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作精让冷御影后怀崽了》 第1章 第一章 七月,骄阳如火,h市最大的体育场一大早就已经人山人海。 这里即将举办选秀综艺《我是大明星》里练习生们的公开演出。 体育场最中心搭好舞台,一大群工作人员正在指引观众们挨个入座。 舞台导演腰上挂着小蜜蜂,大声指挥着,旁边站着总导演,正在打电话,语气焦急。 “什么?!她不来了?说是天气太好,起不来床?她是人?赶紧把她给我轰起来!” 三台摄影机轮流对准总导演,细致地将他所有愤怒的表情全部拍下。 电话挂断,表演结束,舞台侧边走出来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裙的女人,面容姣好,举止端庄大方,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笑盈盈地走过来。 总导演马上迎上去,热情与她握手,“燕老师您来了,我这边已经拍好了,等下麻烦您配合下。” “好的,没问题。”燕兆雪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张导,这些是我给大家买的早餐,后面还有些,我叫助理拎来。” 她笑得礼貌得体,“今天这么早,大家肯定没吃早饭,等下忙完了歇会儿,吃点东西垫肚子。” “哎呀!”张导感叹道,“燕老师想得太周到了!” 他喊旁边正在搭架子的小哥过来接东西,燕兆雪两手拎着递给他,道了声“谢谢”。 旁边离得近的观众见证了事情全部发展,惊讶地低语:“这居然是燕兆雪,那个作精?现实里其实是个大好人?!” 她的同伴和她说:“不懂了吧,这叫人设。” 燕兆雪和张导寒暄着,脸上笑容和煦又得体。 陪张导聊了一圈以后,她尝试着问:“张导,您下个月计划开拍那个恋综,能给我留个位置么?” 张导表情为难,“哎呀,燕老师,您这时候才说,观察嘉宾我们已经定好了,实在改不了啊。” 燕兆雪问:“普通嘉宾呢?我也可以试试。” “啊。”张导一愣,“这不好吧。” “其他嘉宾都是素人或者网红,您现在这个身份.......” “没事。”燕兆雪撩了撩头发,“我还觉得恋综挺适合我,正好也想谈恋爱了,万一找到合适的人了呢?” 张导陪着她“哈哈”笑了两声,“倒也是,倒也是,那我等会儿去安排安排——” 他说到这里,忽然望向燕兆雪身后,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从燕兆雪跟前绕开,一路小跑过去。 “风老师,您怎么来得这么早!您吃早餐没?” 张导从打杂小哥手里抢过燕兆雪刚才送来的那袋早餐,手忙脚乱打开往对方跟前递。 “来,来,我们这儿新鲜的包子豆浆,您垫垫肚子?” 被他称作风老师的女人穿一件休闲的白裙,脚下一双轻便的平底鞋,柔顺的黑发披散至腰际。 她样貌出尘,极美的眉眼带着几分冷意,仿佛天上的仙子,美得令人挪不开眼,却又不敢多看,唯恐冒犯。 热腾腾的包子气味从蒙着白雾的塑料袋里飘出来,她脸“唰”的一下变白,快速后退两步,捂住鼻子,皱着眉,似乎十分厌恶。 “快拿开。” 张导被她的反应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急忙收起塑料袋,重新扔回打杂小哥怀里。 他紧张地上前关心,见风涟捂着嘴,表情难受,又害怕又愧疚地和她道歉。 “对不起啊,风涟老师,我也不知道您忌口这些,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风涟摆摆手,缓过那股恶心劲后说:“没事,前段时间吃坏了肚子,总是想吐。” 张导关切地说一堆话,“怎么会这样”“有没有去医院看看”“您一定要注意身体”云云。 风涟客气地应了,即使已经感觉很不舒服,腰疼,多站一会儿感觉像有针在扎。 但她还是强撑着与张导客套寒暄,勉强接话。 就在她腰酸得快要站不住时,燕兆雪忽然插入两人的对话。 “张导,时间不早了,练习生们还等着您的安排,要不您先去忙,我这边没什么事,可以带风老师去四处转转,了解一下咱们节目的特色。” “行,没问题。”张导答应下来,“燕老师,真是麻烦您了啊。” 燕兆雪笑着说没事,张导又转过去和风涟说话。 “风老师,不好意思啊,我这边实在忙,您多担待。” “没事。”风涟同样道,“您先忙去吧。” 张导两边道谢,忙忙碌碌跑走。 他人一走,本还和和善善的两人周身气场陡然一冷,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异。 风涟腰疼,不太站得住,在旁边找了个塑料凳坐下,一边轻轻揉着腰,一边用轻蔑冷漠的语气发问。 “要参加恋综,想谈恋爱了?” 燕兆雪原本和煦的笑容被不忿的神情取代,冷冷问:“和你有什么关系?前任姐。” 最后三个字她咬得很重,风涟神色一怔,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迅速调整表情,淡淡回道:“好歹谈过,分手后前任找了个歪瓜裂枣,岂不是拉低了我的身份?” 燕兆雪“哼”了一声,“你能有什么身份。” 