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许砚之又偷偷嚼了一颗退烧药。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烧已经退了下去,就是还有点虚。
从炕上下来都差点扭了脚。
听到他的动静,老陈也跟着起来了。
其实老陈家有东西两间房,只是昨天太突然,没来得及收拾。
“小许啊,感觉怎么样?时不时要起来接手?”
“嗯。”许砚之扶着炕沿缓了缓,“感觉还行,烧已经退了。”
“那就好,厕所在屋后头,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事没事,陈叔你歇着,我自己去就行。”
好歹也是二十来岁的大男人,上个厕所还要让人陪吗?
他走的挺慢,按照老陈说的绕到了屋后。
看见那个厕所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
其实也不是非去不可。
大男人,在哪不能尿呢!
旱厕,还是60年代农村的旱厕,他觉得往后的日子简直没了盼头。
最后他硬着头皮在后墙角那解决了生理问题,中途因为墙太矮,还能从墙头上往外看。
后墙外面是条土路,路对面是一处不算小的院子,看起来好像就是村大队。
昨天他烧的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注意老陈家竟然就在大队前面。
他整理好裤子的时候,看到那个院子里有个人走出来,就只穿了一件儿跨栏背心。
胳膊上的肌肉一看就不是虚的。
是周成。
没想到周成就住在那户人家。
两人对视的猝不及防,好在他已经穿好了裤子。
哦,还有一半的矮墙挡着,就算没穿好,周成也看不见。
眼见着周成想了想,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你在这干什么?”
“我……看风景。”
他的回答让周成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是资本家的少爷,生活习惯跟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
大早上起来还要站墙根儿底下看风景。
周成皱着眉打量了他几眼,“你的病怎么样了?今天就要分组开始干活。”
“还行。”
毕竟周成是一路上唯一照顾过自己的,而且还愿意在看不惯他的情况下关心一句。
许砚之对他笑了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在现代的时候,许砚之从小跟在农村的爷爷奶奶身边,农活也不少干。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笑出来。
许砚之这副身体一看就是身娇肉贵的,皮肤比他们同路的两个姑娘都细腻。
再加上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这一笑,竟然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
他要是个女的,那古人说的“病西施”差不多就是这样。
周成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许砚之对他的冷淡并不在意。
谁让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资本家少爷呢,放在这个时代就是人人鄙视的。
没对他恶语相向就不错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周成的眼里,已经跟弱柳扶风划伤等号了。
就这样的人,竟然说干农活没什么问题?
简单吃过早饭,也就喝了点稀粥,他就跟着老陈一起去了大队前面的空地上。
其他的知青也都陆续聚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小队的队长。
他们看到许砚之的时候都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昨天还病的要死要活的,今天竟然就能站在这里等着分配活儿了。
当然,更可能是看他风吹就倒的样子,心里满是鄙夷。
资本家的少爷呢,就是这么体弱多病。
让他以前好吃好喝地过了这么多年,现在报应来了吧。
许砚之差不多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是有一点亏。
毕竟前面享受的那些年也不是他,结果他一来就要替原主承受这些鄙夷和嘲笑,和即将到来的身体上的苦难。
村长从大队的屋子里走出来,站到中间朝四周看了一眼,
“咳咳……人都到齐了吧?”
