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后,带崽回古代认绝嗣摄政王》 第3章 没见到爹爹
  • 捞尸人

    第4章 王爷,孩子你要不要?
  • 捞尸人

    第5章 买宅子,开启古代新生活
  • 捞尸人

    第6章 两个宝宝偷溜去找爹
  • 捞尸人

    第7章 带爹回家认门
  • 捞尸人

    第8章 求裴琰礼帮忙办户籍
  • 捞尸人

    第9章 爹今晚跟书宜一起睡吗? 妹妹丝毫不受程书宜和裴琰礼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 她捧着碗,在两人之间来回看。 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有自己的理解。 “书宜,你终于要和爹一起睡了吗?” “噗——!” 程书宜扭过头,一口饭直接喷出来。 接着咳个不停。 裴琰礼乍一看面不改色,实则悄悄捏紧了手中折断的筷子,耳尖绯红。 两个孩子童言无忌。 开始聊起程书宜的陈年往事。 哥哥附和说:“对啊书宜,以前姨姥姥说要给你相亲,你不要,你说你只跟爹一起睡。” “嗯嗯!”妹妹也没放过她,用力点头作证,“书宜说只爱爹一个人,不要别人。” 两个崽崽停下干饭,朝程书宜投去求认同的目光。 “对吧,书宜?” 程书宜直接裂开了。 崽崽,给你妈留点面子吧! 那只是她为了应付姨妈给她介绍相亲对象而找的借口。 她不爱裴琰礼啊! 可两个孩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否认的话就是教小孩子说谎。 影响不好。 程书宜一张脸憋得通红,压根儿不敢看裴琰礼。 刚才看淡生死的硬气,到此刻秒变暧昧现场。 裴琰礼意外被示爱,也不气了。 带着一抹得意,直勾勾地盯着程书宜看。 脸红的她,柔软得似一汪春水,有女孩儿的羞涩,也有女人的妩媚。 比六年前多了一种让人不自觉想靠近的味道。 程书宜不说话,妹妹就当她是承认。 转头炫耀一样,一张小嘴叭叭叭对裴琰礼说个不停。 “爹,书宜身上香香软软、滑滑的,抱起来可舒服了。” “书宜的床也好大好软,可以在上面滚来滚去。” “我喜欢和书宜一起睡。”小丫头说:“可是许许已经长大了,要自己睡。” “爹今晚跟书宜一起睡吗?” 小丫头这一通叭叭,让程书宜更加抬不起头。 她想连夜穿回现代等死! 反观坐在对面的裴琰礼,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女儿努力撮合他和程书宜。 他竟一点儿都不反感。 还让他想起了六年前,他与程书宜意外的那一夜。 裴琰礼记得,那一夜她为了取悦他,从生涩到失控的叫喊声。 历历在目。 想到这儿,裴琰礼按耐不住,心里痒痒的。 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时隔六年,再次感受。 裴琰礼震惊于自己身体的反应。 不可能! 裴琰礼不可置信,‘蹭——’地一下站起来。 又是一句招呼都不打,径直离开。 程书宜母子三人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就响起马蹄匆忙的声音。 裴琰礼走了。 两个孩子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哥哥问:“书宜,爹为什么走了?” 程书宜也因为裴琰礼突然的离开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 “你爹是摄政王,他很忙,所以走了。” 太好了! 裴琰礼被吓走了。 程书宜还真担心他会被妹妹说动,今晚要留下来呢。 不对啊。 户籍的事他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程书宜拧眉,这男人怎么这样! 可是隔日一早…… 裴琰礼就命人把两个孩子的户籍送来了。 户籍上,两个孩子改了他的姓,叫裴如期和裴如许。 是大盛朝地位最高的官籍。 对于裴琰礼给两个孩子改姓的事儿,程书宜没意见。 她本就是带两个孩子来认爹的,且她人之将死。 两个孩子以后要认祖归宗,姓裴也理所当然。 有了户籍,程书宜立刻招呼来两个孩子,“期期许许,走,我们去书院咯!” - 白马书院。 一个适合启蒙,以平凡百姓家、商贾家,及小官小户家的孩子为主要生源的书院。 稍微有权有势有背景的都去应天书院了,一般不会选择白马书院。 应天书院是另一个‘官场’。 两个孩子是从现代来的清澈懵懂五岁小朋友,需要适应。 所以程书宜选择先让他们在白马书院念书。 白马书院开在平西巷巷尾,挨着护城河。 走进书院便是视野开阔的河岸,河岸对面是热闹的街景和人家。 书院里,书屋、凉亭、教舍皆有,还有一片可以踢蹴鞠的草地。 六月早已草长莺飞,河岸边柳树茵茵。 景色非常好! 程书宜昨天就来过白马书院,跟院长要了书院的启蒙书。 她轻车熟路,带两个孩子去找夫子。 书院的考题是给学子一本启蒙书,让他们挑一段看得懂的句子抄录下来。 夫子根据学子抄录的内容及其书法,判断学子的程度。 期期许许三岁就上幼儿园了,字会写不少,唐诗三百首也会背。 入学考试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顶多是简繁体的问题还未适应,和字写得难看罢了。 “嗯,孺子可教也。” 果然,夫子对两个孩子还是比较认可的。 “两个孩子便读外舍吧,户籍可带来了?” 书院分外舍、内舍、上舍。 外舍一般都是刚刚入学启蒙的学子,成绩好的便可往上升内舍、上舍。 相当于现代的年级制度。 “带来了。”程书宜把两个孩子的户籍拿给夫子。 夫子看了一眼,原本那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两个孩子是官籍?”夫子再看户的信息,“裴家长子长女,这裴家是……” 夫子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姓裴的官家就是当朝摄政王——裴琰礼。 但不可能啊。 裴琰礼的孩子进宫领受太傅教学都绰绰有余。 怎会到他们白马书院来? 程书宜微微一笑,打消夫子的胡思乱想,“我夫家姓裴,是普通人家。” 夫子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摄政王府的世子和郡主就行。 他们白马书院担待不起啊! 因为是官籍的原因,办理入学的时候,格外顺利。 程书宜交了银子,买了书院的淡蓝色统一院服。 又领着两个孩子上街买文房四宝。 等明日清早辰时,两个孩子就能进书院念书了。 母子三人从街上回来,牙行的钱掌柜就已经等在他们家门外。 钱明拱手笑道:“夫人,你要的铺子在下给你找到了,可得空一看?” 他花了三日多的时间,总算找到一处合适的。 程书宜也一直在等铺子。 她时间不多了,要早一点挣钱给两个孩子铺路。 “好啊,去看!” 第10章 两个崽崽入书院
  • 捞尸人

    第11章 他疯狂想靠近她
  • 捞尸人

    第12章 是,本王上瘾了 程书宜为了找仓库和制冰的事情,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仓库她租到了。 制冰一事,她改主意了。 自己买硝石原料制冰,耗时间不说,水源、水缸、场地等问题也不好解决。 还不如直接跟制冰公司订货,像进货农产品那样。 不用自己动手做。 她就负责搬运、上架,出售即可。 程书宜这次回现代,耽搁太久了。 她穿回古代时,已经是亥时,是两个孩子上床睡觉的时间。 也不知道她不在,两个孩子晚饭吃没吃,闹不闹。 程书宜锁上铺子大门,拎着草莓、牛奶、吉利丁片等东西,在夜色中朝家里走去。 大门从里面扣住了。 程书宜敲门,喊着两个崽崽的名字。 照以前的习惯,她没回来,他们是不会睡觉的。 门里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 不是两个孩子听到她回家的反应。 门开了,裴琰礼高大的身影站在门里,一袭黑衣,吓了程书宜一大跳。 他真喜欢黑色。 尽管他穿得很好看,衬托他越人身姿的同时,也压迫感十足。 裴琰礼对于她丢下两个孩子晚归的事情,他本该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可在见到她时,身体里所有不悦的感觉竟自动变成想靠近她的冲动。 这股冲动,令他愉悦。 叱咤朝堂多年,制衡多方势力,裴琰礼殚精竭虑。 他早已忘了开心愉悦是什么感受。 父母安康、叔伯和睦,就连前几日他大婚之喜。 种种好事,换做他人定是春风得意、怡情悦性。 可他心里却始终无法感受,平淡的像是在看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程书宜,是个例外。 为什么偏偏她是这个例外! 裴琰礼矛盾,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被一个六年前下药利用他的女人所支配。 “程书宜,你若不想要这两个孩子,本王明日便命人将孩子接回去。” “本王府中有孩子的母亲!” 程书宜看着裴琰礼黑得要滴墨的脸,摸不着头脑。 他干嘛这么凶! 再讨厌她也不用每次都表现出来吧。 程书宜挎着篮子进门,幸好她在铺子里就换了篮子。 东西都撤了现代的包装,牛奶也装在罐子里,谁看了都不会露馅儿。 她刚想把大门关上,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侧身摆出一副赶人的姿态。 “王爷,多谢你帮我照顾孩子。” “夜色深了,请吧。” 两个孩子房中的烛火已经灭了,想来是裴琰礼帮忙哄孩子睡下的。 程书宜就不留他了。 又被赶! 裴琰礼从没这么不招人待见过,她越是不想他留下,他越要留下! 本来他也打算住下的。 “西厢房,本王下午已经命人收拾出来了。”裴琰礼冲她挑眉,“从今日起,本王要住在这里。” “啥?” 程书宜愣了许久没反应过来。 她不就是出去租了个仓库嘛,怎么一回来家就被偷了? “你要住下?你为什么要住下!谁同意你住下了!” 裴琰礼已经转身朝西厢房走去,程书宜追在他身后表达她的意见。 她的声音大了一点。 把两个刚刚睡着的孩子吵醒了。 两个奶团子穿着被她剪短的古代亵衣跑出来,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二人。 打着哈欠,“书宜,你回来啦。” 小丫头一个哈欠停在脸上,“爹,书宜的房间在这边。” 这一晚上,裴琰礼和两个孩子相处得很好。 所以当裴琰礼说要住下的时候,两个孩子是举双手赞成的。 还贴心地拉着他去程书宜的房间转了转。 在两个孩子的理解中,爹和娘就是要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的。 裴琰礼哄两个孩子睡觉的时候,也是这么答应他们。 本来他还想等两个孩子睡下之后,他就去西厢房睡,尊重程书宜。 谁知孩子被吵醒了。 裴琰礼停下脚步,转身。 给了程书宜一个类似挑衅,又恭敬不如从命的笑容。 有点坏。 一点儿都不像是他能做出的表情。 “期期许许,回去睡觉。”裴琰礼走向东厢房。 在走进程书宜房门的那一刻,他解下腰带,故意留给程书宜一个别有深意的背影。 两个崽崽像是确认一样,跑进来看裴琰礼有没有在床上。 “怎么,要和爹娘一起睡?” 裴琰礼忍不住笑意。 这两个小监工。 “好……” 妹妹刚要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就被哥哥拽回他们自己的房间。 “一会儿书宜还要和爹亲亲,我们不能看。” 院子里的程书宜:“?” 谁说她要亲裴琰礼了! 两个孩子对于大人的事半知半懂,童言无忌。 回房之前还不忘问程书宜:“书宜,你今晚会和爹玩大人的游戏吗?” 听以前的大人们说,晚上是大人玩游戏的时间。 所以小孩子要早睡。 因为没有爹,书宜不能玩游戏。 两个孩子心疼她,游戏那么好玩儿,书宜也要玩儿! 程书宜的脸真是被自家两个崽崽丢得干干净净! 屋里还隐约传来裴琰礼的笑声。 她的脸红到了脖子,佯装生气道:“多话,快回去睡觉,明早还要早起去书院呢!” 程书宜磨磨蹭蹭洗完澡。 裴琰礼还在她房间里。 腰带已经重新系上,双手后撑靠着她屋里的书桌,慵慵懒懒地站着。 看他衣冠整齐,程书宜卸下防备。 说:“要么走,要么西厢房请,我要睡觉了。” 裴琰礼站着不动,“不急,本王还有一事要同你确认。” 程书宜发出疑惑,“什么事?” 她和裴琰礼的交集还没那么深吧? 裴琰礼盯着沐浴后的她,换了亵衣的她,和白天根本不像一个人。 一张素净的脸,做任何表情都是柔软的。 包裹在轻薄亵衣下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胸前那片红色的肚兜…… 他曾撕碎过。 裴琰礼腹下一热。 该死! 裴琰礼一个闪身来到程书宜面前,掐着她的脖子,逼问:“六年前,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什么药,害得他寡了六年! 程书宜用一双手去推抵他的大掌,但分毫未动。 她不明白。 都过去六年了,他怎么还问那个药的事儿? “你药上瘾啊,都六年了,还问……”程书宜艰难开口。 拍打他的大掌,示意他松手。 裴琰礼本意只想问清楚那是什么药,好让太医对症下药治愈他。 偏偏程书宜嘴硬却身娇体软。 他如此渴望接近她,“是,本王上瘾了,如何,再来一次吗?” 第13章 给店铺装冷气 药? 上瘾? 再来一次? 裴琰礼眼中的渴望毫不掩饰,迸射而出,程书宜无法忽视。 她当即就不挣扎了。 原来他得吃药才行啊。 程书宜的目光不自觉往下移,盯着他那个地方露出探究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裴琰礼加重手上的力道。 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程书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个眼神会让你今晚吃尽苦头!” 被迫清心寡欲的这六年,除了一个太医之外,天底下再无人知晓他的事情。 就连最亲近的父母也无所知。 程书宜是唯一一个同他亲密接触过的女人。 也是唯一一个感受过他的女人。 他如何,她最清楚! 可她刚才竟露出那样的眼神! 裴琰礼不论是身为堂堂摄政王,还是凛凛一躯的男子。 都无法接受! 房门被一阵掌风猛地关上,程书宜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被裴琰礼压在窗边。 他的动作极大,震得支撑窗叶的棍子都晃了晃。 裴琰礼硬梆梆的身体贴了过来。 程书宜整个背都是烫的。 是他的体温! 六年前那销魂的记忆潮水般重启,裴琰礼的目光游走于程书宜红透的脖子和耳际。 慢条斯理的语气,感慨中透着戏弄。 “程书宜,你还是那么娇,轻轻一碰,整个身子都红透了。” “就是不知道……” 裴琰礼凑近她耳边,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 “你是不是还和六年前一样,叫得好听。” 温热潮湿的气息漫过耳际,引得程书宜止不住轻颤。 双腿无法站住。 裴琰礼揽着她,支撑她的摇摇欲坠,头顶传来阵阵笑意,“还是那么没出息。” 和六年前一样。 程书宜六年前就知道他撩人,如今更甚。 什么都没做,仅凭几句话就死死拿捏她。 裴琰礼勾开她的衣襟,滚烫的唇落在她肩头,蓄势待发。 “王爷。”程书宜咬着下嘴唇回头,眼神害怕又坚定,“你的正妃之位,我想要。” 裴琰礼一怔。 旋即笑了出来,笑她天真。 “程书宜,你可知本王的正妃之位背后,代表着多少利益与权势吗?” “你想要?” 裴琰礼扳过她的身子,双臂撑在窗台把她圈在里面。 与她四目相对,笑意直达眼底。 “好啊,本王给你个机会,你凭本事来取。” 他的正妃之位确实处尊居显。 可他本就权倾朝野,何需拿妃位换权势? 裴琰礼的意思是,他就在眼前,她想要动手便是。 程书宜作为一个阅破文无数且有过经验的现代少-妇,和古代的这些个小姐夫人是有区别的。 区别就在于,她能看懂一些暗示。 且敢做。 如果这么做可以换来他的妃位,给她两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和身份。 程书宜愿意。 尽管她不爱他。 都要死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 程书宜在心里嘲笑了下自己。 只是……裴琰礼没药不行啊。 她今晚就是把自己折腾废了,恐怕都无法取得。 程书宜偷偷抬眼看他,裴琰礼仍旧一副撩人且自知的模样。 用男色诱惑她。 “王爷。”葱白的食指没入他的腰带里,程书宜害羞是真的,“书宜今日身体不适……” 矫揉造作! 欲拒还迎! 程书宜自己都唾弃自己。 裴琰礼低头看被她勾着的地方,尽管那只是一根小小的腰带,他依然心跳加速。 眼里风雨欲来的欲望,翻起滔天巨浪。 “程书宜。” 他低着头喊她的名字,听不出是什么样的语气。 下一秒,一只大掌扣上程书宜的后脑。 一个又沉又重的吻砸在她的唇上,接着又迅速松开。 和裴琰礼一样,眨眼间就不在了。 只有那扇门和空气中他的味道在晃动。 程书宜倚着窗,怔了许久。 - 程书宜在现代租了仓库之后,接着就要下单进货。 在现代进货,在古代她还要稍微改造一下铺子。 两头并进。 程书宜的目的是要在生命余下的时间里赚到钱,赚很多的钱! 给两个孩子更多的底气。 这个铺子,她既要卖别人没有,同时也要做别人没有。 只要开业,就做第一! 所以炎炎夏日,她要给铺子装上冷气! 用竹子做管道,在铺子上空铺架,上下两层都铺。 冰块装在密封的大木箱里,木箱外面用泥涂抹,里面铺上棉被,尽量做到密不透气。 竹子管道连接木箱。 让里面的冷气顺着管道输送到铺子各处,从竹孔里传出来。 装冰块的大木箱,铺子里安装十六个。 上下两层各八处。 冰块程书宜在现代买。 她问过了,一个两百斤的工业大冰块二十块钱。 一个箱子装四块,在密封的箱子里用一天一夜才能化完。 盛京城十月入秋便凉了,她只需供冷四个月。 这些成本,会体现在物品价格上。 程书宜要打造一个古代的山姆超市! 她找来了工人砍竹子、铺管道,还找了泥瓦匠,在铺子后院挖卫生间。 铺子和家里她都要重做茅厕。 两个孩子都嚷嚷着用不惯夜壶,也不喜欢书院里的排坑。 程书宜让工人先把竹子砍回来,坑也先挖着,她还得回去给两个崽崽做午饭。 昨天承诺他们要做凉粉的,一会儿也得做。 下午天气热,让他们带去书院和夫子、同窗一起吃。 第14章 做草莓冰粉 两个孩子快要散学了,程书宜来不及做太复杂的菜。 就简单做了个番茄炒蛋,还有一个虾仁豆腐汤。 给两个孩子拌饭吃足够了。 番茄炒蛋,程书宜烫掉了番茄的皮,熬出浓浓的汤汁。 再加上砂糖调味。 两个孩子把番茄炒蛋盛到饭上,又舀了几个虾仁。 端着碗就跑出去了。 就连裴琰礼来,两个崽崽都没有回头,说是要去同住平西巷的怀昌哥哥家玩儿。 裴琰礼看两个孩子端着碗笑咯咯跑远的背影。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两个孩子吃饭没规矩而感到生气。 但意外的是。 他不仅没生气,还觉得生活本应如此。 裴琰礼摇头笑自己。 真是疯了。 裴琰礼走进院里,见院中无人,又走向厨房。 程书宜正在厨房里做凉粉和甜品。 厨房两口大灶连着,和普通人家的厨房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别家灶台上除了一罐油、一罐盐之外,空荡荡的。 程书宜的厨房灶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罐身上贴着糖、盐、味精、胡椒、生抽、老抽,还有八角、桂皮、香叶等,很多东西。 裴琰礼有一半不曾见过。 不过他并未过多在意,只以为是自己不下厨,所以不懂罢了。 他现在只想吃口饭,便出声问:“可还有饭菜?” 程书宜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煮牛奶的瓦罐差点摔了。 他怎么又来了! 程书宜只敢腹诽。 早上她还以为裴琰礼身边没人伺候起居,住不惯这个小宅子,走了呢。 原来是到了饭点就来。 程书宜努努嘴,故意道:“外面桌上还剩些菜,王爷你应该吃不惯吧,摄政王府……” 她话还没说完,裴琰礼就转身走到饭桌旁。 桌上这道红色汤汁的炒鸡蛋,他虽不知这红色的东西是什么,但看起来还不错。 而且盘底所剩不多,裴琰礼直接把瓦钵里仅剩的饭倒到盘子里。 坐下吃了起来。 今日下朝之后,他在御书房因岭南上下的汛期水患问题,大吵了一架。 大盛朝岭南上下地区,年年汛期皆有水患。 朝廷年年赈灾拨款拨粮救灾。 偏去年秋收,盛北地区因一场蝗灾导致粮食大大减产。 皇上与他,在粮食南下赈灾解决当下,还是支援北疆固国安邦的问题上,产生不同意见。 裴琰礼跟皇帝吵了一上午,是吃了一肚子气离开的皇宫。 裴琰礼沉默干饭。 反倒把程书宜搞不懂了。 百年氏族出身的裴琰礼,又是当今首屈一指的摄政王。 教养、规矩从小就束缚着他的言行举止。 这样骄傲的人,竟然肯屈尊坐在这个小小宅院里吃剩饭? 程书宜煮好西米,凉粉和奶冻都做好了。 西瓜泡在水缸里。 等两个孩子午觉起来去书院,就可以带去了。 程书宜走到院门口,左右张望,想叫两个孩子回来,交代些事儿。 但不知道两个孩子又跑哪家串门去了,她找不到。 此时,头顶响起一阵轰隆的雷声。 但不见乌云,日头仍旧炎热。 程书宜回头,把主意打到裴琰礼身上,“王爷,一会儿你还有事儿吗?” 裴琰礼下了朝便都是自己的时间。 “无事。” “那太好了!” 程书宜不客气,“那你帮我督促两个孩子睡午觉,厨房里有做好的甜点和冰着的西瓜,下午去书院,麻烦你帮忙送一送。” 她水缸里泡了两个大西瓜。 一个有十斤重。 两个孩子抱不动。 裴琰礼皱眉:“你又去何处?” 程书宜直截了当:“我铺子里有事,麻烦你了。” 她撂下话就走了。 赚钱迫在眉睫,如果可以,程书宜想十二时辰不停歇。 铺子? 裴琰礼想起来了。 听说程书宜在巷子口盘了间小铺子,想做点小生意。 她倒是清醒。 知道自己身份低贱,无权无势,想要为自己挣些资本倒也情有可原。 但是,她注定是徒劳无功。 盛京城有宅邸、铺子的人家多如牛毛,他摄政王府名下都有百余宅邸和铺子。 程书宜想要仅靠一个铺子挣出路,简直是异想天开。 “轰隆隆——” 雷声很低很近了。 裴琰礼看了眼瞬间黑沉的天空,心中还在权衡到底该选择岭南的百姓,还是北疆的将士。 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与白骨露野、不战而败。 选一方,另一方将会失去。 平均两方,要么两全,要么两败。 这道题,太难。 “爹,下雨了……” 两个孩子抱着空碗回家,一阵豆大的雨‘唰——’地一下就过去了。 黄泥地的院子里,只见点点雨痕。 在烈日的暴晒下,没一会儿就干了。 “爹,书宜呢?” 哥哥把碗筷放到水盆里泡着。 裴琰礼回神,也把桌上的碗筷收拾放到盆里,“你们的娘亲去铺子里了。” “快去洗手洗脸上床睡午觉,下午爹送你们去书院。” 吃个饭的功夫,两个孩子就玩得那么疯。 脸上满头的汗。 两个孩子听话照做,换了衣服沾床就着。 午觉后。 中午那场雨并未给京城带来一丝凉意,反而越来越热。 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儿,书院的孩子们也是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模样。 直到那一碗草莓凉粉和西瓜的出现。 外舍的教舍里。 一群八九岁的孩子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 窗外的树上,蝉鸣刺耳激烈,草地被太阳烤得冒热气。 吹到教舍里来,让人流汗。 期期许许两个小的包着碗和调羹,身后裴琰礼提着冰得透透的凉粉和西瓜,出现在教舍门口。 “哥哥姐姐们,我娘给大家做了好吃的,大家一起吃吧。”妹妹甜甜地喊。 和教舍里的其他人相比,小丫头精神头十足。 她忘记了热,只知道书宜给她做了好吃的草莓冰粉。 她要跟其他同学一起分享。 什么好吃的都扛不住这么热的天气,叫人没胃口。 所以大家表现得兴致缺缺。 直到裴如期打开那个装在篮子里的瓷盆,露出里面冒着凉气儿的冰粉。 众人才围了过来。 “哇,裴如许,这是什么好吃的呀,真好看。” “是冰凉的!” “看起来好好吃啊,你们的娘亲真好,还给你们做点心吃。” 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看到吃的就来劲儿了。 更何况,这东西不是一般的东西,光是看着就好消暑、好舒服的感觉。 妹妹听到大家称赞程书宜,自己也开心得不行。 “这个叫做草莓凉粉,是我娘亲手做的。” 妹妹忍不住介绍起来,“里面有草莓、有西瓜冻,还有西米露,甜水是椰子汁。” 程书宜用牛奶和西瓜汁,加上吉利丁片,做成粉红色的奶冻。 奶冻切成小块,加上草莓果肉和西米露。 糖水是原汁原味的椰子汁。 她在水缸里加了冰块,西瓜和冰粉冰了一个中午,到现在还是冰凉的。 “什么是草莓?” 裴如许说的,其他人一样都没听说过。 妹妹还不太懂古代有什么,没有什么,她只是懵懂地说:“就是草莓啊。” 哥哥在一旁和裴琰礼一起切西瓜。 一口冰镇西瓜下肚,孩子们就把所有的疑惑都抛到脑后了。 午后的暑气,就这样被一碗凉粉和一片西瓜化解。 就连夫子们都吃得连连叫好。 “如期如许,你们家的东西真好吃,散学后我能去你家玩儿吗?” “可以啊。” 两个孩子非常欢迎小伙伴来家里玩儿。 这一玩儿,倒是给程书宜带来了不少的机会。 第15章 一场雨,院子都能种田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中午没下的那场暴雨还是下下来了。 雨很大,下了足足一个时辰。 程书宜被困在铺子里。 室外的活儿不能干,她就跟工人们把铺子里的竹子管道铺了。 书院散学了,两个崽崽踩着刚下过雨的巷子泥地跑来铺子里找她。 “书宜,我们放学了。” “书宜书宜,大家都好喜欢吃你做的凉粉,太棒了!” 哥哥妹妹把衣袍别在腰带上,裤腿挽到膝盖。 衣服没湿,但鞋子全湿了。 在冲进铺子里前,两个小的把鞋子脱在外头,赤脚进门。 程书宜见状,赶忙把两个孩子拉出去。 “里面都是碎竹片,小心把脚割伤。” 她让两个孩子坐在门槛上,抱歉地说:“期期许许,娘还要再忙一会儿,你们在这儿自己玩,好吗?” 因为是直接把竹子沿着墙边固定铺开的,不用挖墙。 所以管道铺得很快。 再有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完工了。 程书宜要一口气把店里的管道铺完。 “好。” 两个崽崽在地上捡了几支竹片,一人一边坐在铺子门口当门神玩起来。 已经是晚饭时辰,长盛街上都是回家吃饭的人。 日落后,街上大部分铺子就关门了。 程书宜也忙完了,散了工人之后,她把铺子锁上,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去。 宅院门一打开,看到雨后泥泞的院子。 程书宜感觉天都塌了。 搬来的这些天没下过雨,所以她没觉得黄泥地有什么问题。 今天这场雨下下来就暴露了黄泥地的缺陷。 再下场雨来,这院子就能直接种田了! 刚才在巷子里走着程书宜就觉得不太对劲。 巷子里铺了青石板,两个小的鞋底有泥可以理解,但他们鞋面上也都是泥。 泥把鞋子全都裹住。 原因原来在自家的院子。 程书宜退到门外,在门口石阶的旁边有个排水口,专门用来排院子积水的。 雨水排到外面,顺着墙边这道浅浅的沟流向护城河。 但他们家的这个洞口堵了! 牙行的掌柜说这个宅子已经空置两年多,院子无人看顾,自然只剩黄泥一片。 现在看来不仅是院子有问题,其他问题也不少。 程书宜回厨房找了根烧火棍出来,把堵着东西的洞口疏通了。 但雨水已经渗到地底下,泡着黄泥,只流出一点点积水来。 程书宜看着泥泞的院子,今天是来不及了。 明天她再去弄几块青石板来铺上,再回一趟现代,买点草皮。 慢慢改造吧。 程书宜日夜不停工。 白天忙着铺子的事儿,晚上就闪回现代,在仓库里支了张桌子网络选货、订货。 这样连续几天之后,她的身体开始发出抗议。 铺子已经基本完工了,管道、货架、账房、货工都到位了。 就连后院的洗手间也做好了。 眼下,万事俱备。 只等程书宜把在现代买的货,从现代的仓库搬到古代的铺子上架,就可以开店了。 程书宜打算今晚就把货搬到古代,她铺子的后院。 所以早早的,她就把两个孩子哄睡。 等孩子一睡着,她就立刻出门去铺子。 可是还没等她走到巷子口,她的病痛就突然袭来,疼得她整个身体都在冒冷汗。 程书宜寸步难行,扶墙倒下。 捂着肚子蜷缩在巷子墙下,剧烈的腹痛让她连喘口气都不能使劲儿。 更别说起身去店里了。 夜深人静。 长盛街的夜市小摊贩都收摊回家了,打更的刚刚过去。 程书宜静静地躺在地上,浑身无力。 她已经从空间里拿了药,生咽下去后,慢慢调整呼吸,等待这阵腹痛过去。 之前她这么做是有用的。 但这次,是她疯狂糟践自己身体的后果。 程书宜没扛住,疼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床边坐着她两个孩子,还站着一个她只在巷子里打过照面的妇人。 那妇人见她醒来,担忧的眉眼立刻化开。 “醒了醒了。”那妇人回头朝门外说:“相公,裴家夫人醒了。” 门外回应的是一对陌生父子的声音。 “醒了便好。”说话的人声音沉稳,一板一眼的,“夫人,你便留下照顾裴家夫人吧,我先带昌儿回去了。” 门外一个孩子喊道:“如期、如许,哥哥先走了,明天书院见。” 两个崽崽同时应声:“谢谢怀昌哥哥。” 原来是他们家对面,巷子口第二家、挨着她铺子后院的沈家。 那眼前这妇人就是沈怀昌的娘了。 程书宜撑着身体要起来,但被沈周氏按了回去。 “妹妹还是躺着歇息吧。”沈周氏说:“你都把两个孩子吓坏了。” 她和相公把人扶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吓得都哭了。 昌儿刚刚在外面哄了好一阵儿,两个孩子才停了哭声。 程书宜已经不疼了,只是有点虚。 她看了眼孩子后,才把目光投到沈周氏身上,“沈夫人,是你将我扶回来的?” 这么晚了,周围人家早已酣睡。 沈家人怎么这么晚还出门? 沈周氏热得一手给母子三人打扇,一手用帕子给自己擦汗,忙得不行。 “说来也是巧,我相公今晚户部里有事,夜里还没回来。” “这天儿热,我睡不着就说出去等等我相公,谁知就看到你躺在地上了。” “方才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你饮食不周、少觉劳累才会病倒的。” 沈周氏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爱与人说话,但声音极其轻柔。 模样也很古典,长相显年纪小,小家碧玉。 是那种男女都会对她激起保护欲的人。 听她说话,哪怕是唠叨都不会觉得烦。 程书宜静静听她说完,“沈夫人,谢谢你送我回来,请大夫花了多少银两,我这就拿给你。” 沈周氏摆摆手,“不用不用,几个钱罢了。” “我们家昌儿可吃过你不少东西,那些果子昌儿带回来给我尝过,可太好吃了。” 这些天热,程书宜会时不时冰几个西瓜在水缸里。 她在铺子里忙活的时候,两个孩子会带同窗来家里玩儿。 西瓜、草莓、桃子什么的,她一买就会买一大堆放在空间里。 每天带一点出来给两个孩子吃。 自然而然的,附近的孩子也能分到一些。 第16章 手抓饼 “沈夫人,今晚多谢相救,书宜明日再上门拜访。” 天还未亮,程书宜明天开业,今晚必须把货转移出来。 她得赶紧支走沈周氏。 “我也有些乏了,两个孩子明日还要早起去书院,就不留姐姐了。” 程书宜偷偷碰了碰哥哥的手。 哥哥立刻懂了。 抬起头对沈周氏道:“沈姨姨,我们陪娘睡,姨姨回家记得跟怀昌哥哥说明天记得等我们。” “我们跟怀昌哥哥一起去书院。” 妹妹是真把这事儿当真了,脱了鞋子就爬上床。 躺到程书宜的身边。 沈周氏见状,也不好再留下。 便叮嘱了两个孩子几句,让他们有事就去家里敲门。 说完就离开了。 程书宜一个翻身起床,看了眼房间里流水刻度的时辰钟。 寅时三刻。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来得及! “期期许许,你们快回去睡觉,我还要去一趟店里。” 程书宜把两个孩子赶回房间,“我忙完就回来给你们做早饭,哥哥带妹妹睡觉,乖啊。” 两个孩子怎么也不肯放她走。 一人抓着她一只手,眼眶红红的又要哭。 “书宜,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妹妹哭了出来,“书宜,我怕你不好,呜呜……” 他们和书宜做了五年的母子,书宜从来没有生这么大的病。 今晚真的把他们吓得一直找爹。 但是天太黑了,沈姨姨不让他们出门去找爹。 程书宜两难了,“可是我们家的店后天要开业,我今晚要回现代去拿货呀。” 她只能夜里搬货,不能白天搬。 这样的话,要是有人问,她也能找借口说货是夜里送来的。 神不知鬼不觉。 两个崽崽抹了把眼泪,“我们跟你去。” 程书宜看着哭成泪人的两个孩子,狠了狠心,“好吧,那换衣服,我带你们去店里睡。” 她把两个孩子的小睡毯卷起来,夹在胳膊下,就领着两个孩子出门去。 来到铺子里。 程书宜把门反锁后,给两个孩子找了个宽一点的货架。 铺上小睡毯,哄了哄,就让他们睡了。 程书宜立刻开始搬货。 铺子已经分好区域,什么区域卖什么货。 根据这些区域,程书宜来回闪进空间。 把这几天晚上从现代仓库搬进空间存放的货按照区域移出来。 移完空间里的货,她又去了一次现代仓库。 今天白天也有货送来,她雇了房东的老大爷帮她接收货车送来的货。 今天送来的有原浆面纸,还有一些书。 这类东西之所以这么晚送到,是因为程书宜对它们有特殊要求。 为了不露馅儿,她直接联系厂商,专门定制了一批纸和书。 面纸类,她只要棕色原浆的,而且包装不能用塑料袋,直接给她用麻绳捆。 至于书籍,程书宜也是从印刷厂定制。 她和厂商说要开一个古风书店,厂商就答应把书籍印刷成古代的繁体字和竖排版。 就连书皮封面都是蓝色的那种。 程书宜打开一本看了看。 嗯……比古代的相对精致一些。 不能说以假乱真吧,但至少挑毛病的话,应该是挑不出什么说法来。 难道还不允许东西做得好吗? 程书宜把现代仓库里的东西搬空,回到古代。 东西都搬出来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她后来在拼夕夕购买的东西,她都尽量要求用麻袋、麻绳作为包装。 这样她就能直接搬到古代,不用担心。 除了她穿越前囤的米面。 这些米面都有包装,她得解决掉这些包装。 程书宜找来一把匕首,在粮食区把一袋袋米面搬到货架上,割开袋子倒进去。 幸好只有米面,否则她一定来不及。 