风涟不再说话。 燕兆雪半天没等到她的回怼,奇怪地低头去看她。 她垂着脑袋,手一直搭在腰上,脸色发白,微微皱着眉,轻咬嘴唇,似乎正在忍耐疼痛。 廉价的塑料凳没有靠背,四周正在搭舞台框架,除了远处高台上的观众席,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坐着靠着的东西。 燕兆雪盯着她憔悴的模样瞧了半天,默不作声转身离开。 又被丢下了。 风涟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可真够贱的。 上赶着托人要来特邀评委的名额,就是为了大清早再吵一架,然后忍着疼被丢在路边。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很不好,周围气压低得吓人。 没人敢靠近她。 她低着头,因为腰疼,因为胃里莫名其妙的恶心感,心里烦躁得想死。 她生了一阵闷气,听见有重物拖拽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风涟没抬头,直到那声音已经在她跟前停下。 燕兆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坐这个,靠着枕头。” 她抬头,眼前是把木头长椅,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实木椅子,很重。 燕兆雪拎了一路,累得呼吸急促,额角冒出细细的汗水。 她气还没喘匀,就没好气地数落风涟。 “腰疼就在家好好待着,出来显摆什么?” 风涟扶着腰,慢腾腾挪到木头椅子上,靠着燕兆雪借来的枕头,腰疼总算有所缓解。 她在心底舒了一口气。 “和你有什么关系?”风涟用她的话回敬她。 燕兆雪被她气得转身就走,风涟没有拿话挽留她。 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分别,燕兆雪去旁边找同为练习生导师的朋友聊天。 对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穿一身鲜亮衣服,打扮得青春活泼,因为出道只有两三年,这段时间刚进入演艺圈打拼,对燕兆雪这个前辈很恭敬,看向她的目光充满崇敬。 她偷瞄风涟两眼,小声问燕兆雪,“燕老师,您连风影后都认识呀?” 在她看来,燕兆雪老师在圈子里人缘特别好,谁都能和和气气聊上两句。 而且燕老师对他们这些新人也特别温和,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前辈,根本不像网上说的那样,私生活混乱,酷爱耍大牌。 唯独这一次,谈论起风涟,燕兆雪反应不同往常,只冷冷回了句,“不熟。” 肖倩劝她:“燕老师,您可别和风老师闹矛盾了。” 燕兆雪问:“怎么?” 肖倩压低声音,小声和她说:“风老师是电影圈的大人物,电影界的各种奖项,该拿的全都拿了个遍,不管是名气,还是名声,都特别好。” “别看她冷冷的有点吓人,其实也是个很好的人,是真正的德艺双馨艺术家。” 燕兆雪嘴角略微上翘,瞧着像是自己被夸了似的,不想表现得太明显,紧紧绷直嘴角。 肖倩见她一脸严肃,吓了一跳,赶紧找补,“我,我,燕老师,我没别的意思,您别生气啊。” 燕兆雪没说话,深沉地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往风涟那边看了一眼。 德艺双馨,艺术家。 她在心里琢磨着。 这人欺负人的时候,可和“德艺双馨”一点关系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导师们接到彩排通知,要去临时的练习室彩排,加上补拍镜头,预计中午结束,下午两点正式开始公演。 燕兆雪离开时,风涟正被一群人围在中心聊天说话。 她不爱虚与委蛇的客套场面,强撑着维持礼貌的微笑,被人包围着问候,被迫站起身,靠在椅子边与人攀谈。 长久的站立使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燕兆雪从她身边路过,敏锐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轻微颤抖。 这是怎么了? 生病了? 燕兆雪记得她以前身体可没这么差。 燕兆雪扭头对同行的肖倩说:“等我一下。” 肖倩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一向友善可亲的燕前辈转过身,大步向风涟所在的方向走去,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结了冰似的满是冷意。 她在风涟跟前站定,皱着眉一脸不耐,大声斥责着什么。 围在风涟身边的人纷纷散去,风涟也是满脸不高兴,重新坐下,靠在椅子里,冷冷回敬她的不客气。 如果肖倩离得再近一些,应当能够听到她说的话。 她将嗓音压低,显得冷清而妩媚,疏远中隐约透出一股欲拒还迎的诱引。 “燕小咪,这就是你和前辈说话的态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当日,两小时后,还没到中午,一则热搜冲上了热搜榜首—— “燕兆雪小牌大耍,怒斥影后风涟。” 此时当事人燕兆雪正在认真指导练习生调整舞蹈动作。 她已经示范了两遍,紧张的练习生始终抓不住重点。 时间不多了,她有点着急,握住女孩的手腕,带着她重新尝试。 “屈膝,肩膀得打开,腿部用力,在动作收起来的瞬间把所有得力气使出来。” 这是她复述的第三遍,女孩十分愧疚,和她道歉:“对不起,燕老师,我.........” 燕兆雪耐心地安抚她:“没事,时间还来得及,好好调整,加油。” 在燕兆雪的帮助与鼓励下,女孩重新试了几次,动作终于达到小组的平均水平。 “不错。”燕兆雪鼓掌,“进步很大。” 她也夸其他组员,“大家都很棒。” 临阵练习,最怕的就是打击与否定。 燕兆雪的夸奖极大程度安抚了她们紧张的心,几个稚嫩的女孩相互看看,忽然欢呼一声,扑上去一齐抱住燕兆雪。 燕兆雪被她们扑倒在软垫上,一阵头晕眼花,耳边是女孩们清脆的笑声。 她被女孩们压着喘不上气,几次试着将她们挥开,又慌又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 她大喊:“别闹,别闹,快把我放开!” 好半天以后,女孩们闹够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偶然间瞥向门口,发现原本关得好好的门被打开了一点。 身穿白裙的风涟站在门后,手握着把手,静静立着,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忧伤地看着她。 燕兆雪心尖一颤,再回神,风涟已经离开,门后空荡荡。 刚才那道哀伤的目光,仿佛她过度思念的错觉。 她急忙追出去,走廊尽头,一抹白色裙角飘过,没入转角深处。 燕兆雪的心同样被裙边轻轻掠过,随后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是错觉,刚才是她。 燕兆雪在心中默默想着,加快步子追上去。 拐过转角,只有一个无人使用的器材室,门锁着,风涟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靠着窗,出神凝望窗外的风景。 从窗隙钻进来的风吹动她的白裙,她如玉人一般静立着。 透过窗户往外看,体育场外人山人海,大部分观众正在排队接受安检,等待正式入场。 窗外的喧闹嘈杂落入她们所在的这片狭小空间,瞬间消失不见。 周遭寂静得可怕。 风涟低着头,眼角微红,知道她已经来到身边,却不愿给出任何反应。 燕兆雪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上前,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向窗外。 起初,两人一同沉默着,没有人主动说话。 燕兆雪已经主动过一次,按照惯例,该风涟先开口。 风涟心情实在不好,身体也不舒服,站久了就腰疼,肚子也疼,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段时间老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她心里烦得很,耍赖不吭声。 燕兆雪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开口,只好再次主动。 “你的新剧什么时候开拍?” 风涟心里更烦了。 又问工作,为什么总是谈论工作,她们又不是同事,一开口就问这种问题,她是不是脑子有坑? 风涟被她气得想哭,扭过脸不想再看见她。 又一次热脸贴上冷屁股,燕兆雪自讨没趣,心里也憋着气,想马上就离开,转身时却看见风涟身体在发抖。 她顿时又有点挪不动腿。 “冷吗?” 她伸手轻轻触碰风涟的肩膀,被风涟迅速躲开。 怎么会冷,现在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走廊没有空调,燕兆雪热得出了一背的汗,除了热就是热,感觉不到半点寒冷。 “你生病了?” 风涟依旧是一声不吭,任由她略带焦急地询问。 “这段时间是不是腰疼得更厉害了?你脸色很差,感冒了吗?还是没睡好?晚上还做噩梦吗?” 风涟始终别着脸,不回答她的关心,也不肯看她。 燕兆雪生气喊她名字:“风涟,你能不能别这么折腾自己?自己身体多少毛病心里没点数?” 她捏住风涟的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脸扭过来,面对自己。 她没费多大力气,风涟抬头看向她,满脸的泪,眼神悲伤而绝望。 燕兆雪动作一顿,慌忙松开手,语气变弱,“.......怎么哭了?” 风涟默默流泪,沉默不语。 很久后,窗外的喧嚣依旧,一声声落在燕兆雪耳中,如同细碎的玻璃渣砸在心上,令人心烦意乱。 风涟哭得累了,轻轻推开她,想要离开。 