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家小少爷下乡后》 第1章 穿了 身上好像快要烧着了。 许砚之记得自己睡前只是稍微有些发热,按理说吃了退烧药再睡一觉应该就能好了。 现在怎么好像更严重了。 眼皮有些沉,但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再去找点药吃。 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最先看到的竟然是头顶的天空和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听声音,身边起码还有五六个人正在小声交流说话。 睡前身下软软的床变得坚硬硌人,关键是这床还长了腿会跑。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烧的太严重出现了幻觉。 “醒了?”男人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烧的实在太严重,但是咱们身上都没有药,只能等到了村里看看有没有办法。” 什么村里? 有人半夜趁自己睡着,把自己从房子里偷出来,然后卖到大山里去? 不要啊,他只是个刚刚工作的苦逼医学生,还是个男的。 “你感觉怎么样?” 周诚怀疑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人是不是被烧傻了。 听说他是什么资本家的公子,大概是没受过这种苦吧,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就病了。 “你是谁?” 许砚之一开口,自己先惊讶了一下,这公鸭嗓是他吗? 该不会是烧哑了吧,还是他们给自己喂了什么哑药。 想到这里,他挣扎着要坐起来,然后就傻了。 他竟然躺在一辆牛车上,再看周围的几个人,大家都是军绿色服装,不管男女。 看起来十分朴素。 他赶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还好,他穿的是白衬衫和西服裤子,跟眼前几个人不一样。 “这是哪里?” 他抓住身边这个一开始跟自己说话的男人,趁机打量了有一下对方。 这男人也跟那几个不同,虽然身上穿的也是军绿色色的衣裳,但气质看起来很不一般。 长的十分英俊,是那种很有气势的英俊。 “我是周诚,”男人开口,“我们大家都是要去石桥村插队的知青,你一上车就晕了,大家都很担心。” 说是这么说,但许砚之看出了这个周诚,别人对他的态度都很微妙。 好像十分不耻,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我……” 许砚之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有点小感冒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就穿进了一本知青下乡的书里。 刚才周诚说话的同时,他的脑海里涌进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原主许砚之只是这本书里的一个倒霉蛋,资本家小少爷。 人生前半段顺风顺水,过得精致富足,转折点就是从他们家被批斗开始,为了避祸他主动下乡插队。 但是少爷的身体哪受过这种苦,又因为一朝变故心思沉郁,在下乡的路上就发起了高烧。 然后直接没挺过去,换成了现在的许砚之。 他摸了摸自己西裤口袋,里面现在有一个小药盒。 是昨晚他吃完药随手放在床头的,里面只是一些日常的感冒药。 但他现在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拿出来。 “你要是难受就再躺一会儿吧。” 周诚看他愣愣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随口安慰了一句。 “谢谢。” 许砚之看着他,眼神十分诚恳。 关于这本书的内容,许砚之只知道是一本年代文,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太清楚。 但他记得周诚应该是这本书的主角,他们要去的村子,是北方的一个偏远农村。 “不用客气。” 周诚没再跟他说话,许砚之识趣地自己躺在牛车上,看着晃动的天空发呆。 他没再试图跟其他人搭讪,显然这个时代的人,对他的身份十分看不上。 他没必要去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不过他现在实在是烧的太严重了,整个人都非常不舒服,还觉得有点冷。 