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兆雪不愿意吻她。
现场人很多,自己名声不好,还有别的更加深刻的考虑,燕兆雪拒绝了她。
风涟早已猜到她的答案,只是抱有一丝希望,得到她的拒绝,心中难免失落。
“那还有什么好说?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风涟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燕兆雪急忙追在她身后,"今天晚上,我来你家找你,可以吗?"
风涟不回答,低头走路,眼眶酸涩,拼命忍住眼泪。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在这种场合哭出来,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她们一路走到体育场后门,工作人员专门清空了一块区域供她们离开。
小柳把车开在门口等着风涟,见燕兆雪跟在自家老板身后,像个跟踪狂,明明老板已经很不情愿,脸色那么难看,居然依旧纠缠。
正义小柳决定对她重拳出击。
“燕老师!住脚!你不准再往前了!”
她忽然大声喊,把燕兆雪吓了一跳。
趁这个空当,小柳赶紧把车门打开,扶着风涟上车,关上车门,颠颠跑到驾驶座,启动车子,摇下车窗,对缓过神来的燕兆雪挥挥手。
“燕老师,拜拜——”
随后她们扬长而去,留下燕兆雪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风涟上车后不愿意说话,小柳几次三番偷偷观察她的状况,她虽然化着妆,脸色却依旧疲惫憔悴。
“认真开车。”风涟忽然开口提醒她。
“喔喔。”
偷看被老板逮到,小柳不敢造次,一路上老老实实开车。
风涟累得要死,回家的路还远,她裹着毯子睡了一觉,昏昏沉沉,只感觉车子一直在晃,晃得她浑身快要散架一样难受。
两个小时后,小柳轻轻把她叫醒。
她睁开眼,一阵头晕,根本站不起来。
小柳见状,赶紧剥了颗糖塞给她。
清甜的果糖在舌尖化开,她缓了一会儿,总算有力气下车。
小柳扶着她坐电梯上楼,她一个人住在十一楼,一一零一号,一套一百五十平三室一厅的房子。
三室一厅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住,冷冷清清。屋子里常年一片死寂,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有偶尔燕兆雪来找她,才会带来那么一点热闹的气息。
风涟还记得,燕兆雪不久前说过,今晚会来找她。
她装作不在意,其实一直记在心里。
她早早劝走小柳,简单收拾收拾屋子,一个人坐在客厅,开着所有明亮的灯,静静等待门口的敲门声。
她就这么坐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当她偶然看向窗外,窗帘透出朦胧晨光,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第二天的清晨。
夜晚消逝,她等待的人,没有如约到来。
风涟麻木地拿起手机,很多人给她发来消息,被她设置了免打扰,一个一个往下排列,唯独最顶上那个一直被她置顶的账号没有动静。
她点进聊天框,最近的聊天记录已经在一个半月前。
那天她们大吵一架,一直冷战到现在。
风涟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很想她,每晚梦见她,醒来没有看到她睡在身边,总是哭,感觉难过,感觉人生没有意义。
世上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实在太少,没有了她,一切变得索然无趣。
风涟试着打字,想问对方,为什么没来。
她写一段字,删一段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思来想去,最后将所有文字全部删掉,向左划动屏幕,点击拉黑,再确认。
眼不见为净,她将手机丢到沙发上,揉揉酸疼得已经没什么知觉的腰,拖拉着步子回房睡觉了。
她早就习惯昼夜颠倒的生活,一整天没睡,第二天就睡一整天,从早上六点睡到晚上九点。
风涟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在床边没有找到手机,下床去找,在客厅沙发上找到。
手机里十多个电话,大多是她爸打来的,早一点有两个是经纪人打的,发现她不接电话就没再打了。
只有她爸会像有病一样不停地打电话,只要敢不接,就不停地打,直到她接电话为止。
这是一个很坏的习惯,风涟说过他很多次,他却说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了。
因为他的妻子,风涟的妈妈,在十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他很爱她,决定终身不再娶。
几年后,他的父母相继去世,他没有兄弟姐妹,他唯一的女儿,变成了他唯一的家人。
从那以后,他变得十分古怪。
有时他对风涟过度担心,有时又完全放任她,甚至可以对她几个月不过问,好像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风涟看着手机里十多个未接来电,心里一阵烦躁。
她正要放下手机,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风涟拿着手机,沉默几秒,无奈接起电话。
“喂?”
“阿莲!”她爸风筠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燕家那个小姑娘又欺负你了?”