“到齐了。”
“小队长都在这儿呢。”
……
村里的人说完,知青这边一个叫□□的男青年也站出来说,“我们的人也都来了。”
“好,”村长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把人记住,“那现在就抓阄吧,知青抓到哪队就去哪个小队。”
没人有异议。
这种方法听起来是最公平的。
就是几个小队长都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分到那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小白脸。
许砚之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抽签的时候也没上前。
等着他们都抽完了,他才上前。
从村长那里拿到最后一张纸条后,他就又站回了之前的位置。
“好了,现在都把手上的纸条打开吧。”
村长说完,他们几个人纷纷动作。
许砚之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纸条,四队。
不知道队长是哪个。
估计一会儿听到结果要郁闷了。
“我们村一共六个小队,”村长开始给他们这些人做简单的介绍,“小同志们一共有七个人,所以有两位小同志要在同一个队了。”
这话说完,那几个知青互相看了一眼,都想知道哪两个人分到了一起。
初来乍到的,能有个认识的人一起,肯定要更好一些。
“好了,”村长拍拍手,“现在大家都一下手上的纸条吧,是哪个小队的,就站到队长那里去。”
“我是三队的。”
“我是五队的。”
慢慢的大家都站好了,还剩下周成和许砚之两人还没说自己是哪个队的。
现在几个小队长身后都已经站了人,他们都在默默祈祷不要跟许砚之一队。
结果周成开口,说:“我是四队。”
“巧了,”许砚之声音里带着笑,“我也是。”
原来他们俩抽到了同一队。
那些人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替周成担心。
跟这样的人同队,注定要被拖累了。
就是没看到四队的队长,刚才不是说人都到齐了吗?
“行,那你俩这两天先跟着我,四队的队长进城了,过两天就回来。”
村长说。
原来是四队的队长不在。
今天是第一天,他们耽误了一点时间,分配完每队的人后,就抓紧下地干活了。
现在正是初夏农忙的时候,除草、补苗等等,每天都是干不完的活。
“小许啊,你这个身体按理说应该多休息两天,”村长来到许砚之面前,“但是你知道的,每个小队干多少活挣多少工分都是有规定的。”
“我明白,村长您放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许砚之说。
“真好了?”
村长昨天也不是没看到他病成什么样。
在以前,他们乡下人缺医少药的时候,病到这种程度直接活不成的也不是没有。
结果今天他竟然就能起来了,还要去干活。
虽然村长让老陈给他带了话,但看到他真站在这了,还是挺惊讶的。
“真好了,村长您不用担心,我干活没问题的。”
许砚之不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在别人眼里跟吹牛差不多。
或者是根本就没受过生活的毒打。
“行,那你俩跟我过来吧,小周啊,你照看着点小许。”
“嗯。”
周成应了一声。
两人跟着村长一起来到大地,原本的村民早就已经开始干活了。
另外几个知青也都在队长的安排下开始准备下地。
村长把他们俩带到四队负责的地方,
叫了一个在地里干活的汉子过来,指着他们说:
“老李啊,你带带他买两个城里来的小同志。”
“行。”
老李一看就是个实在的农村汉子,答应了一声就示意许砚之和周成跟他走。
“咱们这两天主要的活就是铲地和间苗。”
铲地就是把陇上的杂草除掉,工具有限,没有小锄头的人只能用手拔。
老李找了个锄头过来,给两人示范,
“就想这样,把苞米苗周围的草铲掉,注意千万别铲到苗。”
这活看起来挺简单的,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可能会铲到苗。
所以老李对这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十分不放心。
尤其是其中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在不像是个能干活的。
“你先试试?”
老李犹豫着把锄头递给许砚之。
“行,我现在试试,”许砚之接过锄头,“叔你帮我看着点。”
老李肯定要看的,于是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别说,许砚之握着锄头半弯下腰的姿势还挺标准的。
不仅是老李,就连周成都有些侧目。
只是随着他的动作,两人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只是动作摆得像,其实力气根本不够。
就这点劲,别说锄草了,连只鸡都杀不死。
许砚之郁闷。
锄草这活他以前不是没干过,但现在这副身体真的是一点劳动都做不了。
胳膊一点力气没有,每一下锄头都挥得轻飘飘的。
终于在他差点铲到周成脚的时候,被老李叫停了。
“让你旁边这位小兄弟试试吧。”
周成也穿的白衬衫,但袖子被挽上去一截,能看出胳膊上是有肌肉的。
干没干过活不确定,起码是个有力气的。
周成接过锄头,学着老李刚才的样子铲了两下。
效果自然是比许砚之要好,老李也终于放心一点。
“这个锄头就留给你俩了,小同志啊,”老李叫许砚之,“你先用手拔一拔,等后面再用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