按理说时间已经接近初夏,再冷也能坚持。 但他现在就是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艰难地从随身的行李中找出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这是件比较厚实的中山装。 也是原主许砚之的行李中,唯一一件比较厚的外套。 只是他这外套一披,感觉跟周围几个人更加格格不入。 甚至有两个坐得比较近的男生互相使了个颜色,许砚之在那一眼里看到了鄙视和厌恶。 那又怎么样。 他又不能因为被人讨厌就不活了。 “你很冷?” 只有周诚看他的眼神还算正常,虽然态度也十分冷淡,但已经比别人好太多了。 不愧是男主。 “还……行……” 其实他已经冷得说话都开始打冷颤了。 要赶紧找个机会把药吃了,否则还不等到地方,他就得追随原主去了。 周诚在自己的行李中翻了翻,实在没有比他身上这件中山装还要厚的衣服了。 而且原本这趟带的行李就不多,衣服只带了两身,都是绿军装。 总觉得这种衣服配不上眼前的人。 只是看他的样子,就能想象到这人从前的生活到底有多精致。 显然是个每天出入名利场,极尽风花雪月的主。 他们国家还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这些资本家已经在享受生活了。 这么一想,周诚对他的那点照顾之情也淡了。 受点苦吧。 许砚之敏锐地感受到了周诚的态度变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这种时候不要主动去讨人厌。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牛车实在走的太慢。 这一车算上许砚之和周诚一共有七个知青,其中三个女生,剩下都是男生。 他们明显是主动申请过来的,精神特别饱满,一路上不知嘻嘻哈哈地聊天,甚至还时不时地来首合唱。 完全把许砚之当成了空气。 同样不参与的就是坐在许砚之旁边的周诚。 实在是难熬,不睡觉的时候,许砚之就靠打量周诚消磨时间。 “吁……” 赶车的大叔在村口把车停下了,“这就到了,大队的人都在这等着呢!” 说话间,就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了上来,笑着对他们说: “这就是过来学习的知青同志吧,一路上辛苦了。” 这人虽然也是农民,但说话的神态语气都能看出来应该是个当官的。 “这是我们村长。” 果然。 赶车的大叔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又指着躺在车上的许砚之说: “这里有个知青病了,可能得叫人看看。” 大叔说的时候,对村长使了个眼色。 许砚之看得一清二楚。 “哎呀……”村长有些为难,“咱们村哪有什么正经大夫,先把老陈叫过来瞅瞅吧。” 接下来就是分配住处。 村里在大队给他们收拾出了两间空房子,男生一间,女生一间。 原本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许砚之病了,待在那里可能不方便。 村长有些为难。 正好村里卫生所的老陈被人带了过来,一看他这种情况,就开口说:“要不就先让小同志住我那吧。” 老陈是个光棍,那点医术也都是野路子,平时也就能给村里人看点简单的头疼脑热,大病也看不了。 平时一个人住在村里的卫生所,一间住人,一间看病。 他这么一说,村长立刻同意了,“行,那就让这个小同志暂时借住在你家。” 许砚之病的厉害,自己从牛车上下来都费劲。 最后还是周诚架着他,送他去了老陈家。 老陈在直接在炕上给他腾了个地方,把他带来的行李铺上,让他躺倒上面去。 “谢谢。” 在周诚转身要走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 因为还发着烧呢,这声谢谢多少有些软。 更像是在示弱。 “不客气,”周诚顿了一下,“大家都是同志。” “嗯。” 许砚之已经开始迷糊了,用鼻音哼出了一声,顾不上周诚有没有离开,下一秒就昏睡了过去。 药还没吃呢! 他心里记挂着这件事,但就是醒不过来。 老陈也没什么好办法,无非就是按照土法找了一条自己的被子出来压在了他原本的被子上。 寄希望于发发汗就好了。 许砚之被压的喘不过气,在憋死前终于挣扎着醒过来了。 正巧老陈这时不在屋里,他的衣服之前也没脱,口袋里的小药盒轻易就摸了出来。 里面有几颗退烧药、消炎药,还有感冒药。 像他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身体里一股急火才生病,吃点退烧药扛过去就行了。 不过拿出药他才发现另一个问题。 没有水。 他自己也没力气起来去舀。 那就只能干嚼了。 