风涟胸口堵着一口气,她其实有很多话,很多苦,想向自己的父亲诉说。
她是风筠唯一的亲人,风筠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甚至风筠与他最爱的妻子恩爱生活了十多年才被抛下,而她在四岁时就失去了母亲,从此以后,她只有一个古怪的父亲。
她的父亲可以做到在她高三一整年没有给她发过一条消息,打过一个电话。
也可以做到在她高考结束后,每天给她打三个电话询问她的行踪。
因为这样的父亲,她从小过得十分孤独,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那是一种奇怪的感情。
她恨风筠,也不舍与他断绝关系,偶尔气极,想要与他彻底断联,下定决心之前,脑海里却又会涌现一些他对自己寥寥无几的好。
短暂思索后,她决定什么都不说,回答道:“没有。”
风筠说:“你可别瞒我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燕兆雪骂你是不是?爸爸都知道,明天爸爸就去给你出气!”
风涟听他这么说话就头疼,“你在说什么啊?燕家是咱家惹得起的吗?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成熟点。”
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其实怀疑过她爸是轻微弱智。
这事她一直当做秘密,只给燕兆雪说过。
那会儿燕兆雪还在读初中,观察了几天,回家对父母旁敲侧击,得出他们对风筠的看法。
——“简直就是一个智障,感觉生活都不能自理。”
从那以后,风涟变得听话很多。
因为她觉得她爸也挺不容易的。
明明智力有点问题,却还要强撑着经营亡妻留下来的公司,抚养性格孤僻的女儿。
“这事你别管了。”风涟头疼得不行,一和她爸说话就感觉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
“我不管?”风筠拔高声音,“我的女儿我不管谁管?”
风涟熟练地在他拔高嗓音之前把手机拿远一点,等他喊完再把手机拿回来和他说话。
“说正事,我今天休息,等会儿睡了,再不说我挂了。”
“别啊。”风筠急忙道,“有正事,有正事。”
“说。”
风筠逻辑混乱地和她一通说,张家扯一篇,李家扯一段,风涟揉着太阳穴听半天,费劲地总结出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手上有个项目在和李昊家谈,你觉得可能竞争不过别人,拿不到这个项目,所以让我去和李昊商量一下,能不能让他和我们合作?”
风筠在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想半天,回答一个字:“对!”
风涟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身份,有没有可能,李昊本来就等着让我去和他谈?”
风筠一愣,“怎么会?他挺好一个小伙啊。”
风涟冷笑一声:“从高中到大学,他追了我六年。”
而且她是公众人物,李昊家做保健品生意,如果可以通过她家的公司,请到她去做保健品代言人,他们能从中狠捞一笔。
风涟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想去,我最近身体不舒服,明天打算去医院看看。”
风筠说:“不是明天,就是今晚,今晚有空吧?”
风涟问他:“你是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我说不想去,身体不舒服,不是今天明天的问题。”
风筠又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微小,失落道:“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我去和李家说,那个项目不要了,我让李昊他父母管好他,不要再就缠着你了。”
听到他说这些话,风涟心里很难受,她是真的觉得她爸智力不高,所以才觉得他这些话中有许多真心。
她不明白,难道亲人都是这样的吗?让人纠结,难过,想要脱离,却无法割舍。
风筠在那边挂断电话,风涟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给他打回去。
风筠几乎秒接。
“阿莲。”他听起来很担心,“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是怎么了?”
怎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啊。
风涟说:“这段时间工作忙,累着了。”
她不该说这个,一说起工作的事情,她爸忽然来劲了,喋喋不休说起他平常怎么早起努力上班,全年只休春节那一天,早出晚归,是个模范老板。
风涟面无表情听着,甚至打开电视看了半集朋友演的电视剧,手机放到一边,一直等风筠说完才重新拿起来。
“发个地址,我去和李昊谈谈。”
说完,她挂断电话,等着她爸发地址,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
地址原本是共享位置,他弄不来,截了个图发给风涟。
还好风涟认识那地方,以前圈子里的好友经常约着一起去哪儿吃喝玩乐,她没进娱乐圈之前偶尔也去。
现在马上十点,按照以前的习惯,十二点之后人才到齐。
她不紧不慢洗了个澡,换一身休闲的衣服,带上外套,拿上车钥匙,打算自己开车去。
小柳年纪还小,现在又这么晚,应该已经睡下了,把她从床上喊起来给自己开车多少有点不厚道。
她是一个体贴的老板。
风涟出门前,戴了帽子,戴了口罩,遮掩好面容,独自驾车来到约定的会所门口。
她报了李昊的名字,把车钥匙交给泊车的服务生,径直往里走。
几年没来,这里面装修又变了,以前装得金碧辉煌,这几年有钱人们口味变化,服务行业也跟着做出改变,在室内栽花种草,造出瀑布与流泉,营造出典雅的氛围。
重新装修后,风涟有点不太认路,一个人左拐右拐,穿过一个拱门,总算看到人。
一伙年轻人,十来个,聚在一张圆桌前聊天打牌,个个穿得休闲随意,完全看不出来这群人就是当下h市最有势力的各家少爷小姐。
风涟一进门就看到多年未见的李昊,还有坐在圆桌上首,正享受着李昊斟茶倒水的某个人。
燕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