燕兆雪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伸手去拉她,也没能将她拉住。 她就这么离开了,消失在拐角处,素净白裙飘然,仿佛凄凉的幽灵。 燕兆雪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脑子混混沌沌,胸口闷得无法呼吸,她赶紧抬手去推窗户。 “哗啦”一声,窗户打开,热风疯狂涌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喧闹声。 转瞬之间,她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而此前那个寂寞决绝的风涟,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燕兆雪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晃了晃脑袋,掏出手机,给风涟的助理小柳打去电话。 手机响铃六十秒,小柳没有接电话,燕兆雪不是一个不依不饶的人,手机放到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思考人生。 过了十来分钟,小柳给她打来电话。 燕兆雪马上接起来,“喂?” 小柳胆大包天,在电话那边生气地指责她,“燕老师,您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燕兆雪有点想不明白,“我怎么就过分了?” 小柳大学刚毕业,只有二十一岁,声音比同龄人稚嫩一些,听起来像小学生,这次很生气,一本正经地说:“风老师从您那里回来以后,一直在哭!” 燕兆雪问:“那她现在好点没有?” 小柳气愤道:“没有!风老师哭得都吐了!现在还在吐呢!” “您听听!” 小柳不说话,让燕兆雪仔细听手机里的声音,背景音里果然有女人一阵阵呕吐声。 “怎么会这样?”燕兆雪问,“她胃病又犯了?” “不知道!”小柳气得不行,“等下再没好,我们就要去医院了!” 她这样说话的语气其实有点可爱,燕兆雪感觉在和小孩聊正事,聊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她。 “你们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们。” 这种事情小柳拿不了主意,匆匆说了句“等下”,抓着手机跑去问老板。 她叽里咕噜问了几句,燕兆雪在电话另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听不出风涟是个什么反应。 没过多久,小柳气势汹汹回来继续和燕兆雪打电话。 燕兆雪问:“怎么样?” 小柳依旧十分气愤:“风老师说,不需要!” 燕兆雪问:“不需要什么?” 小柳回答:“不需要你来,也不需要你的关心!” 燕兆雪叹气:“去医院吧,我开车送她。” 小柳感觉自己工作能力遭到质疑,顿时更加生气。 “我会开车!!!”她像只小老鼠一样生气地叫唤,“我们有车,也知道去医院!” 燕兆雪:“.........” 这小孩,怎么这么死脑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柳太吵,惊动了风涟。 燕兆雪听到电话那头响起风涟的声音。 一开始小柳和燕兆雪都没听清她说的话。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疲倦,“把电话挂了。” “喔喔。”小柳乖乖应答,随后转换语气,凶巴巴对燕兆雪说话。 “燕老师,我要挂断电话了,再见!” 电话挂断,燕兆雪收起手机,步履沉重回到练习室。 马上两点,练习室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燕兆雪心情低落,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平复心情。 很快工作人员找来,急哄哄将她拉到已经搭好的舞台前,让她赶紧就坐,公演录制马上就要开始了! 燕兆雪心不在焉应了声,扭头看另外几个导师,都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时刻准备着,马上就能开始录制。 除了她自己的座位,就只剩下最中间特邀评委的椅子还空着。 风涟也没在。 燕兆雪坐下后,问给她补妆的化妆师,“风老师呢?” 化妆师回答道:“风老师正在后台补妆呢。” “嗯。” 补完妆,燕兆雪无聊地等了一会儿,拿出手机上微博看了下关于自己的新闻。 今天又是四五条黑热搜,“小牌大耍,怒斥风涟”那条过了好几个小时,还在挂在最顶上第一的位置。 燕兆雪瞧着手机屏幕上“风涟”两个字,脑海中浮现不久前看到的那双悲伤冷清的眼睛,还有之后种种经历,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底谁怒斥谁,谁对谁耍大牌,自己真是冤得六月飞雪。 