别看他一个医学生,其实平时最怕苦了。 正常吃了药都得立刻来一颗糖。 到底为什么要让他吃这个苦啊! 在心里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又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他赶紧在老陈进来前把药扔进嘴里嘎嘣嚼了。 苦得他脸都皱成了一团,双手掐着脖子防止自己吐出来。 刚进门的老陈大概是被他狰狞地表情吓着了,跑过来问:“你怎么了?” “水……” 许砚之气若游丝地说。 “哦哦,等我给你舀。” 老陈小跑着去给他舀了一碗水,他挣扎着爬起来一口气喝了半碗才算是缓过来。 “你感觉怎么样?” 老陈看着他好了一点才开口说,“村长的意思是,你好了就快点归队,明天开始你们这些知青就要编进各个队里开始干活了。” 第2章 组队 半夜的时候,许砚之又偷偷嚼了一颗退烧药。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烧已经退了下去,就是还有点虚。 从炕上下来都差点扭了脚。 听到他的动静,老陈也跟着起来了。 其实老陈家有东西两间房,只是昨天太突然,没来得及收拾。 “小许啊,感觉怎么样?时不时要起来接手?” “嗯。”许砚之扶着炕沿缓了缓,“感觉还行,烧已经退了。” “那就好,厕所在屋后头,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事没事,陈叔你歇着,我自己去就行。” 好歹也是二十来岁的大男人,上个厕所还要让人陪吗? 他走的挺慢,按照老陈说的绕到了屋后。 看见那个厕所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 其实也不是非去不可。 大男人,在哪不能尿呢! 旱厕,还是60年代农村的旱厕,他觉得往后的日子简直没了盼头。 最后他硬着头皮在后墙角那解决了生理问题,中途因为墙太矮,还能从墙头上往外看。 后墙外面是条土路,路对面是一处不算小的院子,看起来好像就是村大队。 昨天他烧的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注意老陈家竟然就在大队前面。 他整理好裤子的时候,看到那个院子里有个人走出来,就只穿了一件儿跨栏背心。 胳膊上的肌肉一看就不是虚的。 是周成。 没想到周成就住在那户人家。 两人对视的猝不及防,好在他已经穿好了裤子。 哦,还有一半的矮墙挡着,就算没穿好,周成也看不见。 眼见着周成想了想,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你在这干什么?” “我……看风景。” 他的回答让周成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是资本家的少爷,生活习惯跟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 大早上起来还要站墙根儿底下看风景。 周成皱着眉打量了他几眼,“你的病怎么样了?今天就要分组开始干活。” “还行。” 毕竟周成是一路上唯一照顾过自己的,而且还愿意在看不惯他的情况下关心一句。 许砚之对他笑了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在现代的时候,许砚之从小跟在农村的爷爷奶奶身边,农活也不少干。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笑出来。 许砚之这副身体一看就是身娇肉贵的,皮肤比他们同路的两个姑娘都细腻。 再加上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这一笑,竟然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 他要是个女的,那古人说的“病西施”差不多就是这样。 周成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许砚之对他的冷淡并不在意。 谁让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资本家少爷呢,放在这个时代就是人人鄙视的。 没对他恶语相向就不错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周成的眼里,已经跟弱柳扶风划伤等号了。 就这样的人,竟然说干农活没什么问题? 简单吃过早饭,也就喝了点稀粥,他就跟着老陈一起去了大队前面的空地上。 