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两小时后,还没到中午,一则热搜冲上了热搜榜首——
“燕兆雪小牌大耍,怒斥影后风涟。”
此时当事人燕兆雪正在认真指导练习生调整舞蹈动作。
她已经示范了两遍,紧张的练习生始终抓不住重点。
时间不多了,她有点着急,握住女孩的手腕,带着她重新尝试。
“屈膝,肩膀得打开,腿部用力,在动作收起来的瞬间把所有得力气使出来。”
这是她复述的第三遍,女孩十分愧疚,和她道歉:“对不起,燕老师,我.........”
燕兆雪耐心地安抚她:“没事,时间还来得及,好好调整,加油。”
在燕兆雪的帮助与鼓励下,女孩重新试了几次,动作终于达到小组的平均水平。
“不错。”燕兆雪鼓掌,“进步很大。”
她也夸其他组员,“大家都很棒。”
临阵练习,最怕的就是打击与否定。
燕兆雪的夸奖极大程度安抚了她们紧张的心,几个稚嫩的女孩相互看看,忽然欢呼一声,扑上去一齐抱住燕兆雪。
燕兆雪被她们扑倒在软垫上,一阵头晕眼花,耳边是女孩们清脆的笑声。
她被女孩们压着喘不上气,几次试着将她们挥开,又慌又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
她大喊:“别闹,别闹,快把我放开!”
好半天以后,女孩们闹够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偶然间瞥向门口,发现原本关得好好的门被打开了一点。
身穿白裙的风涟站在门后,手握着把手,静静立着,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忧伤地看着她。
燕兆雪心尖一颤,再回神,风涟已经离开,门后空荡荡。
刚才那道哀伤的目光,仿佛她过度思念的错觉。
她急忙追出去,走廊尽头,一抹白色裙角飘过,没入转角深处。
燕兆雪的心同样被裙边轻轻掠过,随后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是错觉,刚才是她。
燕兆雪在心中默默想着,加快步子追上去。
拐过转角,只有一个无人使用的器材室,门锁着,风涟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靠着窗,出神凝望窗外的风景。
从窗隙钻进来的风吹动她的白裙,她如玉人一般静立着。
透过窗户往外看,体育场外人山人海,大部分观众正在排队接受安检,等待正式入场。
窗外的喧闹嘈杂落入她们所在的这片狭小空间,瞬间消失不见。
周遭寂静得可怕。
风涟低着头,眼角微红,知道她已经来到身边,却不愿给出任何反应。
燕兆雪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上前,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向窗外。
起初,两人一同沉默着,没有人主动说话。
燕兆雪已经主动过一次,按照惯例,该风涟先开口。
风涟心情实在不好,身体也不舒服,站久了就腰疼,肚子也疼,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段时间老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她心里烦得很,耍赖不吭声。
燕兆雪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开口,只好再次主动。
“你的新剧什么时候开拍?”
风涟心里更烦了。
又问工作,为什么总是谈论工作,她们又不是同事,一开口就问这种问题,她是不是脑子有坑?
风涟被她气得想哭,扭过脸不想再看见她。
又一次热脸贴上冷屁股,燕兆雪自讨没趣,心里也憋着气,想马上就离开,转身时却看见风涟身体在发抖。
她顿时又有点挪不动腿。
“冷吗?”
她伸手轻轻触碰风涟的肩膀,被风涟迅速躲开。
怎么会冷,现在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走廊没有空调,燕兆雪热得出了一背的汗,除了热就是热,感觉不到半点寒冷。
“你生病了?”
风涟依旧是一声不吭,任由她略带焦急地询问。
“这段时间是不是腰疼得更厉害了?你脸色很差,感冒了吗?还是没睡好?晚上还做噩梦吗?”
风涟始终别着脸,不回答她的关心,也不肯看她。
燕兆雪生气喊她名字:“风涟,你能不能别这么折腾自己?自己身体多少毛病心里没点数?”
她捏住风涟的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脸扭过来,面对自己。
她没费多大力气,风涟抬头看向她,满脸的泪,眼神悲伤而绝望。
燕兆雪动作一顿,慌忙松开手,语气变弱,“.......怎么哭了?”
风涟默默流泪,沉默不语。
很久后,窗外的喧嚣依旧,一声声落在燕兆雪耳中,如同细碎的玻璃渣砸在心上,令人心烦意乱。
风涟哭得累了,轻轻推开她,想要离开。
燕兆雪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伸手去拉她,也没能将她拉住。
她就这么离开了,消失在拐角处,素净白裙飘然,仿佛凄凉的幽灵。
燕兆雪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脑子混混沌沌,胸口闷得无法呼吸,她赶紧抬手去推窗户。
“哗啦”一声,窗户打开,热风疯狂涌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喧闹声。
转瞬之间,她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而此前那个寂寞决绝的风涟,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燕兆雪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晃了晃脑袋,掏出手机,给风涟的助理小柳打去电话。
手机响铃六十秒,小柳没有接电话,燕兆雪不是一个不依不饶的人,手机放到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思考人生。
过了十来分钟,小柳给她打来电话。
燕兆雪马上接起来,“喂?”
小柳胆大包天,在电话那边生气地指责她,“燕老师,您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燕兆雪有点想不明白,“我怎么就过分了?”
小柳大学刚毕业,只有二十一岁,声音比同龄人稚嫩一些,听起来像小学生,这次很生气,一本正经地说:“风老师从您那里回来以后,一直在哭!”
燕兆雪问:“那她现在好点没有?”