十分钟后,风涟缓步从后台走到台前,在最中央的特邀评委席坐下。 她换了身衣服,不知道是因为之前那条长裙是弄脏了还是不够暖和。 空调房里温度维持在二十三四度,在人体感觉最舒适的区间内。 她却觉得冷,多加了一件灰色的薄外套,妆容素雅,举止端方,和其他人比起来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好巧不巧,燕兆雪就坐在她旁边座位,离得挺近,扭头就能看见她。 燕兆雪忍不住,自她落座开始,几次三番扭头看她。 她这么多看几次,没等风涟发作,一旁肖倩拉住她的胳膊,小声提醒她。 “燕老师,别看了,脖子不酸么,再瞧等下又要上热搜挨骂了。” 燕兆雪:“.........” 她问肖倩,“我的动作有这么明显吗?” 她觉得自己偷瞄得挺隐蔽啊。 肖倩郑重点头,“眼神直勾勾的,就差盯着人家风影后流口水了。” “胡说。”燕兆雪不肯承认,“我就是简单地看两眼,什么直勾勾,什么流口水,胡扯八道。” 肖倩一脸“我懂,不用解释”的表情,和她说:“风影后这么漂亮,人之常情,燕老师,擦擦口水,不丢人。” 燕兆雪无奈,当即没忍住,又往风涟那边瞧了一眼。 她确实很漂亮,冷清清的冰美人,不苟言笑,即使是笑,也笑得十分克制。 其实她私底下并不是这副模样。 燕兆雪回想起过去种种缠绵,曾经抚摸过那样柔美婉转的身体,不禁神往,口水真的快要流下来。 好在这时所有的练习生熙熙攘攘入场,按照彩排的位置站好,主持人登场,简单介绍几位导师后,练习生们开始了她们的集体开场表演。 燕兆雪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认真扮演着骄横跋扈不讲道理的人设。 整场录制下来,所有的导师互动中,风涟完全不搭理燕兆雪。 当然,燕兆雪也没有主动上前去触霉头。 演出录制到晚上八点结束。 风涟率先起身准备离开,燕兆雪犹豫了一下,跟着起身,追在她身后。 “风.......老师!” 大庭广众之下,无数双眼睛盯着,风涟转过身来,冷冷地问她:“怎么?” 燕兆雪咬咬牙,决定丢下脸皮,和她道歉。 “中午的事情,你别生气了,明天有空吗?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风涟对她笑了笑,笑容透着十足的冷意,决然回答:“不好。” 燕兆雪脸上略带讨好地的笑容顿时僵住,有点无措地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风涟抬头,仔细地看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的神情看出她内心的想法。 燕兆雪赶紧调整脸上的肌肉,做出诚恳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风涟脸上闪过几分失望。 “如果你什么都愿意做。”风涟说,“在这里吻我,让所有人看见,我就原谅你。” 第3章 第三章 燕兆雪不愿意吻她。 现场人很多,自己名声不好,还有别的更加深刻的考虑,燕兆雪拒绝了她。 风涟早已猜到她的答案,只是抱有一丝希望,得到她的拒绝,心中难免失落。 “那还有什么好说?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风涟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燕兆雪急忙追在她身后,"今天晚上,我来你家找你,可以吗?" 风涟不回答,低头走路,眼眶酸涩,拼命忍住眼泪。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在这种场合哭出来,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她们一路走到体育场后门,工作人员专门清空了一块区域供她们离开。 小柳把车开在门口等着风涟,见燕兆雪跟在自家老板身后,像个跟踪狂,明明老板已经很不情愿,脸色那么难看,居然依旧纠缠。 正义小柳决定对她重拳出击。 “燕老师!住脚!你不准再往前了!” 她忽然大声喊,把燕兆雪吓了一跳。 趁这个空当,小柳赶紧把车门打开,扶着风涟上车,关上车门,颠颠跑到驾驶座,启动车子,摇下车窗,对缓过神来的燕兆雪挥挥手。 “燕老师,拜拜——” 随后她们扬长而去,留下燕兆雪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风涟上车后不愿意说话,小柳几次三番偷偷观察她的状况,她虽然化着妆,脸色却依旧疲惫憔悴。 “认真开车。”风涟忽然开口提醒她。 “喔喔。” 偷看被老板逮到,小柳不敢造次,一路上老老实实开车。 风涟累得要死,回家的路还远,她裹着毯子睡了一觉,昏昏沉沉,只感觉车子一直在晃,晃得她浑身快要散架一样难受。 两个小时后,小柳轻轻把她叫醒。 她睁开眼,一阵头晕,根本站不起来。 小柳见状,赶紧剥了颗糖塞给她。 清甜的果糖在舌尖化开,她缓了一会儿,总算有力气下车。 