其他的知青也都陆续聚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小队的队长。 他们看到许砚之的时候都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昨天还病的要死要活的,今天竟然就能站在这里等着分配活儿了。 当然,更可能是看他风吹就倒的样子,心里满是鄙夷。 资本家的少爷呢,就是这么体弱多病。 让他以前好吃好喝地过了这么多年,现在报应来了吧。 许砚之差不多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是有一点亏。 毕竟前面享受的那些年也不是他,结果他一来就要替原主承受这些鄙夷和嘲笑,和即将到来的身体上的苦难。 村长从大队的屋子里走出来,站到中间朝四周看了一眼, “咳咳……人都到齐了吧?” “到齐了。” “小队长都在这儿呢。” …… 村里的人说完,知青这边一个叫□□的男青年也站出来说,“我们的人也都来了。” “好,”村长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把人记住,“那现在就抓阄吧,知青抓到哪队就去哪个小队。” 没人有异议。 这种方法听起来是最公平的。 就是几个小队长都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分到那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小白脸。 许砚之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抽签的时候也没上前。 等着他们都抽完了,他才上前。 从村长那里拿到最后一张纸条后,他就又站回了之前的位置。 “好了,现在都把手上的纸条打开吧。” 村长说完,他们几个人纷纷动作。 许砚之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纸条,四队。 不知道队长是哪个。 估计一会儿听到结果要郁闷了。 “我们村一共六个小队,”村长开始给他们这些人做简单的介绍,“小同志们一共有七个人,所以有两位小同志要在同一个队了。” 这话说完,那几个知青互相看了一眼,都想知道哪两个人分到了一起。 初来乍到的,能有个认识的人一起,肯定要更好一些。 “好了,”村长拍拍手,“现在大家都一下手上的纸条吧,是哪个小队的,就站到队长那里去。” “我是三队的。” “我是五队的。” 慢慢的大家都站好了,还剩下周成和许砚之两人还没说自己是哪个队的。 现在几个小队长身后都已经站了人,他们都在默默祈祷不要跟许砚之一队。 结果周成开口,说:“我是四队。” “巧了,”许砚之声音里带着笑,“我也是。” 原来他们俩抽到了同一队。 那些人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替周成担心。 跟这样的人同队,注定要被拖累了。 就是没看到四队的队长,刚才不是说人都到齐了吗? “行,那你俩这两天先跟着我,四队的队长进城了,过两天就回来。” 村长说。 原来是四队的队长不在。 今天是第一天,他们耽误了一点时间,分配完每队的人后,就抓紧下地干活了。 现在正是初夏农忙的时候,除草、补苗等等,每天都是干不完的活。 “小许啊,你这个身体按理说应该多休息两天,”村长来到许砚之面前,“但是你知道的,每个小队干多少活挣多少工分都是有规定的。” “我明白,村长您放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许砚之说。 “真好了?” 村长昨天也不是没看到他病成什么样。 在以前,他们乡下人缺医少药的时候,病到这种程度直接活不成的也不是没有。 结果今天他竟然就能起来了,还要去干活。 虽然村长让老陈给他带了话,但看到他真站在这了,还是挺惊讶的。 “真好了,村长您不用担心,我干活没问题的。” 许砚之不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在别人眼里跟吹牛差不多。 或者是根本就没受过生活的毒打。 “行,那你俩跟我过来吧,小周啊,你照看着点小许。” “嗯。” 周成应了一声。 两人跟着村长一起来到大地,原本的村民早就已经开始干活了。 另外几个知青也都在队长的安排下开始准备下地。 村长把他们俩带到四队负责的地方, 叫了一个在地里干活的汉子过来,指着他们说: “老李啊,你带带他买两个城里来的小同志。” “行。” 老李一看就是个实在的农村汉子,答应了一声就示意许砚之和周成跟他走。 “咱们这两天主要的活就是铲地和间苗。” 铲地就是把陇上的杂草除掉,工具有限,没有小锄头的人只能用手拔。 老李找了个锄头过来,给两人示范, “就想这样,把苞米苗周围的草铲掉,注意千万别铲到苗。” 