天渐渐亮了。 程书宜叫醒两个孩子,回家换衣服,准备准备去书院。 两个孩子洗漱换衣服的时候,她去厨房做早饭。 程书宜忙碌了一夜,来不及做些汤汤面面的东西,就打算做个手抓饼应付一下。 或许是因为担心,沈怀昌早早就来敲门了。 “裴夫人安康,我来找如期如许一起去书院。” 沈怀昌懂事地和程书宜打招呼。 程书宜笑着,“期期许许在房里呢,昌哥儿可用过早饭?我给你煎个饼吃吧。” 说着,她已经又撕开一个手抓饼皮。 古代的锅很大,四个饼在一个锅里贴着煎绰绰有余。 还能再煎两个鸡蛋。 沈怀昌想客气拒绝,但年仅九岁的他正是嘴馋的时候。 实在是那味道太香了。 他难以抵抗。 只能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点点头,“谢谢裴夫人,我去找如期如许了。” 程书宜很快就做好了手抓饼。 饼上刷了甜面酱,裹着番茄片、煎鸡蛋、小香肠和培根肉,这些东西贴着锅边就能煎。 一锅出。 又快又方便。 程书宜拿油纸给他们包着,外面又包了一层粗布,这样拿着就不烫手了。 “书宜,我们去书院了。” 三个孩子拿着手抓饼出门,一边吃一边朝书院跑去。 程书宜也给自己裹了一个饼吃,关门去店里。 今天货物要全部上架,还得挂装饰。 员工们第一次上架货物,不知怎么排列才好看,她要去盯着。 以后就不用盯了。 第17章 意外得知朝廷缺粮的消息 程书宜在店里忙了大半天。 中午的午饭,她都是叫两个孩子来店里跟她和员工们一起吃酒楼的外送。 终于在两个孩子下午散学前,铺子全部上架完成。 盖着红布的匾也挂上去了。 程书宜把铺子上下,各个区域最后检查一遍。 确认明天开业没问题了,她才关门回家。 在家门口的时候,两个崽崽也散学了。 “期期许许,换衣服,跟娘去一趟昌哥儿的家。” 昨晚说好的今天要去沈家拜访,感谢沈家的救命之恩。 程书宜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去。 昨晚听沈周氏说喜欢吃水果,程书宜恰好铺子刚上货,家里各种水果都有! 应季的、不应季的,只要她能在拼夕夕买到的。 全都有! 程书宜拿了几个菜篮子,把荔枝、草莓、水蜜桃、甜李、菠萝、芒果、杨梅、木瓜等等全都装上。 西瓜、哈密瓜、菠萝蜜也都拿上。 两个孩子一人一篮子,吃力地又拖又拽。 走几步歇几步。 程书宜单手把一个二十斤重的菠萝蜜夹在胳膊下抱着,另一手提着个篮子。 亦是走得很艰难。 但幸好两家隔得不远,哥哥一嗓子就把昌哥儿喊出来。 有沈怀昌的帮忙,程书宜篮子里减轻了一个西瓜的重量。 “昌哥儿,你爹娘可在家?”程书宜问。 “娘亲在,爹爹还在当差,不在家。” 沈周氏是传统的古代妇人家,成亲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婚后便在宅院中相夫教子。 很少出门。 再加上沈家在朝中有官职,就更要注重这些规矩。 所以程书宜搬来古代的这半个月,进进出出巷子这么多次。 也仅跟沈周氏打过照面。 其他人她都没什么机会见一见。 就连附近人家出去买菜,也都是让丫鬟婆子去的。 沈家也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日常伺候着沈家三口。 程书宜手里的东西是婆子接过去的,婆子只抱走菠萝蜜,她提着篮子走向厅堂。 沈周氏在隔壁厢房里做绣活,听到动静才放下针线篮出来。 看到程书宜和她一双儿女,还有自家儿子手里都提着东西,她赶忙迎了过去。 “程妹子,你这是作甚。” 两家孩子关系这般好,她和程书宜又见过几次,沈周氏便换了称呼。 而且看这动静,他们两家的关系还会再亲近。 在人后,自然可以以姐妹相称。 程书宜把篮子放到桌上,整理了一下被菠萝蜜压皱的衣服。 “周姐姐昨儿个说喜欢吃我家的果子,我带了些来,权当是谢过姐姐的救命之恩了。” 沈周氏面对一桌子各种各样没见过的水果,又喜又愁。 “那也无需送这么多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吃。” 沈周氏烦恼不知道怎么吃的同时,心中也有些担忧。 怕被人说他家娇奢,被抓了把柄。 特别还是在国库空虚,朝廷缺粮的关键时候。 沈周氏怕连累自家夫君在朝中的名声,她不得不拒绝程书宜的好意。 “昌哥儿,你带弟弟妹妹到院中玩一会儿,王婶,去泡壶茶来。” 沈周氏支走其他人,拉着程书宜坐下。 “程妹子,姐姐先谢过你的好意了,但这些东西姐姐实在不能收,还望妹妹见谅。” “为什么?” 程书宜不解。 她好不容易抱过来的。 而且水果而已,也不是什么很重的礼,怎么就不能收? 程书宜家的宅院挂的是程宅,但两个孩子却姓裴。 这种情况,沈周氏只有一个理解。 程书宜要么是外室,要么是和离妻。 对于程书宜的夫家,因为她不常出门,自然没见过裴琰礼进出程宅。 沈周氏自然以为程书宜只是个普通妇人,她日常的表现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至少家中无人在朝中任职。 所以沈周氏可以对她说真话,“妹妹,你是不知如今在朝中当值有多难。” “尤其我家夫君还在户部当值,更需谨慎小心,不可过多享受。” 沈周氏指了指桌上的那些水果。 继续说道:“眼下岭南水患,加上北疆不稳,朝廷上下全都在凑粮食。” “此时享受,怕是要遭人诟病,小心官职不保。” 程书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她这些天一直在忙铺子的事儿,身边围着的也都是干粗活的工人。 关于朝廷的消息,她一无所知。 “朝廷很缺粮食吗?”程书宜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是啊。”沈周氏苦笑,“如今朝中的这些官户们都争相向圣上献粮,有粮便能在圣上面前讨个好,日后升官加品就容易许多。” “如此这般,我家夫君如何再出头啊。” 沈周氏自嘲地又接了一句:“要是我娘家也种地就好了。” 只可惜,她只是一个生长在盛京城的染坊家小户女。 程书宜因为朝廷缺粮的这个消息,感到十分兴奋。 她有粮! 有很多粮! 铺子即便是开业,那也只是一排货架的粮食。 一天就算能卖一万斤,量还是太少了。 她需要更大的客户,一次交易几十万、上百万斤的那种大客户。 程书宜控制自己呼之欲出的兴奋,故作不经意道:“我手中倒是有些粮食……” 果不其然。 沈周氏听到她手中有粮,愁容立变,抓着她的手紧紧不放。 “妹妹有粮?有多少粮?可卖给姐姐一些?” “姐姐救过我的命,这点小事妹妹自当尽力。” 程书宜试探性地抛出自己的家底,看沈周氏的承受能力。 “我来盛京之前种过几年地,手中估摸着还有两百万斤粮,姐姐要多少?” 两百万斤对程书宜来说,很好凑,也不算多。 要是送往北疆,十万大军一人一天吃两斤,一天就消耗掉二十万斤。 两百万斤也就十天的量。 真的不多。 但沈周氏的反应告诉她,这么多粮食可以让她家夫君原地再升一品了。 “妹子,你等我两日、哦不,等我一日,我今晚就回娘家凑银子,你的粮食可莫要卖给别人!” 为了丈夫的官途,沈周氏豁出去了。 程书宜也有自己的算盘。 既然朝中这么多人想要粮食,而沈周氏又是朝臣夫人。 说不定她还能给她介绍来更多的朝臣夫人们。 这样她就能卖更多的粮食。 当然,那个把她惹毛的盛庭兰她不卖! 第18章 两个崽崽书院发传单 程书宜的铺子今日午时开业。 她并未着急,只是在两个孩子起床前,去了趟店里。 把十六个‘冰箱’装上冰块,顺便把冷气口打开。 这样一来,午时开业的时候,铺子就很冷了。 大热的天儿,客人一进门视觉上能感受到多样商品陈列的震撼,同时也能感受到冷气带给他们的震撼。 这就是程书宜选择在午时这个炎热的时辰开业的原因之一。 程书宜慢慢悠悠的陪两个孩子吃完早饭。 在两个崽崽背着小书包要出门去书院的时候,她抱了沓传单出来。 “期期许许,把这个东西拿去书院,发给每一个同窗和夫子。” 程书宜强调了一句:“内舍和上舍的也要发。” 这些传单,是她回现代网购进货的时候找人做的。 是彩色的。 但图片她用的是动漫里水果和蔬菜的样子。 即便是有人质疑她的传单,程书宜也可以说是自己画的。 传单上,一列一列把主打商品展示出来,在每一个商品图片的右下角标注了商品名称及价格。 程书宜给两个孩子拿去书院的这些传单上,每一张上面都贴有一张消费卡。 面额是二两银子。 “好。” 两个崽崽清脆的声音回应着。 一边笑一边跑出门去。 离开业还有一个半时辰,程书宜打算趁这个时间去护城河边洗衣服。 这几天一直在忙,她都没空去洗衣服。 反正她已经雇人到盛京城各个布告点去贴传单了。 平西巷前后八条巷子,每一户的大门门缝底下也有人去塞传单。 除了那些有侍卫小厮把守的王府、侯府之外。 程书宜转身回厢房,拣两个孩子的脏衣服。 准备出门时,一个时隔多日未出现的人,突然推开了她的房门。 程书宜回头,“裴琰礼,你这是……?” 裴琰礼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高束整齐的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人黑了好多。 眉眼间显露着疲意。 一看就是长时间风吹日晒导致的。 “孩子们去书院了吧。” 裴琰礼走进她的厢房,一股能够吹散外头暑气的冷意立刻扑面而来。 将他滚烫的脸和衣服吹凉。 “你房中为何这般凉快?” 她房中未见放置有冰块桶。 程书宜指向房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个盖着布台子,“我做个冰柜,里面放了冰块。” 家中的冰柜比铺子里的小,一箱放了两块冰。 夜晚气温比白天低,昨晚的冰放到现在,正是最凉的时候。 两个孩子的厢房也一样。 箱子里的冰到下午才会完全化掉,中午两个孩子还能凉快的睡个午觉。 裴琰礼好奇地走过去,掀开那块盖着的布。 那是一个全部用泥裹住的木箱,上面有个打开箱子的把手。 打开,里面是尚未融化的大冰块,箱子周围还铺着棉被。 密封性做得非常好! 一点儿热气都跑不到里面,只有里面向外面的管道输送冷气。 “这是什么?”裴琰礼问。 箱子里有个银色的铁盒子。 程书宜把自己要洗的衣服全都拣好了,“那是我给两个孩子做的冰糕。” “王爷,我要出门去洗衣服了,您请吧。” 反正有个冰柜在家里,不用白不用。 昨晚她就做了芒果冰淇淋,放在里面冻了一夜。 裴琰礼合上柜子,“西厢房可有冰柜?” 装储冰箱的时候他又不在,怎么可能会有! 程书宜:“没有。” 裴琰礼顺势而为,“那本王便借你的床歇一歇了。” 在她拒绝之前,他抢先放软语气,道:“本王已三天三夜未合眼,我撑不住了,书宜。” 裴琰礼用一张又糙又帅的脸,说着服软的好话。 而且他真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 让程书宜无法拒绝,“你去期期的床上睡,那边也凉快。” 裴琰礼解开腰带,脱去外袍,朝外头走去,“期期的床,本王腿伸不直。” 他去井边打了桶水,给自己简单擦了擦。 他去了趟北疆,六天来,他只睡了不到十个时辰。 裴琰礼太困了。 一到这里,精神松懈下来,他再也撑不住,眼前都是晕的。 程书宜看着他,心中有所盘算。 堂堂摄政王这般劳累奔波,再结合朝中缺粮的消息,朝廷困境怕是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或许她可以…… 程书宜不再说什么,转身出门去河边洗衣服去了。 第19章 铺子开业 午时的盛京城,骄阳似火。 青石板路被晒得滚烫。 巷子里,树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 但炎炎烈日,挡不住城中百姓对‘大润万家’的好奇与热情。 大润万家的传单与布告遍布盛京城。 仅凭这一张色彩斑斓、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纸张,就足够引起轰动。 见识过这份传单的人,都想一睹真假。 世上当真有这般多他们见都未见过的东西? 所以,大家都来了。 长盛街平西巷的街角,一个名为‘大润万家’的杂货铺,已开门迎客。 程书宜雇了一个掌柜,六个账房,十二个理货员。 雇的掌柜名叫何广志。 他负责经营铺子,以及管理店里的员工。 程书宜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她无法将精力全都放到铺子上。 之前装修铺子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吃不上热饭菜。 铺子开张了,她宁愿雇人来照看。 她只需每晚来铺子一趟,把货从现代搬到古代,再换冰即可。 何广志三十有五,沉稳且有经验。 他之前也是在大户人家的铺子里当掌柜的。 只是那伯府里子亏空严重,铺子抵卖掉了,他被辞退。 何广志是牙行掌柜介绍给程书宜的。 事实证明,何广志非常有经验。 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对于程书宜如此不一般的营生,他都能快速适应,且帮忙开业事宜。 今日的锣鼓鞭炮、舞龙舞狮都是何广志安排的。 “大润万家今日开业,承蒙各位相邻厚爱。” 鞭炮放完,何广志身着精明又儒雅的长衫上前,笑眯眯地朝门口围观的百姓说着好话。 “今日凡进店办理贵宾卡的客人,我店均送二钱抵值券一张。” “我店开业三日后,所有进店客需持卡入店,欢迎大家。” 进店买东西还有门槛。 这般‘傲慢’的姿态,全京城独一家。 对此,也自然引起不少不满的声音。 “进店还要办卡?这是把人往外赶啊,太狂妄了吧!” 一个摇着折扇的富态公子哥驻足观望,张口就指着大润万家骂。 他身旁的两个小厮随口附和。 三人的模样,像是经常干这种事儿一样,熟练得不行。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也配得我们少爷掏钱?” 店铺门前,主仆三人一唱一和。 就是想引人注意,找个存在感。 但何广志并未慌张,始终面带微笑不理会那三人,继续揽客。 “大润万家货品齐全,粮油米面、果蔬生鲜,琳琅满目,别有洞天。” “我店还配备了十六个冰柜,店内全日输送凉气。” “一店抵百店,采购轻松清凉。” 这三句话,每一句都直击客人心理。 他们要的就是货全,不用到处跑。 还要清凉舒服,不被风吹日晒。 “若是这么说的话,我还真得进去瞧瞧了。”一个住在附近的男人说。 住在平西巷附近的,多少都有点家底。 一个贵宾卡办不办无所谓,他主要是想看看这铺子到底不是真这么神。 有人进去了。 那些站在门口踌躇张望的人也纷纷入内。 因为这张传单真的太令人好奇、太有吸引力了! “呵,真凉快啊!” 每一个入店的客人,第一句话都是对店内凉气的震惊。 接着就是站在入口处走不动道。 因为店内还有比凉气更令人震撼的画面! 只见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一排排整齐的货架上摆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商品。 丰富多彩、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进门左右两边便是粮食区。 大米粒粒饱满,晶莹透白。 有粳米、糯米、红米、黑米、小米、籼米等等。 当然,他们是不识得这么多品种的。 是这一排米柜上,挂着它的品种名字和价钱。 同样的,面也是如此。 受过米面带来的震撼后,再往里去,果蔬生鲜区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直接刷新他们对于天地万物的认知! 这样的店,难怪能如此理直气壮,凭卡入内。 这些个好东西,不设些门槛,恐怕一开店就卖没了。 那后来的人吃什么? 午时亦是白马书院散学的时辰。 期期许许两个崽崽今日把传单拿到书院去发。 书院里的每一个先生、学子都拿到了。 看到传单上罗列的东西,以及那张贵宾卡。 孩子们把传单一拿回家,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们都蠢蠢欲动了。 午饭也来不及吃,带着孩子就出门去大润万家。 她们听说大润万家的同时,也知道了平西巷有程书宜这一号人物。 程书宜和何广志二人坐在收银区左边的地方。 这里摆了两张书桌,是掌柜的账台。 也是贵宾卡的办理处。 在两人身后贴了张纸,上面写着贵宾卡的用处。 除了消费之外,持有贵宾卡的人还可享受定期传单更新、送货上门、节庆礼品、特别订购、新品试吃等服务。 “书宜书宜……” 两个崽崽穿着书院的衣服就过来了。 看到程书宜就朝她跑去。 同时跟何广志打招呼:“何叔叔好。” 何广志笑眯眯地点头。 两个孩子讨喜,他非常喜欢这两个孩子,还想把自家儿女叫来。 但无奈自家女儿都是成亲的年岁了,跟五岁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 程书宜掏出手绢给两个孩子擦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没回家吃饭吗?” 她早上洗完衣服回来就把午饭做了。 因为裴琰礼也在,她特地做了很多,现在估计还没凉。 两个崽崽以前就喜欢逛超市。 到了古代就没得逛了。 今天他们家的铺子开业,还来了这么多书院的同窗,他们高兴得连家都不回,直接来了。 “我一会儿再回去吃,我等怀昌哥和大家来了一起玩儿。” 正说着,沈周氏就带着沈怀昌进来了。 身后陆陆续续的还有几个书院的孩子们,以及他们的家人。 就连外舍的夫子贺汝俞也来了! 他们眼中均带着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铺子。 “裴夫人。” 沈周氏看到程书宜了,走来同她打招呼。 同时给她递上一个青色花纹的盒子,“祝贺裴夫人新店开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多谢沈夫人。” 程书宜收下东西,指着里面道:“沈夫人先去逛逛吧,我这边忙完再找夫人一起喝喝茶。” 昨日她答应给沈周氏粮食的。 这里人多不宜详谈,回去再说。 第20章 贵中之贵的客人 在盛京城,用得起冰的地方。 除了皇宫之外,就是住在离宫门最近的平步巷、青云巷的勋贵们府中了。 但也仅限于当中的一些人。 程书宜的铺子上下两层,堪比茶楼会馆的地方。 竟能做到角角落落都是凉意。 简直不可思议! “如期如许,你家的铺子好凉快啊!” “这里怎么会如此凉快?” “是有仙法吗?” 两个崽崽和沈怀昌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住在附近的其他同窗就陆续来了。 一群大大小小的书院学子,个个脸上都充满了期待。 因为早上的那份传单上,有一个玩具区。 他们都是冲着玩具来的。 “砚之哥、怀昌哥,玩具在二楼,我带你们上去!”哥哥带头往楼上跑。 妹妹撒丫子跟上。 身旁还追着一群身穿书院衣衫孩子。 孩子们咯咯的笑声在店里响起,淡蓝裙带飞扬,纯净活力。 新鲜、奇异、丰富多样的商品,再加上充满多巴胺色彩的摆放陈列方式。 让大润万家以最迅速直接的方式,占据顾客的心。 程书宜和何广志的面前,办理贵宾卡的人数剧增。 两人一个时辰未停笔。 收银台的账房们也未曾停下来过。 好在大盛朝很多百姓讲究过午不食,所以将午食特别看重。 午时过后,到了未时二刻,店里人就渐渐少了。 账房们终于可以喘口气儿,吃家人送来的吃食。 货架空了大半。 理货员去后院仓库搬货,把货架重新满上。 程书宜与何广志对了一下。 只是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店内的贵宾卡就发出一千余张。 听起来也许不算多,但这已经是他们两人笔墨不停赶出来的结果。 还有很多等不及的,先回去了。 程书宜挂了暂停办理的牌子,刚要起身去找两个孩子。 看看他们有没有回家吃饭休息。 再有一会儿就又该上学了。 可正当她从位置上走出,就在这时,门口用于隔热、保证店内凉气足够的推拉门被人拉开了。 大门与推拉门之间空了一段位置。 方才开业时,推拉门是全部打开的。 半个时辰前,门外热气窜进来,气温上升。 程书宜就让人把隔热的推拉门关上。 还安排了一个店员站在门旁,专门为进店的客人解释他们为何会关门。 隔热门是推拉式的,有几个门框组成。 门用的是双层白纸做的,既透光,又能隔绝空气。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 纸门打开时,盛弘的第一感受只有从里到外的舒服。 如此大热天,即便是从养心殿开始就坐在放置了冰桶的马车中,这样的天气也叫人难受。 下马车走进来的这步路,便已叫他感到头发丝滚烫。 身上的滚滚暑气。 在大润万家的白色纸门推开之后,就被扑面而来的冰凉吹散。 盛弘惊讶于这冷气之余,更被眼前别样的买卖场景感到震撼。 “这……” 是杂货铺? 即便是看过那份物品丰富的传单,盛弘也想象不到生意竟可以这样做。 这是把一条街搬到了一个铺子里啊! 而且进门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自己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盛弘快步朝粮食区走去,站在那一排货架前,激动得攥紧手中的折扇。 “好!好生漂亮的米!” 盛弘回头问随行的人,“快去问问,这米是何地种出来的!” 户部每年都将各地的米呈上来给他看。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饱满剔透、无半点杂质的米! 盛弘将折扇别在腰间,忍不住伸手去抓了一把米,还拿到鼻间闻了闻。 “米香浓郁,好、好哇!” “这黑色的也是米?” 除了那白色的米之外,旁边的红米、黑米、黄米、紫米引起他的注意。 因为不认得,所以他很着急。 “快去将掌柜的叫来,本公子要问问他,这是何物!” 米面区就在入口两侧,离程书宜很近。 那男子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且瞧进门那三人的组合。 一个气度不凡的执扇公子,一个目光如炬的持剑侍卫,再加上一个阴柔白面的男人…… 程书宜心中有所猜测。 此人怕是贵中之贵! 不过,皇上可以到处瞎跑吗? “爹,饭菜都凉透了,你再不吃,娘该担心了。” 何广志的女儿半个时辰前就送饭来了。 此时又在催何广志吃饭。 程书宜见状,不好再叫何广志。 而且她听到楼上两个孩子的说话声了,知道他们还在楼上。 程书宜往前两步,朝楼上喊:“期期许许,快回家吃饭,一会儿该去书院了。” 两个孩子很听程书宜的话。 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把和大家一起玩儿的拼图放回货架去。 “怀昌哥,咱们该回家吃饭去书院了。” 书院其他孩子也因为贪凉气,全都待在二楼的玩具区没回去。 一个个坐着、趴着在地上。 还不小心睡了一觉。 “书宜——” 妹妹率先跑下楼来,冲过去抱住程书宜的腿撒娇,“书宜回家吗?” 程书宜看了眼那位贵公子,那位也正在看向她们母子。 “你和哥哥先回去吃饭,你爹在家,记得叫他起来一起吃。” 哥哥也下楼了。 他也是一口一个书宜地叫。 这两个孩子熟悉的模样,让盛弘好奇心大起。 最近倒是听说有一个与裴琰礼有关的传闻,莫不是这两个孩子? “爹回来了吗?” 裴琰礼去北疆,消失好几天没出现。 两个崽崽听到他回来了,立刻放开程书宜跑了出去。 程书宜失笑。 两个小白眼狼。 盛弘盯着程书宜打量。 就是这个女子吗? 长得倒是个娇的,与庭兰不同,或者说与这京中的女子都不同。 此女看着真叫人亲近。 且没什么功利心。 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想要在盛京城争权夺势、高人一等的欲望。 盛弘只看对了一半。 程书宜想要摄政王妃的位置,但不想要那个位置的权势。 她没多久好活了,自然看淡一切。 所以身上显露出来的东西,叫人看不清。 第21章 大受震撼 “我是这里的掌柜。” 程书宜向前两步,朝那位气度不凡的男子福了福身。 “你?” 盛弘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这铺子竟是她开的? “那这些东西,你都认得?” 程书宜点点头,没有上前。 得到男子的许可后,她才敢上前说话,“那你快同本公子说说,这是什么米!” 盛弘激动的招她上前来。 程书宜六年前穿越时,就对大盛朝的皇帝有过一番了解。 毕竟当时她想要做的是诛自己全族的事儿。 那个时候,盛弘登基不到三年。 坊间对他的评价极其之高。 说他仁慈。 对待万民百姓是倾尽所有。 岭南水患一事,他也是主张先救民,将物资全都砸向岭南。 无奈如今国库紧张。 所以当他在宫外的眼睛给他拿回一份大润万家的传单时。 他二话不说就换衣服出宫了。 到了这里,盛弘才发现,店中的货品远比纸上多得多。 纸上只有三种米:粳米、籼米、黄米这三种常见的。 其他的什么黑米红米都没写。 就连面也是如此! 盛弘朝左手边的货架看去,那里不止有白面,还有糯米粉、黄豆粉、棒子面、薯粉…… 不仅如此,还精细的分有底筋、中筋、高筋面粉。 做油条的、做包子的、做糕点的,好像用的白面不太一样。 身为一朝皇帝,万民之主,盛弘对大盛朝的产物颇有了解。 他竟不知白面还分这么细致。 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程书宜假装没认出眼前男子的身份,只是将他当成普通的贵宾顾客。 她走到粮食区,和盛弘保持三步左右的距离。 “这些也是米的种类之一,它的口感不如白米甜软,属于粗粮的一种。” “粗粮……” 听到这两个字,盛弘还以为是牲畜吃的吃食。 表情还有点遗憾。 程书宜赶紧为粗粮正名,“公子,粗粮是粮食,多吃粗粮对肠胃好。” “当真?”盛弘心头的阴郁一下就散开了。 他伸手去把黑米、红米摸了一遍。 还很接地气的捻起一粒米,放到嘴边咬,感受感受。 这果然是上下五千年不变的习惯。 “那对面那些呢,都是大豆?”盛弘问。 大米对面的架子里也是颗粒状的东西,但粒儿比米粒大。 盛弘依旧没认得几样。 两人转到对面,他再次上手感受。 摊在手心忍不住阵阵感叹:长得真好! 颗粒又大又圆又匀称! 为何户部呈上来的豆子就长得不如这里的好看? 程书宜跟在一旁。 因为每一样货品都有对应的挂牌,挂牌上面有货品的名字与价钱,她重复介绍就没意思了。 于是便从它们的做法切入介绍。 “这是黄豆,能做豆腐能磨豆浆,还可以做豆皮、腐竹、豆花、豆干等等。” “哦对了。”程书宜指了指更里面的蔬菜区,“蔬菜区还有没熟的黄豆荚,俗称毛豆。” 云市是个南方靠海小城市。 黄豆春季播种,七月中就能收获。 现在正是吃毛豆的时候,程书宜回现代进货时,进了一些毛豆。 毛豆盛弘吃过的,但他不知道原来豆子还可以做这么多花样。 程书宜见他认真听着,她继续往前介绍。 “绿豆我就不多说了,这边是红豆、黑豆、芸豆、刀豆,还有薏米,这些可以和黑米、红米一起煮成八宝粥。” “八宝粥?”盛弘觉得新鲜,“这名字倒是好听,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公子可以试试。” 程书宜走到八宝粥的货架前,“我们已经给需要的客人搭配好了八宝。” 盛弘看着木桶架里色彩斑斓的豆子和米。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回头朝看过的两排货架扫了一眼,说:“所以,这些都是粮食!” 进店时,所有人都首先被铺子里的凉气吸引。 再来便是充满多巴胺的商品。 盛弘此刻才意识到,在这些丰富的颜色背后,都是粮食! “是啊。”程书宜觉得有点好笑,“还有那边的面类,也是粮食。” 从大门进来,右边是粮食区,左边是面食区。 再往里是副食区、生活用品区,最靠近后院的地方是生鲜果蔬区。 虽然一楼分了几个区,但程书宜并没有做高货架。 所有物品用的都是及腰货架,上空视野非常宽阔,可以看到一楼全貌。 盛弘心中似乎有所打算。 他并未表露出来,“再往前看看吧。” “第二区是副食品区。”程书宜带着三人往前,“如公子所看到的,这边是鸡蛋,这边是糖。” 因为包装问题,副食品种类并不算多。 只有鸡蛋、茶叶、豆制品、调味品和糖。 鸡蛋有纸托,层层叠放,且是副食品区的大类,独占一隅。 看着很壮观。 这得养多少只鸡才能产这么多蛋啊! 程书宜拿起一枚蛋,“除了鸡蛋之外,我们还有鸭蛋和皮蛋售卖。” 盛弘已经接受天地万物无所不有的事实了。 他有好奇、有不解也不会轻易问出口,除非是很重要的东西。 比如……糖。 “这是糖?” 如同盐一般的东西,是糖? “这是白砂糖,是由甘蔗、甜菜提炼出来的。” 程书宜不想被追着问这些糖是怎么提炼的,她快速转移盛弘的注意力。 从货架上拿起一粒椰子糖,说:“这是一个小零嘴,椰子糖,公子试试吗?” 云市靠海,有很多椰子树。 手工椰子糖和散装椰子糖非常多。 手工的椰子糖包装简单,只有一张透明白纸。 程书宜就拿来古代卖了,还能帮助以前民宿附近的邻居们挣点零花钱。 “爷……” 阴柔白面的男人上前拦下程书宜手里的糖。 盛弘也没有去接,他自己从货架上挑了一颗糖,撕开送进嘴里。 椰子糖浓郁的味道与恰到好处的甜味瞬间融化在口腔。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味道。 盛弘瞧见货架上挂着的纸袋子,取了一个,当场就开始装糖。 程书宜没有卖盐。 大盛朝对盐的管控很严,她的奴籍让她无法从官府那边申请到售盐资质。 盛弘似乎逛得很上瘾,“走,咱们再往前看看去。” “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大润万家还有什么是本公子不知道的!” 第22章 试吃榴莲 大润万家还真有很多盛弘不知道的东西! 移动到日用品区的时候,他就被狠狠上了一课。 这个区太好逛了! 瓷器竹具、锅碗瓢盆、皂洗纸张,应有尽有! 这个区的货架与其他三个区不同,它是一层一层的,有好几排。 架上摆放着日常用具。 东西小到牙签,大到水缸,囊括日常所需。 光是那些个碗盘,盛弘就喜欢得挨个拿起来看。 “这是哪个窑烧制出来的?颜色如此好看。” “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窑,公子过誉了。”程书宜淡然应答。 她敢拿到古代卖的东西,借口都找好了。 一般人不会真追究到产地。 就算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她可以随便扯个地名、扯个方向。 让他们找去吧。 “这盘子花样还真多。”盛弘喜欢瓷器。 但对于碗盘这些常用,又没什么观赏价值的,他关注不多。 这里的盘子他倒是喜欢得紧。 盘子有圆有长,多边形的、荷花边的,还有小猫小狗爪子模样的,很是好看。 且最重要的是着色。 他大盛朝竟有能烧出如此颜色的瓷器,天青、娇黄、宝蓝、牙白…… 颜色纯得透彻,无一丝杂质。 这还是他认识的碗盘吗? “孟林,此架上的每一物都拿一件回去。”盛弘吩咐那白面阴柔的男人。 “是。” 程书宜继续带他们逛。 “这边还有厨具餐具,筷子勺子什么的,那边是清洁用品。” 她有点饿了,想快点介绍完,回家吃饭。 盛弘惊讶出声儿,“这是……纸?” 他万万没想到,竟在一个杂货铺里面,看到纸的存在! 而且还是一大堆,一捆一捆、一卷一卷地随意摆放在一个大台子上。 程书宜很清楚他为什么会这般惊讶。 她摸了摸鼻子,“是纸,是擦桌子、擦脏污,也可用于如厕的纸。” 这些纸都算不上大牌,就是纸厂原浆出厂的清洁用纸。 五斤一捆的那种,适合如厕用。 一卷一卷的那种,适合就餐后擦嘴、擦手用。 这些纸都是原木色,用麻绳捆着,包装可以说极其简陋了。 但对古代人来说,已经是极为奢侈。 “用纸如厕!” 盛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程书宜。 她到底知不知道纸有多贵啊! “公子你别着急!”程书宜赶紧解释,“这些纸都是用竹浆残渣所制,物尽其用罢了,并非公子所想的暴殄天物。” “我们楼上还有专门书写用的白纸售卖。” “竹浆残渣所制?” 盛弘半信半疑,“可这些纸摸起来光滑柔软,细腻非常,不像残渣所制啊。” 程书宜来不及解释了。 她对一个理货员道:“去楼上取一张白纸来。” 员工跑上楼,很快取来一张白纸。 程书宜把那张有两个四开大小的纸张递给盛弘。 因为古代人用毛笔书写,用的纸张很大。 所以楼上白纸的标准尺寸,程书宜卖的都是像现代的对开报纸一样大的尺寸。 如果有需要小的,顾客可以买回去再自己裁。 盛弘对手中的白纸看了又看。 这张纸厚重、强韧、无杂质,颜色洁白,表面光滑不易破。 一看便知是张好书写的好纸! 同宫中的宣纸有得一比。 相比之下,手边的这些黄纸的确就像是残渣所制。 “甚好。” 盛弘莫名其妙称赞了一句,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情绪。 几人又把香皂、洗衣皂看了看。 这也是程书宜在拼夕夕上定制的手工皂,包装也只有纸。 再往前,便是一楼占地最大的生鲜果蔬区! 这里,是最治愈人心、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蔬菜、水果各占一边。 颜色极其鲜艳丰富,空气中还飘着浓浓的果香,叫人走不动道。 水果是不提供试吃的。 但这位是皇上。 程书宜便叫人去后院拿刀,洗干净拿过来。 她在前面切瓜,盛弘在后面吃。 “这个叫西瓜,是夏日专属果品,吃之前如果能放在水中泡一会儿,吃起来会更加清凉。” 反正瓜已经切了,不能留。 程书宜索性把这个瓜切成一块一块的小份,分发给正在挑选采购的其他客人。 哈密瓜、火龙果也是如此。 这里的很多果子,盛弘没见过,更没吃过。 他不得不承认,果子的滋味与日常吃食有很大的不同。 比饭菜活泼、比糕点甘甜、比茶酒丰富。 它是不需烹饪的吃食,极大的保留了自己的味道,同时也包含了大地的风味。 原汁原味。 是人生一大不可或缺的东西。 “小娘子,这里一共有多少种果子?”盛弘一边啃桃子一边问。 他都吃了十几种了,货架才走了一半。 货都是她进的,程书宜了如指掌,“一共五十七种。” 盛弘都差不多吃饱了,他看着那些奇形怪状、长相奇特的果子。 想继续吃,又吃不下。 可即便如此,有一样,他今天一定要尝尝! “这也是果子?”盛弘指着一个榴莲,还闻了闻,“它莫不是已经坏了?” 榴莲这种热带水果,住在盛京城的古代人是万不可能见过的。 而且它的长相在古代人眼里,都是刺,是凶相。 卖得又是最贵的。 一早上根本没卖出几个。 程书宜挑了个果型饱满,有五房肉的榴莲,当场切开。 那味道更大了。 盛弘忍不住退一步,以折扇虚掩口鼻。 程书宜切开榴莲,里面粉黄的果肉露出来,她看了都喜欢。 皮薄肉厚,粉糯金黄,这是个报恩榴莲啊! “公子,试试。” 她连皮带肉,把一房榴莲递给盛弘。 