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书宜的猜测在第二天就得到了验证。
她抱着脏衣篓去护城河边,把衣服给在河边接散活帮人洗衣的婆子。
这婆子给她洗过几次,待人还挺客气的。
慈眉善目。
但今天,婆子像变了个人一样,瞪她的眼神里尽是憎恶。
“老婆子我不替吃人骨头的奸商洗衣服,脏了我老婆子的手!”
婆子把程书宜放在地上的脏衣篓一脚踢开。
还冲程书宜的方向啐了口唾沫,差点喷到程书宜脸上。
程书宜看着滚落一地的衣服,一脸错愕。
什么情况?
婆子继续骂,还故意抬高声音:“恶妇为富不仁,家中粮食拧喂野狗,也不肯施舍一粒给岭南的灾民。”
“此等狼心狗肺,也不怕损了阴德,子孙皆淹死护城河中!”
护城河两岸许多正在浆洗的百姓。
听闻此话,皆投来目光。
顿时议论纷纷。
程书宜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逼她捐粮啊。
不用想,这恐怕是燕王的手段吧。
堂堂一个皇室,都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了,竟还用这种小家子气的手段。
程书宜瞬间对皇室祛魅了。
“杂婆,岭南水患,你捐了多少呀?”程书宜不气也不恼,反而故作单纯地把问题指向她。
杂婆真名不知。
只因在附近巷子中接一些浆洗打扫的杂活而获此名。
听说是个家道中落的,以前也曾是个主子。
但这盛京城每天都有暴富的,也每天都有落魄的,太平常了。
被程书宜这么一问,杂婆第一反应是怔愣。
愣过之后便是满脸涨红,气急败坏,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一样。
嘴硬的替自己辩解:“我、我那是没粮,我要是有粮我一定都捐了。”
“不像你,明明有那么多粮食,却眼看着同胞受苦受难,见死不救,你简直枉为人!”
嗯?
这话一整个老年圣母啊。
自己圣母心爆发,没能力救世,却妄想利用别人来完成自己的爱心。
程书宜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你应该给全城的乞儿洗衣服啊。”
“我凭什么要给他们洗!”
杂婆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似的。
程书宜扬起一抹假笑,“因为你有浆洗的手艺啊,你能眼看着城中乞儿身上脏兮兮的,受苦受难吗?”
“怎么,乞儿就不是你的同胞了吗?”
“你、你……我懒得跟你说。”
杂婆被她用自己的话怼得无言以对。
胡乱将石板上的洗衣棍、搓衣板、皂角罐等塞到水盆里。
灰溜溜地换了个地方去接活儿。
程书宜捡起衣服,问岸边其他做浆洗活的人,把衣服给了另一个妇人。
世道艰难。
即便是出生在盛京城,也不是人人都能吃饱饭。
这些零散活计,有的是人干。
趁着衣服洗好的这段时间,程书宜回去做饭去了。
昨日傍晚散学,书院无人了,木匠们才到书院来铺管子。
今天中午前就能完工。
所以今日上午书院放假,两个崽崽和巷子里的孩子们这会儿都在程宅吹冷气玩儿呢。
她回去给崽崽们做午饭,让其他孩子也一起留下来吃。
在回家之前,程书宜顺路进书院一趟。
“师傅,书院装完了到斜对面的程宅,帮我再装两个屋子。”
裴琰礼睡的西厢房,还有日常使用的正厅房。
她都要打冰柜。
书院的孩子们来家里玩儿,总不能老待在两个崽崽的房间。
毕竟那是睡觉的地方。
昨晚太热了,昌哥儿那几个孩子受不了,直接留宿在程宅打地铺。
妹妹昨晚是和她睡的。
等正房装了冷柜,就让其他孩子在正房打地铺。
发小的感情珍贵,程书宜会尽量给两个崽崽打造交友条件。
午饭时辰。
程书宜做了几个酸甜可口的小孩菜。
孩子们在房里吃着的时候,木匠们来了。
程书宜让木匠们先忙着,她出门去铺子里,让何广志安排送冰到书院。
这样下午上学时,书院的每一间教舍、书斋都已经凉了。
冰块用板车运送,下面铺了层棉被,冰块直接绑在车上。
每块冰是两百斤,一块店里售价二两银子。
昨日冰块上架到现在,不完全统计,卖了近三百块。
这是尚未铺管道,置冰于桶的销售量。
等那些个权贵家中像大润万家一样,在家中打冰柜、铺管道,冰块销量会更高。
一块冰,成本极低,几乎都是利润。
程书宜赚大发了!
何广志派人往书院送冰,和程书宜同路,二人聊了起来。
“东家,今日来了几个人,话里话外的问,咱们铺子的粮仓在何处、货品何时送货等等。”
这些问题,何广志是不清楚的。
店里的货,据程书宜所说,都是夜里送来。
也不让他去接货。
他只知道铺子后院有一个仓库,仓库里的东西,顶多两天的囤货量。
“随他们问吧,也问不出什么来。”
程书宜无所谓。
她的货在空间里,燕王他找得到吗?
谣言程书宜不在乎,大润万家的粮仓又打探不到。
皇上只给燕王十日时间筹粮,眼看就要到最后一日了,他手中的粮食却仅有三万石。
沈庭那几人,跟程书宜买了粮食,竟直接送至户部。
不过他的手,他一粒米都扣不下来!
简直该死!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傍晚。
程书宜还在铺子里忙活,两个崽崽散学回家之后,又去书院踢球了。
最近天儿热,他们晚饭都是天黑了再吃。
程书宜得以继续在店里和何广志对账。
只是没去一会儿,妹妹哭着跑进来,“书宜书宜——”
程书宜心中一惊,丢下账本起身。
“怎么了?”
妹妹拉起她的手,把她往门外带。
“书宜,哥哥掉进河里了……”
“什么!”
程书宜松开妹妹的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书院跑。
何广志抱起小丫头在后面追。
程书宜到出院的时候,岸边只有留下来救人的沈怀昌几人。
岸边、水面都不见哥哥的影子。
“程姨……”
程书宜吓得脸上失去血色,颤抖着双唇问:“期期呢?”
沈怀昌说:“程姨,如期被燕王府的人救去了。”
裴如期被从水里救起时,船上的人就冲他们喊,说他们是燕王府的人。
“燕王!”
他对孩子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