这活看起来挺简单的,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可能会铲到苗。 所以老李对这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十分不放心。 尤其是其中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在不像是个能干活的。 “你先试试?” 老李犹豫着把锄头递给许砚之。 “行,我现在试试,”许砚之接过锄头,“叔你帮我看着点。” 老李肯定要看的,于是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别说,许砚之握着锄头半弯下腰的姿势还挺标准的。 不仅是老李,就连周成都有些侧目。 只是随着他的动作,两人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只是动作摆得像,其实力气根本不够。 就这点劲,别说锄草了,连只鸡都杀不死。 许砚之郁闷。 锄草这活他以前不是没干过,但现在这副身体真的是一点劳动都做不了。 胳膊一点力气没有,每一下锄头都挥得轻飘飘的。 终于在他差点铲到周成脚的时候,被老李叫停了。 “让你旁边这位小兄弟试试吧。” 周成也穿的白衬衫,但袖子被挽上去一截,能看出胳膊上是有肌肉的。 干没干过活不确定,起码是个有力气的。 周成接过锄头,学着老李刚才的样子铲了两下。 效果自然是比许砚之要好,老李也终于放心一点。 “这个锄头就留给你俩了,小同志啊,”老李叫许砚之,“你先用手拔一拔,等后面再用锄头。” 第3章 农活 让许砚之用手拔草。 如果是没穿过来之前的许砚之,也不是做不到。 但现在这个小少爷身体的许砚之,估计扒两颗草手上就会磨出水泡。 “李叔,”许砚之赶紧叫住他,“您看有没有手套能给我找一双……”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资有多匮乏,但为了皮肉上少受些罪,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老李显然不太愿意。 因为根本没有多余的配发。 但是又看了一眼他那双细嫩的手,最后李叔把自己的手套给他了, “你先戴我的。” “谢谢李叔。” 周成冷眼看着,可以确定这小少爷的嘴是真甜。 而且那双手也是真的没干过活。 就算有手套,估计晚上回去也要受罪了。 或许根本坚持不到晚上。 许砚之戴上手套蹲下去扒了两颗草,就觉得掌心火辣辣地疼。 但大家都在干活,他不能停下来。 更何况他的身份,一旦稍微有点偷懒就会被人无限放大。 为了接下来的生活能顺利一点,他咬牙坚持。 能感觉到掌心已经磨破了,但他一点没吭声。 双脚分开蹲在周诚旁边的一条垄沟上方,虽然慢,但却一直没有停。 看起来不像是没干过活的。 周诚余光里一直能看到他的身影,心里有些狐疑。 为什么他看上去对这些农活并不陌生呢? 虽然不是很熟练,但看起来好像确实不像第一次干。 终于挨到了休息时间,许砚之的双手都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看向正在喝水休息的老李他们。 老李犹豫了一下,拿着自己的水壶走过来,“小同志,你要不要喝一口?” “谢谢李叔。” 许砚之立刻接了过来,笑着跟老李道谢,“李叔你叫我小许就行。” “欸……快喝吧,一会儿还得接着干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老李也对他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年轻有了些改观。 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起码干活的时候没有偷懒。 大部分农民还是很淳朴的,尤其喜欢肯吃苦耐劳的年轻人。 因此也不吝啬指点几句。 “小许啊,今天第一天干活你们这些城里的来的没什么经验,明天一定要自己带水和干粮。” “知道了李叔。” 许砚之没多喝,把水壶还回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问: “李叔,能不能给他也喝点?” 周诚其实也渴。 但不像许砚之这么嘴甜,也没好意思开口跟人家说。 刚才看着许砚之喝水的时候,都恨不得跟着咽口水。 没想到许砚之竟然会主动提出来,替他个老李说。 老李摆了摆手:“喝吧喝吧,喝快点。” “谢谢李叔。” 周诚也没矫情,对许砚之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就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虽然还只是初夏,但这么无遮无拦地在太阳底下干农活还是很辛苦。 