盛弘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迟疑。 程书宜饿得不行了,血糖有点低,她拿起一房肉就送进嘴里。 绵软甜糯的果肉拯救了她的身心。 太好吃了! 好奇害死猫。 见她吃得这般享受,盛弘秉承着永远保持好奇心的原则,也想尝尝。 可是那味道实在是呛人的难闻! 盛弘用折扇用力扇了扇,试图把那个气味扇走。 但无济于事。 无法,他只好扭头狠吸了口气,然后屏气把那榴莲肉吃进嘴里。 “好甜!” 盛弘没想到它竟是这样的味道。 和其他果子不太一样。 其他果子都是有汁水的,但这个果子却绵密甜软,似糕点,又似水果。 “好吃!”盛弘激动不已,“孟林,你们也快尝尝,这果子真好吃!” 他的两个随从一边震惊于自家主子的少年气性,一边听命张嘴吃榴莲。 三人都瞪大了眼睛,又是点头又是微笑的。 看来是接受了榴莲这种好东西。 “买,把剩下的这几个都买了!” 盛弘激动到说错话,“拿回去给太后也尝尝。” 第23章 张嘴就气人 年轻皇帝就是能折腾。 程书宜陪着逛完一楼,又陪着逛二楼。 二楼主要是家具、家纺、床品、玩具、纸张、书籍的卖场。 程书宜找了个冷气孔的位置,坐在她要卖的沙发椅上,给盛弘讲解了一下午的书。 要不是孟林提醒他该回宫了,盛弘能坐到晚上。 临走前,盛弘还办了张卡。 看这架势,怕不是要常来。 程书宜陪了一下午,回去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她在铺子里拿了点菜,又上街买鱼肉,就回去了。 铺子里有何广志看着,铺子晚饭前就关门。 裴琰礼中午的时候被两个孩子叫起来吃饭,下午他回了趟王府。 梳洗一番后,他又来了。 实在是这段时间因朝廷粮食短缺,朝中大臣因救岭南还是援北疆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到处找人站队,试图说服对方。 他王府的门都快被踏破了。 裴琰礼是到这儿躲清净来了。 他待在程书宜房中处理这些天从各地来的信件与各位大臣的拜帖。 不知不觉就待了一下午。 直到听到两个孩子和程书宜回来,他才惊觉已经是傍晚了。 “书宜,书院大家都好喜欢你的店。” “怀昌哥说明日书院旬休,大家还要一起去店里玩儿。” 妹妹回房卸下小书包,想到什么,又跑了出来。 “书宜,夫子说要买算盘,以后上学要用。” 白马书院的课程还是比较丰富的。 礼、乐、书、术、射都有。 外舍除了读书识字之外,算术也要学。 程书宜拎着菜进厨房,在厨房里应声,“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买。” 她店里还真没有算盘卖。 哥哥也开口要东西:“书宜,砚之哥开始学射箭了,我也想要一把弓箭。” 男孩子从小就喜欢刀剑之类的东西。 在教舍里看到内舍的学子在草地上射箭,裴如期很是向往。 所以即使他还没学,他也想要一把弓。 程书宜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面带为难,“你想要弓箭啊?” 她不懂兵器。 也没碰到过书院的骑射课。 对于这个初学者的弓箭要什么材质、要多大,箭头是用铁的还是用木头的,她都没有概念。 哥哥认真地点头。 他想要。 “……好吧,那回头我去帮你问问。” 程书宜能够陪孩子的时间不多了。 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看两个孩子上骑射课的时候。 所以不管孩子提出什么需求,她都会尽量满足。 母子三人的对话,裴琰礼在房中都听到了。 身为父亲,这些东西该他来准备。 而且似乎程书宜并不会用算盘,她房中的桌上没有这个东西。 “算盘和弓箭,本王来准备吧。” 裴琰礼从房中出来,三人才知他在家。 “爹——” 两个孩子眼睛放光朝他跑去,“爹要给我买算盘吗?太好了!” 他们还没享受过爹给他们买东西的待遇。 以前总是听幼儿园的同学跟他们炫耀,说这个是爸爸买的,那个是爷爷送的。 他们每次听到都好羡慕好羡慕。 他们只有书宜给他们买。 现在他们也有爹给他们买东西了,真好! “王爷,原来你还在啊。” 程书宜吐槽他。 今晚晚饭又要多做一道菜了。 她回房去换冰,顺便看了眼自己的书桌。 他还真不客气! 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不过还算他识相,没动她的抽屉,不然他会看到她的药。 - 今天中午两个孩子在店里玩儿,没顾得上午睡。 晚饭过后,才入夜,两个小鬼头就嚷嚷着困了。 程书宜赶紧烧水给他们洗了澡,这会儿裴琰礼正在房中哄他们睡觉呢。 趁这个功夫,她也洗了个澡。 今晚不用去店里搬货,她昨天搬在后院仓库里的货,够撑两三天。 两个孩子有裴琰礼哄着,程书宜洗完澡就直接回房。 关门往床上一趴,什么也不想管,倒头就睡。 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一道雷声打下来,把她惊醒。 紧接着就听到急雨打在窗子上的声音。 程书宜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去隔壁看看两个孩子有没有醒。 裴琰礼在西厢房,他也过来了。 “孩子们怕打雷吗?” 他对两个孩子还不太了解,很多事都要问程书宜。 外面下雨了,凉。 两个孩子的房里还有冰柜冷气,裴琰礼在,程书宜没法儿把冰块收进空间。 只是把薄毯给两个孩子盖上。 “雷声很近的话就会怕。”程书宜爬到上铺去,给妹妹盖毯子。 裴琰礼走进来,和程书宜一起在两个孩子的床边陪着。 听雷声的远近。 房中未点灯,只有窗外偶尔亮起几道闪电。 裴琰礼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还有快要倒在女儿床上睡过去的程书宜。 心底漫过一片幸福的暖意。 “雷声远了,下来吧。”裴琰礼轻声说。 程书宜又差点睡着了。 她眼睛都睁不开,摸索着床阶下来。 脚还未沾地,人就被裴琰礼抱在怀里。 程书宜一时间没缓过神,等她回神时,她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了。 程书宜不管是出于自己快要死了,还是想上位的理由。 她任由裴琰礼抱着,安心闭上眼睛。 “王爷,你想要的药我给你买了。” 裴琰礼的脚步顿了顿,“什么药?” “就是壮-阳的药啊,虽然和六年前的不太一样,但它有用……” 程书宜前几天回现代进货的时候,顺便去药店给他买了一些男性药。 壮-阳药?! 她的意思是,他不行? 裴琰礼黑着脸,想把她摇起来问个清楚。 怀里的人却往他胸膛上一靠,打起了细细的鼾声。 裴琰礼咬牙:“……” 罢了。 两个孩子说她今日铺子开业,忙得连午饭都没吃。 刚才还差点在女儿的床上睡着。 裴琰礼于心不忍,轻轻把她放到床上。 “程书宜,你这张嘴啊……还是叫得比说得好听。” 张嘴就气人! 第24章 纯金算盘 今日书院休沐,铺子午时开门。 程书宜累了大半个月,终于逮着机会赖床了。 她要是早上没起,两个孩子也不会吵她。 他们有零花钱,饿了能自己出门买吃的。 这是他们母子三人的默契。 但今天两个崽崽的早饭,是裴琰礼解决的。 裴琰礼领着两个孩子回王府,带他们见家人,顺便到王府库房里给他们找算盘和弓箭。 他记得府中库房里,有纯金打造的算盘。 程书宜起床后,看到裴琰礼留的纸条,才知道他带孩子回府了。 裴琰礼这么贸贸然带孩子回去,不知道摄政王府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程书宜有顾虑,但同时也希望两个孩子能早点认祖归宗。 这条巷子里,包括书院里,已经有人在猜测、谣传她与两个孩子的身份了。 两个崽崽在现代就经历过一番‘没爹的孩子’的取笑。 到了古代程书宜不希望他们再经历一次。 所以对于裴琰礼进出她的家门,两个孩子抱着他叫爹,她都默默默许。 程书宜的病痛又犯了。 她吃了药。 趁铺子还没到开门的时辰,她先去了一趟沈家。 沈周氏一直在等她,听说她来,沈家夫妇直接将她迎进书房。 “程妹子,这是我家夫君沈庭,你还没见过吧。” 沈周氏给她沏了茶,温婉的坐在沈庭身旁。 上次程书宜晕过去了,没见到沈庭的模样。 之后来拜访,沈庭也不在。 她一直没机会见见。 今日见到,倒是很符合她印象里古代书生考取功名后入朝为官的形象。 沈庭三十出头的年岁,在户部谋职,是个六品小官。 听说入朝为官不到两年,身上的书生气还未完全褪去。 为人看着是个谦逊的。 “书宜多谢沈大人前些日子相救。”程书宜还是得再当面感谢一次。 沈庭连连摆手,“举手之劳,裴夫人无需放在心上。” 三人稍微寒暄了几句。 沈周氏起身将书房门关上,说:“程妹妹,这是三百两银票,我们要粮食,即刻就要!” 沈氏夫妇直接,程书宜也不玩那些弯弯绕绕的。 她端着茶杯开价:“精白米十文,谷子八文,你们怎么买?” “十文?” 沈周氏和沈庭对视一眼,“妹妹,你铺子里精白米的价钱是十五文啊。” 她昨日去大润万家捧场,特地在粮食区看了看。 还买了几斤白米。 昨天晚上他们吃的就是大润万家买的米。 比盛京城其他粮铺卖的口感都要好! 甜香软糯、粒粒饱满,且脱粒干净,一点儿都不糙,好吃极了!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程书宜铺子里的米敢比外面的贵两倍。 程书宜微笑说:“我与周姐姐有缘,两个孩子在书院里也常受昌哥儿照顾,十文我已经赚了。” 她没说假话。 在大盛朝,一文钱是最小单位,但其购买力相当于现代的三倍。 一文钱,在没有通货膨胀的大盛朝,可以买到一斤碳、两斤麻、三个馒头。 程书宜已经是十倍十倍的赚了。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在没有孩子之前,她就已经是不内耗、不吃亏,有事直接发疯,烂命一条就是干的性格。 有了孩子之后,她有所收敛。 只为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其实内心野到没边儿。 沈周氏动容地红了眼眶,无以言表,只是感动地看着程书宜。 沈庭纠结不已,“户部最近筹到的都是一些瘪谷、霉米,皇上为此甚是头疼。” “我若能有如此精细的白米自然是好,但这斤数……” 其他大臣送来的粮食虽然不太好,但斤数上数目很大。 记录上册,面子十足。 他跟程书宜买粮食,东西是好东西,但斤数不够看怕是也难以出头。 程书宜给他出了个法子:“沈大人若想两全,可以搭配其他东西买。” 沈庭疑惑:“此话怎讲?” 程书宜直言:“我手里还有些苞米,苞米也是粮食,且它吃秤。” “对啊,还有苞米呢!” 沈周氏激动地拽着沈庭的胳膊,“相公,我们买苞米吧!” 苞米比大米便宜些。 沈庭豁然开朗,“这个办法好,我就搭着白米买,上册也好看。” “裴夫人,粮食何时送来?” 程书宜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好几万斤的货,必须要麻袋装,所以她得现买。 “三日后,货会到我家铺子的仓库,你们自己安排马车来运走。” “太好了!” 沈周氏是个感性的,拉着程书宜又哭又笑,“多谢妹妹,你真是姐姐的大恩人。” 程书宜是盛情难却,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将杯中茶水喝完,她就找借口走了。 经过一夜的宣传。 大润万家彻底被盛京城所知。 今日开门,进店客人增加了一倍,铺子里人挤人,转个身都难。 办贵宾卡的也多了不少。 昨夜的一场雨之后,盛京城并未等来雨后清凉。 反而异常的变得更热。 大润万家就成了全京城最好的去处。 城南、城东、城西的全都来了。 今日店里的流水会比昨日多上好几倍,店里补货一次又一次。 程书宜下午就从店里回家了。 她有点担心两个孩子在摄政王府习不习惯,有没有回来。 要是还没回来,她就得上门去要人。 不过还好,裴琰礼没有强行把孩子留在王府。 用过午膳之后,他就带两个孩子回平西巷了。 只是他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算盘,让程书宜不太能接受。 “王爷,这是纯金的!” “本王知道。” 程书宜把两个金灿灿,快要亮瞎她狗眼的纯金算盘拿到裴琰面前。 再次强调:“这可是金子!” 裴琰礼不明白她的意思,“有问题?” “问题大了!” 程书宜抬高音量,摆出一副要吵架的气势。 “你拿这个给五岁孩子当学习工具,你不觉得太奢侈了一点吗?” “还这么重!” 两个算盘虽然比普通算盘小,但却是实打实的金子铸就。 比木头珠子重多了。 就这个东西拿到书院里,摆到课桌上,那夫子还怎么上课? 裴琰礼觉得非常的理所当然,“本王幼时念书,用的是羊脂白玉算盘,不过后来被本王无意间打碎了。” 玉算盘,需用整块石头雕刻打磨。 那个算盘可比金子贵。 程书宜要被他的壕气疯了。 “王爷,东西贵重只是其中之一,期期许许才五岁,孩子的世界里还有更珍贵的东西。” “那又如何?” 裴琰礼还是不懂。 他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有什么问题吗? 第25章 你又给本王下药了? 裴琰礼一句‘那又如何’直接把程书宜惹炸毛了。 在她这里,她给两个孩子的教育,不谈辛苦,只求正确。 她自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 温、良、恭、俭、让,那是老祖宗严选的好品质。 有钱也不是错。 但五岁孩子的世界,不能太早被金钱支配。 一个金算盘,就会改变现在的一切。 夫子会关注、同窗会比较、有心人会惦记。 两个孩子还怎么安心念书? “王爷,这里不是应天书院,这里是白马书院。” 程书宜略微有点急躁,“孩子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感受,感受童真、感受童趣,而不是金钱!” 裴琰礼的童年到处都是规矩。 所以他无法理解程书宜所说的。 “本王就是这样长大的,你觉得本王长歪了吗?” 简直鸡同鸭讲! 程书宜气笑了,一句绝杀,“你是没长歪,但你快乐吗?” 裴琰礼的表情僵在脸上。 拧眉稍显不悦。 他沉下脸说:“他们是本王的孩子,注定一出生便享荣华富贵、高人一等,这难道不快乐?” “金钱是成年人的快乐,不是孩子的!” “你怎知孩子不喜欢本王送的金算盘?” “你!” 啊啊啊啊啊! 程书宜好气好气,和一个三观不同的人讨论三观,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种感觉,真的好气人。 程书宜做了五年的单亲妈妈,在孩子的教育上,从来没有人和她产生过分歧。 今天她倒是有幸狠狠感受了一次。 程书宜大口大口地喘气,胸中那股吵架没吵赢的气怎么也消不下去。 她气鼓鼓地盯着裴琰礼。 下一秒,一个靠近就拽起他的左手臂。 撸起宽袖,低头直接咬他。 “唔——” 裴琰礼吃痛闷哼,没有挣开,只是眯起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咬我? 程书宜胸口起伏变慢,气撒出去了,脑子霎时清醒。 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已经把裴琰礼的左手小臂咬出两排带血的牙印。 程书宜尴尬地松嘴。 看到他结实的小臂上她留下的牙印,她默默抓起袖子替他擦了擦。 书桌前,全程目睹这一切的两个孩子终于开口。 哥哥问:“书宜、爹,你们在吵架吗?” 程书宜一个激灵,刚想开口否认,妹妹就欢呼起来。 “喔……太好咯,爹和书宜终于吵架咯。” 程书宜:“……” 不是,她和裴琰礼吵架,这小丫头高兴什么。 难道不是应该被吓哭吗? 小丫头继续高兴,“隔壁的婶婶们说,爹和娘都是会吵架的,因为是家人。” “书宜从来都没有吵过,今天终于和爹爹吵架咯……” 小丫头以前没爹,所以她特别喜欢去观察别人的爸爸妈妈。 看多了、听多了,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 如今自己终于也经历了爹娘吵架,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家的表现。 她当然高兴。 小孩子开心的理由总是千奇百怪的。 稍微琢磨一下程书宜就理解了。 她偷偷看了裴琰礼一眼,以为他被咬了,应该会很生气。 谁知他不但没生气,还盯着手臂上的那个牙印笑得一脸桃花。 程书宜吓到了。 神经病吧他! “我去买算盘。”程书宜找个借口,赶紧溜了。 - 裴琰礼封摄政王之前,曾在边关带兵打过仗。 身上刀伤箭眼无数。 唯独手臂上这个牙印伤,让他感觉格外的不同。 他不知不同在何处。 他只有一种感受……好想让程书宜再给他咬一个。 裴琰礼扭头瞧了眼窗外,东厢房程书宜的屋子灯还亮着。 他立马起身,只穿一身白色亵衣开门出去。 程书宜已经忙完今天的事儿,不习惯早睡的她,正坐在书桌前,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今天很热,晚上也很热。 她屋里放了冰,但她还是开了一扇窗看星星。 她自己一个人,要养孩子又要赚钱,常常是身心俱疲。 把自己放空,是程书宜调整自己的心情和状态,放松自己的方式。 裴琰礼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都不知道。 裴琰礼搬了张椅子坐到程书宜旁边,好整以暇,看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 但很遗憾,她一直没回过神。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这句话飘进程书宜的耳朵,但她还是反应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一回头,就对上裴琰礼似笑非笑的眼。 还有他刻意挽起,露出牙印的手臂。 “你没上药吗?” 那个伤,除了血迹变暗了点,和下午时没两样。 裴琰礼挑眉,把手臂伸过去,“你帮我上。” 程书宜看了他的伤一眼,起身去拿药箱。 两个孩子闹腾,偶尔会摔倒擦伤,她在家里得备着药。 但擦药这种场景,发生在孤男寡女的大半夜。 怎么想都觉得气氛不正常。 程书宜也没坐下,把药箱往桌子上一放,“里面有药,你自己上。” 她还往后站了站,和他保持距离。 裴琰礼这就不太高兴了。 他是恶人吗? 为何她如此怕他? “程书宜,这可是你咬的。” 裴琰礼提醒了她一句,接着猛地起身朝她凑过去,低头照着她的唇偷亲了一下。 得逞后,他笑着说:“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怕同我独处一室,怕本王占你便宜,对吗?” 程书宜愣了愣,抬手用手背挡在他亲过的地方。 “你知道你还亲!” 裴琰礼再次低头,这次照着她的掌心亲。 “本王就是想亲近你。” 他勾起她肩上一缕长发,轻挑慢捻,“程书宜,你给本王下蛊了吗?为何被你咬过一次之后,本王竟还想让你再咬一次。” 青丝从指缝滑落。 裴琰礼对上她的视线,半开玩笑道:“你又给本王下药了?” 不是下药,他怎会这般情动。 程书宜被他灼热的眼神逼退。 她结结巴巴说:“我没有!但是我想……你去洗个冷水澡应该就好了。” 她不懂裴琰礼,但懂那么一点点男人。 更何况他已经这么明显了。 体温高得都传到她身上了! 方才虽是玩笑话,但裴琰礼真的感觉自己身体里气血翻涌得厉害。 远超男女之情带来的感觉。 若不是被下药了,他怎会如此? 裴琰礼还是得去找太医问问,为何他之前寡欲,现在又如此过火! 第26章 他对程书宜有瘾 “王爷,据下官诊断,您患的是瘾疾。” 太医毕恭毕敬,低着头说。 “隐疾?” 裴琰礼轻嗤,觉得太医在说废话。 “本王这六年来,患的……不一直都是隐疾?” 他睨了一眼太医。 “赵宁,你在戏弄本王。” 裴琰礼被迫寡欲的这六年,太医瞧不出他的病症,一直拿隐疾做借口。 现在还这么说,他们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赵宁一把老骨头颤巍巍跪下,“王爷息怒,此瘾疾非彼隐疾。” “王爷此次所患,是上瘾的瘾。” “上瘾?”裴琰礼来了兴趣,“继续说。” 赵宁的语气比之前多了许多确定,“王爷年少禁欲,此番意外情动,汹涌非常,乃身体之补偿也。” “此瘾症,可需服药?” “无需。”赵宁说:“王爷只需泄瘾求和即可,只是……” 裴琰礼按了按眉心,他最烦这些个有话不直说,非要卖关子的老臣了。 “有话就说。” “王爷身姿伟岸、狂野不拘,若隐疾发作,恐庭兰侧妃无力承受。” 裴琰礼描述自己病症时,没说那女子是谁。 赵宁自然以为是刚刚大婚一个月的盛庭兰。 他还贴心道:“下官给庭兰侧妃开几服健体补气的药,一日一服,可助王爷与侧妃闺房之好。” “不必。”裴琰礼淡淡地开口拒绝。 接着朝门口小厮道:“送赵太医。” 太医走后,书房里,裴琰礼慢慢勾起嘴角,轻笑了出来。 他对程书宜有瘾吗? 确实,她喊他名字时,很过瘾! - 盛京城愈发热了。 进入七月,整个盛京城就像是掉进了火炉里。 又热又闷。 就连晚上也是如此。 “沈大人,货齐了。” 最后一车粮食装好,程书宜把铺子后院的侧门关上。 几万斤粮食,从铺子关门那会儿就开始装运,一直到天黑才运完。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在平西巷口进进出出。 没有刻意避着谁。 所以程书宜有粮,沈庭买粮救灾一事,附近都传遍了。 附近传遍了,就等同于传遍了朝廷。 明日的朝堂上,一定会有关于大润万家的粮食一议。 程书宜没去管附近人怎么看,她晚饭还没做,两个崽崽还饿着呢。 “期期许许,回家了——” 两个孩子正和沈怀昌、林砚之几人在巷子里玩儿。 天气太热,出了汗,几个孩子衣服脱得身上只剩一件单衣短衫。 不过全都脏透了。 “书宜,白天在书院太热了,我想吃冰棍。” 母子三人刚回到家,哥哥就开口。 程书宜转身把大门关上,“我不是每天都给你们带西瓜汁去书院了吗?” 这几天热,她就去买了两个装水用的竹筒。 每天早上给两个孩子现捣西瓜汁装好,还加了冰块。 竹筒外面用一个棉布袋套上,让他们挂在脖子上带去书院。 哥哥熟练的搬来小板凳,在院子里坐下,帮忙摘豆角。 “书宜,我不要西瓜汁,你帮我做冰棍好不好?” 妹妹解释说:“书宜,哥哥是想把自己的西瓜汁分给怀昌哥他们。” 他们家屋子里有凉气,冰柜子可以冻东西。 上学还有书宜给他们做西瓜汁带去。 他们不热了。 可是书院其他同窗都要热死了。 这些天又因为铺子开业,程书宜已经很久没有给他们做解暑的东西吃了。 大家都很想念她的手艺。 程书宜在井边打水淘米,准备做饭,“行,吃完饭我去铺子里抱俩西瓜回来给你们做。” 她今早天没亮就回了趟现代,把沈庭的货搬到古代。 顺便补充了铺子的库存。 接下来几日没什么机会回现代,程书宜就不折腾了。 自己做吧。 程书宜也没料到,因为一根冰棍儿,惹出了事儿。 翌日。 大润万家已经正式开启执卡入店模式。 相比开业前三日的人流量,执卡入店后,人流量就少了一半。 虽如此,但店内的流水却涨了。 执卡入店的客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天气越来越热,她店里的水果就越好卖。 水果价不低,流水自然高。 “掌柜的,我家主子想买冰,你给想个法子吧。”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找到何广志说。 大润万家有冷气是好,但那些个夫人小姐们总不能日日都抛头露面出来。 府中无冰,闷热不已。 于是便让管家到大润万家来,想办法买几块冰。 虽是店中没有买卖,何广志依旧能熟练应对。 “客官是哪家的贵宾,小的记一下,若有冰,我们第一时间上门告知。” 这就是办贵宾卡的好处。 有新货,会上门送新的传单。 “青云巷,肃阳侯府。” 管家留下地址后,挥手让一起前来采买的小厮把东西搬到车上去。 “对了。”管家凑近,小声问:“我家小姐还问,你们楼上那本《重生后,主母手撕外室白莲花》的第二册何时有?” 大润万家二楼卖书册,本来就在程书宜的计划内。 她找工厂定制古风书籍,蓝皮黄纸,印了很多书。 其中就包括现代的一些网文。 上次皇上来,就在二楼看了一下午的书。 “还请客官见谅,二册小的尚不清楚。”何广志带着歉意道。 开业前,程书宜同他们说的是半个月更新一次货品。 这离半个月还有几日。 传单没发到他们手上,他们也不能确定。 那管家拧了拧眉,摆出大管家的姿态,不悦地命令道:“快些!” “若惹得我家小姐不高兴,小心你的狗命!” 这些狗仗人势的事情,在盛京城多了去了。 何广志低眉顺眼,敷衍应着:“是是是……” 程书宜刚从户部回来,她去交六月的市税。 顺便想去票号存些银子。 这一去,她才知,原来大盛朝的女子是不能在票号开户存银的。 再加上她是奴籍,更加不可能。 而大润万家的买卖,收到的钱大多都是碎银子。 不能存银,程书宜就得把这些碎银子放在家里、带在身边。 很不方便! “何掌柜,大盛朝不许女子在票号钱庄开户存银,那这些银子我该怎么办?” 程书宜来找何广志取经。 就算银锭子换成银票,她去票号也兑不出银子。 在这里就是这么个破规定。 女子不能开户存银,就连拿银票去钱庄兑银子的权利也没有。 只能家中男子去。 何广志给她建议:“东家,你还可以置办田地、铺子,换成地契房契。” “对啊!”程书宜豁然开朗,“我买不动产啊!” 第27章 崽崽在书院被欺负了 程书宜抱着三十几斤重的碎银子回家。 气喘吁吁。 她挑出里面的金锭子,分开存放。 银子留着在古代买田地,金子她拿回现代换成钱。 听说最近金价不错,她可以进不少货。 书院还未散学,程书宜给两个东厢房添换冰块,就在屋子里记账。 等两个孩子下学了再做晚饭也来得及。 今天是七月三日。 大润万家开业小半个月,店里的生意非常火爆。 六月仅开店十日,其流水就有三千两。 每日流水有三百两以上。 进入七月后,气温升高。 店内每日流水就直奔五百两去! 光是粮食、果蔬、纸张、书册,大润万家就几乎承包了前后八条街人家的用度。 吃过、用过她店里的东西之后,就再难接受外面其他东西。 哪怕这里卖得比外面贵上好几倍。 程书宜从没挣过这么好挣的钱。 一开始,她还感到些惶恐、紧张。 后来一打听盛京城那些个王府、侯府的嫡子嫡女嫁娶。 动不动就是千顷良田、百余铺子,几十万两银子。 她就不惶恐了。 两个孩子现在五岁,等长到十八岁还有十三年。 而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五个月。 程书宜无法去赌裴琰礼未来十三年对两个孩子的真心,她能多给两个孩子留一点是一点。 所以,她还要扩大生意范围! 正做着日后打算时,两个崽崽下学回家了。 不过今天是衣衫凌乱,受了伤回来的。 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沈怀昌、林砚之等几个白马书院外舍的学子。 他们全都是打过架的样子。 一个个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脸上、胳膊、膝盖都有擦伤。 程书宜一出来,几个孩子就立马站成一排,争先认错解释。 “程姨,打架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好弟弟妹妹,害弟弟妹妹受伤了。” 沈怀昌是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 他以哥哥自居,替一群孩子扛责任。 “书宜,不是怀昌哥哥的错,是他们先抢我们冰棍的!”妹妹嚷着声音说。 小丫头身上挂着好几个书包。 看起来被几个男孩子保护得很好,几乎没受伤。 衣服上只有墨汁的脏。 几个动了手的男孩子不敢说话。 因为打架本身就是错的。 只有妹妹一张嘴叭叭叭的,一边说一边比划。 “下午去书院,汪博新带人在路口拦我们,要抢我们的冰棍。” “我不给,他就骂我和哥哥是野种。” “后来砚之哥站出来,说要跟夫子告发他们,他们就走了。” “然后然后……” 小丫头一张娃娃脸气鼓鼓的,比划得更激动了。 生怕自己说不清,害得哥哥挨骂。 “刚才放学的时候,哥哥他们想踢球,汪博新就拿箭射我们。” “书宜,你看我的衣服。” 妹妹抓起自己的裙摆,找了好一会儿,找到一个洞,伸给程书宜看。 “箭射到我衣服上,哥哥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箭射到你了?!” 程书宜一开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小孩子打架。 更严重一点就是大孩子欺负小孩子,要点东西。 找夫子说一说,解决一下就行了。 直到女儿说她差点被箭射到,程书宜才知事情的严重性。 看到衣服上那个洞,程书宜腿都软了。 那箭是擦着小腿过去的,只差一点点就伤到皮肉了。 程书宜紧张地把妹妹全身上下都摸了摸,“许许,你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妹妹还呲着个大牙乐呢,一点儿都不害怕。 “我不疼,哥哥帮我打那个人了。” 说着,又开始比划起来。 “书宜,你都不知道汪博新被砚之哥打得有多惨,他书包都不要就跑回家去了,哈哈哈……” 林砚之是京卫校尉的儿子,文武双全。 年纪和沈怀昌一般大。 在一群文官、商贾家的孩子当中,会一点拳脚的林砚之动起手来,不会吃亏。 程书宜确认了女儿没有受伤,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下。 但儿子受伤了! 巷子里其他小朋友也受伤了。 程书宜来不及追问那汪博新是什么出身。 她对几个男孩子说:“期期,你带怀昌他们先回房间,我去取药箱给你们上药。” 书院太阳未落山就下学了。 这会儿还很热,在外面站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 程书宜半个时辰前在屋里换了冰,这会儿屋里是凉快的。 几个孩子都是擦伤。 程书宜刚给他们擦完药,几个孩子就忘了疼。 抱着个蹴鞠球,在院子的草地上踢起来。 她草皮铺了好些天,草长得不错,厚了不少。 几个孩子在上面又跑又摔,完全没有受伤的自觉,擦的药都蹭掉了。 程书宜很无奈。 罢了,小孩儿都这样。 “怀昌、砚之,你们今晚都留下来一起吃饭吧,程姨给你们做好吃的。”程书宜说。 “书宜,你要做什么好吃的?” 妹妹没踢球,她坐在正房的台阶上看。 听到程书宜要做好吃的,她起身就哒哒哒跑过去。 程书宜看了眼院子里几个孩子,笑着说:“做炸鸡行吗?” 他们到古代来之后,还没吃过炸鸡呢。 程书宜想着两个孩子也该馋嘴了,所以上次回现代就买了某基同款半成品。 她不是那种把孩子当太子爷养的父母。 偶尔带孩子来一次疯狂星期四也无可厚非。 程书宜立刻开锅炸。 炸鸡的香味很快传来。 几个孩子也不踢球了,都凑到厨房门口来看。 炸鸡只有期期许许吃过,其他几个孩子见都没见过,不知那是什么滋味。 但他们知道,这东西一定很好吃! 和程姨给他们做的手抓饼一样好吃。 程书宜看着几个孩子眼巴巴咽口水的样子,笑道:“都去洗手洗脸吧,马上就出锅了。” 话音刚落,院子外传来婆子的呼喊声。 “昌哥儿,回家吃饭了——” 巷子里其他孩子家也开始寻人。 沈怀昌跑到门口,对家里婆子道:“嬷嬷,告诉娘亲,我在程姨家吃晚饭。” 其他孩子也跑出去。 有住得稍远的,住在护城河那边的。 程书宜拿油纸给他们每样挑了一点,包好让他们拿回去吃。 “谢程姨。” 林砚之抱着炸鸡,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谢过程书宜后,就抱着书包和炸鸡转身跑出门。 程书宜冲他的背影喊:“砚哥儿,告诉你爹娘,明日我去家中拜访……” 今日书院一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林砚之动手最狠,回去怕是少不了一顿打。 甚至还有可能被汪家倒打一耙找上门。 所以,不管是为了林砚之,还是为了自家两个孩子。 程书宜都不能坐视不管。 第28章 粮食去哪儿了? 程书宜让两个崽崽把书桌收拾出来,拼了桌子在厢房里吃。 经过方才在巷子里那一阵呼喊。 又多了几个同巷子的孩子过来一起玩儿。 还有两个书院的男孩,把自家妹妹也喊来了。 在男女比例高达九比一的白马书院,裴如许根本没多少同龄的女孩朋友。 但在巷子里,她有。 同窗们家中的妹妹有时会去书院门口等哥哥下学,她们因此认识。 一来二去的,裴如许就交了许多住在巷子里的同龄朋友。 程书宜把鸡翅包饭端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来了十几个小孩儿。 都是在巷子里见过的熟面孔。 之前也来过她家吃西瓜。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围着桌子,手里抓着香辣鸡翅,吃得满嘴油。 看到程书宜进来,一个个都乖巧地同她打招呼。 “程姨好——” “多谢程姨招待。” “不客气。” 程书宜把东西放下,“你们尽量吃,程姨再给你们切西瓜去。” 平西巷有十二户宅院,他们都办了大润万家的贵宾卡。 是她的老客户了。 她铺子开业后,邻里交往就频繁起来,另外十一家程书宜都认识。 除了平西巷之外,前后、对面几条巷子。 还有护城河那边她都有走动。 只是还不太熟。 今天何广志跟她说,客人要求店里供售冰块。 程书宜答应了。 接下来冰块送货上门时,她走动得就会更勤些。 裴琰礼来时,天边的亮光刚刚下去,巷子里人家还未挂起灯笼。 但程宅已经是灯火大亮。 厨房里,程书宜刚切好一盘西瓜,出门就看到裴琰礼进来。 “屋中是何人,怎这般热闹?”裴琰礼指着两个孩子的厢房问。 程书宜端着西瓜,边走边说:“我做了点炸鸡,巷子里的孩子都过来吃。” “哎哎……王爷。” 她开口阻止裴琰礼进两个孩子的门,“你就别进去了,你吓人。” 他应该是刚结束朝政事务来的吧。 身上那股子威吓朝臣百官的气势还未褪去,小心吓到孩子。 裴琰礼止步在门外。 透过门缝看屋子里的情形。 十几个孩子有说有笑,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话本、玩拼图。 女儿在跟两个小姑娘学大盛朝孩子们都会唱的童谣。 屋子里笑声一片,充满了童趣童真。 看得人心软软的。 身为大人,程书宜很尊重孩子自己的空间,她放下西瓜就出来了。 省得她在,孩子们放不开。 “走吧,你到我房间先点灯,我去拿吃的。”程书宜给自己留了一份炸鸡。 今晚就吃炸鸡,不做晚饭了。 程书宜端来炸鸡和西瓜,手里还拿着女儿换下来的书院制服。 裴琰礼身为当爹的,女儿被欺负,他有权利知道。 两人在书桌前坐下。 程书宜不知道他会来,盘子里的炸鸡一样只留了一个。 不过算了,解个馋而已。 多吃两片西瓜就饱了。 程书宜直接上手,虽然是半成品,但炸出来之后,和店里卖的一样。 香辣对翅还是比较嫩的,汁水也丰富。 