小柳气愤道:“没有!风老师哭得都吐了!现在还在吐呢!”
“您听听!”
小柳不说话,让燕兆雪仔细听手机里的声音,背景音里果然有女人一阵阵呕吐声。
“怎么会这样?”燕兆雪问,“她胃病又犯了?”
“不知道!”小柳气得不行,“等下再没好,我们就要去医院了!”
她这样说话的语气其实有点可爱,燕兆雪感觉在和小孩聊正事,聊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她。
“你们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们。”
这种事情小柳拿不了主意,匆匆说了句“等下”,抓着手机跑去问老板。
她叽里咕噜问了几句,燕兆雪在电话另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听不出风涟是个什么反应。
没过多久,小柳气势汹汹回来继续和燕兆雪打电话。
燕兆雪问:“怎么样?”
小柳依旧十分气愤:“风老师说,不需要!”
燕兆雪问:“不需要什么?”
小柳回答:“不需要你来,也不需要你的关心!”
燕兆雪叹气:“去医院吧,我开车送她。”
小柳感觉自己工作能力遭到质疑,顿时更加生气。
“我会开车!!!”她像只小老鼠一样生气地叫唤,“我们有车,也知道去医院!”
燕兆雪:“.........”
这小孩,怎么这么死脑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柳太吵,惊动了风涟。
燕兆雪听到电话那头响起风涟的声音。
一开始小柳和燕兆雪都没听清她说的话。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疲倦,“把电话挂了。”
“喔喔。”小柳乖乖应答,随后转换语气,凶巴巴对燕兆雪说话。
“燕老师,我要挂断电话了,再见!”
电话挂断,燕兆雪收起手机,步履沉重回到练习室。
马上两点,练习室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燕兆雪心情低落,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平复心情。
很快工作人员找来,急哄哄将她拉到已经搭好的舞台前,让她赶紧就坐,公演录制马上就要开始了!
燕兆雪心不在焉应了声,扭头看另外几个导师,都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时刻准备着,马上就能开始录制。
除了她自己的座位,就只剩下最中间特邀评委的椅子还空着。
风涟也没在。
燕兆雪坐下后,问给她补妆的化妆师,“风老师呢?”
化妆师回答道:“风老师正在后台补妆呢。”
“嗯。”
补完妆,燕兆雪无聊地等了一会儿,拿出手机上微博看了下关于自己的新闻。
今天又是四五条黑热搜,“小牌大耍,怒斥风涟”那条过了好几个小时,还在挂在最顶上第一的位置。
燕兆雪瞧着手机屏幕上“风涟”两个字,脑海中浮现不久前看到的那双悲伤冷清的眼睛,还有之后种种经历,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底谁怒斥谁,谁对谁耍大牌,自己真是冤得六月飞雪。
十分钟后,风涟缓步从后台走到台前,在最中央的特邀评委席坐下。
她换了身衣服,不知道是因为之前那条长裙是弄脏了还是不够暖和。
空调房里温度维持在二十三四度,在人体感觉最舒适的区间内。
她却觉得冷,多加了一件灰色的薄外套,妆容素雅,举止端方,和其他人比起来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好巧不巧,燕兆雪就坐在她旁边座位,离得挺近,扭头就能看见她。
燕兆雪忍不住,自她落座开始,几次三番扭头看她。
她这么多看几次,没等风涟发作,一旁肖倩拉住她的胳膊,小声提醒她。
“燕老师,别看了,脖子不酸么,再瞧等下又要上热搜挨骂了。”
燕兆雪:“.........”
她问肖倩,“我的动作有这么明显吗?”
她觉得自己偷瞄得挺隐蔽啊。
肖倩郑重点头,“眼神直勾勾的,就差盯着人家风影后流口水了。”
“胡说。”燕兆雪不肯承认,“我就是简单地看两眼,什么直勾勾,什么流口水,胡扯八道。”
肖倩一脸“我懂,不用解释”的表情,和她说:“风影后这么漂亮,人之常情,燕老师,擦擦口水,不丢人。”
燕兆雪无奈,当即没忍住,又往风涟那边瞧了一眼。
她确实很漂亮,冷清清的冰美人,不苟言笑,即使是笑,也笑得十分克制。
其实她私底下并不是这副模样。
燕兆雪回想起过去种种缠绵,曾经抚摸过那样柔美婉转的身体,不禁神往,口水真的快要流下来。
好在这时所有的练习生熙熙攘攘入场,按照彩排的位置站好,主持人登场,简单介绍几位导师后,练习生们开始了她们的集体开场表演。
燕兆雪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认真扮演着骄横跋扈不讲道理的人设。
整场录制下来,所有的导师互动中,风涟完全不搭理燕兆雪。
当然,燕兆雪也没有主动上前去触霉头。
演出录制到晚上八点结束。
风涟率先起身准备离开,燕兆雪犹豫了一下,跟着起身,追在她身后。
“风.......老师!”
大庭广众之下,无数双眼睛盯着,风涟转过身来,冷冷地问她:“怎么?”
燕兆雪咬咬牙,决定丢下脸皮,和她道歉。
“中午的事情,你别生气了,明天有空吗?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风涟对她笑了笑,笑容透着十足的冷意,决然回答:“不好。”
燕兆雪脸上略带讨好地的笑容顿时僵住,有点无措地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风涟抬头,仔细地看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的神情看出她内心的想法。
燕兆雪赶紧调整脸上的肌肉,做出诚恳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风涟脸上闪过几分失望。
“如果你什么都愿意做。”风涟说,“在这里吻我,让所有人看见,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