
她只能安慰自己,赵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低贱商户,哪比得上周修文,将来真要是考上了,那才是真出息呢。
女儿就能跟自己一样,做官夫人了。
何老夫人一听也流口水,这么好的亲事,换了她是姜晚,也肯定抢着去了。
可她可怎么办啊?
何老夫人慌得又要去拉姜晚的手,这下姜晚有经验了,一下躲得远远的,何老夫人抓了个空。
她看着姜晚,又是哀怨又是焦急。 忽然,她灵机一动,有了主意,“这样,让老大,让老大也跟着调到建州!”
何夫人被这主意雷到,“娘您开玩笑呢,您说调去建州就调去建州啊?朝廷是您家开的啊?”
何老夫人满眼疑惑,“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
别说何县令三年任期还未到,就算到了也不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老太太想什么呢。
*
“未婚夫?”
陆晏回没想到自己不过刚离开镇远县不久,就传回来这样的消息,当即变了神色,目光危险,“可是有人暗中策划设局?”
竹笙拱手,“赵家老爷赵富盛是建州最大的布商,他这些年寻人之事在建州几乎人尽皆知,不是作假。
至于断簪,是从姜老爷的衣柜夹缝里找到,姜家一直有人守着,并无可疑的闲杂人等出没。”
陆晏回声音沉哑了几分,“这么说,是真的了?”
竹笙无声点点头。
空气中有种诡异的沉默。
半晌,竹笙才听见上首传来问话,“阿晚姑娘是何反应?”
竹笙偷觑了下主子一眼,语气小心,“县里都在传,说阿晚姑娘再过不久,就要去往建州,与未婚夫婿完婚。对此,阿晚姑娘并未否认。”
不可能,安国公府不会答应的!
笃定过后,心底又升起不确定。
安国公府不答应,可若阿晚姑娘坚持呢?阿晚姑娘可是等了那位郎君许久了……
陆晏回垂手抚着衣袂上的竹枝纹饰,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