根本吃不出是预制菜。 裴琰礼也学着她用手吃,他吃的是鸡翅包饭。 丰富的油脂香,混合米饭和鸡肉的味道,再加上玉米粒和豌豆粒,口感还不错。 是孩子会喜欢的吃食。 怪不得今晚来了这么多孩子呢。 “皇上命燕王负责筹集善款与粮食救岭南水患一事,书宜可知?” 裴琰礼拿着一块鸡翅包饭,细嚼慢咽。 眼神投在程书宜身上,从未移开。 想到老太医说他对她有瘾时,还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干嘛突然叫我名字啊。”程书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知道啊,问这个干嘛?” 筹款捐粮一事,几天前她就知道了。 燕王不止一次顶着烈日在长盛街上深情号召,走了好几个来回。 户部的大门口每日都张贴哪个府、哪一家捐了多少钱粮。 搞这么大阵仗,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只是无动于衷罢了。 “怎么,嫌我没爱心啊?”程书宜说:“我不是在我家铺子大门口挂了有粮的牌子吗?” “是你们自己不买的。” 她‘有粮’的牌子挂得极其显眼,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能看到。 燕王也一定看到了。 但燕王府一声不吭,号召时还故意在她店门口稍作停留。 摆明了是想空手套白狼嘛。 程书宜丢掉手里的鸡骨头,“我忘了,燕王是你老丈人。” 就没帮他老丈人筹粮一个事儿,就叫得他堂堂摄政王来找她兴师问罪。 她两个孩子日后在摄政王府能好到哪儿去? 程书宜越想越气。 刚想发作,就听裴琰礼说:“岭南上下两州知府皆是燕王的人,两州粮仓共九处,处处年年拿不出粮食。” 裴琰礼对此有所怀疑。 他看向程书宜,问:“你曾在岭南待了六年,岭南每年赋税,当真收不上粮食?” 这个问题,问得程书宜脑海中警铃大作。 甚是心虚。 她哪儿在岭南待过啊,她早回现代了! 这种时候,程书宜也只能装傻了。 “不知道。” 话音落,她又想到自己手里的粮食需要一个解释。 于是程书宜再次装傻,“反正我种的粮食收成还不错。” 种地总是有收成好的,也有收成不好的。 她这么说也没毛病啊。 裴琰礼对燕王有所怀疑,也是因为他吃过程书宜店里的粮食。 岭南年年找朝廷要粮食赈灾,朝廷派下去调查的人全都统一口径。 此事太过蹊跷。 裴琰礼怀疑其中有人作梗。 程书宜的再次出现,更加确定了他的怀疑。 程书宜自己也没想到。 她就是卖个货,竟阴差阳错帮裴琰礼铲除了盘踞岭南一带的朝廷大患。 “对了。” 程书宜怕裴琰礼继续追问,她赶紧转移话题。 “这是许许的衣服,上面被箭射出一个洞。” “女儿在书院被欺负了。” 第29章 当爹体验感拉满 裴琰礼坐在窗前,低头摩挲手中的衣服。 面无表情,但眸色幽寒。 直到女儿被程书宜叫过来,他眼底那翻涌的杀意才隐了去。 “爹。” 妹妹跳着进门,手里还拿着一片西瓜,这声爹叫得和西瓜一样甜。 “爹找许许吗?” 裴琰礼看到如此天真可爱的女儿。 书院欺凌一事,便更不可原谅! 裴琰礼面容肃正,带着三分面对朝臣时才有的语气。 问:“书宜说许许的衣服破了,可以告诉爹,许许的衣服是怎么破的吗?” 妹妹被裴琰礼的严肃微微吓到。 以为她今日在书院和人打架,是做错了。 爹要罚她。 裴如许举着一片西瓜,罚站一样站在裴琰礼面前。 把今天在书院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用她不太通顺的话语表达出来。 说到自己被箭射到时。 原本有哥哥替她出头,打架时她站在一旁摇臂呐喊的架势,突然变成了委屈。 后怕,在这一刻慢慢渗透她小小的身体。 说着说着,小丫头就红了眼眶,瘪起嘴。 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眼泪却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妹妹扭头看向程书宜,眼泪汪汪的,“书宜,我错了,你能不能叫爹别生气,呜呜……” 程书宜可心疼坏了。 她就说裴琰礼吓人吧。 “许许不哭……” 正当程书宜要蹲下哄女儿时,一只长臂抢先一步,将女儿揽进怀里。 裴琰礼紧紧搂着女儿,用他不太擅长的温柔,哄着。 “许许乖,是爹的错,爹太凶了,爹跟许许道歉好不好?” “好了好了,不哭了。” “明日,爹一定替许许讨回公道!” 只是从孩子口中听到汪博新这一个名字,裴琰礼还不知其父是谁。 一会儿他便让人去查。 小丫头趴在裴琰礼肩头,鼻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听到爹要替自己出头去讨回公道,她怔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爹,许许好怕……” 刚才哭,是怕爹生气。 现在哭,是委屈和害怕。 被人射冷箭,没伤到是她运气好,不是汪博新手软。 汪博新举起弓箭的时候,根本不看人,就是把他们当成活靶子。 射到谁就算谁倒霉。 “不怕。”裴琰礼沉下嗓音,眼神冰冷,“爹一定也让他们尝尝害怕的滋味。” 小丫头第一次有爹撑腰,黏着裴琰礼哭了好久。 程书宜怎么劝也劝不住。 罢了。 她去烧水,给儿子洗澡去。 在院子里用蒲扇打热风,把哥哥的头发弄得差不多干了,程书宜进屋换人。 “王爷,期期的膝盖擦伤了一块,麻烦你给他上个药。” 同一张稚嫩的小脸跑过来抱他。 裴琰礼一手抱一个也不觉得重。 “许许,到你洗澡了。”程书宜从他怀里抱走女儿,“看你,鼻子都哭红了。” 妹妹也是哭累了,乖巧地让程书宜抱着去洗澡。 天气太热了。 程书宜给两个孩子洗完澡后,出了一身的汗。 她把妹妹丢给裴琰礼,让他在院子里给孩子打扇吹头发。 自己洗澡去。 裴琰礼今晚当爹体验感满满。 哄孩子、给孩子上药,还给孩子打扇吹头发。 此番种种,都是他从未做过的事。 他一双大手,笨手笨脚地抓揉女儿细软的头发。 怕弄疼女儿,又怕吹不干。 小丫头坐在板凳上,仰望夜空数星星,动来动去。 “爹今晚跟许许睡好不好?” 长这么大,她还没跟爹一起睡过呢。 有爹保护的感觉真好。 她今晚就是想和爹一起睡。 裴琰礼认真的在给女儿打扇吹头发,“好是好,但爹的房中太热,许许的床爹又睡不下怎么办?” 程书宜一直没给他房中打冰柜子。 两个孩子的床又格外小,他躺不开,腿也伸不直。 “那我们去书宜的房间里睡。”妹妹展开一双小手,“书宜的床又大又软。” 裴琰礼掀起眼皮,下意识朝浴房看了一眼。 嘴角没压住。 “好。”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今晚就去书宜房里睡。” “耶……太好咯!” 小丫头一个激动起身,跑回房间拉上哥哥一起。 两个孩子又闹又笑,在程书宜的床上滚来滚去。 程书宜洗好澡出来就听到两个孩子在自己房间里闹腾。 她疑惑地问裴琰礼:“你跟他们说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裴琰礼笑而不答,冲她招手。 “过来,本王给你打扇吹头发。” 程书宜坐在女儿刚才坐过的小板凳上,裴琰礼宽大有力的手掌在她发间穿梭。 气氛诡异又和谐。 他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可别动感情啊! 不然她遁死的时候,要怎么收场啊。 “好了。” 裴琰礼停了扇子,还想给她把头发梳顺的时候,程书宜一溜烟就回房了。 “……” 裴琰礼看着她的背影失笑。 母女俩还真是一个样。 程书宜回房关上门,背抵在门上,捂着心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心跳好像有点快…… 回头看到两个崽崽正盯着她看,程书宜假装咳了两声儿,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们功课做完了吗?” 两个崽崽同时点头:“做完了。” “那……” 程书宜本想叫他们回去,但一想到两个崽崽今天在书院发生的事儿。 觉得孩子此时正是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时候。 就让他们留下来了。 但没说让裴琰礼也留下来啊! 裴琰礼洗完澡就进门,二话不说直接走向她的床,躺了上去。 两个孩子立马爬到他身上去,一口一个爹叫得欢。 正在给两个孩子检查功课的程书宜转身看向床上的父子三人。 “王爷,你走错房间了吧!” 裴琰礼没说话,自有女儿替他辩经。 “书宜,我害怕,我想和爹一起睡。” “但是我的床好小好小,爹有这……么大,睡不下。” 小丫头比划着,陈述事实。 程书宜嘴张了半天都找不到理由反驳。 “算了,那你们和你爹睡这里,我去隔壁睡。” 只能这样了。 可妹妹那一张嘴童言无忌,什么话都学,一开口又把程书宜噎住。 “书宜,是不是爹要我,你就不要我。” 妹妹抱着枕头,无辜地看着爹爹和娘亲。 “我听人家说,爹和娘一个人睡一个房间的话,就会分开。” “到时候,我和哥哥也会分开,一个跟爹走,一个跟娘走,是吗?” 小丫头又要哭了,“我不能有爹又有娘吗?” 程书宜快步上前安慰:“许许不哭,我不走。” 程书宜突然意识到,原来两个孩子对父母双全的家,有这么深的渴望。 裴琰礼看着这一幕,心中思绪万千。 两个孩子认祖归宗的事,不能再等了。 第30章 你说谁有娘生没爹教! 汪家还真如程书宜所料的那样。 倒打一耙! 汪老太太一早的就到书院来,咋咋呼呼,扬言要替自家孙子出头。 程书宜在家中准备要拿去林家拜访的礼物。 还没出门,两个孩子就从书院跑回家来。 “书宜书宜——” “我在这儿。” 程书宜在给从现代买来的凤梨酥换包装。 两个孩子闻声跑进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程书宜率先开口。 他们才刚刚去上学不到半个时辰。 哥哥说:“书宜,夫子找你去书院。” 妹妹稚嫩的嗓音,小大人似的,又娇又横:“汪博新的奶奶来了,说要找我们算账。” “哼,我才不怕他呢。” 哥哥继续补充:“怀昌哥和砚之哥的娘亲也被叫去书院了。” 汪家人还真有脸倒打一耙啊! 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程书宜把凤梨酥包好,换了身衣服,同两个孩子一起去书院。 在贺汝俞休憩用的书房中,汪家人已经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当家主母模样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身淡紫色襦裙,上面以金银丝线绣着祥云纹,妆容齐整,满头朱钗,颇显贵气。 但美感不足。 汪老太太年纪摆在那里,且生得一副精明刻薄的脸。 如此打扮,反而让她有种不伦不类、虚张声势的感觉。 再加上她身后站着四个高矮胖瘦的粗使婆子。 这怕是将汪家所有干活的婆子都叫来了吧。 程书宜带着两个孩子一进门,还未来得及跟夫子打招呼。 被汪老太太搂在怀里护着,吃得满嘴糕屑的汪博新立刻站起来。 指着程书宜母子三人:“奶奶,就是他们欺负我!” 小胖子嘴里没咽下去的糕屑喷得到处都是。 程书宜见状,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么热的天儿,祖孙俩还抱着坐,吃这么干的糕点。 看得她都想一头扎进后面的护城河里去。 程书宜不理会汪家祖孙俩,先跟贺汝俞打招呼。 “如期如许给夫子添麻烦了,还望夫子见谅。” 她对一个教书先生这般客气。 还给贺汝俞道歉。 这让汪家老太太十分看不起她,以为她是个软弱的。 “你就是程书宜?” 汪老太太尖利的声音划破屋内的温和。 “你儿子昨日围打了我汪家的宝贝孙子,老身今日是来讨个说法的!” 程书宜转身直视老太太:“好啊,不知汪老夫人想怎么跟我讨说法?” 这种分不清对错,总是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的人。 与她争论昨日的事情,也不会有结果。 程书宜巴不得直接动手! 汪老太太上下打量着程书宜,眼中满是轻蔑。 “就是你纵容你儿子欺负我家大孙子的?简直是好大的胆子!” 好大的胆子这种话,程书宜听了觉得想笑。 早晨起床时,裴琰礼已经跟她说了汪家的背景。 汪顺不过是个从五品的侍御史罢了。 家住护城河对岸。 一个二进二出的宅子,住了汪家主仆二十几口人。 官不大,脾气还挺大。 “老夫人,昨日可是你孙子先动手欺负我家孩子的。”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程书宜气得攥紧拳头,丝毫不带怕的。 “放屁!” 汪老太太怒喝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裂了八瓣儿。 “我家大孙子最是乖巧,怎会无故欺负人?” “明明是你那有娘生没爹教的小杂种先欺负我孙儿……” “啪——!” 老太太横还没耍完,脸上便被扇了一记大大的耳光。 屋子里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接让程书宜给干懵了。 “你说谁有娘生没爹教!” 两个孩子本就是被欺负的一方。 女儿昨天还差点被箭射伤。 程书宜忍了一晚上的怒,两个孩子今日才到书院就又被老东西指着鼻子骂得这么难听。 这种时候,哪个当母亲的能忍? 要是搁以前,程书宜或许还会忍到夫子协商调解之后。 但确诊后,她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管她多大年纪,不服就干。 有事直接发疯! “你、你敢打我?” 汪老太太捂着被打的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你知不知道我儿是谁!他是当朝侍御史,你敢打我,我儿一句话就能叫你死无全尸!” 汪顺在朝中虽是个从五品的侍御史,但他是个有弹劾权的文官。 文官在朝中的地位比武将要高。 汪家仗着这一点权势,拿捏一方低品阶的官员。 在整个白马书院,汪博新也是唯二的官籍学子。 沈怀昌、林砚之的父亲虽然也在朝为官,但都是新人,孩子的户籍还是士籍。 汪顺是老来得子,在朝为官数年。 所以汪博新一出生就能上官籍。 就因为这老来得子,汪博新被全家护着、宠着。 在书院仗势欺人,犯了错,回家还有人撑腰,倒打一耙! 程书宜嗤笑,“老太太,你要是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你孙子我也打!” “你、你……” 汪老太太气都喘不上来,怒目圆睁。 回头对四个婆子骂道:“你们都瞎了吗!还不快给我拿下这个刁妇,打烂她的嘴!” “汪老夫人,息怒!” 贺汝俞眼见场面就要控制不住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太太一拂袖就把贺汝俞推到一旁,“我今天就是打死他们母子三人,也没人敢拦!” “一个勾栏货色,生了两个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也敢碰和我大孙子比?” “我呸!” 高矮胖瘦的四个婆子一拥而上。 程书宜也是一股气憋着到现在,什么也不管了。 冲上去就是打! 两个崽崽见状,赶紧远离战场。 不给书宜添麻烦。 他们贴墙绕到汪博新的身边,趁汪博新在看热闹的时候。 一人抓起他一条胳膊,张嘴就咬下去。 “啊——奶奶,他们咬我!” “小杂种,竟敢……” 汪老太太回头,抬起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被人钳住了。 汪家的四个婆子也被进来的人控制住。 程书宜抬头看去。 进来的是一行胯刀侍卫,头戴盔甲,身穿统一的红黑色军服。 带头的人将屋内一通扫视,接着走到汪老太太面前,问:“汪家的?” 汪老太太也只敢在家门口耍耍横。 真见到了这些当差的也怵。 她惶恐地点头,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来人根本不给她机会。 “带走!” 第31章 杀人,诛心 来的这群人,程书宜大概能猜到是谁的人。 只是来得太快,她气还没撒完呢。 确诊后,为了不让两个孩子担心。 程书宜的情绪一直绷着。 今日这般冲动,也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发泄一下罢了。 “程妹子!” 沈周氏和林余氏二人同时进门。 身后跟着沈怀昌和林砚之两个小的。 “你的衣服怎被撕成这模样了!” 沈周氏扶住程书宜,用她的宽袖替她遮住被撕破的衣裳。 “方才那些是什么人?怎么把汪家那小子带走了?” 沈怀昌在书院读了快两年书,沈周氏又是住在这条巷子的。 她自然认得书院的孩子。 “不知道。” 程书宜衣服破了,头发也被扯得乱糟糟的。 形象不能示人。 她抱歉地看向夫子,“贺先生,今日实在抱歉,给先生添麻烦了。” 直接在书院动手,是她的不对。 “书宜现在这般实为不雅,就先走了,隔日再来向先生赔罪。” 程书宜又看向两个孩子,“期期许许,回去上课。” 今日之事本该是汪家向程家赔罪。 但汪家欺人太甚,还丝毫不把他这个先生放在眼里。 贺汝俞也是憋了好大一口气。 要不是他身为书院先生,汪老太太又是一介妇人。 不然他都想动手了。 贺汝俞点点头,对四个孩子说:“裴如期、裴如许、沈怀昌、林砚之,你们都回教舍去吧。” “再不回去,岑夫子要打手心了。” 从书院离开,沈周氏一直用宽袖护着程书宜回家。 林余氏也跟着一起去程宅。 毕竟她们三家的孩子玩得这么好,还一起被叫了家长。 “两位姐姐跟我到西厢房坐坐吧,我房中有冷气。” 程书宜直接带两人去自己的房间,反正她房里又没有男人的东西。 “两位姐姐先坐,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这几天热得很。 早上还没出太阳就热得人流汗了,这会儿外头直接就像个火炉。 但程书宜房中此时正是冰块化开,冷气最足的时候。 沈周氏和林余氏二人一进门,就被这屋中足足的凉气震惊得不敢相信。 身上的滚滚热气瞬间就被吹凉。 “程妹子,你屋中怎会这般凉!” 大润万家就挨着沈家。 近日太热了,沈周氏没少去大润万家逛逛。 大润万家是凉快,但始终因为来纳凉的人太多,冷气不如这里足。 这屋,进来了都不想出去了。 林余氏也去过大润万家。 但去得不多。 林家住在护城河对岸,她出门一趟,路上会遇到很多人。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林余氏只能在家宅中忍着这热死人的天气。 程书宜很快换好衣服,“我屋里放了两块冰,屋子又小,自然更凉些。” 她没坐下,转身出去,“我去给两位姐姐弄些茶点。” 早上给两个孩子做的解暑酸梅汤还剩半壶。 程书宜加了点冰块就端过来了。 她拆开桌上一盒凤梨酥,“这凤梨酥本是我要带去林夫人家拜访的东西,今日来不及了,还望林夫人见谅。” 林余氏快人快语,些许豪放,“无妨,相比这凤梨酥,我还是更喜欢昨日砚哥儿带回去的鸡好吃。” 程书宜没想到林余氏是这么个性子。 眼里的惊讶没有掩饰下去。 沈周氏给她科普一样,用绣帕捂着嘴笑。 说:“余姐姐的娘家是开镖局的,性子外向了些,程妹子习惯就好。” 余家是开镖局的? 程书宜眼前一亮。 她刚好有件事儿,需要一个信得过的镖局帮她办。 但她并未表露出来。 程书宜陪着二人喝茶聊天,互相交流育儿经验。 直到孩子快要散学,得做饭了。 二人才依依不舍从她房中离开。 “瞧瞧,这地走着都烫脚了。”沈周氏玩笑地说。 话虽是玩笑,但也是事实。 屋里屋外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 - 京城最大的校场里。 汪顺与其一家十六口人,在空荡荡的沙场中央,顶着烈日站成一排。 裴琰礼坐在上位,看着不远处的人。 “王爷,汪家除了六名奴仆之外,全都在这儿了。”身旁人回禀道。 裴琰礼慵懒地开口:“把汪顺带过来。” 片刻。 汪顺被抓来。 五十来岁的文官,站在太阳下没一会儿就晕得不行了。 一上来就扑通跪下,半天喘不上来气儿。 裴琰礼没工夫等他把气喘匀,将手边的一把弓箭丢到汪顺面前。 “本王允你二十支箭,每三箭之内你都需射中一人,如不中……” 裴琰礼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本王找人替你补!” 不是喜欢对人放箭吗? 沙场上站着汪家三代,就让他们好好尝尝被弓箭对准的滋味! 汪顺一阵阵的冒冷汗。 虽然裴琰礼一句未提他犯的错。 但结合昨日儿子回家告状说的事情,汪顺也能猜到七八分。 他汪家要覆了呀! “求王爷……” “咻——” 汪顺求饶的话刚说出口,头顶便响起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那是索命的声音! 汪顺颤颤巍巍回到沙场,站在家人的对立面。 缓缓举起手中的弓…… 汪家人见状,皆是一惊。 一旁负责补箭的将士已经弓在弦上,“汪大人,选一个吧。”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对面站着自己一家十六口。 父亲、母亲、夫人、两个弟弟、弟媳,还有儿子、侄儿侄女儿…… 要他选一个射出手中的箭,他如何下得去手? “汪大人不选,那就让末将替你选!” “不、不!” 汪顺一张老脸哭得稀里哗啦,手中的弓转了一圈。 最后停在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直接腿软倒地,跪求着不要杀她。 “大哥、大哥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夫君救我……” “儿啊,你为何要射杀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面对家人的质问和求饶,汪顺一点一点崩溃。 可无奈一旁的将士步步紧逼,弓弦越拉越满,他只能狠下心。 “二弟,大哥对不住你,你日后再娶吧!” 汪顺一箭射出。 没中。 但二房的夫人又哭又气,竟直接晕死过去。 她大概是没想到,汪家对她这般狠心,说弃就弃了吧。 汪顺一介文官,六礼早已生疏。 再加上这日头晒得人头晕眼花,他的第一个三箭都未中。 补的箭立刻射出。 汪家三子随之倒地不起,死了。 汪顺和汪家其他人愣了片刻,全都吓坏了。 “我的儿!” “你、你为何射杀我三弟,我要杀的是那个女人,不是我三弟!” 汪顺大喊大叫,质问一旁补箭的人。 那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再次拉起弓,不为所动。 “汪大人若再不中,下一个,就是你儿子!” 女儿的性命遭受威胁,差点死掉。 裴琰礼本可以直接杀了汪顺全家,但他偏要诛心! 让他们好好尝尝被射杀的滋味。 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亲人亲手射杀! 第32章 王爷辅导功课也得疯 程书宜下午还是去了趟林家,单独见了林余氏。 她有一批粮食,需要送到某个地方。 见完林余氏,程书宜就去了牙行。 让钱明给她找几个铺子、几块地,她要把手里无法存储的银子换成房契地契。 买过来的地一定是空的。 程书宜在想,要怎么利用这些地,种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东家,这是欲同我们买粮救灾的拜帖,请东家过目。” 程书宜刚回店里,何广志就递过来几本拜帖。 燕王日日敲锣打鼓在长盛街上演苦情戏码,这些个大人哪儿扛得住? 全都让家中夫人送来拜帖,要买她的粮食。 几千斤、几万斤都好。 只要在户部的册上,有他们的名字。 程书宜粗略地翻了翻。 如今她是过完一天就少一天,没那么多时间一个一个跟这些夫人喝茶。 她把帖子给何广志,“何掌柜,麻烦你照这些拜帖走一趟,直接问他们需要多少粮食,给我个数就行。” 他们要多少,她直接回现代买。 程书宜吩咐完,就开始清点店里的货物名册。 她要更新传单了。 今天太忙,晚饭程书宜只做了个炒蛋和炒青菜。 两个崽崽倒是不挑食,做什么吃什么。 只是他们把菜夹到碗里,就跑回房间,不在桌上吃了。 程书宜好奇,跟着进屋。 发现两个孩子姿势一模一样,都抱着碗筷对算盘发愁,嘴里的饭菜都忘了嚼。 “一边做功课一边吃饭,饭香吗?”程书宜打趣说。 两个崽崽同时抬头,哭丧着脸。 哥哥难得这般挫败,带着哭腔说:“书宜,我不会拨算盘,今天岑夫子打我手心了。” 妹妹是直接掉眼泪,碗放到桌上,摊开自己的两只手。 “我两只手都被打了,呜呜,我不会算术……” 以前在幼儿园,他们也用手指和脚趾算过一些简单的算术题。 到了古代,夫子不许用手指数。 还要学用算盘。 他们不会,被先生打手心了。 “书宜,你教我。”哥哥眼巴巴地看着程书宜。 以前他不会的幼儿园小课,都是书宜教他和妹妹做的。 “这个……” 程书宜面露尴尬和为难,她上学的时候已经不用算盘了。 她也不会啊! 正巧此时,裴琰礼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程书宜第一次这么盼着他来,她赶紧到门口去叫人,“王爷,快过来!” 她这么热情,裴琰礼反倒有些不习惯。 难道是昨晚他们一家四口同睡一张床,让他们感情升温了? “在吃饭啊,正好本王也饿了,还有……” “有有有!” 程书宜不等他说完话,一把把他拽进门,带到两个孩子书桌旁。 “这是怎么了?许许怎么哭了?” 两个孩子抱着饭碗坐在书桌前哭,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饭不在饭桌上吃,坏了规矩。 程书宜没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她拉了张椅子放在两个孩子中间,把裴琰礼按到椅子上。 “王爷,期期许许不会用算盘,今天在书院都被先生打手心了,你给辅导辅导吧。” “我去给你盛饭来!” 程书宜溜了溜了。 虽然她很爱两个崽崽,但辅导两个崽崽功课的时候,她的母爱总是很薄弱。 就让裴琰礼这个还沉浸在当爹喜悦中的人来辅导吧。 果然! 刚启蒙的孩子对于知识,总有他们自己的理解。 他们不会局限在接受知识的灌输,而是对知识发出灵魂发问。 “爹,为什么要拨这两颗珠珠?我喜欢这颗。” “爹,五加三等于八,这串珠子没有八颗。” “爹你看!我画的毛毛虫好不好看?” “爹——” “爹——” 裴琰礼被两个孩子一口一个爹叫得头大,眉头越皱越紧。 程书宜给他盛的那碗饭,天黑透了,饭菜也凉透了。 他一口没动。 “去洗澡睡觉吧。”裴琰礼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力,“明日去书院,好好听夫子上课。” 教书,还是交给教书先生来做吧。 裴琰礼给两个孩子打水洗澡,哄他们上床睡觉。 这两个时辰,可比他今日在朝堂、在校场还要累。 两个孩子和裴琰礼在隔壁房间互相折磨的时候。 程书宜乐得轻松,把这次要进的新货都筛选出来了。 还对即将到手的铺子、田地做了初步打算。 “嘶——” 程书宜把手伸到后背,摸了摸,手指沾了些淡淡的血水。 “这群婆子,指甲都不修的吗?下手这么狠。” 上午在书院,程书宜后背的衣服破了,背上也被抓了几道。 没流血,她就没上药。 谁知道洗过澡,背后的划痕沾了水,反倒随着水渍渗出血来了! 裴琰礼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程书宜背对着他,借桌上的镜子,艰难地给自己背上擦药。 背上受伤,要脱了衣服才能上药。 程书宜的后背,只有腰际两根细绳,松松垮垮的绑着身前的肚兜。 这一幕,令裴琰礼喉咙一紧。 大掌下意识攥起拳头。 “怎么受伤了?” 他突然出声儿,吓了程书宜一大跳,手里上药的竹片都掉了。 她回头,看到是他才松了口气。 “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吓我一跳……” 慢着! 程书宜低头往下看。 她忘了,自己没穿衣服! 她要假装惊吓吗?还是尖叫害羞地捂住胸口跑到床上? 程书宜在脑海中幻想那个场景。 好吧,她做不来。 只能假装淡定了。 程书宜捡起挂在椅背上的衣服,刚要穿上,衣服就被裴琰礼夺走。 “不是要上药吗?本王帮你。” 第33章 上位了,又没完全上 裴琰礼从药箱取了新的竹片。 程书宜强装大大方方,把背对着他站好。 就几道抓痕,只要药上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你把两个孩子教会了吗?算盘他们会用了?”程书宜找话题跟裴琰礼聊。 双手拉扯肚兜的小动作,希望他没发现。 她肚兜是不是买小了? 怎么撑得这般高,小腹那里空荡荡的,好没安全感。 裴琰礼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一点。 给她上药时需弯腰俯下身子。 她腰际上那两根细绳一直在动,他想不注意都难。 “不会。” 难得也有裴琰礼做不到的事儿,“还是让夫子多打打手心吧,本王幼时也没少被打手心。” 听他挫败的语气,程书宜莫名地感到出了口气。 她这个当娘吃过的苦,总算也让他这个当爹的感受到了。 有点爽! “反正我是不会用算盘,期期许许的这门功课,你得负责。” 裴琰礼专注地盯着她的背,轻笑说:“怎么听着,你在幸灾乐祸。” “有吗?”程书宜侧头,意外对上他抬起的视线。 两人皆是一惊。 程书宜赶紧转头,桌上药箱里的药被她拿起又放下,不知道在忙什么。 “呼——” “你干什么!” 裴琰礼只是冲她的背轻轻吹了一口气,就把程书宜吓得跳开。 还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她惊慌地捂着肚兜,双颊红里透娇,一双明眸湿-漉漉看着他的模样。 同六年前如出一辙。 裴琰礼心动难挡,气息变得灼热。 手中的竹片弃于桌上,捡起她的衣服。 “本王几日前寻太医问诊,问为何本王如此想靠近你,对你的亲近这般渴求。” 裴琰礼卷起袖子,指了指手臂上她曾咬过的地方。 “太医说,本王对你有瘾。” 他展开手中的衣服,一副要帮她穿的样子。 笑着看她:“你觉得,太医的话如何?” 对她有瘾? 这是什么娇妻文学的剧情啊。 程书宜想笑,能给出这种诊断结果的人也能进太医院? 真够扯淡的! “胡说八道!”她走过去想拿衣服,“你堂堂摄政王,应该不会相信这种话吧。” 在她走近伸手拿衣服的瞬间,裴琰礼忽地把她拉进怀中。 结实的长臂置于她腰间,使她贴近自己。 “本王信。”裴琰礼用逗弄的语气,让她深切感受他的反应,“这样够不够?” 程书宜紧张到心跳漏了好几拍,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其实她并不排斥。 她都要死了,有个男人怎么了! 而且裴琰礼还长得这么帅,腹肌结实得都硌到她了。 腰肯定也很有力。 程书宜一通胡思乱想,最后还是放弃了。 两个孩子她都舍不得,再加一个裴琰礼的话,她怕到时候会更加舍不得死。 程书宜的鼻子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涩,眼眶蓄满泪水。 咬紧牙关才没让眼泪掉下。 “王爷……” “本王已请了聘书,明日过了官府便送来。” 裴琰礼与自己的定力交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迫使自己放开她。 他裴家百年氏族,十分重视规矩。 裴琰礼位高权重、只手遮天,规矩更是刻进骨子里。 六年前与程书宜的那一夜,他不能自控,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意外。 所以再见到程书宜时,他才会以剑相向,想杀了她。 如今不一样了。 “本王会尽快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也会正式迎娶你入府。”裴琰礼模样认真。 程书宜愣愣的问:“是正妃吗?” 裴琰礼帮她把衣服穿好,“是。” 程书宜还是一副脑子不够用的样子,她就这么水灵灵的上位了? 没什么真实感啊。 “你是认真的吗?”程书宜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裴琰礼弹了下她的额头,“聘书过了官府便是正式文书,三书六礼,本王一样不会落下。” “本王要让你以最全的礼数、最正式的婚亲,嫁进王府。” 在大盛朝,礼数周全的婚亲,才是最重视的表现。 聘书、礼书、迎书皆要在官府备案。 六礼他也会走最全的流程,不让人拿一丝话柄。 这是对她和两个孩子最好的保护。 能断了外头所有流言蜚语。 “哦……”程书宜此刻还没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只是木讷地回应。 “所以啊。”裴琰礼把她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在接下来的半年,你可不要再像今日这般招惹本王了。” 露个背他都难挡情欲。 要是再来个别的什么,他就要破规矩了。 “半年?” 程书宜疑惑,“什么半年?” 裴琰礼说:“王府大婚,从请聘到成亲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他弯腰笑着,与她视线平齐,揶揄她:“怎么,书宜这般迫不及待要与本王入洞房吗?” 程书宜没了方才的轻松。 此刻的她,面色沉重。 半年…… 她五月确诊,如今已经七月,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半年。 意识到自己至少还要半年才能给两个孩子一个嫡出身份,程书宜立刻慌了神。 她扒开裴琰礼的衣襟,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我若等不及,直接睡了你,婚事有办法提前一点吗?” 裴琰礼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扒开衣服说要睡了他。 他挺期待的。 但理智告诉他,不可。 裴琰礼抓住她的手,暧昧地说:“成亲后,还望书宜能日日这般对我。” 他的重点都放在她要睡了他上面,没去细想她要求婚事提前这个问题。 手被他拿开,看来此法是行不通了。 程书宜一下泄了气。 第34章 给书院捐冰块 因为热,盛京城死人了。 官府已经发布了告民书。 提醒百姓避午时暴晒、晨昏劳作,以避暑毒。 还派了人手,在皇城附近的街巷泼水降暑。 程书宜走在巷子里,朝书院去,就遇到了一个衙差模样的人在巷子里泼水。 巷尾的护城河。 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入夜,都有人泡着。 