小柳扶着她坐电梯上楼,她一个人住在十一楼,一一零一号,一套一百五十平三室一厅的房子。 三室一厅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住,冷冷清清。屋子里常年一片死寂,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有偶尔燕兆雪来找她,才会带来那么一点热闹的气息。 风涟还记得,燕兆雪不久前说过,今晚会来找她。 她装作不在意,其实一直记在心里。 她早早劝走小柳,简单收拾收拾屋子,一个人坐在客厅,开着所有明亮的灯,静静等待门口的敲门声。 她就这么坐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当她偶然看向窗外,窗帘透出朦胧晨光,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第二天的清晨。 夜晚消逝,她等待的人,没有如约到来。 风涟麻木地拿起手机,很多人给她发来消息,被她设置了免打扰,一个一个往下排列,唯独最顶上那个一直被她置顶的账号没有动静。 她点进聊天框,最近的聊天记录已经在一个半月前。 那天她们大吵一架,一直冷战到现在。 风涟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很想她,每晚梦见她,醒来没有看到她睡在身边,总是哭,感觉难过,感觉人生没有意义。 世上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实在太少,没有了她,一切变得索然无趣。 风涟试着打字,想问对方,为什么没来。 她写一段字,删一段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思来想去,最后将所有文字全部删掉,向左划动屏幕,点击拉黑,再确认。 眼不见为净,她将手机丢到沙发上,揉揉酸疼得已经没什么知觉的腰,拖拉着步子回房睡觉了。 她早就习惯昼夜颠倒的生活,一整天没睡,第二天就睡一整天,从早上六点睡到晚上九点。 风涟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在床边没有找到手机,下床去找,在客厅沙发上找到。 手机里十多个电话,大多是她爸打来的,早一点有两个是经纪人打的,发现她不接电话就没再打了。 只有她爸会像有病一样不停地打电话,只要敢不接,就不停地打,直到她接电话为止。 这是一个很坏的习惯,风涟说过他很多次,他却说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了。 因为他的妻子,风涟的妈妈,在十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他很爱她,决定终身不再娶。 几年后,他的父母相继去世,他没有兄弟姐妹,他唯一的女儿,变成了他唯一的家人。 从那以后,他变得十分古怪。 有时他对风涟过度担心,有时又完全放任她,甚至可以对她几个月不过问,好像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风涟看着手机里十多个未接来电,心里一阵烦躁。 她正要放下手机,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风涟拿着手机,沉默几秒,无奈接起电话。 “喂?” “阿莲!”她爸风筠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燕家那个小姑娘又欺负你了?” 风涟胸口堵着一口气,她其实有很多话,很多苦,想向自己的父亲诉说。 她是风筠唯一的亲人,风筠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甚至风筠与他最爱的妻子恩爱生活了十多年才被抛下,而她在四岁时就失去了母亲,从此以后,她只有一个古怪的父亲。 她的父亲可以做到在她高三一整年没有给她发过一条消息,打过一个电话。 也可以做到在她高考结束后,每天给她打三个电话询问她的行踪。 因为这样的父亲,她从小过得十分孤独,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那是一种奇怪的感情。 她恨风筠,也不舍与他断绝关系,偶尔气极,想要与他彻底断联,下定决心之前,脑海里却又会涌现一些他对自己寥寥无几的好。 短暂思索后,她决定什么都不说,回答道:“没有。” 风筠说:“你可别瞒我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燕兆雪骂你是不是?爸爸都知道,明天爸爸就去给你出气!” 风涟听他这么说话就头疼,“你在说什么啊?燕家是咱家惹得起的吗?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成熟点。” 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其实怀疑过她爸是轻微弱智。 