就连周诚也有些吃不消。 最主要的还是他虽然有力气,但以前的训练跟干农活半点不挨着。 休息结束,再次开始干活前,许砚之主动跟他搭话: “周诚,咱们俩能不能换换?我把手套给你,你的锄头借我。” 再拔下去手心都要烂了。 许砚之还是想要锄头。 刚才开口帮他跟老李讨水喝,也是想攒个人情。 显然周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理由拒绝,只好把锄头递给他。 刚给别人一点好处,就立刻要收回同等的价值,一点都不能吃亏。 果然是资本家出身。 “你以前都是这么钻营的吗?” “什么?” 许砚之接过锄头的时候,听到他这句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周诚说完也有些懊恼。 他以前不是这么刻薄的人。 即使再看不惯,也不会说出来。 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干活累到了。 “没什么,锄头你用吧。” 周诚拿起手套要往手上戴的时候,看到上面好像有血迹。 应该是许砚之的手心被磨破了蹭上的。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手套戴上,学着刚才许砚之的样子,蹲下去拔草了。 许砚之不明白他复杂的心思。 但钻营两个字还是听清了的。 只是当时一下没反应过来。 人心里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这是对资本家的刻板印象。 早知道不给他喝水了。 用锄头还是更轻松一点,他可能是已经累到麻木了,动作竟然比一开始要熟练不少。 锄草的速度都比刚才快了。 好不容易熬到终于,其他人都有午饭,就他们这几个新来的知青没有。 许砚之还好,靠着嘴甜在老李那里喝到了几口水。 有两个人一上午连水都没喝到,这会儿渴得嘴唇发白。 说到底他们都是城里来的,就算不像许砚之一样曾经娇生惯养,但也没受过这种罪。 一上午的时间就已经把他们折磨得去了半条命。 这时候的对许砚之的隔阂也不是那么大了,毕竟除了老乡,他们这些知青才是一边的。 人天然会在两个阵营中找到有归属感的那一队。 他们中,在□□站出来说话的那一刻就隐隐把他当做领头的。 这些人一起聚到了树下,许砚之跟周诚也坐到了那边。 其中一个叫赵红梅的女生问周诚: “周成,你们四队的人怎么样啊?” 她在二队,队里有几个比较泼辣的妇女,恰好她又是这些人里除了许砚之看起来最白的那个。 许砚之好歹还知道这些活该怎么干,只是身体条件跟不上。 她压根没接触过农活,从小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的。 走到哪都受欢迎,偏偏到了这里要被几个妇女看不上。 想问问看是不是其他人的队里也这么不友好。 之所以会选周成,是因为这一路上她就在暗暗观察。 他们这些人里,要说长的好看,那肯定是许砚之。 但周诚跟他不一样,特别英挺帅气,而且充满阳刚之气。 是她很欣赏的类型。 女孩子主动说话,一般人都不会拒绝。 但周诚的太远也谈不上热情,只是淡淡点头说了俩字:“还行。” 连许砚之一个外人都觉得有点不太合适了。 更何况是赵红梅这个当事人了。 被这么多人看着,主动找男生说话,却得到这种冷淡的回应。 姑娘当时就有些下不来,耳朵都红了,之后再也没开口。 许砚之冷眼旁观,周诚的神经好像有电线杆那么粗,压根没注意到。 “我们大家明天不要忘了带水和干粮。” □□说起了正事。 几个人也都因为他这一句话,重新感受到腹中的饥饿。 看着老乡们迅速地吃过饭就要重新开始劳动,他们这些人实在是受不了了。 “要不,”另一个名叫赵卫东的知青说,“李哥我跟你一起去找找村长吧,今天咱们第一天过来也没准备,但不能饿着干一天活啊。” “行,”刘建国咬咬牙,“那咱俩一起去。” 许砚之看出来了,这个□□有心想当知青小队的队长,但又不太愿意在这种事上出头。 大概是怕得罪村长。 不过他肯定也是饿了,而且想要当队长就要拿出点态度。 如果他这个时候拒绝,那以后也就没机会在几个人中树立威信了。 其实要说领导气质,许砚之看周诚就有点那意思。 但这个人可能是想保持低调,这种时候基本不发言。 眼看着□□和赵卫东一起走了,其他人都眼巴巴地在原地等着。 其中自然也包括许砚之。 他前一天病的那么厉害,今天早上只是喝了一碗稀粥,现在两条胳膊都软绵绵的。 好像身体被掏空。 如果再不吃点东西,那他下午多半会直接晕死在地里。 毕竟是第一天上工,他不太想给人留□□弱多病的印象。 就在他靠着树干昏昏欲睡地时候,忽然感觉身边有人靠近。 “醒醒,”周诚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原本白皙的脸已经烧红了,看着倒是比苍白的脸色要好看些。 许砚之觉得眼皮有点沉,努力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 确实有些烫。 “没关系,”他缓了缓问,“□□他们还没回来吗?也许是饿的。” 没听过有人能饿到发烧的。 周诚知道他是在顺嘴瞎说。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就算是累的也不可能让他回去休息。 干一天活就有一天的工分,再用工分换吃的,不干活就只能饿肚子。 还真就只能期待吃了东西会好点。 好在□□和赵卫东真的带了些干粮回来。 “村长说了,这些粮食算是佘给我们的,所以我们要尽量多干点活,把工分补上。” 这个时候根本就顾不上多干活的事,大家的眼里只剩下干粮。 赵卫东手里还拿着一壶水说:“我特意取了水壶,在村长家里打的水,大家都喝点。” 许砚之没上前,他发着烧呢,免得排在他后面的人嫌弃,保险起见还是最后喝比较好。 谁知道周诚喝完直接把水壶递给了他,“给。” “不,我不用,让大家先喝。” 原本有些意见,刚要开口说话的另一个女知青瞬间闭上了嘴。 周诚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也没坚持,而是顺手就把水壶递给了那个刚才还要说话的女生。 许砚之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大概又糟糕了一点。 除了会钻营,大概还有很会装模作样。 总之就是那种很不招人喜欢的点就是了。 等到几个人都喝完了,最后水壶才递到许砚之手中。 他刚一拿到,就知道里面可能没什么水了。 果然,举起来往嘴里倒的时候,就只有几滴宝贵的水落下来。 珍贵程度就跟观音菩萨用柳枝甩出来的一样。 许砚之一点没敢分心地伸出舌尖把这几滴水接住了。 放下水壶才感受到周诚一直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许砚之朝他挑了挑眉。 还想喝? 那恐怕现在只有自己的口水了。 不过他现在有点发烧,还渴,估计口水也吐不出来。 面对他的疑问,周诚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头转了回去。 接过□□他们发的窝窝头和咸菜后,又转过来分了许砚之一份。 “谢谢。” 许砚之其实看到窝头就感觉噎的慌,他现在其实更想喝粥。 所以他把夹着咸菜的窝头拿过来,放到嘴里慢慢啃着。 啃了半天,窝头也就刚破点皮儿。 肚子里饿得快要打雷了,但就是吃不下去。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娇气吧。 不愧是资本家养出的少爷。 宁愿饿死…… 他还不愿意死呢,好使不如赖活着。 这么一想,他狠狠心用力咬了一口。 这一口能顶之前三四口。 “我还以为你不饿呢。” 周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留意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喝水的时候还伸舌头…… 吃饭也矫情。 这窝头夹咸菜确实不好吃,换到从前,他自己也不太吃的惯。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在地里干了一上午农活以后,歇一会儿还要继续干。 就这一个窝头他都觉得不够吃。 结果这人一小口一小口的,用行动证明了这东西有多难以下咽。 “我饿啊!” 许砚之伸长脖子,艰难地把嘴里的窝头咽下去,感觉都快把自己抻成乌龟了。 他看了一眼周诚手里只剩一小半的窝头,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笑着往前一递, “我这个再给你分一点吧。” 大家都是干了一上去的活,周诚怎么可能要他手里的窝头。 不过还是被他这个举动触动了。 虽然虚伪又矫情,但有时候又很纯真大方。 这种要命的粮食,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跟别人分享呢。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真不要?” 许砚之想找地方擦擦手,找了一圈发现身上到处都比手脏,就只能这样了。 “你是不是嫌脏?” “不是。” “那你吃一口。” 许砚之直接把窝头递到他嘴边,周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