两个崽崽这几天也被热得产生厌学的情绪。 早上起床时,屋外就已经热得让人流汗。 吃个早饭的功夫,身上的衣衫必湿一层。 程书宜见此,于心不忍。 今日去书院,便是要给书院捐冰去的。 铺子的新传单一会儿将递送至贵宾顾客的府中,铺子增售冰块,并送货上门。 程书宜如今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赚钱! 谁也阻止不了! “柳夫子雅望。” 程书宜进了书院,直奔院长柳明远的书斋。 柳明远耄耋年岁,学富五车,曾是国子监的太学博士。 是个不苟言笑的顽固老头。 这大热的天,他依旧穿着正正经经的三层衣衫,即便书斋里热得像个蒸笼一样也不打扇。 信奉心静自然凉。 看到程书宜,柳明远抬头思索,试图想起她是谁。 程书宜赶忙自报家门:“我是外舍学子裴如期、裴如许的母亲,在巷口开了间大润万家商铺。” 书院学子不少,柳明远也非人人都记得。 但大润万家他知道啊! “原来是大润万家的程掌柜,快请坐。” 柳明远从书桌前起身,到茶桌前坐下,然后给程书宜倒了一杯还在冒气儿的热茶。 “程掌柜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程书宜端起那杯热茶,象征性喝了一口。 接着开门见山:“柳夫子一生清贫,箪食瓢饮,为了学子们呕心沥血、著述不辍,乃天下士子之福。” “妇为之感动,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为书院做些什么。” 柳明远是个非常看重名声,且颇具风骨的人。 程书宜若直接开口说要给书院装冰柜子,一定会被他以‘苦其心志’那套推回去。 所以为了能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特地跟沈周氏学了这套文绉绉的话。 “近日天象炎烈,暑气蒸腾,据官府通报,京城已有几十人被热死。” 程书宜痛心疾首,频频摇头叹息。 “正巧,大润万家今日进了一些冰,若夫子不嫌弃,妇愿以大润万家的名义,向书院捐献今夏所用冰块。” “你要捐冰?” 柳明远没想到她竟是为这事儿来的。 现如今,冰可是救命的东西! 想买都买不到。 她竟张口就说捐? “你可知,白马书院教舍、书斋十二房,你当真要捐?”柳明远觉得她在开玩笑。 就是皇宫的冰窖,储存的冰也不够她这么挥霍的。 但他似乎忘了。 大润万家已经是每天都在大量用冰了。 程书宜确定地点头,“捐。” 柳明远起身来回踱步。 一会儿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白花花的日头。 一会儿又掏出个什么器具放到太阳下,那个器具被晒得变了颜色。 程书宜静静看着,那似乎是测量温度的东西。 她刚才出门前,也测过今日地表气温。 地表温度七十多度。 能直接摊鸡蛋了。 柳明远说服了自己半天,最终是扛不住这高温,“裴夫人,老夫在此替书院众学子,谢过夫人。” 程书宜立即站起来,福了福身。 “妇一会儿便找木匠过来为书院打冰柜、铺管道。” 做慈善、挣名声,从书院下手是最直接且见效最快的通道。 程书宜已经找林余氏的娘家镖局给北疆送了一批粮食、盐和糖。 如今又拿下书院。 文武双管齐下。 她等不到两个孩子长大,不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那就一起铺了! - 大润万家最新传单贴到盛京各处布告栏的那一刻,便爆了。 不仅是因为在这接连热死人的时候,她增售了冰块。 还因为大家心心念念的书稿,更新二册了! 程书宜铺子二楼的书籍区,一直都有爽文书籍售卖。 在邻间街坊或许听不到关于这些书籍的消息,但在内宅中,它一定是最火的。 这些书,对古代人来说,太过大胆羞耻。 霸道权臣爱上我、书生科举迎娇妻。 还有重生主母手撕小妾外室…… 程书宜可是把被迫养在深闺的小姐们,梦想一举夺魁走上人生巅峰的书生们,还有操劳半生时时刻刻得提防府中妾室上位的主母们。 这些有钱又有闲,还识字的人,精准拿捏。 盛京城不同于其他州府,京城识字的人最多。 这么大一个市场,她不抓住都对不起自己。 大润万家再次迎来客潮。 二楼书籍一售而空,店里不断补货。 还有人直接找到何广志,要求现在就预订第三册。 客人的要求,大润万家向来来者不拒。 这下好了。 他们不仅要送冰上门,还要增加一项送书上门的服务。 “东家,听说燕王今日中暑了。” 青云巷的权贵府邸要冰,何广志需亲自送上门。 路过燕王府,他就听说燕王中暑了。 不是他耳朵长,而是燕王恨不得将自己中暑的事情告知全天下。 这样才能体现出他的尽心尽力。 变相邀功。 何广志去送冰,店里的事儿就落到程书宜头上。 她今儿在店里待了一天。 下午的时候燕王又带人在她店门口转圈,就差进门了。 程书宜都听到了。 而且燕王似乎对她快有动作,要逼她捐粮了。 “这几日关于粮食的事情,你多上心些,有事让他们直接找我。”程书宜说。 之前来买粮的那些小官员,送粮北上边疆时,顺便都送了。 听沈周氏说,沈庭因为那批粮食,已经升官了。 后来的这几个小官,近日也颇得圣上赞赏。 倒是燕王,筹粮不力,眼见的急了。 接下来恐怕他要做点什么。 程书宜得做好准备。 第35章 燕王的手段 程书宜的猜测在第二天就得到了验证。 她抱着脏衣篓去护城河边,把衣服给在河边接散活帮人洗衣的婆子。 这婆子给她洗过几次,待人还挺客气的。 慈眉善目。 但今天,婆子像变了个人一样,瞪她的眼神里尽是憎恶。 “老婆子我不替吃人骨头的奸商洗衣服,脏了我老婆子的手!” 婆子把程书宜放在地上的脏衣篓一脚踢开。 还冲程书宜的方向啐了口唾沫,差点喷到程书宜脸上。 程书宜看着滚落一地的衣服,一脸错愕。 什么情况? 婆子继续骂,还故意抬高声音:“恶妇为富不仁,家中粮食拧喂野狗,也不肯施舍一粒给岭南的灾民。” “此等狼心狗肺,也不怕损了阴德,子孙皆淹死护城河中!” 护城河两岸许多正在浆洗的百姓。 听闻此话,皆投来目光。 顿时议论纷纷。 程书宜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逼她捐粮啊。 不用想,这恐怕是燕王的手段吧。 堂堂一个皇室,都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了,竟还用这种小家子气的手段。 程书宜瞬间对皇室祛魅了。 “杂婆,岭南水患,你捐了多少呀?”程书宜不气也不恼,反而故作单纯地把问题指向她。 杂婆真名不知。 只因在附近巷子中接一些浆洗打扫的杂活而获此名。 听说是个家道中落的,以前也曾是个主子。 但这盛京城每天都有暴富的,也每天都有落魄的,太平常了。 被程书宜这么一问,杂婆第一反应是怔愣。 愣过之后便是满脸涨红,气急败坏,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一样。 嘴硬的替自己辩解:“我、我那是没粮,我要是有粮我一定都捐了。” “不像你,明明有那么多粮食,却眼看着同胞受苦受难,见死不救,你简直枉为人!” 嗯? 这话一整个老年圣母啊。 自己圣母心爆发,没能力救世,却妄想利用别人来完成自己的爱心。 程书宜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你应该给全城的乞儿洗衣服啊。” “我凭什么要给他们洗!” 杂婆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似的。 程书宜扬起一抹假笑,“因为你有浆洗的手艺啊,你能眼看着城中乞儿身上脏兮兮的,受苦受难吗?” “怎么,乞儿就不是你的同胞了吗?” “你、你……我懒得跟你说。” 杂婆被她用自己的话怼得无言以对。 胡乱将石板上的洗衣棍、搓衣板、皂角罐等塞到水盆里。 灰溜溜地换了个地方去接活儿。 程书宜捡起衣服,问岸边其他做浆洗活的人,把衣服给了另一个妇人。 世道艰难。 即便是出生在盛京城,也不是人人都能吃饱饭。 这些零散活计,有的是人干。 趁着衣服洗好的这段时间,程书宜回去做饭去了。 昨日傍晚散学,书院无人了,木匠们才到书院来铺管子。 今天中午前就能完工。 所以今日上午书院放假,两个崽崽和巷子里的孩子们这会儿都在程宅吹冷气玩儿呢。 她回去给崽崽们做午饭,让其他孩子也一起留下来吃。 在回家之前,程书宜顺路进书院一趟。 “师傅,书院装完了到斜对面的程宅,帮我再装两个屋子。” 裴琰礼睡的西厢房,还有日常使用的正厅房。 她都要打冰柜。 书院的孩子们来家里玩儿,总不能老待在两个崽崽的房间。 毕竟那是睡觉的地方。 昨晚太热了,昌哥儿那几个孩子受不了,直接留宿在程宅打地铺。 妹妹昨晚是和她睡的。 等正房装了冷柜,就让其他孩子在正房打地铺。 发小的感情珍贵,程书宜会尽量给两个崽崽打造交友条件。 午饭时辰。 程书宜做了几个酸甜可口的小孩菜。 孩子们在房里吃着的时候,木匠们来了。 程书宜让木匠们先忙着,她出门去铺子里,让何广志安排送冰到书院。 这样下午上学时,书院的每一间教舍、书斋都已经凉了。 冰块用板车运送,下面铺了层棉被,冰块直接绑在车上。 每块冰是两百斤,一块店里售价二两银子。 昨日冰块上架到现在,不完全统计,卖了近三百块。 这是尚未铺管道,置冰于桶的销售量。 等那些个权贵家中像大润万家一样,在家中打冰柜、铺管道,冰块销量会更高。 一块冰,成本极低,几乎都是利润。 程书宜赚大发了! 何广志派人往书院送冰,和程书宜同路,二人聊了起来。 “东家,今日来了几个人,话里话外的问,咱们铺子的粮仓在何处、货品何时送货等等。” 这些问题,何广志是不清楚的。 店里的货,据程书宜所说,都是夜里送来。 也不让他去接货。 他只知道铺子后院有一个仓库,仓库里的东西,顶多两天的囤货量。 “随他们问吧,也问不出什么来。” 程书宜无所谓。 她的货在空间里,燕王他找得到吗? 谣言程书宜不在乎,大润万家的粮仓又打探不到。 皇上只给燕王十日时间筹粮,眼看就要到最后一日了,他手中的粮食却仅有三万石。 沈庭那几人,跟程书宜买了粮食,竟直接送至户部。 不过他的手,他一粒米都扣不下来! 简直该死!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傍晚。 程书宜还在铺子里忙活,两个崽崽散学回家之后,又去书院踢球了。 最近天儿热,他们晚饭都是天黑了再吃。 程书宜得以继续在店里和何广志对账。 只是没去一会儿,妹妹哭着跑进来,“书宜书宜——” 程书宜心中一惊,丢下账本起身。 “怎么了?” 妹妹拉起她的手,把她往门外带。 “书宜,哥哥掉进河里了……” “什么!” 程书宜松开妹妹的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书院跑。 何广志抱起小丫头在后面追。 程书宜到出院的时候,岸边只有留下来救人的沈怀昌几人。 岸边、水面都不见哥哥的影子。 “程姨……” 程书宜吓得脸上失去血色,颤抖着双唇问:“期期呢?” 沈怀昌说:“程姨,如期被燕王府的人救去了。” 裴如期被从水里救起时,船上的人就冲他们喊,说他们是燕王府的人。 “燕王!” 他对孩子下手了! 第36章 搬空你的粮库 程书宜咬牙逼自己冷静下来。 转身出书院就迎上抱着妹妹追来的何广志。 她接过何广志怀里的妹妹,对他道:“何掌柜,麻烦你去一趟摄政王府找王爷,跟他说如期落水,我去燕王府了。” 何广志见她脸色不对劲儿,点点头转身就跑起来。 程书宜抱着妹妹到沈家,拜托沈周氏帮忙照顾。 然后直奔燕王府! 燕王府气势恢宏,朱红大门上的铜钉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门口的侍卫知道她会来,没通传便直接将她引入花厅。 只见燕王正端坐于堂上悠闲品茶。 花厅中央放置了冰桶,但不是大润万家的冰,是燕王府自己地窖里的冰。 哥哥坐在一旁的椅子里,脸色苍白,半干的衣服贴在身上。 “书宜——” 裴如期一见她就扑了过来。 程书宜蹲下抱住儿子,警惕地看向燕王。 昨日中暑,今日就这般面色红润、能吃能喝。 看来中暑没传言的那么严重嘛。 程书宜替儿子将额前的碎发捋了捋,起身把孩子护在身后。 此次哥哥书院落水到底是燕王有意为之,还是意外,她尚未清楚。 现在撕破脸的话,他们母子恐怕就出不去了。 程书宜只能压下心中怒意,朝燕王行礼道:“多谢王爷相救。” 燕王抬起眼皮,缓缓将手里的茶杯扣在桌上。 和颜悦色,说:“举手之劳,只是本王的画舫恰好路过罢了。” 护城河上倒是随处可见船舫。 可事发时正值晚膳时分,燕王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太刻意了! 程书宜明知他是故意的,还不能发作,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王爷的救命之恩,妇没齿难忘。” 她看向花厅里的冰桶,燕王府自己存的冰化得快,不如她店里的冰。 “若王爷不嫌弃,妇愿给王府供冰一夏,以报答王爷恩德。” 冰,如今可比粮食都贵。 “本王不要冰。” 燕王叹了口气,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岭南百姓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衣食不饱,本王安能坐在这京城中,享片刻清凉?” 程书宜皱眉:“……” 不敢享受片刻清凉? 那这两桶冰算什么? 算它们贱吗? 程书宜看着他演,不接茬。 燕王见此,心中大骂她不知好歹,语气也逐渐不悦,带着皇权压制的意味。 “听说裴夫人的大润万家近日给不少朝中官员供粮,还扬言要多少有多少……” “本王奉圣上之命,为岭南筹粮赈灾,裴夫人不如为京中各大商户做个表率,捐出五万石粮食。” “本王会替你向圣上讨恩,重重有赏!” 五万石! 他真敢开口啊。 而且看他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程书宜若拒绝,她大概会命丧当场吧。 “好啊。” 程书宜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既是赈灾救民的好事,我等该义不容辞。”她说:“王爷容我准备准备,今晚子时之前我定能筹满五万石。” “只是入夜了,恐怕找不到可以运送粮食的车马和人手……” “无妨!” 燕王大手一挥,“本王会差人手去办!” 今日是最后期限,明日圣上便会过问筹粮筹银的结果。 他今晚还有机会扣下一批粮食。 盛怀民自然不会放过。 程书宜和燕王定了时间,子时运粮。 夜深人静,好浑水摸鱼。 看她不搬空他燕王府的粮仓! 程书宜带着哥哥从燕王府出来时,正好撞上了带人前来的裴琰礼。 何广志已将儿子落水的事情告知他,但未说程书宜为何会来燕王府。 他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何在此?” 这段时间裴琰礼一直在偷偷调查燕王,以及岭南水患一事。 据暗探送回来的消息,朝廷这几年拨下去的赈灾粮流程皆无问题。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每年赈灾粮都是从西城门送出。 为何是西城门,裴琰礼还想不通。 “先回去再说吧,期期受惊了。”程书宜抱着儿子一直在哄。 哥哥毕竟也才五岁,胆子再大也经受不住今日这般。 路过沈家时,程书宜去接了妹妹。 两个孩子今天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回到家就拉开嗓子大哭。 哥哥一边哭一边坐下,伸出自己的右脚。 “书宜,我的脚坏掉了,好疼……” “脚?” 程书宜赶忙过去,撸起他的裤腿。 只见哥哥右脚脚背上已经肿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那个包上面还有个淤青。 裴琰礼一眼便看出来,“这是被人以石子击打形成的伤势。” 结合种种,他立刻猜到:是燕王干的! 落水果然是人为! 程书宜一语未发,和往常一样,给孩子上药、做饭、洗澡。 也没问裴琰礼沉着脸离开去了哪里。 入夜。 程书宜再次把两个孩子托付给沈周氏照顾,她去铺子开门运粮。 子时的梆子响了。 燕王的人也到了。 运粮的粮队火把犹如蜿蜒的火龙,照亮平西巷口,也照亮长盛街。 程书宜打开铺子后门,静静地看着燕王的人一车一车把粮食装走。 开店到现在,她买粮的时候,已经交代现代的店家用麻袋包装送货。 方便到了古代店员们搬货、补货。 深夜运粮,声音不小。 吵醒了附近几户人家出来看。 程书宜抱歉地大声道:“真对不住,我们大润万家给朝廷捐粮赈灾,吵到各位还望见谅。” 她就是要让周围人都知道,她捐粮了。 至于明日粮食还在不在粮仓里,就不好说了。 运粮队整整搬了一夜。 燕王或许也怕被人知道这车队去了两个不同的地方,便吩咐人在天亮之前务必搬完。 这倒是给程书宜一个好机会。 最后一车粮食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程书宜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她不管这一车粮食去的是哪个粮仓。 官库也好,私库也罢。 她都要搬! 若搬了官库,明日燕王交不出粮食给朝廷,他会被问罪。 若搬了私库,等燕王看到空荡荡的粮仓时,也会崩溃。 程书宜怎么也不算亏。 第37章 摆了燕王一道 卯时。 天边渗出蟹壳青。 长盛街上,卖早点的铺子白汽混着吆喝声,迎接晨起劳作的百姓。 护城河边的老柳树,知了又开始吱吱吱了。 程书宜忙碌一夜也未见疲意,心情反常的不错。 她哼着小曲儿,路过铺子时,开门进店,把冰块一一填进冰柜子。 又把今日要出售的冰,存到后院那个用被子完全密封的屋子。 这屋子本是工人住舍。 但大润万家的工人程书宜都是用招聘的方式找来的,没有买的。 无需提供住处。 再来,若店里有人住的话,她就没法儿把现代的货搬过来了。 会露馅儿。 做完这些,程书宜出来就绕进沈家接孩子。 “周姐姐,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程书宜道谢再道谢,又闲聊了几句,才牵着女儿、抱着儿子回家。 裴琰礼已经来了一个时辰。 昨日他带人到燕王府发难,燕王是他老丈人,两家闹得挺难看的。 盛怀民和盛庭兰这才知,平西巷程书宜的两个孩子,是裴琰礼的种! 都怪坊间对裴琰礼绝嗣的传言太深入人心。 两个孩子未认祖归宗之前,裴家也是一点儿风声都不漏。 才让燕王对此毫不知情。 至于盛庭兰…… 大婚之后,裴琰礼一次也未进过她的房,她在摄政王府的处境可想而知。 “期期,脚还疼吗?”程书宜问。 “不疼了。” 哥哥已经恢复精神,“姨姨昨晚给我揉脚,我早就不疼了。” 妹妹在一旁补刀:“才不是!是哥哥睡觉的时候说脚疼,姨姨才给你揉的。” 妹妹昨晚跟沈周氏一起睡的,哥哥睡在昌哥儿房中。 半夜昌哥儿来叫人,沈周氏连夜起床照顾裴如期。 两个孩子你一句他一句争着。 程书宜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昨晚的事儿,沈周氏的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两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院子里的裴琰礼听见了。 他走出门外,迎面撞上回家的母子三人。 裴琰礼很自然地伸手接过程书宜抱在怀里的儿子。 “脚还疼吗?” “不疼!” 哥哥挂在裴琰礼身上,催促着:“爹,昨晚的功课我还没做,爹抱我回去做功课,不然一会儿去书院又挨打手心了。” 脚伤了真好。 终于可以像妹妹一样跟爹撒娇了。 裴琰礼看了一眼程书宜,似乎想问他们昨晚去哪儿了。 程书宜没时间解释,直接进了厨房。 “王爷,你带孩子们去洗脸换衣服吧,我去做早饭。” 她忙了一夜,也有点饿了。 因为时间还够,程书宜难得做了凉面给两个孩子。 鸡蛋丝、豆芽菜、黄瓜丝、胡萝卜丝,没有火腿就不放了。 一家四口在两个孩子的房里吃早饭,加了冰块的面汤冰冰凉凉的,很适合夏季的早晨。 两个崽崽从小就是话痨。 聊的内容,程书宜很多时候都听不懂。 她索性不听,低头吃面。 裴琰礼倒是听得很认真,看着叽叽喳喳的两个孩子笑得一脸温柔。 “你能听懂他们在聊什么?”程书宜问他。 “听不懂。” 裴琰礼笑着摇头,给自己碗中添了一筷子小咸菜。 程书宜:“……听不懂你笑什么?” 裴琰礼也冲她笑,“孩子们高兴,本王跟着一起高兴,不行吗?” 这样的家庭氛围是摄政王府所没有的。 程书宜没搭理他,匆匆把碗里的面吃完。 “许许快吃,我给你梳头,上学快迟到了。” 孩子去书院了。 程书宜困倦袭来,回房补觉。 裴琰礼本想等孩子去书院后,问问她为何今早他们母子三人是从外头回来的。 但看到她这么累,又于心不忍。 罢了。 她和孩子没出事就好。 程书宜一觉补到下午,两个孩子的中午饭是裴琰礼解决的。 还叮嘱两个孩子别吵醒她,让她一觉睡到了下午。 在她睡觉的时候,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囤积救灾粮食的官库,竟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被人搬空了。 皇上携百官到官库一看,看到的竟是几个空壳子。 盛弘勃然大怒。 当场下旨要治燕王贪污、欺君之罪。 燕王人也傻了。 但为了保命,他不得不断尾自救,用自己扣下的粮食填补空缺。 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皇上息怒,这是臣为了保证粮食安全故意为之,真正的赈灾粮在西城粮仓。”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粮食啊! 且西城粮仓的粮食数量与他呈上去的数量,还差两万斤。 户部马上就要来清点运粮了。 盛怀民必须得在户部清点之前,把这两万斤粮食补齐。 他本想在京城随便找个粮商买两万斤陈米应付了事。 可偏偏大润万家在这个时候来掺一脚。 程书宜早上给何广志留了条子,让他今天一开门就把大润万家捐粮五万石的事情宣传出去。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官库的粮食中,有五万石大润万家的精品米。 这下好了。 盛怀民不仅得买粮,而且还只能买大润万家的精品米! “今日的米为何如此贵!” 燕王府的官家在大润万家大喊大叫。 只因今日大润万家的精品米,价格上涨,涨到一斤三十文! 何广志低头哈腰,赔笑解释:“客官,真是对不住,我们大润万家昨日捐了粮,手中粮食所剩无几,这粮价便水涨船高,还望客官见谅。” 粮食涨价也是程书宜授意的。 “你们简直是敲诈!”管家气得不行。 衣袖一挥,转身就离开了。 但两炷香后,又灰溜溜的过来,以三十文一斤的价钱,买了两万斤精品米。 程书宜下午起床后去店里,听何广志说了此事。 她心情大好。 昨晚她不仅搬空了官库里的七万石粮食,今天还挣了燕王府六百两银子。 粮食没少,又挣了钱,还得了慈善的名声。 赚了! 只是空间里那批粮食怕是不能再拿出来卖了。 那就继续送到边疆去吧。 “程掌柜大义!” 钱明看到门口的捐粮告示了,一进门就称赞程书宜大义。 程书宜看到钱明便知他的来意,“钱掌柜,是不是替我找到什么好地儿了?” 她说过要买铺子、买田地,做其他生意的。 第38章 应天书院的请帖 钱明确实给她找了几处好田地。 地在城郊。 虽说是城郊,但因京城四通八达,道路宽阔平整,坐马车到城郊也就半个多时辰。 在那里,还有不少京中权贵的别院私庄。 最近到城郊别院避暑的权贵们也不少。 程书宜在城郊买了半个山头,还有山脚下的七百亩田。 在京城这种家大业大、动不动就获赏千亩良田,有钱人聚集的地方。 她这点家业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种的东西,一定是别人都没有的。 而且似乎老天爷都在帮她。 怕没雨她种不了地,于是在她看地回来的路上,就下雨了。 和钱明从京郊回来,程书宜在护城河对岸就下了马车,顺路去林家一趟。 找林余氏娘家的镖局帮她运粮食。 她刚从林家离开,天气异常了大半个月的盛京城,突然哗地下起了大雨。 太阳还未落。 护城河面上,豆大的雨珠砸下来,水花溅起,金闪闪的一片。 在外头忙碌的百姓们加快脚步,寻地方躲雨。 程书宜想着离家也就一桥距离,便冒雨回家。 但雨实在太大。 她浑身湿透。 下雨前就跑回家,没淋雨的两个崽崽,看到她淋雨了,两个小鬼也撒丫子跑到雨里。 太阳雨雨水还是热的。 程书宜来不及阻止,索性和他们一起打起了水仗。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经常带两个孩子去儿童泳池玩儿。 到了古代,旁边只有一条护城河。 护城河水深,她是禁止两个孩子在岸边玩水的。 裴琰礼撑伞进门。 雨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沉而厚,他还没说话,母子三人就听到伞声回头。 “爹——” 妹妹从草地上爬起来,浑身草屑和雨水扑向裴琰礼。 一个熊抱,裴琰礼干爽的衣袍就洇出一块水渍。 哥哥脚伤未愈,他没跑。 只是捧起一双小手接雨水,等裴琰礼过来就撒过去。 “爹,一起玩……” 妹妹又滚草地上去了。 一点儿都没有女孩样。 裴琰礼踩着院中的石板走到屋檐下,看着在雨里玩得不亦乐乎的母子三人。 责怪的语气里,宠溺的成分更大。 “书宜,你怎会纵容孩子这般撒野,小心染上风寒。” 程书宜一边躲两个孩子的攻击,一边替他们说话。 “孩子难得有撒欢的机会,就让他们疯个够吧,一会儿我煮姜汤给他们喝。” “书宜,看招!” 妹妹不满足于小小的雨水量,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来。 直接泼到程书宜身上。 但因为她个子太小,一瓢的水,有一大半都泼到自己身上了。 哥哥在一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声会传染似的,妹妹把水瓢盖在头上,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母子三人一直在雨里玩到这场雨停。 裴琰礼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接着自觉的到厨房去烧水。 晚饭时,母子三人已经都收拾干爽了。 “期期许许,过两天书院休沐,我带你们去城外种地好不好?你们的劳作课多久没上了?” 程书宜对两个孩子说。 读幼儿园的时候,两个孩子是有劳作课的。 虽然不指望他们真能种出点什么结果来,但程书宜还是希望他们会一点农事。 刚买下的那片田地,程书宜初步打算种水稻和蔬菜瓜果。 现在铺子里有瓜果卖,孩子们还有的吃。 等她不在了,她希望孩子还可以有蔬菜瓜果吃。 这对大盛朝的农业发展也是一个机会。 “好,我要去!”妹妹举手表示,“我要种甜玉米,书宜,我想吃玉米粑粑。” “行,明天早上我就给你做。” 裴琰礼听到两个孩子要去种地,他又不太乐意了。 “本王的孩子无需做这些粗活,想吃什么叫佃户去种即可。” 摄政王府有不少庄子,佃户无数。 何曾需要自己动手? “他们去地里就是玩玩,王爷你不用担心。”程书宜说。 五岁的孩子,长得都没锄头高。 到时候还不是在田边玩泥巴。 程书宜这么做,只是想让孩子体验农作,教育他们珍惜粮食而已。 “为何你教育孩子的方式总是这般勤俭?”裴琰礼真的不懂。 上次的金算盘是,这次也是。 程书宜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你这不是知道嘛,因为勤俭啊。” 裴琰礼自己挖坑自己跳。 程书宜也不是不给他机会,“王爷,孩子们以后要学的琴棋书画、骑射礼乐就都拜托你了。” “他们调皮,还希望你能对他们多一点耐心。” 两个孩子的成长之路,还长着呢。 裴琰礼漫不经心,“这话说的,好像你要把孩子丢给本王单独抚养一样。” 他说得无意,程书宜却低下了头。 泪水在眼眶疯狂打转。 夜里雨又下下来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天亮才停。 雨后,盛京城难得享受片刻凉意,但也仅仅半天而已。 太阳把地上的雨水晒干之后,天气再次热得人流汗。 程书宜今日还是跟着钱明看铺子。 他们看的大多都是临街的铺子,长盛街、护城河两岸都有。 程书宜还看中了一个深巷里不起眼的宅子。 “程掌柜,你买这宅子作甚?” 钱明不解。 他们已经有宅子住了,为何还要多买一个宅子? 程书宜对这个宅子越看越满意,这个宅子非常不起眼,也很难找。 两个孩子六到十八岁的生辰礼物,放在这里最合适。 “钱掌柜,这个宅子我要了,还劳烦钱掌柜尽快帮我去官府备案。”程书宜说:“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买了这个宅子。” 看完铺子。 程书宜回到大润万家,何广志就给她递来一个请帖。 “应天书院的请帖?” 程书宜满脸惊讶和疑惑。 她和应天书院毫无交集,应天书院怎么会给她送请帖? 何广志大胆猜测,“这怕是要请东家也给应天书院捐一些冰吧。” “捐冰啊……” 程书宜这就得考虑考虑了。 第39章 夏天就该吃火锅和小龙虾 现代,云市。 “东叔,我订了一车火锅底料,今晚就到,辛苦您晚上起来帮我接货。” 程书宜回现代来买菜。 她已经叫了外卖。 在等外卖送到的时间,赶紧来找她租的仓库房东大爷——东叔。 东叔把程书宜当自己家人。 很感谢她租了他家的仓库,不然空着也是空着。 不仅如此,还给他一个月八千块钱的工资,让他帮忙接货。 说是接货,其实就是开开门、关关门的事儿。 一点儿都不累。 “书宜你就别跟东叔客气了,这都是叔该干的。”东叔闲时还在种地,一副刚从地里回家的打扮。 “除了接货,我这次还有个事儿想找东叔帮忙。” 程书宜说:“仓库里有一批坛子您知道吧?我想请东叔帮我找几个人,把一会儿到的火锅底料全都去掉包装,装进坛子里。” “您帮我找人办,工资我日结,一人一天三百。” 她说着,掏出一万块现金递给东叔。 “这是工钱,下次我再来,多还少补。” 那一车火锅底料,找七八个人干一两天也差不多了。 一万块够用。 东叔接过钱,答应得很干脆。 “行!这活不重,村里人抢着干呢。” 外卖的电话打来,程书宜又交代了一句,让他们一定先把坛子洗干净晾干再装调料。 说完就离开村子,朝附近的菜市场去。 她在海鲜摊买了虾蟹鱿鱼,正让老板帮忙处理。 外卖地址写的也是海鲜摊。 程书宜买好菜就又赶紧回古代了。 她今晚订了海底捞火锅,还有十五斤小龙虾。 正在厨房里拆包装,把食材装到盘子里时,白马书院散学的钟声响起了。 程书宜放下手里的活,擦干手,拿起放在菜板上的两封请帖。 奔跑着冲出门去。 在书院门口,拦下林砚之和沈怀昌。 “砚哥儿、昌哥儿,今晚我请你们和你们的娘亲吃饭,这是请帖,记得要来。” 程书宜想正式感谢一下沈周氏和林余氏。 沈周氏帮她照顾孩子,林余氏替她调人送货,尽了不少力。 一盒凤梨酥可不够。 所以程书宜今晚正式下请帖,请两位夫人来吃饭。 至于他们的丈夫就不请了。 程书宜一个妇人家,跟沈庭他们也没有什么私交,于公于私都不该请。 林砚之把请帖宝贝地抱在怀里,就差蹦起来了。 “我知道了程姨,我和娘亲一定来!” 耶! 又可以到如期如许家吃好吃的咯。 沈怀昌亦是如此。 两个孩子高兴得撒丫子就往家跑。 一个朝长盛街的方向跑,一个朝护城河的方向跑。 哥哥妹妹一肩背着书包,一肩挂着竹水壶,手里还拿着算盘。 活脱脱两个古代小书生模样,又萌又软。 “走吧,回家帮我洗菜。”程书宜可爱死她家两个崽崽了,“我们今晚吃火锅。” 两个崽崽换下书院的衣服,坐在院子里洗菜。 程书宜去现代买菜之前就把家里的冰柜换冰了。 正厅前两天铺了管道,这会儿屋里开始凉了,适合吃火锅。 她准备了一张专门吃火锅的,中间下沉的桌子。 外卖送的锅太现代,也小,不能用。 程书宜就特地买了一口双耳老式铁锅,锅下面的炭罐烧得通红。 底料和清水倒入锅中,慢慢地烧。 牛肉片、羊肉卷、巴沙鱼、虾滑、毛肚、大虾、螃蟹、鱿鱼片,各种丸子、青菜。 还有蘸料,程书宜都装到小碗碟里了。 来到古代之后,她就没吃过火锅。 两个崽崽馋了,她更馋。 所以程书宜买了足够份量的食材,今晚好好吃上一顿。 时辰差不多了。 住得近的沈怀昌提前来了,和两个小的一起洗蘑菇呢。 程书宜见状,赶紧把小龙虾回锅热一热。 蒜香小龙虾起锅时,沈周氏就跟一同被邀请过来的林余氏和林砚之在门口碰面了。 两位夫人互相见礼、问候。 林砚之则直接跑进院子,跟小伙伴们汇合。 “周姐姐、余姐姐,快进屋坐,别客气。” 程书宜端着两大盘刚热好的小龙虾出来,边招呼边往正厅去。 沈周氏快她一步,到门口帮忙掀帘子。 看到桌上那咕咕冒泡的红锅,还有围着一大堆的盘子和食材。 沈周氏惊呼:“今儿吃煮锅啊,只是这些是什么菜?” 大盛朝早有围锅用膳的吃法,但它不叫火锅,叫煮锅。 听说这吃法是源自民间穷苦百姓家。 穷苦百姓家没钱打一张吃饭的桌子,一家人只能围着锅灶吃饭。 后来传着传着,一些大户人家偶尔也会这么吃。 但也仅限于寒冷的冬日。 在锅灶边吃饭,还能取暖。 炎炎夏日,不会有人这么吃。 就连穷苦人家都是把菜夹到碗里出去吃,恨不得离火远远的。 “一些海鲜鱼肉罢了。” 程书宜把小龙虾放下又要出去,“周姐姐,你同我一起到厨房,把酸梅汤和橙汁端进来吧,已经冰镇好了。” 她还有个麻辣小龙虾要回锅,腾不出手。 “好。”沈周氏笑着应声。 沈家虽有婆子做饭,但沈周氏偶尔也下厨。 给夫君和儿子炖炖汤、做做糕点什么。 二人一起去厨房。 林余氏则是帮忙照顾几个孩子,让他们洗手准备吃饭。 三个女人,四个孩子,坐满一桌。 程书宜身为主人,她率先动筷,把牛肉片、鱿鱼片下锅。 “这是茄汁锅底,不辣,两位姐姐若想吃辣,可以调个辣的蘸料。” “昌哥儿、砚哥儿,程姨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不照顾你们了。” “你们喜欢吃什么就自己下,像程姨这样。” 两三句话的功夫,程书宜刚才放下去的牛肉片和鱿鱼片已经熟了。 她分别给两个崽崽夹到碗里,算是示范了。 “怀昌哥哥、砚之哥哥,这个鱿鱼可鲜了。” 妹妹喜欢吃鱿鱼,但她却把自己碗里的鱿鱼夹给两个小哥哥。 “多谢许许妹妹。” 两个孩子捧着碗接过,道谢。 “如许真乖。”沈周氏看着小丫头笑得甚是温柔:“我要是有这么个乖女儿就好咯。”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丫头。 第40章 放烟火震撼古人 程书宜调蘸酱、下肉、剥虾。 看似是在照顾两个孩子,实则是不动声色的给周、余二人做示范。 看懂了吃法,两人心领神会,放心的动起筷子。 桌上的东西实属难得。 这巴沙鱼他们未曾吃过,如此新鲜的虾、蟹更是盛京城都难得一见的。 程书宜等她们尝过桌上的东西,垫了肚子后,才举杯。 “两位姐姐,妹妹以酸梅汤代酒,谢周姐姐帮我照顾孩子、谢余姐姐帮我运粮,我先干为敬!” “书宜,我也要干杯……” 妹妹奶声奶气的,装大人模样端起自己的杯子。 另外三个孩子见了,也都吵着举杯。 小丫头更是跳下椅子,满桌转,一定要和每个人碰杯才罢休。 孩子们这般天真可爱,让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格外轻松。 沈周氏轻声责怨道:“我们既是姐妹,那妹妹说什么谢,太见外了。” “就是。”林余氏发挥她爽快的性子:“大家都是自己人,妹妹若是再这般客气,我可就翻脸了啊。” 林余氏是镖局千金,又嫁入武将家。 她日常打扮就和沈周氏、程书宜不太一样。 身上的衣服,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都偏中性。 头上珠钗耳饰也只有一两件。 棱角分明的下颚,让她看起来就是个英气、直爽的人。 “放心吧两位姐姐,我可不会客气。” 程书宜放下杯子,上手剥虾,“我就敬这一杯,可不能耽误我吃虾。” 二人相视一笑。 “是是是,妹妹做的这道虾啊,太好吃了。” 沈周氏也不管什么规矩礼仪了,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 她也上手吃小龙虾了。 “你这手艺,不开食肆简直可惜。” “唔唔唔、周姐姐说的对。” 林余氏嗦着汤汁,表示赞同沈周氏的话。 林砚之已经九岁了,他能自己剥虾,尽管剥得稀碎,但也能吃到。 林余氏压根儿没管儿子,自己吃得可欢了。 程书宜吃小龙虾可太熟练了。 一拧、一压、一转,虾肉就从虾壳里完整抽出来了。 她把虾肉轮流放到两个孩子碗里,还能自己吃上几口。 “周姐姐还真说对了,我这两日跟牙行的掌柜又买了几个铺子,正打算开一个这样的食肆呢。” 程书宜之前说过不开饭馆。 是因为开饭馆的菜品还要招徒、教徒,太浪费时间。 但火锅和小龙虾可以啊。 火锅她直接买现成的底料,半成品的菜品,无需厨艺,现吃现烫。 既能保证口味稳定,又不用下厨。 小龙虾倒是得现做。 但做小龙虾的底料也有半成品,只做这一道菜,教会厨子也不难。 所以开火锅店,就被划进了程书宜的计划当中。 开一个夏天,她就能挣一个夏天的钱。 不然铺子空着也是空着。 不如赚它一笔! 除了火锅店之外,程书宜还要开一些其他的店。 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增售冰块之后,每日流水达到一千多两。 这么多银子没地儿存,她只能花掉,让钱生钱。 “那你的食肆也铺冷气吗?”林余氏说:“自从书院装了冰柜,有了冷气,砚哥儿都喜欢读书了。” 武将家就怕孩子不喜读书。 程书宜给白马书院捐冰后,整个书院的孩子读书积极性都高了不少。 还有的贪凉,在书院念书一直待到晚上才肯回家呢。 “当然铺!” 大夏天的吃火锅,没有冷气怎么行? 程书宜不仅铺,还要铺得比大润万家的冷气还要足。 “那太好了!” 林余氏玩笑地朝程书宜伸手,“妹妹,那姐姐可就厚着脸皮,问你要贵宾券了。” 她以为程书宜开食肆也设进店门槛。 程书宜把一只小龙虾放到她手上,“好,我给你永久五折券,这样够不够?” “妹妹可不能厚此薄彼。”沈周氏也伸手讨要贵宾券:“也要给我一张才行,我定带昌哥儿经常给你捧场。” “是,妹妹遵命。” 今晚上这顿饭,三人聊得开心极了。 四个孩子吃饱了就到院子里玩儿。 程书宜想起来,她还买了烟火。 “两位姐姐,吃饱了休息一会儿,咱们到院子里放烟火吧。” “正好天黑了。” 程书宜回房去拿今天买的烟火。 “放烟火?” 周、余二人面面相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的就想起放烟火了?” 两个崽崽看到程书宜拿出烟火棒,立刻跑了过去。 “是仙女棒,我要玩我要玩——” 妹妹从程书宜手里拿了一把仙女棒,接着跑进厨房找火折子。 小丫头胆子极大,直接就上手点。 仙女棒闪耀出漂亮的火彩。 没见过这种烟火的沈怀昌和林砚之都被漂亮的仙女棒吸引,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移不开目光。 “哎呀、如许小心……” 沈周氏吓了一跳,怕火彩把小丫头烫伤。 “周姐姐别担心,她自己会小心的。”程书宜拦住沈周氏。 以前过年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三人。 程书宜怕两个孩子觉得冷清,就买了各式各样的烟火在民宿放。 两个孩子就这样玩着玩着,已经不怕放烟火了。 “两位姐姐,我们放这个。” 程书宜搬出一个放到天上去的烟花,这个烟花共有一百发。 她把烟花搬到靠近院门的一块青石板上固定好,跟妹妹要了火折子。 盛京城。 准备迎接这灿烂的烟火吧! 程书宜点火往后退,眨眼的功夫,只听一声巨响:“砰——” 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个咯噔,捂住耳朵。 但接下来在天空中炸开的花火,令他们全都忘了惊吓,全都被那惊艳的火彩吸引。 “砰——砰——” 烟火一发接着一发冲向夜空。 巨大的响声将附近与护城河对岸的百姓全都吸引出来。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在仰望夜空上那一道道惊艳的烟火。 “这焰火还会开花!” “真漂亮啊……” 烟火一响炸开两次。 第一次是七彩颜色,第二次便是噼里啪啦的火树银花。 漂亮、震撼!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烟火。 程书宜也沉浸在漫天烟火中。 看来她在古代卖烟火的计划,非常有戏! 第41章 应天书院给她下马威? 盛京城要入伏了。 一大清早的日头已格外的烈。 程书宜今日要受邀去应天书院。 应天书院坐落于扶摇巷,与皇宫为邻,在护城河上游。 程书宜身着一袭荼白长裙,搭配一件淡藕色开衫,简单打扮了一下便撑伞出门。 昨晚和沈周氏、林余氏二人一起吃饭时。 她随口问了二人关于应天书院的事儿。 应天书院——院如其名,应天而办。 且这个天,是天子的天。 其院中学子,除了士籍就是官籍,出身皆是官家子。 是大盛朝的第一书院。 每科举年,应天书院都是包揽近九成功名的存在。 寒门学子想出头? 难! 程书宜对应天书院的印象是小官场,不适合她的两个崽崽,但也不坏。 这里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 满街官二代的地方。 以他们的出身,读最好的书院、接受最好的教育也无可厚非。 程书宜转了几条巷子,终于到了。 应天书院果然名不虚传。 左邻宫墙、右靠护城河,巍然矗立当中。 门前道路两旁停满马车,一辆比一辆大,一辆比一辆奢华。 马车旁,小厮丫鬟们百无聊赖的候着。 茶水、点心随时准备。 程书宜在一群丫鬟小厮们的注视下,信步朝书院走去。 在门口递了请帖,便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领她进去。 但没让她进屋。 而是让她站在一个名为日新斋的斋舍门口等候。 斋舍门旁还有块牌子,是人物介绍。 日新斋的主人名叫齐思晏,是应天书院司业之一。 程书宜到古代之后,为了两个孩子上学一事,对大盛朝的书院做过了解。 司业相当于现代的副校长,在朝中是个从四品的虚职。 有职无权。 程书宜对此不感兴趣,她站在太阳下等了一会儿。 油纸伞是可透光的,站久了也热。 她就挪步到旁边的树下等。 只是她都等了一炷香时间,屋内还不见有人出来。 刚才进去的那个书生也没出来。 靠! 这是故意晾着她? 程书宜没什么耐心,反正她又不读应天书院,干嘛站在这儿当傻子。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程氏。” 身后一道直呼她姓氏,语气还有点不耐烦的男声响起。 程书宜回头。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紧板着脸,眼神里带着嫌恶的男人正站在台阶上俯视她。 开口便是对她的埋怨与贬低。 “一介妇人、满身铜臭,院夫子随派何人来不成,偏找本夫子。” “应天书院倒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程书宜的白眼翻得更白了。 她没搭理这人一句,直接转身离开。 齐思晏大概是没想到竟有人如此不把应天书院放在眼里,见她走了,他直接愣住。 反应过来后,冲她的背影又喊了一声:“程氏!” 程书宜充耳不闻,走了。 现在,她对应天书院的印象,是差极了! 她刚买了田地和铺子,那么忙她都抽时间来应邀了,应天书院还跟她装腔? 娘的! 拉黑! 程书宜气冲冲回到铺子,对何广志道:“何掌柜,以后但凡是应天书院的单子我们全都不做!” 应天书院有食堂、有书斋。 她大润万家开业之后,应天书院的米面果蔬、白纸、手纸都在她这里买了。 其中白纸的需求量,几乎占到全店销售的一半。 何广志看过应天书院送来的请帖,他知道是今日。 但看程书宜这模样,怕是在书院受气了。 “东家,可是应天书院的要求太过分了?”何广志小心翼翼地问。 应天书院的单子,每日可达一百多两。 算是比较大的客户了。 “是我不乐意!”程书宜就任性了怎么了! 不高兴她就不合作! “我去忙了。”程书宜又要走,“记得,应天书院谁来都不行!” 其他几个新铺子,钱明说今日就能找人清空出来。 清空之后,程书宜的装修就得跟上。 她今儿就得找好工人。 - 大润万家突然断供应天书院果蔬与纸张,打得书院一众夫子满头懵。 应天书院夫子、监丞、主簿、学正、典籍,还有负责膳食的掌撰等等。 教学、后勤、院卫,从上到下二百余人。 本来都以为他们即将获得冰块捐赠,全院九院三十二斋即将迎来清凉夏日了。 可谁知道,程书宜却如此不知好歹。 不仅不给他们冰,还断供书院! “妇人之仁!有眼无珠!” “应天书院给朝廷输送了多少人才,劳苦功高。” “她程氏一介民妇,若不是这捐冰的机会,她怕是一辈子都无法踏入这里。” “井底之蛙!不堪大用!” 日新斋里,齐思晏破口大骂。 骂得其他人心浮气躁。 本来这天儿就够热了,现在更觉心烦聒噪。 “齐夫子,莫不是你未同她说清楚?你没跟她说学子们酷热难忍,无法静心读书吗?” “对啊。” 另一个夫子也说:“眼看秋闱就要到了,她的冰有大用,她竟敢不捐?” 齐思晏丝毫没觉得是自己怠慢了程书宜才导致的这一结果。 朝中一众大臣,哪个不是对他们应天书院客客气气的? 程书宜她凭什么冲他甩脸色?! “本夫子明日便书一封檄文问问她,将天下学子置于何地!”齐思晏咬牙说。 “齐夫子,这……言重了吧。” 写一篇檄文,就为了声讨一个妇人。 这显得他们应天书院小气了些。 但齐思晏不管。 他受不了这个气。 定是要好好给程书宜一个教训! 要让她知道,应天书院不是她一个民妇能得罪得起的! 第42章 两个小农夫 “到家了,下车吧。” 程宅门前停了辆质朴陈旧的马车。 马车里是程书宜母子三人。 今日书院休沐,程书宜就雇了辆马车,带两个孩子去城郊的地里。 这会儿刚回来。 车夫是个憨厚的男人,赶了十几年车,车技非常稳。 是钱明给她介绍的。 “小公子、小小姐小心。”车夫帮忙把孩子抱下车,一双小眼睛笑眯眯的。 “谢谢爷爷。” 两个孩子一口一个爷爷的叫,把车夫哄得乐呵呵的。 程书宜最后从车上下来。 拿了东西,掏出回程的车钱给老车夫。 “张叔,麻烦您明早再来一趟,明天我还要去城郊。” 张福应了声‘哎’,赶车走了。 “回家咯——” 两个小的各自拿了自己的东西,推门进院。 程书宜刚还在疑惑,她都没开锁两个孩子怎么就进去了? 看到裴琰礼从她房里出来,她就懂了。 这两日裴琰礼没来,西厢房她没放冰,裴琰礼只能在她房中等母子三人回家。 “你们今日去种地了?” 两个孩子身穿最简单的粗布衣裳,头戴小草帽,手里一人一把小锄头。 身上全都是干掉的泥巴印子。 裤腿、袖子卷起一半。 活脱脱的小农人。 程书宜也是一副农家妇模样,同样戴着草帽,左手拎着一个用竹子根做成的竹筒,右手提着一个布包。 “没有,只是去找人翻地开垄而已。” 程书宜把手里的竹筒放在厨房门口的墙边。 这是一个饭盒。 用竹子根做的,容量比竹节做的竹筒大。 她早上煮了粥放在竹筒里,竹筒上层还扣了一个竹盘,用来装小菜。 像农村的老式铝饭盒那样。 中午母子三人就是在田埂上吃的午饭。 “爹,我今天在山上挖了好多好多笋,你看你看……” 小丫头跑到程书宜面前,把她手里那个布包抱到裴琰礼面前,打开给他看。 布包是程书宜找附近村里要的一块破布。 “期期许许今天在山脚玩,那里有片小竹林,这些笋都是他们撅的。”程书宜去打水洗脸。 她买的是山脚下的地。 两个孩子今天跟她去城郊,什么也没干,净玩儿来着。 在程书宜找人翻地开垄,商量着该怎么翻的时候。 两个小的自己闲得无聊,在田里和泥巴做小蛋糕,玩腻了就上山下河。 田的前面有个小河滩,水深只到膝盖。 水底都是鹅卵石,水清澈无比。 两个小的简直玩儿疯了! “爹,我今天骑牛牛了,牛哞哞哞的叫……” “爹,书宜说下次书院休沐还去地里,爹也一起去好不好,我带你去抓蜻蜓。” 两个孩子争先恐后跟裴琰礼分享今天在山里的趣事儿。 裴琰礼从未种过地。 他对种地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上。 但今日看到两个孩子说了这么多种田趣事,对山里如此喜欢。 他不禁想去试试。 “好。”裴琰礼蹲下,替两个孩子把帽子摘掉,“下次爹也和你们一起去。” 两个孩子一天都戴着草帽,额头上有浅浅的印子。 汗湿的碎发贴在脸颊和耳后。 但妹妹毫不在意。 她拉着裴琰礼直接往台阶上坐,小小指甲开始剥笋皮。 “书宜说晚上要给我炒笋吃,爹帮我剥,我就分给爹吃。” 盛京城山里长的笋,又细又长。 最粗的也就拇指大小。 父子三人在屋檐下排排坐,动手剥笋。 程书宜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王爷今晚留在这儿吗?”她问。 “嗯。”裴琰礼看向她,“本王今晚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 程书宜转身出去,“我去铺子里拿点菜,顺便让人送冰来。” 裴琰礼在,她就不能凭空放冰。 只能找个借口出去。 - 程书宜把两个孩子挖回来的笋切成小块,焯水去掉苦味。 锅中起了热油,把腊肉稍微煸一下再捞起。 灶里添了根柴,用猛火翻炒笋片,炒到笋煸微微焦黄再下腊肉。 出锅前来一把蒜叶,一个爆炒笋片就做好了。 今日两个孩子在太阳下玩了一天,虽然戴了帽子,但也热得够呛。 程书宜又做了个苦瓜炒蛋,给两个孩子下下火。 最后再来个素炒时蔬。 三个菜虽然少,但份量大,够裴琰礼一起吃了。 饭菜一上桌,程书宜立刻给两个孩子的碗里分别夹了一筷子苦瓜。 两个崽崽捧着碗,无声地看向程书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程书宜不容得他们商量,淡淡道:“吃。” 两个孩子都要哭了,却还是不得不把碗里的苦瓜吃下去。 裴琰礼看出来了。 两个孩子怕苦,不喜欢吃苦瓜。 不过,他难得和程书宜站在统一战线。 “吃一口笋片就不苦了。”裴琰礼也给两个孩子夹菜。 妹妹被苦得小脸皱成一团,第一次说出不喜欢裴琰礼的话:“我讨厌爹!” 小丫头在控诉,为什么爹不帮她说话。 这就被女儿讨厌了? 裴琰礼甚是无奈,小声替自己辩解:“又不是爹给你夹的苦瓜。” 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和两个孩子在某些事情上有相同的感觉。 比如怕程书宜这件事。 在教育孩子上,他好像一直处于下风。 且潜移默化的……开始惧内。 “王爷,这两天中午你有空吗?”程书宜抬头说:“这两天我都要去城郊地里播种,中午回不来。” “你要是不忙,两个孩子的午饭就麻烦你了。” 她就问问。 要是裴琰礼也忙的话,她就找沈周氏帮忙。 已经快七月下旬了,必须尽快播种育秧。 不然就赶不上插秧种稻了。 这茬稻子程书宜必须要种。 只有亲自种了,她才知道大盛朝的地适不适合种现代的粮种。 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等她走了,留下来的粮种和经验也能成为两个孩子傍身的东西之一。 “可以。” 裴琰礼又夹了一筷子腊肉,这个菜很合他的胃口。 “你有自己的事要忙也不错。” 这样她就不会听到今日京城起的流言了。 第43章 孩子要认祖归宗了 今天在太阳下晒了一天。 即使程书宜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古代的衣服防晒作用不大。 她洗完澡到现在,脸上被太阳晒出来的红晕都没褪去。 程书宜给自己做了个紧急修复。 哪怕她命不久矣。 她就是死,也不妨碍她在进火化炉之前也是漂亮好看的! 裴琰礼陪两个孩子在院里玩儿。 程书宜的窗子虽然是关着的,但屋里的烛光将她所有的举动映到窗子上。 她在做什么,他都看见了。 裴琰礼让两个孩子先玩着,他去敲响程书宜的门。 “进。” 程书宜在敷面膜,咬字不太清晰。 裴琰礼推门进来时,确实被她脸上涂抹的墨绿色的东西微微吓到。 但他并未显露出来。 “你的脸受伤了?” 晚饭时看她的脸,并无异样啊。 程书宜把双脚踩在椅子边沿,脸上抹了面膜,手上也在抹精华,眼睛却是盯着账本。 她的护肤品都换了包装,装在瓷罐里。 问就是自己去药房抓药熬的。 “没有。”程书宜头也不抬,“今天晒黑了,我在做美白。” 何广志今天跟她说店里来了个邻城的大客户,要每日订购店里的东西。 那人家通过飞鸽传书下单,把需要的东西都写在单子上。 店里负责每天一早给他们点货拣货,再送到邻城去。 听说那大客户是开花楼的,不差钱。 楼里什么都好,就是吃食口味跟不上。 差就差在食材上。 所以才要在大润万家订购。 程书宜接下这笔订单了,让何广志着手找人专门去办。 裴琰礼又靠在她书桌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她。 “这是镇北将军命人送来,托本王交给你的。”他顺便问道:“你给北疆送粮食了?” 国库里的粮食是赈灾还是援疆的问题,以燕王为主导,被送去了岭南。 北疆的将士们因此缺衣少食,不敢进攻抵抗外敌。 裴琰礼这两日就是在忙着给北疆想办法弄些粮草去。 他的粮草刚出发,北疆就来信了。 程书宜接过信,信沉甸甸的,里面还有块牌子一样的东西。 拆开后,里面倒出来的是一块刻着‘莫’字,类似是什么通行牌之类的东西。 程书宜也不懂啊。 她直接问裴琰礼:“这是什么?” 裴琰礼解释说:“镇北将军府,莫家的主人腰牌。” 程书宜又问:“它有用吗?” 如果它就是个装饰,不能卖也不能用的话,那她就用来敲核桃。 裴琰礼郑重其事,还有点酸,“有了这块牌子,你有一次机会,可以请动镇北将军府替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这牌子,莫霄连他都没有送过。 看来她的粮食送得非常及时! “真的?” 得知这牌子有这么大的用处,程书宜立刻抱得紧紧的,宝贝得不行。 这好东西她要留给她的崽崽! “还有一事。” 裴琰礼再次开口:“我裴家在各地的族老叔伯已经全部到京,八月初二是吉日,两个孩子将认祖归宗。” “真的吗?!” 一连的好消息让程书宜高兴不已。 她揭掉脸上的东西,一双眸子比外头的月色更亮。 抓着裴琰礼的手激动坏了,“太好了!你跟孩子们说了吗?他们是不是很高兴?” “算了,我去跟他们说……” 程书宜说着就要冲出去跟两个崽崽分享这个好消息。 两个孩子认祖归宗,是她心里卡着的最大的一颗石头。 她就是带两个孩子到古代来认爹的啊! “书宜。” 裴琰礼抓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 脸上还带着笑,说:“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后,便要回府常住,念书怕是也要换个书院了。” 语毕,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只是你……” 后面的话裴琰礼开不了口。 虽然他已向程书宜下聘,但礼数尚未走全,程书宜现在的身份和处境,都非常尴尬。 换个说法就是:她未进摄政王府的门之前,她在裴家是没有位置的。 等两个孩子认祖归宗之后,按照规矩,盛庭兰才是两个孩子暂时的母亲。 直到程书宜进府! “换书院?” 程书宜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地位,是什么处境。 她只关心两个孩子的事儿。 “为什么要换书院?换去哪里?应天书院?” 不是! 两个孩子到古代还不足两个月,好不容易才在白马书院交到朋友,现在又让他们转学。 程书宜怕两个孩子会难过,也会不适应。 裴琰礼还不确定要让两个孩子去哪里念书,但至少不是白马书院。 “应天书院,或者进宫承太傅教导。” 程书宜一颗激动的心慢慢冷落。 她抿唇不语。 不只是书院的事儿,刚才裴琰礼还说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后要回府常住。 那就意味着…… 这个宅子将要只剩她一人了。 “八月初二啊……”程书宜喃喃的数日子,“那就正好是半个月,半个月……” 程书宜突然红了眼眶。 她知道自己活不长,跟孩子分开也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怎么哭了?”裴琰礼被她掉眼泪的样子吓得不轻,“是舍不得孩子了吧?” 他用指腹替她抹去脸上的泪,“你放心,父亲母亲他们很喜欢期期许许,会待他们好的。” 程书宜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不对。 她此刻的反应不该是难过,而应该是高兴才对。 程书宜转身,用袖子把眼泪擦掉,然后强迫自己换上开心的表情。 “我没事,我是太高兴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去摆弄桌上的东西,好像不知道要干什么。 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去洗个脸,我脸上的东西还没洗干净呢。”程书宜的声音在抖。 几乎是逃跑一样,跑到厨房去。 两个孩子已经洗过澡,厨房里没点灯,黑漆漆的。 很适合现在的她。 裴琰礼这才有所觉察,程书宜的反应不太对劲儿。 她应该不止是舍不得孩子。 她一定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他! “期期许许。” 裴琰礼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来,问:“你们可知书宜为何突然带你们进京来寻爹?” 第44章 要冰?求我 程书宜生病的事情,除了医生之外,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从未和两个孩子提起过一嘴。 裴琰礼的问题,两个孩子答不上来。 哥哥歪着头,做出思索的模样。 最后也没想起什么来,“书宜只是说爹在这里。” 妹妹亦是摇头,天真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又打开,说:“我们就是一眨眼就来了。” 一眨眼? 裴琰礼试着理解女儿的这句话。 小丫头大概是进京时坐马车坐得太累,一路上都在睡觉,睁眼已经入京吧。 “再玩片刻就回房睡觉,明日还要去书院。” 裴琰礼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让他们继续玩儿去了。 他立于檐下,看向厨房,毫无头绪。 程书宜入京不过短短两月,她就在寸金寸土、商事繁荣的盛京城占有一席之地。 手中粮食、货品无数。 以她的能力,六年前她不找他,如今更无寻他的理由。 而且从程书宜的日常表现来看。 她嘴上说着想要他的正妃之位,但行动表现丝毫看不出她对他有多感兴趣。 对他的家世不感兴趣、对他的侧妃不感兴趣。 连问一句都不问。 难道她一点都不吃醋,不想争宠吗? 裴琰礼胡思乱想,越想越生气。 那日他送聘书来时,程书宜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了! 程书宜在厨房里不断说服自己。 她时间不多了。 期期许许去王府了也好,两个孩子要慢慢习惯没有她的生活,她也要慢慢习惯。 总好过她突然离开给两个孩子造成的打击要好。 可就是…… 舍不得。 - 翌日。 程书宜照往常一样,在补货这天天不亮就得起。 先是去了趟铺子,把货物和冰块补到仓库里,顺便到街上肉铺割了斤肉。 今天程书宜还要去城郊地里,中午回不来。 午饭她就一起做了。 早饭是煮玉米和煮鸡蛋,午饭是蒜薹炒肉和番茄炒蛋。 她给自己装了一份到食盒里,又给两个孩子和裴琰礼留了一份。 张福赶马车来了。 程书宜让张福把她前天晚上泡的稻种搬到车上。 此时天边鱼鳞状的云,是金色的。 “走吧张叔。” 程书宜上车,给张福递了根煮玉米。 张福谢着接过。 二人迎着晨光缓缓朝城郊去。 昨日她在城郊附近村子找的农夫已经在地里翻耕了。 根据程书宜的要求,其中一块水田已经完成翻耕、耙地、耖田、作畦。 可以直接播种了。 稻种用稀石灰水泡过,又捞起控了一晚上水。 七月的气温,让泡过水的稻种一夜发芽。 每一粒儿都冒出牙色尖尖,有的还生了根。 趁着天还不算太热,程书宜赶紧找人来帮忙播种。 若是到了午时,太阳把田里的水晒得发烫就不好种了。 程书宜连着三日都在城郊地里干活。 她不知,盛京城里关于她的声音,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豪商巨贾、良田千亩,一座清凉城,却不肯余半分救大盛学子,文章危矣!” “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有一妇却是取财无道还要立牌坊,可笑!” “吾有一笔,写尽人间不平事,留得清气满乾坤,此乃书生意气!” 程书宜吩咐好地里的事宜,回城来忙新铺子的事儿。 她在城外晒了三天太阳,一回城就被千夫所指。 她差点气笑了。 “这是骂我的?” 程书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句‘今有一妇取财无道还要立牌坊’,意思是讽刺她给白马书院捐冰,是为了立牌坊? 这骂得还真是脏啊。 何广志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真话。 但程书宜已经得到答案了。 明明是应天书院先看不起她的,他们凭什么声讨她?! 靠! 真当她好欺负啊! 程书宜把手里的檄文书揉做一团丢到地上,气呼呼地转身回家。 玩舆论是吧? 谁不会啊! 程书宜一回家就写了好几篇回怼应天书院齐思晏的文章。 应天书院的学子都有官家背景,她得悠着点。 她这次,只针对齐思晏! 很快。 程书宜的反击铺天盖地,传单像雪花一样,人手一份的来了! “他嫌铜钱腥臭,偏是砚台里磨着祖上捐的功名。” “书房里挂着淡泊明志,账本上记着三分利钱。” “自诩清流不染尘,眼睛却总往富户身上瞟。” “要冰?求我。” 程书宜的反击一出来,便立刻将当事人双方推到风口浪尖。 全城百姓议论纷纷,当做饭后谈资。 连宫里都知道了。 齐思晏气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士农工商。 自古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堂堂应天书院夫子,弦歌不辍、树人立德、桃李成蹊。 清贫一生。 却被一介商妇说得如此不堪。 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齐思晏受不了这个委屈,她程书宜更受不了。 又不是她先开始的。 怎么,上门捐冰却无缘无故被骂,难道还要她忍? 反正她是忍不了一点。 盛弘和裴琰礼二人也看到了这些传单。 “你这个未过门的王妃,嘴是真毒啊。”盛弘啧啧摇头。 裴琰礼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正合你意吗?” 应天书院立国便存在,历经六代君王。 当初确实是以为朝廷培育人才为目的而存在。 但不知何时,性质渐渐变了。 官书勾结、以权谋私、弄虚作假! 如今就连一朝科举,盛弘都快不能左右,被礼部和应天书院联合控制在手里。 他有气,却不敢得罪这些文臣和书生。 他们的笔啊,比刀还厉害。 但程书宜不怕啊。 她又不是官,也不怕这些书生。 捐冰一事引起纷争,剑指应天书院,倒是给他找了个出气口。 “哈哈哈……确实痛快!” 盛弘高兴得今晚多了两碗饭。 如此。 应天书院乱了。 白马书院也乱了。 但不是因为这场风波,而是因为一场水痘传染! 第45章 深夜带孩子回现代治病 “书宜,我放学了。” 离下午散学还有半个多时辰,两个崽崽就回家了。 程书宜此时正在屋里准备新铺子开业的打算。 听到两个崽崽的声音,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太阳照在桌上的位置。 “书院怎么提前放学了?” 难道是她得罪了京中文人,夫子把两个孩子轰出课堂了? 程书宜瞎想着。 两个崽崽解释说:“夫子说书院里有人生病了,要停课五日。” “有人生病?”程书宜问:“什么病要停课五日?” 两个崽崽也说不清楚。 程书宜把两个孩子拉进房间里,摸了摸他们的额头。 一个病,严重到书院要停课五日的程度。 程书宜不得不多想。 但幸好两个崽崽都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巷子里也没有因为书院提前散学的事儿有什么动静。 看来大概是夫子把事情想得严重了吧。 直到夜深时分。 一道哭喊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响起,惊扰了入梦的人,也吸引了准备穿回现代搬货的程书宜的注意。 “昌儿!我的昌儿!” “快去叫大夫,昌儿你醒醒,不要吓娘亲啊昌儿……” 沈家距离程宅有三个院子。 沈周氏的喊声竟能传到程书宜耳朵里,可见其撕心裂肺与着急。 程书宜心中一惊,立刻开门跑出去。 “周姐姐——” 沈家大门开着,程书宜直接进去。 沈怀昌的厢房里亮着灯,沈周氏一个人在房中抱着沈怀昌痛哭。 家里的婆子和丫鬟出去请大夫去了。 沈庭还在户部,尚未归家。 沈周氏惊慌失措、孤立无援。 一看到程书宜进来,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哭得更厉害了。 “妹妹,我的昌儿、我的昌儿他昏过去,我怎么也叫不醒他,怎么办、怎么办……” 程书宜直奔昌哥儿的床边。 “周姐姐你别哭,让我看看昌哥儿……” 程书宜让沈周氏松开昌哥儿,话还没说完,看到昌哥儿脸上的红色小水泡。 她的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是水痘!” 可怕的不是水痘本身,而是它引起的症状。 看昌哥儿的情况,他是出现发热症状,烧晕过去了。 这是患水痘后,最难捱的一关。 烧若能退,便无性命之忧。 若不退…… 沈周氏泪眼涟涟:“什么是水痘?” 程书宜一把将昌哥儿用过的床褥枕头卷起来,这些东西都不能再用了。 “就是和天花差不多。”她也解释不清:“周姐姐,快把昌哥儿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 “天花!” 沈周氏一听是天花,本就担心害怕的她,一个急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周姐姐!” 程书宜用身子托住母子二人。 这可怎么好啊! 她就一双手,现在连沈周氏都晕过去了,她要怎么照顾两个人! 没办法。 只能先紧着孩子了。 沈怀昌的额头烫得厉害,汗布满全身,水痘的颜色肉眼可见的变深。 而且他开始说胡话了! “夫人,大夫来了……”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瞬,进来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大夫打眼一瞧,还未走近便用袖子遮住口鼻,掉头要走。 “这是染病!老夫也无能为力,就看小公子的造化了,告辞……” 大夫走得极快。 程书宜连让他开几副退烧药都来不及开口。 昌哥儿已经烧得开始有惊厥反应。 就算喝药怕是也来不及了! 程书宜立刻做了个决定,“小桃,照顾好你们家夫人,她若醒来就说我把昌哥儿带走治病去了。” 喝药效果太慢,只能打针。 程书宜给昌哥儿换了身衣服,抱着他就走了。 还未到家,护城河方向又跑来一个人影。 走近一看,是林家的丫鬟! “你是林家的?” 程书宜拦住那丫鬟问。 她只去过林家两次,她叫不出丫鬟的名字,只认了脸熟。 丫鬟是认得程书宜的,也看到她怀里抱着的沈怀昌此刻的模样。 和她家少爷一模一样! “这、这小公子与我家少爷生的病一样,我家少爷也晕过去了!” “什么!” 林砚之也得了水痘晕过去了! 程书宜一颗心沉下来,她不觉抬高声音,对丫鬟道:“回去,让你们家夫人把砚哥儿送到我这里来!” 丫鬟愣愣的没有反应,她是要去长盛街的医馆找大夫的。 “快去!” 程书宜急得一声大喝。 丫鬟这才回神,转身往回跑。 不到一炷香时间,林府的马车就到了程宅门口。 程书宜冲外面喊:“把孩子抱过来给我!” 林余氏也不知道程书宜要做什么,但还是把孩子抱下马车进院。 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来之前,林家就在护城河对岸请过大夫。 但那大夫一看是染病,便称束手无策,匆忙离开。 请不到大夫,林余氏只能抱着孩子哭。 眼见孩子烧得越来越厉害,怎么也叫不醒。 正当林家人无助崩溃之时,程书宜来话了。 不管程书宜有什么办法,只要能救他们的砚儿一命,他们都愿意试! “妹妹……” “把砚哥儿放床上,余姐姐你先出去!” 程书宜接过孩子就放到床上,然后把林余氏推出去。 锁上房门! 人命关天,她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声色俱厉的交代林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许进入她的房间之后。 程书宜就一手抱一个孩子,穿回现代! 云市也已是夜深人静。 她一身古装,吃力地抱着两个孩子,拦了一辆又一辆车。 直到拦到一个得过水痘的司机愿意载他们去医院。 程书宜连同车子的清理费一起给了,不能让其他客人被传染。 这一夜。 程书宜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两个孩子,直到两个孩子退烧。 