这事她一直当做秘密,只给燕兆雪说过。 那会儿燕兆雪还在读初中,观察了几天,回家对父母旁敲侧击,得出他们对风筠的看法。 ——“简直就是一个智障,感觉生活都不能自理。” 从那以后,风涟变得听话很多。 因为她觉得她爸也挺不容易的。 明明智力有点问题,却还要强撑着经营亡妻留下来的公司,抚养性格孤僻的女儿。 “这事你别管了。”风涟头疼得不行,一和她爸说话就感觉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 “我不管?”风筠拔高声音,“我的女儿我不管谁管?” 风涟熟练地在他拔高嗓音之前把手机拿远一点,等他喊完再把手机拿回来和他说话。 “说正事,我今天休息,等会儿睡了,再不说我挂了。” “别啊。”风筠急忙道,“有正事,有正事。” “说。” 风筠逻辑混乱地和她一通说,张家扯一篇,李家扯一段,风涟揉着太阳穴听半天,费劲地总结出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手上有个项目在和李昊家谈,你觉得可能竞争不过别人,拿不到这个项目,所以让我去和李昊商量一下,能不能让他和我们合作?” 风筠在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想半天,回答一个字:“对!” 风涟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身份,有没有可能,李昊本来就等着让我去和他谈?” 风筠一愣,“怎么会?他挺好一个小伙啊。” 风涟冷笑一声:“从高中到大学,他追了我六年。” 而且她是公众人物,李昊家做保健品生意,如果可以通过她家的公司,请到她去做保健品代言人,他们能从中狠捞一笔。 风涟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想去,我最近身体不舒服,明天打算去医院看看。” 风筠说:“不是明天,就是今晚,今晚有空吧?” 风涟问他:“你是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我说不想去,身体不舒服,不是今天明天的问题。” 风筠又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微小,失落道:“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我去和李家说,那个项目不要了,我让李昊他父母管好他,不要再就缠着你了。” 听到他说这些话,风涟心里很难受,她是真的觉得她爸智力不高,所以才觉得他这些话中有许多真心。 她不明白,难道亲人都是这样的吗?让人纠结,难过,想要脱离,却无法割舍。 风筠在那边挂断电话,风涟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给他打回去。 风筠几乎秒接。 “阿莲。”他听起来很担心,“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是怎么了?” 怎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啊。 风涟说:“这段时间工作忙,累着了。” 她不该说这个,一说起工作的事情,她爸忽然来劲了,喋喋不休说起他平常怎么早起努力上班,全年只休春节那一天,早出晚归,是个模范老板。 风涟面无表情听着,甚至打开电视看了半集朋友演的电视剧,手机放到一边,一直等风筠说完才重新拿起来。 “发个地址,我去和李昊谈谈。” 说完,她挂断电话,等着她爸发地址,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 地址原本是共享位置,他弄不来,截了个图发给风涟。 还好风涟认识那地方,以前圈子里的好友经常约着一起去哪儿吃喝玩乐,她没进娱乐圈之前偶尔也去。 现在马上十点,按照以前的习惯,十二点之后人才到齐。 她不紧不慢洗了个澡,换一身休闲的衣服,带上外套,拿上车钥匙,打算自己开车去。 小柳年纪还小,现在又这么晚,应该已经睡下了,把她从床上喊起来给自己开车多少有点不厚道。 她是一个体贴的老板。 风涟出门前,戴了帽子,戴了口罩,遮掩好面容,独自驾车来到约定的会所门口。 她报了李昊的名字,把车钥匙交给泊车的服务生,径直往里走。 几年没来,这里面装修又变了,以前装得金碧辉煌,这几年有钱人们口味变化,服务行业也跟着做出改变,在室内栽花种草,造出瀑布与流泉,营造出典雅的氛围。 重新装修后,风涟有点不太认路,一个人左拐右拐,穿过一个拱门,总算看到人。 一伙年轻人,十来个,聚在一张圆桌前聊天打牌,个个穿得休闲随意,完全看不出来这群人就是当下h市最有势力的各家少爷小姐。 风涟一进门就看到多年未见的李昊,还有坐在圆桌上首,正享受着李昊斟茶倒水的某个人。 燕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