第46章 孩子醒了 林砚之日常跟他爹习武,身体素质比沈怀昌好。 他退烧后,先醒过来。 入目是一个昏暗的屋子,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看不清外面。 爹娘都不在身旁,只有程书宜在。 “程姨……”林砚之虚弱地开口,抬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挠。 程书宜阻止他,“砚哥儿,不能挠,痒的话程姨给抹药。” 两个孩子已经输完液了。 天还未亮。 程书宜为了不露馅儿,就把病房里的灯关了,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他们不能久留。 等留院观察的时间一到,她就带两个孩子回古代。 清凉的药膏抹在脸上,痒痒缓解了不少。 “程姨,我饿了……” 高烧之后,人会特别虚弱,林砚之虚弱得又闭上眼睛。 “程姨,我也饿了。” 隔壁病床上的沈怀昌也醒了。 水痘会传染,医院给两个孩子安排了同一个病房。 这个病房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其他病人。 这倒是给程书宜行了方便。 “我已经买了粥,我喂你们吃。” 输液后,身体在对抗疾病,会消耗大量能量。 程书宜早知他们醒来会饿,所以点了外卖等着。 她坐在两张病床中间,给林砚之喂一口,又放下碗,给另一个喂。 吃了点东西,两个孩子又睡过去了。 这样也好。 程书宜抱起两个孩子,悄悄离开医院,穿回古代。 夏日天亮的很快。 只是喂个粥的功夫,三人回到古代时,窗外已是灰蒙蒙亮。 屋外。 沈家和林家人着急的等了一夜。 期间他们不断开口询问程书宜两个孩子的如何,但均未得到一句回应。 屋中仿佛无人一般,没有丝毫动静。 裴琰礼得到消息,白马书院和应天书院都突发天花,他半夜就来了。 他来时,沈家和林家已经在了。 两个孩子被接连的说话声吵醒,想出来看,但被裴琰礼明令禁止不许走出房门。 他怕两个孩子会染病。 程书宜把两个孩子放在自己床上,走去开门。 屋内终于传来动静,院中的两家人立刻围了过去。 “妹妹,我家昌哥儿怎么样了?”沈周氏又哭了。 没等程书宜开口,她就直奔房中。 林余氏也提裙进去。 沈庭和林贺,还有两家的爷爷奶奶没进去,只是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两个孩子已经醒了,只等身上的水痘消破结痂就没事了。” 程书宜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罐,一家给了一罐。 “这是涂抹水痘的药膏,每日沐浴后给孩子涂上。” 正说着,两位夫人把孩子抱了出来。 尚未熟睡的砚哥儿和昌哥儿被吵醒了,看到自家爹娘全在程宅,都懵了。 他们为何会在这里? 方才程姨喂他们吃粥,是梦吗? 程姨做的粥真好吃。 “妹妹!” 沈周氏抱着孩子就是一个扑通给程书宜跪下。 一旁的沈庭亦掀开衣袍,跪到沈周氏身旁。 “沈周氏谢过妹妹,谢妹妹救了昌儿一命,大恩大德,我沈家此生不忘!” 沈周氏又喜又哭。 昨晚要不是程书宜及时赶来,她昌儿就没命了。 林家见状,夫妇二人也前来跪下,感谢程书宜的救命之恩。 “两位姐姐快起来,使不得!” 如此大礼,程书宜担当不起,慌忙将两人扶起来。 昨晚两个孩子性命垂危。 在那种情况下,程书宜不管是身为一个母亲,还是因为三家孩子交好的前提。 她都不能见死不救。 “两位姐姐,你们可曾得过水痘?”程书宜问。 二人摇头。 她看向沈家、林家的其他人,都问了一遍:“那你们呢?” 两家中,倒是有一两个家仆得过水痘的。 程书宜轻叹口气,“水痘会传染,昨晚所有接触过昌哥儿和砚哥儿被褥衣物、餐具、用具等东西的人,皆有被传染的可能。” 此话一出,院中众人又慌乱起来。 “可我脸上未长痘啊。”林余氏摸了摸自己的脸。 “水痘有潜伏期。” 程书宜不是大夫,解释不清楚。 只是道:“反正你们回去之后,要将家中所有用过的东西全都清洗放到太阳下暴晒消毒,衣服被褥、碗具厨具,能换全都换了。” “除此之外,还要密切注意自己是否有食欲不振、发热的症状。” “一旦出现此类症状,立刻服用退烧汤药。” 程书宜顿了顿,将系在腰间的布袋子取下来。 这是她昨晚找医生开的退烧药。 陪两个孩子输液的时候,她在病房里把药分装,用纸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 她知道书院里一定不止昌哥儿和砚哥儿染了病。 一定还有其他人也染了病。 所以除了在医院拿的药之外,程书宜还在药店下单买了一些。 她按照沈家、林家的人数,数了一人两包药给他们。 “这是退烧药,日常带在身上,若遇高烧不退时,以温水服用,或许可以救一命。” 两个孩子昨晚已经烧昏迷了,她尚可带他们去现代治。 这些个大人,她可带不动。 程书宜又是救命又是送药的,可把沈周氏和林余氏又惹哭了。 “妹妹大恩,姐姐无以回报。” 沈周氏把孩子给沈庭抱着,她拉住程书宜的手,郑重其事。 “日后妹妹若是有需要姐姐的地方,姐姐定赴汤蹈火!” “我们林家也是!” 这次程书宜没有客气,点点头,算是认了两家这个人情。 她希望,若日后期期许许哭着找娘的时候。 她们可以帮忙哄一哄。 送走了林、沈两家人,裴琰礼才打开两个孩子的房门。 “书宜——” 两个崽崽看到程书宜就要往她身上扑。 但被裴琰礼一手揪一个领子,拽了回去。 “不可靠近你们娘亲,会染病。” “不会的,他们得过水痘了。”程书宜淡淡地说。 其实她说谎了。 两个孩子没有得过水痘。 他们是打过疫苗了。 一岁的时候打过一次,穿越到古代之前的那次体检打了第二针。 不会被传染。 所以昨晚程书宜才敢这么放心把两个孩子留在家。 “对了王爷,你得过水痘吗?” 可别又来一个啊! 第47章 道德绑架的来了 盛京城爆发水痘,人人恐慌。 白马书院与应天书院尤其更甚。 平西巷这两日安静得可怕,不知是孩子们病了,还是怕染病。 全都不出门。 倒是程书宜母子三人,跟平时一样,日日出门。 程书宜招了新员工,正在培训中。 餐食、服务,都要培训。 书院放假,两个崽崽几乎是满城撒欢儿。 虽然摄政王府的认亲仪式还未进行,但已经认了两个崽崽,他们可以随意进出。 裴氏一族把两个孩子当成宝贝疙瘩,宠上了天。 是要什么给什么。 程书宜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傍晚回家的路上,脚边白纸一地。 是出殡用的挂清。 天花在古代,果然是要人命的东西。 “妹妹!” 程书宜刚进门,就看到一院子大大小小的礼摆在她家院里。 沈家、林家各立两旁,正微笑看着她。 沈周氏上前来,“妹妹近日这般忙,怎才得回家,我和余妹妹都等你半天了。” “等我?” 程书宜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昌哥儿和砚哥儿身上。 经过这两日的休养,他们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只是脸上的痘还未消下去。 她关心两个孩子道:“昌哥儿、砚哥儿,怎么样,还难受吗?” 两个孩子今日穿了新衣服,看着十分正式。 上来就给程书宜跪下拜大礼,“孩儿拜见干娘。” “干娘?” 程书宜看了看沈家,又看了看林家。 两家人均是默认。 期期许许比她先回家,两个小鬼头已经弄清楚事情了。 妹妹跑来拉着程书宜的手,跟她撒娇要哥哥。 “书宜,我想要哥哥。” 程书宜蹲下来,刮了下小丫头的鼻子,“你不是已经有哥哥了?” 小丫头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个圈,“可是我想要更多更多的哥哥。” 如期也走来,“书宜,我也想让怀昌哥哥和砚之哥哥做我的哥哥。” 面对两个孩子的请求,程书宜说不出半个不字。 她犹豫,是因为她知道在古代干亲有多重要。 认了干亲,两个孩子日后便多了两个家族的托举,程书宜很感谢。 但福祸相依。 一旦出事,也会连累沈、林两家。 程书宜起身,想劝沈、林两家三思:“两位姐姐,我行事冲动,如今还得罪了应天书院,我怕……” 昌哥儿和砚哥儿的父亲皆在朝为官。 日后升官了,两个孩子说不定要转学去应天书院念书,考取功名。 现在跟她认干亲,以后两个孩子怕是难进应天书院了。 “怕甚!” 林余氏才不顾这些,“若不是妹妹,我砚儿命都没了,还在乎该去哪个书院念书?” 这两日听了太多孩子病死的消息,林余氏心有余悸。 她们都这么说了。 程书宜若再推辞便是矫情,“好,昌哥儿和砚哥儿这般乖巧懂事,我便当了这干娘!” 这一刻,程书宜或许不会想到。 她此时的一个点头,竟给女儿白捡了一个未来的宰相哥哥和禁军统帅哥哥。 这两个哥哥,护了她一世。 - 程书宜不止给白马书院捐了冰,还送了药。 亲力亲为,带着四方街邻到书院,把书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做了消毒。 白马书院在书院与家长们的同心协力下,非常快便稳定下来。 孩子们恢复上学。 至于应天书院,还乱成一锅粥呢。 “齐夫子,你便去向程氏请个错吧。” 应天书院其他人快要扛不住压力了。 因为白马书院有药,应天书院没有一事,学子们背后的官家全都来指责书院。 更有侯府扬言:若他们家孩子发病不治,便要砍了他们这些当先生的。 齐思晏碍于书院和朝中官员们的压力,不得不登进程宅的门。 程书宜看到他,不禁挑眉:“稀客啊。” 她请齐思晏到正厅。 因为两个孩子刚刚在这里用过午膳,正厅清凉如秋。 齐思晏顶着烈日过来,这片清凉,令他浑身舒坦! 要是之前他待程氏客气些,如今也能在书院里,日夜享受了。 “程氏。”齐思晏先开口,还是一副充满教导意味的口吻,“本官听说你给白马书院送药了,可有此事?” 程书宜很不满他这副口气。 这人是骨子里都在鄙视除了文人之外的所有人。 真觉得自己读了点书,当上夫子就高人一等吗? 程书宜真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是。” 齐思晏见她态度轻慢,不觉来气。 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他不得不压下胸中怒火。 “应天书院有学子八百,皆国之栋梁,你身为我朝百姓,若手中有药、有冰,当捐救之!” 程书宜看着他:“齐夫子今日是来逼捐的?” 她看了一眼他带来的那盒点心,佯装遗憾:“我还以为齐夫子是来道歉的呢。” 齐思晏的脸臊得通红。 他的确是来道歉的。 可不知为何,一看对面坐着的程书宜,他就怎么也无法低下自己的头。 她一介商贾,还是个女人。 让他给她低头,简直是倒反天罡! 既低不下这个头,齐思晏只好想别的法子。 “程氏。”他摆出大义凛然、苦口婆心的模样,“孩子们是无辜的,你同样身为母亲,如何能看着孩子们受苦?” 改煽情了? 程书宜喝着茶,无动于衷。 齐思晏咬了咬后槽牙,继续道:“程氏,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当真能看着那些孩子因你而死却无动于衷吗?” “你还是不是人啊!” 他是真没忍住,脱口而出了。 程书宜面色一沉,手中的茶杯用力落在桌上。 她眯起双眼,盯着齐思晏,“齐夫子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叫孩子们因我而死?” 道德绑架她见多了。 无中生罪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齐思晏咄咄逼人:“你明明能救那些学子,却见死不救,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程书宜无语地笑了:“生养孩子是做父母的责任,教导学子是你们做夫子的责任,我倒是不知应天书院的一众学子,与我是何种关系了?” “我捐,是我心善,是情分不是本分!” “我请问齐夫子。”程书宜冷笑,“我和应天书院有情分吗?” 把她骂得那么难听。 将她的善说成是立牌坊。 她不炸了应天书院就不错了,还敢上门来对她大呼小叫的! 她捐个屁! 程书宜起身掀开门帘,直接甩出一句话:“请吧!” 第48章 也给应天书院一个下马威 因这突发的病,程书宜新店开业一事,耽误了不少时间。 她加班加点、累死累活的。 却一直有人来占用她的时间! 齐思晏中午刚被她赶走,一个午憩的功夫,他又来了! 而且还多带了两个人。 程书宜给两个孩子把水装好,挂在脖子上。 对两个孩子道:“快去书院吧,别迟到了。” 两个崽崽清脆地应了声好,迈着小短腿就出门了。 前来的应天书院三人看着两个孩子奔跑的背影,对视一眼,似乎有什么打算。 “程氏。” 齐思晏上前一步,抬起下巴介绍他身旁二人。 “这二位是应天书院的院夫子,邵夫子掌院内事务,彭夫子求品学质量。” “你不可怠慢了两位院夫子啊。” 说到怠慢,程书宜就想起自己在应天书院晒的太阳。 这会儿日头正烈,让他们也晒晒。 程书宜没进屋也没说话。 就在厨房的屋檐下,摆弄她挂晒在墙上的菜干。 夏季喝粥,下饭还得是小咸菜。 应天书院三人就这么在院子里被晾着。 头顶的烈日明晃晃的,外头树上蝉鸣叫得震天响,跟拉锯似的。 任谁站在这样的日头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邵同甫被这么晾着,不免有些尴尬。 他给齐思晏递了个眼色。 齐思晏也没想到程书宜竟这般傲气,连两位院夫子的面子都不给。 他终于将姿态拉低了些,“程氏,日晒炎烈,可否让两位夫子屋里说话?” “我去应天书院时,未得进门。” 程书宜翻旧账,嘲了一句。 齐思晏的脸色有点难看。 妇人就是小气,都过去多少时日了,还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程书宜转身去洗了个手,“两位院夫子屋内请吧,齐夫子就不用了。” 在院子里晒了好一会儿太阳的两位院夫子。 一进屋内簌簌冷气扑面而来,犹入冷窖,他们觉得外头的蝉鸣都好听了。 白马书院就是每日都享受这般凉爽吗? 怪不得白马书院的学子们近日这般勤奋好学,日落都不归家。 再看看他们应天书院。 因天气燥热,学子散漫无力,有的还连日请假不来。 秋闱在即,他们真是担心啊。 药,今日可不得,但这冰,他们一定要拿到! “二位夫子请。”程书宜还是给两人倒了茶水,“两位夫子今日前来,是要药还是要冰?” 她开门见山,没时间跟他们唠家常。 二人端杯饮茶。 冰凉透彻的茶水灌入喉咙,更为舒坦。 唉! 早知就不让齐思晏招待程书宜了。 不然的话,他们应天书院九院三十二斋,就连打扫的下人屋里都能有凉气吹了。 又何需他们今日这般低声下气前来? 邵同甫日常周旋在京城各个官家,已是游刃有余。 开口就是和稀泥,“程氏,齐夫子只是性子耿直了些,若有得罪过你的地方,还望海涵。” “海涵担不起。”程书宜淡淡地说:“二位夫子还是直奔主题吧。” 邵同甫被她的耿直打了回来。 她这般强硬,不肯缓一步,他接下来的话都不知怎么开口了。 邵同甫看向彭纪,让他说。 彭纪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起身便朝程书宜拱手拜礼。 “程老板,秋闱在即,应天书院大乱,学子染病无医、酷暑难当,还望程老板大发慈悲,助应天书院渡过难关!” 此人振振有词,程书宜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原来应天书院还是有脑子清醒的。 “好啊。” 程书宜松口。 屋里的二人惊讶地看着她,面露欣喜之色。 原来她要的只是应天书院对她服个软而已啊,早说嘛。 害他们刚才晒那么久太阳。 妇人心软啊。 邵同甫再次端起茶杯,暗暗摇头,心道:不过如此。 彭纪喜形于色,擅自做主,“程老板仁义之心,我们应天书院也该有所表示。” “方才本夫子所见,程老板府中有一小公子。”彭纪看向邵同甫,“邵夫子,就让程家小公子入院受学吧。” “这……” 邵同甫故作为难的样子。 还以为程书宜看不出他们是在唱双簧。 “看在程氏为书院捐冰送药的份儿上,就破例让程小公子入学吧。”邵同甫一副为程书宜排除万难的模样。 程书宜嗤了一声儿,没好气道:“你们瞎啊,刚才没看到我还有个女儿吗!” 只字不提她家许许,应天书院不是也有女学子? 两人再次对视。 彭纪终于露出他的真面目,“应天书院的学子志在科举,女儿家入书院怕是不妥。” 他本就不赞同女子入书院。 御书房的龙案上,他上书取缔女子入书院的折子一月三封。 女子入学,将男子的魂儿都勾去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妥不妥都随你便吧。” 程书宜本来也没想让两个孩子去念应天书院,也根本不会给应天书院捐冰送药。 “你们不用为难,也不用给我家孩子破例,我们只是买卖关系罢了。” “买卖?” 这话二人就听不懂了。 “是啊。”程书宜开价:“冰,一块二两,药,一粒十两。” “应天书院要多少?” “什么!” 邵同甫拍桌而已,瞪大眼睛,“你、你方才不是同意帮应天书院渡过难关吗?怎可反悔!” 程书宜双手一摊,耸耸肩:“我没反悔啊,我说东西可以给你们,又没说是免费的。” “你、你!”邵同甫气得语塞。 彭纪见状,还以为程书宜是在替自家女儿不忿。 他说:“这样吧程老板,我们允你家一双儿女皆可入应天书院,这样总行了吧。” 程书宜冷笑。 看吧,应天书院原则也就那样。 程书宜冲二人笑:“反正冰我有,药我也有,你们要是真关心自己的学子,这点银子总不会舍不得吧?” 应天书院束脩那么贵,朝中官员们进进出出。 他们不是拿不出银子。 而是不舍得拿出这笔银子,就是想占她的便宜! 九院三十二斋,一百多间屋子。 一个屋子四块冰打底,一天就是八百两。 当她冤大头啊! 她有冰,多给自己的火锅店加两块不好么? 第49章 满城焰火为新店造势 应天书院傲骨凛凛,不肯拉下面子。 他们就不信了,没了她程书宜,应天书院还会垮不成? 应天书院垮不垮,程书宜不关心。 她的重心都放在新店开业上。 被突发事情耽搁了不少时日,程书宜的新店‘一鸣惊岁’和‘盛京一味’终于要开业了。 一鸣惊岁是间焰火爆竹店,开在长盛街。 盛京一味是火锅店,开在长乐街。 长乐街是护城河岸的第一条大街。 前临护城河,后靠百姓居。 是盛京城里除了长盛街之外,第二热闹的大街。 站在白马书院里,就能看到对面的盛京一味。 “周姐姐在吗?” 程书宜从张福的马车跳下,抱着两个一百发的烟火走进沈家。 院里打扫的婆子见是她,只是笑着对她点点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 如今程书宜与沈家关系不一般,她是昌哥儿的干娘。 进出沈家时,丫鬟婆子都不通传了。 “干娘!” 昌哥儿听到程书宜的声音,立刻停笔从房中跑出来,“干娘,这是什么?” 程书宜把烟火放下,一边扒开昌哥儿的衣领察看一边说:“这是烟火,昌哥儿今晚戌时三刻,帮干娘把这两个烟火放了,好吗?” 戌时天尚未黑,烟火放了也看不见。 戌时三刻天黑下来,盛京城刚刚入夜,这会儿放烟火不会扰民。 沈周氏闻声出来,“妹妹这是要作甚?” 昌哥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程书宜笑道:“明日我两个铺子开业,今晚我要在城里放烟火造势,姐姐记得戌时三刻帮我在你家院中燃放。” 因为程书宜说他们有可能也染了天花。 所以这些时日沈周氏担惊受怕,还要在家中照顾昌哥儿。 都不知程书宜的铺子要开张了。 “瞧我,都怕糊涂了,竟忘了妹妹新店要开业的事儿。” 沈周氏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一脸歉意。 “还请妹妹原谅,明日你开业,我定带全家人去给你捧场。” “好,那我给你留位置。” 程书宜不跟她客气,“我还要去送烟火,先走了。” 程书宜开店做宣传从来不小气。 传单她舍得印,烟火她也舍得放! 白天她已经让人发过传单了,和大润万家的新品传单一起,送到了各个贵宾府中。 盛京城的布告栏也已张贴告示。 预告她要在今晚戌时三刻,全城燃放烟火。 程书宜手里没那么多人。 燃放烟火的位置,都是各个亲朋好友,以及她三个店的员工家。 她已经让员工们,每人抱两个一百发的烟火回家,戌时三刻报更一响就放。 送完沈家,程书宜继续敲响平西巷其他人家的门。 哪怕他们平时来往不算密切,可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程书宜说明了缘由,大家还是十分乐意帮忙的。 天渐渐黑了。 距离戌时三刻还有不到一炷香时间。 受程书宜所托的人家,全都抱着烟火出来,放在院子里,等待燃放。 程书宜和两个孩子一起出门,准备到巷尾的桥上去。 她怀里抱了两个烟火。 两个小的则是用他们的玩具拉车,一人装一个,用绳子拉着去。 母子三人刚出门,裴琰礼就骑马来了。 马蹄子扬起,差点没踹到她。 裴琰礼是刚从城外回来的,看到入城口布告栏她贴的告示,便疾驰而来。 他一身劲装,还拿着佩剑,英姿非凡。 和之前的权贵模样有很大的区别。 “爹——!” 哥哥看到裴琰礼的这匹黑风马,立刻伸手嚷嚷着要上去。 妹妹对马没兴趣,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裴琰礼抱抱。 裴琰礼下马哄孩子,说晚点会满足他们,二人才肯听话。 “要去何处放焰火?”他问程书宜。 程书宜见他来了正好,示意他进院,“我们要去桥上放,屋檐下还有,你去搬。” 裴琰礼点点头。 把马牵进院子拴好,抱起屋檐下的三个烟火一块往桥上去。 巷子里的路是由青石板路和黄泥地组成的,缝隙很多。 两个崽崽的木头小车车轮总是陷到缝隙里,以他们小小的力气,拉不动车子。 程书宜双手抱着东西,只能用脚帮他们一把。 “砰——” 戌时三刻到了。 第一支焰火冲上夜空炸开,一朵火树银花短暂的将盛京城照亮。 紧接着,两朵、三朵、四朵…… 无数的焰火争先恐后冲向夜空,在夜空中开出一片又一片的火树银花。 平西巷更甚! 程书宜给整条巷子的人家都送了烟火,连书院也送了。 红的、蓝的、白的……多彩的烟火将整个巷子照亮,美轮美奂。 “期期许许,快,我们跑到桥上去放!” 程书宜大声喊话,自己先跑起来。 两个崽崽看到这么多焰火在天上,像过年一样,兴奋不已。 尖叫着又跑又笑,小车翻了都不知道。 裴琰礼走在后头,看着母子三人的亲子互动,两个孩子咯咯咯的笑声,笑容逐渐放大。 他有一个好幸福的家。 程书宜到了桥上,立刻找地方燃放烟火。 入夜的护城河面上,画舫很多。 画舫在桥下点灯划过,头顶有焰火炸开,此刻的盛京城,热闹得像在过乞巧节。 漫天烟火,比上次程书宜在家中放的那次还要震撼人心。 百姓们纷纷走出家中,抬头观看。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怎这般热闹?” “是啊,谁这么大手笔啊……看!那边那个!” 程书宜的烟火冲上天了。 她的这个,非比寻常! 是独特的浏阳礼花——七彩祥云。 七彩祥云升空后,或许不像别的焰火炸开时光彩夺目,但它炸开之后会散出彩色的烟。 彩带一样的烟飘在夜空中,像云、像雾、又像风。 街景、小巷、岸边,甚至是画舫的人。 在看到七彩祥云焰火的那一刻,全都被它的美征服,忘了呼吸。 这一夜。 程书宜给盛京城的百姓带来了精彩绝伦、空前绝后的震撼。 除了皇宫和应天书院之外。 长盛街、护城河岸,这两条大街到处都有人在放烟火。 只有宫里和应天书院冷冷清清。 不! 宫里也开始放了! 盛弘在宫里看到了满城焰火,于是便吩咐宫里与民同乐。 不过,宫里的烟火样式,还是略逊一些。 但总归是放了。 整个盛京城,只剩下应天书院,像是被孤立在这场热闹之外。 无人在意。 第50章 火锅店开业 ‘一鸣惊岁’和‘盛京一味’同一天开业。 程书宜今日在盛京一味忙活。 爆竹店她请了一个掌柜和两个小二,能忙得过来。 火锅店这边更需要人手。 店里的厨子、杂役、跑堂、账房,一大清早就来了。 午时开门营业,但他们得提前来店里做准备。 食材的处理需要程书宜在后厨盯着,这是他们店的特色之一。 开业的时辰近了。 后厨切菜的小工,菜刀抡到冒火星子。 程书宜把这个铺子的后院全都改造成厨房。 左边做存放食材的仓库,右边起灶烹煮,中间是两排切洗的流水线。 存放食材的地方,墙边打了几个冰柜。 柜子里,底层是冰,上面是牛羊鱼肉和海鲜等需要保鲜的食材。 其他瓜果蔬菜,就放在架子上。 随用随取。 负责前堂的掌柜林业到后厨来,“东家,时辰到了,门外的客人都等着呢,现在迎客吗?” 中间负责切洗装盘的长桌案上已经堆满了切洗好的食材。 程书宜以为刚开门,客人不会太多。 便让林业去开门迎客。 但昨晚一场炫彩夺目的焰火造势之后,让盛京城的人再次看到了程书宜的实力。 ‘盛京一味’是继大润万家、送冰上门,以及盛大焰火之后的新东西。 所有人都想知道,程书宜在食肆上又能做出什么新花样。 盛京城不缺钱,缺的就是新鲜感。 程书宜知道沈家、林家人今日都会来,且会在第一时间就到。 她给后厨加油打气一句,就到前堂去了。 才进前堂,程书宜就被店里满满当当的人潮给吓到。 一楼设有四排卡座。 靠墙的两排卡座是大桌,一桌六个位置。 中间的两排是四人桌。 总共三十张桌子。 三十张桌子,已经坐了二十桌几桌,空余无几。 二楼是以屏风隔断的小间,沿窗设座,一个小间可坐十人,有两口锅。 当然,多了一口锅,用餐时就会更热。 所以二楼的每个小间都有单独的冰柜子,保证冷气的充足。 “客官,我们二楼有小间用膳,设单独冰柜冷气,需收位费二钱,客官可需要?” 来的客人太多,前堂店员忙不过来。 林业去帮忙,给客人解释店里的规格。 程书宜在布告栏和店门口都贴了菜单,明码标价,进店的多少都有了解。 “带路吧。” 果然都是不缺钱的主儿。 沈家、林家一起来了。 程书宜眼尖,看到人群里的两对小夫妻。 “周姐姐、余姐姐,这里……” 店里的格局布置,以及特别的桌子椅子,让每一个进店的人疑惑又好奇。 他们没见过桌子中央掏个洞的。 也没见过椅子是背靠背连在一起的。 怔愣时,难免停下脚步,止步不前。 好在店员程书宜都培训过了,他们微笑提醒客人入座,然后直接把传单式的菜单拿给客人点菜。 “妹妹,我可已经闻到味道,都要流口水了。” 林余氏迫不及待。 后厨的方向不断有火锅底料和麻辣小龙虾的味道传来。 不止是林余氏,其他客人也都被这味道香得口舌生津,欲罢不能。 菜还没上就已经这么香了。 不知道那得有多好吃啊! 程书宜带四人上二楼,她给他们留了一个面朝护城河的位置。 “两位大人、两位姐姐请坐吧,这是菜单,你们先看看。” 二楼上楼的位置设了一扇门。 这么做是为了保证一二楼都有充足的冷气。 程书宜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半扇,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清澈的护城河,还有对岸的白马书院。 “书院快散学了吧。”她回头问四人:“要等昌哥儿和砚哥儿来再上菜吗?” 一会儿期期许许也会来店里吃午饭。 沈庭温和地说:“那便等等吧。” “那我去给你们拿些小吃食和水果上来,你们先垫垫肚子。” “妹妹你这么忙,不用照顾我们!” 林余氏爽朗道:“方才上楼我看到外面有个台子,上面有切好的果子,那个是可以吃的吧?” 程书宜点头:“是,那是调料台。” 一楼和二楼各有一个调料台。 调料台一边是各种调料,一边是切洗好的水果,可随自己喜欢取用。 “那我们自己去就成。”林余氏拉上沈周氏一起出去,“周姐姐我们走!” 楼上不需要她陪着,程书宜就下来了。 一下来,她就碰上了汇安票号的少东家——秦琒。 “秦大公子,欢迎啊。”程书宜挑眉,语气带着戏谑。 她和秦琒有过一面之缘。 上次在汇安票号,她和账房说要开户存银的时候,被他当场笑话。 秦琒发誓,他的笑话真的没有恶意。 只是觉得很稀奇。 大盛朝竟还有人不知道女子不能开户存银。 所以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谁知被她发现,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程老板,上次的事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在这里再次向你道歉,还望程老板大人有大量。” 秦琒不是纨绔,他是正正经经有实力的商人。 尽管平时里看着玩世不恭,但何广志对他的评价是:手段狠辣之人。 汇安票号是大盛朝最大的票号。 手握巨额现银! 朝廷的赈灾银都是通过汇安票号下送的,别的小票号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现银。 程书宜其实也没想和秦琒计较。 而且她是个做生意的,哪怕是无法开户存银,也要和票号打好关系才行。 “我开玩笑的,进门就是客,秦公子楼上请。” 程书宜亲自给他带位。 秦琒跟在她后头,开口就是算账。 “盛京一味楼下便有二十个冰柜,楼上十二个小间,每间一个。” “三十二个冰柜,一柜四块冰,一日便是二百五十六两。” “啧啧……” 秦琒府里也从程书宜手里买冰,这笔账,他算得甚是眼红啊。 “程老板不能在汇安票号过账,真是可惜啊。” 他替自己感到可惜。 程书宜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几个铺子一日流水数千两。 他真想吃这一分利啊! “秦公子这是眼馋我的账了?” 程书宜半开玩笑地说:“先别急,这还只是小打小闹,过些日子秦公子再眼馋也不迟。” 她还有曲楼和珠楼没开呢。 第51章 遗产托付? “听起来,程老板的胃口不小啊。” 秦琒已经感受到二楼充足的冷意,收起折扇。 这个程书宜是真舍得用冰啊! 程书宜自然是舍得的。 省了捐给应天书院的冰,她一块冰成本又不高,现代工业制冰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程书宜给他找了个小间,“我的胃口先不论,秦公子你今日的胃口,我请了。” “哦?” 秦琒是个生意人,自然明白她想做什么。 “程老板这是有事要求我?” 程书宜不答,把菜单放到他面前,“秦公子喝冰茶还是热茶?” “冰茶。”秦琒低头看菜单。 这菜单和大润万家的传单一样,以画印之。 划分有大小四个区域。 锅底口味选项、肉品选项、蔬菜选项,还有酒品选项。 传单背后,是鳌虾的口味选择。 麻辣的和蒜蓉的,一样占据一版,极为显眼。 秦琒利落的点了几个菜。 程书宜去搭个调料的功夫,锅底和菜品就上桌了。 她给秦琒也调了一碟。 秦琒佩服盛京一味的上菜速度,并感叹于店里小二的伺候专业又让人舒适。 桌上番茄红锅咕嘟冒泡,热气蒸腾。 不敢想象,这要是在别的店吃,会汗湿几层衣裳。 盛京一味就不会让人觉得热,在十足的冷气下只会觉得这煮锅吃得过瘾。 桌上,店里给每位食客准备的餐具包括碗一个、碟子一个、茶杯一个、长筷一双、短筷一双。 程书宜用长筷下菜、夹菜,再用短筷进食。 秦琒默默观察她的动作。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长筷看了看,心中了然。 其实盛京一味为食客准备的这双长筷,是为了方便食客夹到锅中的菜吧。 毕竟这煮锅是现煮现吃,桌底陶炉烧着炭火,离太近会热、会烫。 所以盛京一味的桌子都比其他食肆大,筷子也要用加长的。 程书宜这样换着筷子吃,是出于男女之防。 其实……他想多了。 程书宜只是把长筷当公筷用罢了。 秦琒点的菜都是盛京不常吃或者吃不到的菜品。 巴沙鱼、深海鱿鱼片、虾滑、海螺肉,还有让人意想不到的鸭肠、猪脑花、毛肚等。 这些菜品全都被切洗干净,整齐地铺在盘子上。 甚至有的鱼类、肉类,为了保证食材新鲜,还在盘底铺了一片碎冰。 其他没有铺碎冰的,盘底也会铺一片脆嫩的菜叶。 这般摆放,赏心悦目之外,还给人一种食材非常新鲜干净的感觉。 让食客放心吃! 程书宜果然很会做生意,盛京一味贵有它贵的道理。 这更加让秦琒感到心痒难耐。 想要让她在汇安票号过账! “秦公子,可还合你的胃口?”程书宜见他筷子不停,还故意这么问。 “很新鲜。”秦琒不吝夸赞,“东西很新鲜,吃法也很新鲜。” “程老板,你很会做生意。” 吃人嘴软。 秦琒放下筷子,在桌上的餐纸盒里慢慢抽了一张纸擦拭嘴巴。 连擦拭的纸都备得这般用心,还打造了可抽纸的木盒子。 “说吧,程老板请我吃这顿饭,所求何事?” 一口冰茶划过喉咙,秦琒这短暂的用餐体验,感觉十分良好。 桌上还有一半的菜没来得及品尝。 希望她的要求,别影响他用膳的心情才好。 “我不求事。”程书宜说:“我只是想跟秦公子了解一下,汇安票号都有什么业务?” 秦琒忍不住,再次动筷。 看着眼前汤红肉鲜、味道浓郁的东西。 再蘸一口调得很合他胃口的辣酱,任谁都会食欲大开的。 “程老板希望我们汇安票号有什么业务?”秦琒直接问,他不想猜。 是个爽快人。 程书宜看了眼格挡小间的屏风,接着夹起一片肉。 在吃进嘴里之前,她玩笑地说:“你们有没有什么遗产托付的业务?” 秦琒动作一滞。 遗产? 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秦琒抬起头,目光停在程书宜身上打转、探究。 但程书宜坦荡得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儿。 “这倒是个好点子。” 秦琒没追问,只以做生意的眼光看待她的需求。 “我们汇安票号做的就是银子左手倒右手的活儿,遗产托付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区别不过是帮死人把银子倒给活人罢了,我还能从中赚一笔。” 秦琒是真觉得她这个提议可行。 同时也想套她的话,“程老板可有操作之法,不如同我细说一番,若可行,汇安票号也不是不能做这项业务。” 程书宜了解过汇安票号。 在他们票号存银,拿到的票单防伪技术安全度非常高。 笔迹、水印、印章,还有密押防伪。 十分专业! 若把遗产托付给汇安票号,程书宜是放心的。 她不赌裴琰礼的真心,更信不过摄政王府的其他人。 她不想自己死后,两个孩子带着她的遗产去王府,然后被有心人算计。 在这种时候,程书宜更愿意信任第三方。 沈家、林家还在不远处的小间用膳。 孩子们也散学过来了。 程书宜抱歉地说道:“秦公子,今日我新店开业比较忙,过几日我们再谈,如何?” 秦琒看得出来,她此时不说,是有所顾虑。 她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 难道真是她要托付遗产? “也好。”秦琒说:“本公子也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谈生意,程老板请自便。” 程书宜离席前,还给秦琒点了一壶酒。 然后去找两个孩子,带他们到后厨吃饭去了。 第52章 两个宝宝不开心 盛京一味引爆整个京城。 特别是秋闱在即,整个大盛朝的书生们涌入京城的时刻。 盛京一味仅用三日时间,一跃成为盛京名店。 古人,尤其是书生,极喜欢这些有名气的东西。 所以盛京一味、一鸣惊岁,还有大润万家二楼的纸笔书籍。 在大批涌入盛京城赴考的书生们当中,甚是受欢迎。 凤来客栈、悦来客栈,还有负责接待已有功名的考生的官驿等地方。 在进入三伏暑气最盛的八月时,全都花了大价钱从程书宜手里买冰,为考生们提供清凉夏日。 瓜果茶饮就更不用说了。 全天都备着。 程书宜几个店的每日流水,达到了顶峰。 甚至到了一个制冰厂无法供应她需求的地步,所以程书宜又找了个厂。 冰块无限量供应。 为此,程书宜还不得不在大润万家隔壁又盘下一个铺子。 花了一天时间,把铺子上上下下全都用被子和稻草封得密不透风,专门放冰、卖冰。 冰,是夏日刚需。 京城各处都有冰用。 大润万家有冰、盛京一味有冰、白马书院有冰,各个侯府、官家也都在用冰。 现在就连那些个客栈、驿馆都有了。 就应天书院没有! 应天书院成了全盛京城最热的地方。 那些赴京赶考的学子们,到了京城,必要到大盛第一书院参观一番的。 往年即便是热,应天书院亦是人潮涌动。 今年书生们只是进去逛了一圈,就被热走了。 这可气煞了应天书院一众夫子。 他们都还未在那些书生们面前摆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未接受来自他们的膜拜和尊敬。 他们就走了? 邵同甫回到斋舍大骂:“岂有此理!方才那几个书生说什么?说我堂堂应天书院竟穷得连冰都用不起?” “既是赴京赶考,就该苦其心志、食荼卧棘、废寝忘食!” “日日贪图享受,还考什么学!” 邵同甫一通大骂下来,把自己热得满头大汗。 他嘴硬的又补充了一句:“别搞得好像整个盛京城都在用冰,就我们应天书院没有一样。” 始终坐在椅子上阴沉不语的彭纪突然开口:“盛京各处皆清凉,是事实。” 他家夫人与孩子也受不住这般暑热,晚上入睡时屋里用冰了。 盛京一味也成了他们一家出府用膳的第一选择。 邵同甫想反驳,张了张嘴,发现他无法反驳。 他怎能说得出口,他邵府也偷偷用冰了? - 白马书院今日休沐。 程书宜答应两个孩子,这次书院休沐还会带他们去山里的。 今日去,要插秧,也要播种种瓜果蔬菜。 两个崽崽一早就起来准备了。 古代书院十日一休沐,对两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累了。 读古代书院的新鲜感一过,两个崽崽慢慢的,有点情绪。 所以今天能去地里玩泥巴、下河摸鱼。 他们恨不得立刻飞到山里去。 程书宜看两个小鬼头准备的东西,哭笑不得。 “这个鱼网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她指了指哥哥手里的小鱼网,又问妹妹手里拿的东西。 “还有你,拿一个小锄头就够了,其他的不用。” 妹妹手里提着个小木桶,桶里是她专属的小铲子、小锄头,还有从厨房拿的饭勺、木匙。 全都是玩泥巴用的东西。 哥哥把渔网藏到身后,怕被程书宜拿走。 “这是我用零花钱买的。” 妹妹也紧紧把小木桶抱在怀里,可怜巴巴地抬头说:“书宜,我觉得这里不开心了,我想玩儿。” 小丫头煞有介事,指自己的心口位置。 她这话一出,程书宜立刻重视起来。 她蹲在妹妹跟前,关切地问:“许许为什么觉得不开心了?” 程书宜当妈没经验,家里又没有人帮忙带孩子。 所以她只能通过看育儿书来学习。 她记得书里说过:四到六岁的孩子突然特别喜欢玩沙子、玩泥巴,除了是好奇心强之外,还有可能是一种情绪表现。 五岁的孩子还小。 感到紧张、沮丧时,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 就会通过玩泥巴的方式去疏解。 许许能向她开口表达出自己的不开心,已经很棒了。 但具体的,小丫头说不出来。 程书宜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好,那这些东西你都带去吧,娘今天让你玩个够。” 说罢,她转向儿子,问:“期期,你有没有觉得不开心?” 哥哥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最后说了句:“不知道。” 这下,程书宜更觉得问题严重了。 两个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正想不通的时候,裴琰礼的马车停在了程宅门口。 看到那奢华的王府马车,两个崽崽不约而同地站到程书宜身后。 看到裴琰礼,也不跑着过去叫爹了。 裴琰礼见此也纳闷,“怎么了这是?” 程书宜的裙子被两个孩子紧紧拽着,她感受到了两个孩子的力量。 心中有所猜测。 再过两日就是两个孩子认祖归宗的认亲仪式,在这个时候,两个孩子疏远裴琰礼。 难不成是摄政王府有人对孩子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们要出门去山里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两个孩子开心起来。 其他的等从山里回来,程书宜再单独问裴琰礼。 裴琰礼之前答应过两个孩子,这次休沐要和他们一起去山里,所以他来了。 小丫头小心翼翼地从程书宜身后探出脑袋,“爹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山里吗?” “去。” 裴琰礼觉察到了两个孩子在怕他。 又不知原因为何。 “爹今日还带了弓,一会儿我带你们到山里猎野鸡如何?” 听到爹要和他们玩儿,两个孩子的脸上立刻换上笑容。 松开程书宜朝他跑去。 像往常一样,围着他转。 程书宜:“……” 母子三人坐上王府的马车,张福的马车跟在后面,车里放着种子。 到了地方,只有程书宜是正经来种地的。 裴琰礼被两个孩子拉着到处玩儿。 上山、下河、摸鱼、玩泥巴,一样不落。 裴琰礼泥巴玩不来,他就让两个孩子自己先玩着,独自一人又进山里去了。 经过这十日的翻耕、旋土,程书宜一来就能直接下种。 她种的东西大盛朝的农夫们都没种过,不得不亲力亲为带着人种。 “书宜,我爹呢?” 小丫头玩得一身泥巴,脏着小脸儿跑来找爹。 指着身后田埂上的一堆泥巴,说:“我做了一桌菜给爹吃。” 裴琰礼正好下山了。 手里还拎了一只鸡、一只兔。 把鸡兔放在地上后,裴琰礼莫名其妙对程书宜说了一句:“本王未得过水痘。” 说罢,人就像根木头一样,一头扎进田里。 “王爷!” “爹!” 第53章 不让妹妹进祠堂? 裴琰礼晕倒,不是因为水痘,而是中暑了。 程书宜把他弄回程宅,找了大夫来看。 日落时,裴琰礼慢慢醒了。 他躺在程宅的西厢房——他的床上。 上身未穿衣物,两个孩子也在他床上,一人坐一侧,手里还啃着大鸡腿。 女儿大抵是太担心他,与他贴得很近。 鸡腿滴下的油溅到他身上,在裴琰礼的腹肌沟壑里流淌。 “爹?” 妹妹看到他醒了,一个激动,鸡腿儿直接按到他身上。 接着,一只油光水滑的手就摸到他额头。 裴琰礼觉得暖心又好笑。 “书宜,爹醒了——”哥哥回头冲房门外喊。 程书宜在东厢房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吃药。 这小半个月为了新铺子的事儿拼得太猛,身体有点扛不住,胃一直抽抽的疼。 一抽她就反胃,食欲明显消退。 “来了——” 程书宜服下止疼药,从房中出去时,大门被人敲响。 她走去开门。 只见两个粉色衣裙、丫鬟模样,系着白色面纱的人站在她家门口。 台阶下站着的是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盛庭兰。 盛庭兰亦戴着面纱。 不远处,是摄政王府的马车。 程书宜一眼还未扫完,面前的丫鬟冲她就一声大喝。 “大胆!见了摄政王府侧妃娘娘还不跪下!” 让她给盛庭兰跪? 当她文盲啊! 在大盛朝,庶民百姓除了无条件给皇上跪之外,对文武百官也都只有在正经办事儿的时候行礼下跪。 而且跪的还是那身象征朝廷威严的官服。 盛庭兰只是一个王府侧妃,没功名没诰命。 除了她院里的下人,怕是摄政王府其他主子的下人都不用给她跪吧。 程书宜没好气地冲她们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她家下人,凭什么给她跪啊。” 她胃疼死了,不想动怒。 “你们有事说事,没事就滚。”程书宜疼得直接发疯。 “你!” 盛庭兰的丫鬟吃瘪,脸色涨红。 为何她家郡主自打嫁人之后,就处处被人看低。 在摄政王府没人当她家小姐是主子,除了日日到主母房中站规矩之外,连院子都出不去。 今日好不容易出府,竟连一个小小民妇都不把她家小姐放在眼里。 两个丫鬟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盛庭兰见程书宜不是好惹的,这才站出来佯装斥责自己的丫鬟。 “绿儿,退下!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盛庭兰上前一步,朝程书宜福了福身,轻轻柔柔地说:“姐姐,母亲命我来接王爷回府,还望姐姐行个方便。” 程书宜淡淡地瞥了盛庭兰一眼。 心中暗暗吐槽:谁是你姐姐…… 程书宜以掌抵着肚子,转身到西厢房叫人。 “王爷,你家侧妃来接你回去了,起来。”她语气不善,凶巴巴的样子。 但绝不是因为吃醋! 是因为她胃疼。 因为裴琰礼坏了她今天的计划,让她没种完地就得回家! “侧妃!” 妹妹一听侧妃来了,立刻缩到床角去,嘴里念念有词。 “我不要爹,书宜我不要爹,我不去王府……” 小丫头反常的举动,把程书宜和裴琰礼都吓得变了脸色。 “许许不怕,我们不去王府。”程书宜飞奔到床上,把妹妹搂在怀里,轻声哄慰:“我们哪儿都不去,娘在这里,不怕。” 早上小丫头就不对劲儿。 现在再看,果真印证了她心中猜测。 摄政王府果然有人对小丫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裴琰礼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女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爹? “许许为何不想去王府?”他问。 可小丫头只知道哭,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 程书宜从未见过女儿像今天这样害怕。 她回头冲裴琰礼冷脸道:“你还是先去解决你的侧妃吧!” 此情此景,裴琰礼若还猜不到,那就是个傻子。 他翻身下床,随手套了件衣服出去。 看到门口戴着面纱的盛庭兰主仆三人,裴琰礼的脸色愈加阴沉难看。 他晕倒之前最后说的话是未得过水痘,程书宜都以为他是因为水痘晕倒的。 王府的小厮自然也如此回禀府里。 盛庭兰这装扮,是担心被传染。 “王爷,母亲让妾身来……” “滚!” 裴琰礼直接把人打发回去。 盛庭兰被动怒的裴琰礼吓得不轻。 他们虽未圆房,但也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她借着送汤送茶为理由,去过裴琰礼的书房几次,他总是关心她,不让干她这种粗活。 怎如今,对她这般厌恶? 盛庭兰委屈的哭着离开,转身时,眼泪用力砸在地上。 王爷一定看到她的眼泪了吧。 裴琰礼打发了人,将院门关上,快步回到房中。 小丫头还窝在程书宜怀里哭,而且看起来也是真饿了,边哭边继续啃手里的鸡腿。 程书宜的一件衣服都被鸡腿上的油浸透。 哥哥在一旁看着,也……啃鸡腿。 裴琰礼是真没见过这场景,一时间是问也不是,沉默也不是。 程书宜倒是有种习以为常的淡然,回头跟一脸茫然的裴琰礼说:“两个孩子还没吃晚饭,先让他们吃饱了再说吧。” 裴琰礼中暑晕倒到现在,两个孩子因为担心他,在他床边守了一下午。 还是她把裴琰礼猎回来的那只鸡炖了。 给他们一人一只鸡腿抱着啃,他们才啃吃一点。 半个时辰后。 鸡腿被小丫头啃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 脸上、衣服上蹭得到处都是油。 “爹,抱。”妹妹朝裴琰礼伸手要抱抱。 似乎这样,她才有底气说在王府发生的事儿。 “爹,许许不要小丫鬟帮我倒水,许许可以自己倒。” “什么小丫鬟?” 程书宜没听明白。 裴琰礼解释说:“两个孩子去府里,母亲给他们找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丫鬟小厮伺候着。” 两个孩子马上要认祖归宗了,有自己的小厮丫鬟也是理所当然。 程书宜点点头,问妹妹:“许许为什么不要小姐姐给你倒水?” 妹妹低下头,“因为侧妃姨姨会打人,还说丫鬟姐姐是捡来的,有娘没有爹,叫人讨厌。” 小丫头似乎懂了什么,又好像没懂。 反正她听侧妃姨姨这么说,就不开心了。 “侧妃姨姨还说,爹想要哥哥,不想要许许。” 小丫头瘪嘴,悬泪欲滴。 逞强地抬起头盯着裴琰礼看。 “爹。”一直没说话的哥哥突然问:“主母奶奶为什么不让妹妹进祠堂?” “什么意思?” 裴琰礼和程书宜都懵了。 第54章 唯独女儿不能光明正大进王府 裴琰礼换了衣服离去,直奔王府。 “王爷……” “去把父亲母亲、各位叔伯、各位婶娘皆请到祠堂来!” 裴琰礼吩咐管家,大步流星穿过前院。 管家见他面色凝重,不敢怠慢。 吩咐人去各院请主子们。 摄政王府宗祠堂内,檀香缭绕,烛火通明。 为两个孩子准备认祖归宗的东西已经备于堂内。 但正如裴如期所说,祠堂里只有男童的衣物。 那族谱的最新一页,也只有裴如期的名字。 不见女儿丝毫存在。 此时刚刚入夜。 各院的主子们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回到自己院中。 或闲聊品茶、或切磋棋艺。 只有摄政王府的主母赵氏还在准备后日孙子认祖归亲仪式的宴客名单。 赵氏端坐房中,一袭深紫锦袍,发髻纹丝不乱。 听到下人来请,她立刻放下名单册朝祠堂去。 儿子这个时辰喊他们去祠堂,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赵氏赶到祠堂时,裴琰礼的父亲裴世,二叔、三叔,几位族老,及其夫人们。 还有裴琰礼的堂弟堂妹、表兄表妹们皆已过来。 他们都是裴琰礼从各地请回来见证两个孩子认祖归宗的。 除了那位病重的百岁太祖爷外,所有人到齐了。 裴琰礼直奔主题,举起手中的族谱沉声问:“为何族谱上,不见我女儿裴如许的名字!”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表情有些怪。 赵氏身为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负责料理府中大小事务。 让孙子认回他们裴家,是裴世与各位叔伯族老们做的决定。 她负责准备东西,及宴请事宜。 此时本轮不到她说话,但此事起因与内宅有关,她不得不站出来做这个主。 “琰礼,你父亲与族中各位族老、叔伯商议过了,此次认亲,先认孙子。”赵氏试图缓和说。 “什么叫先认孙子?” 裴琰礼直视赵氏。 赵氏也是收起笑容,摆出严厉的当家主母模样。 “琰礼,当着裴家各位族老、列位祖宗的面,不可大呼小叫!” 裴家最注重规矩门风,又是在宗祠堂里。 她不允许自己儿子这般不懂规矩! 赵氏走到儿子面前,“程氏所生的男孩会认祖归宗,入府后将养在我膝下,至于那小丫头……” “许许如何?”裴琰礼拳头攥紧,骨节发白。 “小丫头暂且不能入府。” 赵氏转身,语气不容置疑。 “待你与庭兰的孩子出生后,那小丫头尚可入府!” “庭兰是燕王之女,虽是皇上口头赐的婚,我裴府亦不可怠慢。” “她的孩子,可以不是我裴家的嫡子,但一定是第二顺位!” “不然我们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燕王府交代?” 既然裴琰礼不是传闻中的绝嗣,那他与盛庭兰是可以有一个孩子的。 更何况盛庭兰嫁入裴府,本就是带着圣上旨意而来。 为裴家绵延子嗣。 裴家很喜欢那一双孙子孙女,但地位还是要分清楚。 裴琰礼不认同家中族老们的这一观点,眼中怒火燃烧。 “所以母亲的意思,是要我的女儿流落在外,等盛氏生下孩子才能认祖归宗?” 赵氏冷冷道:“这也是为了王府大局。” “大局?” 裴琰礼突然笑了,那笑声让祠堂内一众的人心头一颤。 “你们已经以大局为由,逼儿子娶了盛氏,如今又想以大局为由,逼我牺牲骨血?” “本王何须顾此大局!” 除了皇帝,他需要顾谁的大局? “放肆!” 赵氏气得破了声,厉声喊道: “你在朝中是摄政王,但在家中,你还是裴家的长房长子,当以家族为重!” 裴琰礼不退反进,直视赵氏的双眼。 “认回一双儿女,便是本王以家族为重,本王的女儿绝不可能流落在外!” 一想到女儿倔强地哭着问他,是不是只要哥哥不要她的模样。 裴琰礼就心疼不已。 “你……” 赵氏气极,却又强压怒火,换了语气。 “琰礼,母亲是为你好,那小丫头不过晚些时候入府,有何不可?” 他们裴家不是不认孙女,只是晚认罢了。 不然他们怎会默许裴琰礼常去程宅看孩子? “有何不可?” 裴琰礼冰冷道:“母亲,晚些入府有何不可您不清楚吗?今日我若妥协,来日许许在这府中还有立足之地吗!” 许许还尚未入府。 仅这几日来府中玩耍,这府中的主子、下人们就已经区别对待两个孩子。 他如何能忍受让女儿排到盛氏的孩子之后? 况且,他从未想过要和盛庭兰有一个孩子! 赵氏深谙在这内宅身份高低的重要。 她也知道,以程书宜的出身,哪怕是裴琰礼娶她当正妃,宠爱有加。 在这后宅中,她也始终低盛庭兰一头。 赵氏说不过裴琰礼,叹了口气,只能故技重施。 “来人,去请太祖爷来。” “不必!” 裴琰礼走到堂位前,转身背对裴家列祖列宗,看着祠堂里各位长辈。 一字一顿,说:“两个孩子必须全都认祖归宗,若有不允者,本王将分割裴府与摄政王府,另立门户!” “你、你敢!” 赵氏气得身子打晃,脸色铁青,“你竟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就不认裴家的列祖列宗了?” 裴琰礼扫了一眼各位族老叔伯,说:“你们以为本王不敢?” 裴家是百年氏族,但百年来入朝为官的最大也只是个吏部侍郎。 异姓摄政王的地位,是他拼出来的荣耀。 他这些年是不是太规矩了。 让他们忘了他以前是什么模样? 裴琰礼这般不把族老长辈们放在眼里,裴世脸上有些挂不住。 “放肆!”他教训儿子,怒喝道:“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敢如此大逆不道!还不快跪下磕头认错!” “还不快去请太祖爷来!” 裴世心里清楚,他如今是说不动裴琰礼的。 唯一能让裴琰礼低头的,只有那位百岁太祖爷。 “父亲,你当真要逼我?” 裴琰礼紧紧盯着裴世,那冷漠中带着阴戾的眼神。 让裴世背脊发凉。 裴世稍微缓和语气,语重心长:“琰礼,父亲母亲已经同意你迎娶程氏为正妃,也认了嫡孙。” “现在不过是牺牲一个小丫头安抚圣上与燕王,你又何必闹得这般大?” 牺牲一个小丫头? 这句话他们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口了? 母子三人进的京,唯独五岁的女儿不能光明正大进他裴府的门。 只是想想,裴琰礼都做不到。 “既然如此,分府吧。”裴琰礼失望透顶。 丢下一句话便抛下众人离开。 他此刻只想回到女儿身边,抱抱她。 第55章 程书宜也病倒了 “书宜,爹怎么还不回来?” 小丫头跑到程书宜的窗边,踮起小脚也只能露出半个脑袋。 程书宜伏在书案上记账。 明日她得去户部缴税,今晚几个店的账都送来了。 哪怕‘盛京一味’和‘一鸣惊岁’开业不过几日。 但只要是在七月开业的,八月都得上税。 “再等等。”程书宜伸了个懒腰,“许许饿不饿?娘给你做夜宵吃?” 晚饭的时候,因为盛庭兰突然上门来。 他们母子三人都没吃好。 两个孩子也只一人啃了一只鸡腿。 这会儿夜深了,她都饿了。 “不饿。” 妹妹丢下两个字转身又往外跑,到大门口朝巷子里看。 程书宜拿她没办法。 小丫头明明已经很困了。 白天在山里玩了一天,傍晚回来又哭了大半个时辰。 在她身旁做功课的哥哥都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墨汁沾到脸上也不知。 小丫头还硬撑着等裴琰礼。 程书宜轻手轻脚,把儿子抱到自己床上,先让他眯一会儿。 正收拾桌上的功课时,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与女儿的欢呼声儿。 程书宜知道,是裴琰礼。 裴琰礼骑马转进平西巷时,远远的就看到在程宅门口有个小小的影子坐在台阶上。 听到他的马蹄声,那个小小的人影高兴得原地蹦起来。 跑到巷子中央,双手举过头顶朝他挥手,“爹——” 这一幕,看得裴琰礼眼眶一热。 想到方才在府中的事儿,他的胸口便是一阵钝痛。 他这么天真可爱的女儿,怎么可以被拿去当牺牲品。 “许许!” 马未停蹄,裴琰礼已经翻身下来,弯腰一揽把女儿抱到自己怀里。 “许许怎么在这里?” 妹妹搂着裴琰礼的脖子,用自己的脸去贴裴琰礼的额头。 奶声奶气的关心道:“我在等爹回家,爹的头还晕不晕?” 傍晚来的大夫说过,爹需要好好休息的。 裴琰礼莫名哽咽:“不晕了。” 他回府时,都没人问过他一句。 循规蹈矩的王府,看似叔伯和睦、兄友弟恭,其实已经被规矩冲淡了该有的亲情。 “这么晚还不睡,书宜不说你?” 裴琰礼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马入院,把门关上。 “书宜还在记账,哥哥在帮我做功课,我要等爹回来,我不睡。”小丫头不高兴的情绪去得非常快。 这会儿脸上已不见傍晚时的紧张和害怕。 裴琰礼抱着女儿到程书宜房里。 程书宜没动,只是看了他一眼,“回来啦,快让许许睡觉吧,她明天还得上学呢。” 裴琰礼应了一声,顺便把在床上的儿子也抱起来。 到隔壁哄两个孩子睡觉去了。 两个孩子今天玩了一天,午觉也没睡。 裴琰礼在床边陪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就睡着了。 他轻轻关上房门,转身来到程书宜房里,将今晚在王府的事同她说了一遍。 “先认期期,不认许许?” 程书宜听后拧起眉头。 傍晚的时候听哥哥说裴府主母不许妹妹进祠堂,她第一反应是王府重男轻女。 但没想到,摄政王府不但重男轻女,还要把许许顺到盛庭兰的孩子之后! 程书宜讽刺地看着裴琰礼,“王爷,你和盛庭兰打算生几个孩子啊,许许在摄政王府是第几顺位啊!” 说着,她难受地扭过头,“早知许许要受这样的委屈,我就不该带他们来这里。” 如果妹妹知道她是不被接受、不被喜欢的人。 小丫头一定会难过死的。 程书宜捂着肚子,她的胃又疼了。 “裴琰礼。”她抬起头,强忍着痛道:“如果两个孩子不能一起认回你家门,我宁愿带他们离开!” 她还有几个月,还可以再带他们回现代。 只是回去之后,两个孩子又能托付给谁照顾…… 一想到两个孩子未来可能在姨妈家看人眼色过日子,或者是被送到孤儿院。 程书宜就恨自己。 他们才五岁啊! “唔——!”程书宜疼到全身冒汗。 她颤抖着双手拉开抽屉,从瓷瓶里倒出几粒药,直接往嘴里送。 想喝水,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 裴琰礼不知她病了,赶忙给她倒了杯水喂到嘴里。 “你在吃什么药?哪里不舒服?” “肚子吗?” 他紧张地伸去大掌替她揉。 程书宜已是脸色煞白,咬破了唇角,在病痛和难过的双重压力下。 她终于捱不住,晕了过去。 “书宜!书宜!”裴琰礼接住她,慌了心神。 可任凭他如何喊,程书宜都没睁眼。 裴琰礼把她抱到床上,飞身出门,直奔赵太医府邸把人抓来。 赵宁一番把脉诊断,也只得出个饮食失节、冷热相激,导致肝胃不和,最终酿成病痛的结论。 裴琰礼听此,松了口气。 方才真是吓死他了。 “王爷,下官开了几副方子,一日三煎服之即可。”赵太医颤颤巍巍把方子递过去。 裴琰礼接过看了一眼,“辛苦赵太医,不送。” 赵宁离开后,裴琰礼摸黑到厨房。 点灯,笨手笨脚把火生起来,连夜煎了一碗药。 所幸两个孩子睡得沉,没有吵醒他们。 不然今夜怕是要折腾够呛的。 看着床上昏迷时还疼得呓语的人,裴琰礼不禁去想。 那些日子里,程书宜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是不是格外艰难? 她时常会这样病倒吗? 她病倒的时候,两个孩子会不会着急大哭? 裴琰礼替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他突然觉得,自己亏欠他们母子三人太多太多。 或许,分府是对的。 第56章 你的王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程书宜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隔壁裴琰礼似乎正在给女儿绾发,小丫头一直催促他快点。 沈怀昌路过程宅,在门口喊:“如期如许,快点,今早是岑夫子的课,迟了要打手心的……” 每次书院休沐收假的第一个早晨,两个孩子都会赖床。 裴琰礼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这个混乱忙碌的清晨。 程书宜躺在床上,失神地盯着床帏。 心事重重。 她在想以后的事儿。 摄政王府先认一个孩子的做法,程书宜无法接受。 女儿一定会受苦的。 再带两个孩子回现代吗? 程书宜找不到人托孤,也不想在两个孩子面前死去。 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她一定特别吓人。 看来还是只能把两个孩子留在古代。 裴琰礼…… 沈家…… 秦琒…… 程书宜把所有可能托付的人都想了一遍。 甚至连那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大将军莫霄都列入了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那块莫家的腰牌,可求将军府无条件帮她一次。 程书宜扯了个难看的笑容,把将军府甩出考虑范围。 连将军府是怎样的人家她都不清楚,怎会生出这般荒唐的想法? 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醒了?” 裴琰礼终于把两个孩子送出门,走进程书宜房间时,看到她醒了。 他把桌上那碗凉透的药端出去,“你昨晚晕过去了,本王找太医给你开了药,我去给你热热。” 程书宜起来了。 与其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伤春悲秋,不如出去多赚点钱。 赚到……她可以用钱砸人帮她照顾两个孩子! 程书宜梳洗的功夫,裴琰礼把药热好了。 她接过,一口干了。 裴琰礼看着手里的空碗,愣了愣,追她回房。 程书宜昨晚胃疼出了汗,回房就直接换衣服,根本不顾走进来的裴琰礼。 她今早一字未发,沉默得让人不安。 裴琰礼哪儿还有心思去想别的,“本王已经决定分府自立门户,两个孩子本王都要。” 程书宜穿衣的动作一顿,转身惊讶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裴琰礼能做到这种地步。 在大盛朝,分家另过是很严重的事儿了。 平民百姓的家中长辈们,宁愿一头撞死都不肯同意分家的大有人在。 更何况是裴家这样的百年氏族。 百年世家,历经好几代人的努力和守护,才有今日这样德高望重的地位和声誉。 裴琰礼说分府就分府,裴家人能同意吗? 裴琰礼看出她想问什么,他道:“摄政王是本王一人挣来的,与他人无干,本王即便是分府另过,也仍旧是当朝的摄政王!” 程书宜担心的不是他分府之后,是否还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她关心的是…… “王爷,你分府出来,你的侧妃是不是也要随你一同分府另过?” 这个问题直接把裴琰礼问得当场噎住。 程书宜逼近他,一改往常模样。 “裴琰礼,我非常善妒,且占有欲强,你分府另过之后,你的府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两个孩子亦是如此!” 程书宜就是针对盛庭兰! 若盛庭兰是个贤惠的,像沈周氏一样真心对待她的两个孩子。 她不会说出今天这番话。 但从妹妹口中得知,盛庭兰根本容不下这两个孩子,想尽办法排挤打压,还指桑骂槐。 所以她想通了。 不管别人说她什么,善妒也好,恶妇也罢,她都认了。 裴琰礼的目光随着她的逼近而移动,最后停在她又娇又霸道的小脸儿上。 他莫名轻笑,明眸微眯,“你想独占本王?” 这个男人! 果然和她的第一印象一样,但凡他做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莫名的勾人! 程书宜的心跳渐渐快了。 在耳根的热传到脸上之前,她强装镇定:“是!” 但脸红的速度比她想的要快。 无论她怎么躲,裴琰礼都看到了,“本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话音刚落,院内便传来裴府小厮的声音。 “王爷,太祖爷今早突然病逝,老爷请您即刻回府!” 什么! 裴琰礼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程书宜也是一脸的不相信。 “书宜,这几日本王恐不能常来,你帮本王同两个孩子说一声。”裴琰礼沉声说。 语毕,便转身快步离开。 裴家百岁太祖爷离世,此事重大。 是喜丧,但同时,要守的规矩就更多、更重! 裴家上下需为太祖爷服齐衰,守孝期九个月。 期间不可操办一切喜事。 若有违背者,徒三年,所办事宜皆不作数,还会被谴责不孝,影响家族声誉。 程书宜一颗因裴琰礼说要分府另过,让两个孩子都入府而感到高兴的心。 此刻再一次坠入谷底。 - 摄政王府。 裴琰礼进府时,王府上下,从前门到偏院,已处处悬挂丧幡。 府中数百仆人皆低着头脚步匆匆,气氛凝重。 正厅灵堂已经备好,家中长辈、族老们跪于灵前,身披麻衣戴孝。 赵氏同其他几位夫人、姑嫂、弟媳们站在一旁,哭湿了手绢。 看到裴琰礼走进来。 赵氏直接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怒骂他不孝:“逆子,若不是你执意要分府另过,太祖爷怎会病急攻心而去!” “还不快给太祖爷跪下认错!” 其实太祖爷离世,并非是因为得知分府的事儿,病急攻心去的。 这只是赵氏打消裴琰礼分府另过的手段。 为了保住他们裴家摄政王府的荣耀。 灵前跪着的裴世和几位族老听到赵氏把太祖爷离世的责任推到裴琰礼身上,几人皆是一惊。 但惊讶过后,便都选择了默认。 裴家若离了摄政王的地位,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普通的没落氏族。 朝中除了裴琰礼,他们再无他人可仰仗。 家中还有不少公子、小姐未嫁娶,他们不允许分府这样的事情发生! 裴琰礼挨下这一巴掌,默不作声掀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对于赵氏的话,他未有一句过问。 其他人见他这般,都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啊! 第57章 曲楼就是酒吧 程书宜赶在几个铺子开门之前,把该补的货都补了。 接着又把上个月将近两千两的税款,抱上张福的马车,朝户部衙门去。 户部的衙门来了不少要交税的人。 但没有人像程书宜这样,搬着两个箱子来交税的。 他们都是用银票。 程书宜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昨晚也没怎么吃。 跑了几个店去补货,这会儿又饿又累,太阳还那么大。 她一屁股坐在衙门门口的台阶上。 举着伞,等待交税。 耳边是关于摄政王府百岁太祖爷今早病逝的议论声音。 程书宜没心思听,只想早点把税交了去忙曲楼和珠楼的事宜。 太阳把她晒得快熟的时候,帮忙排队的张福跑来叫她,两人一人抱一箱银子进去。 和她一起进去交税的还有秦琒! 秦琒是刚来的,他用权力直接插队。 也是,汇安票号这么大一笔税,户部恨不得跪着帮他办,又何须排队? “程老板,真巧啊,你也来缴税?”秦琒一身公子世无双的打扮,极为惹眼。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朝他投来目光。 顺带的,看到吭哧吭哧搬银子的程书宜。 户部的衙门里,女子极为少见。 一来是因为女子不允许开户存银,也无法用银票兑对现银,所以很多事儿她们都做不了。 二来,即便是女子的嫁妆中有铺子之类的,其商税也可纳入夫家一起交。 根本无需女子亲自到户部来。 秦琒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箱子这么重,看来程老板上个月生意不错,挣了不少啊。” 程书宜白了他一眼。 把账册和银子交到桌上去。 接着只需等库吏核对银子和账册,再给她开个文书即可。 “秦公子这样的人物,也亲自来缴税?”程书宜闲着也是闲着。 秦琒已经拿到文书了,他把手里的文书随手丢给身边小厮,让小厮先回去。 “本公子听说程老板在这儿,特意来的。” “上次你说的事情,本公子决定做了。” 他指的是遗产托付业务。 程书宜的文书也办好了,“秦公子,换个地方继续聊?” 两人从户部衙门离开。 程书宜直接把秦琒带去她的曲楼。 她的曲楼开在柳巷口的第三个铺子。 柳巷——盛京城最大的娱乐消费中心,说得直白点就是有名的烟花之地。 这条街里的每一个铺子都极尽奢华。 茶楼、酒肆、青楼、赌坊、乐坊皆有。 这些铺子也都是盛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在暗中开的。 这里有赌坊,就有输赢。 铺子也是说输就输掉了。 程书宜捡了这个便宜,盘下柳巷右边的第三间铺子。 来到这儿,秦琒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程老板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去赌坊玩儿的女子也不是没有。 但程书宜不是去赌坊的,她掏出钥匙,打开曲楼的门。 “这是我盘下的铺子,还没开业,秦公子里面请。”程书宜把门打开到最大。 “你又在盘铺子做生意了?” 秦琒震惊于她开业的速度,前几天她的盛京一味和一鸣惊岁不是刚开业吗? 那两个铺子,可吸引了不少进京赶考的学子。 学子们为了给自己讨个好彩头,夜夜在护城河岸放烟火。 甚至还有的打算一直放到科考那天。 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烟火就要十两银子,程书宜赚大发了好吧! “不过,这是个什么营生,乐坊?” 铺子里有桌椅,靠墙处还有柜子架以及一个长长的桌子。 能让秦琒联想到乐坊的,还是铺子最里处有个高出一个台阶的圆形台子。 台子周围空荡荡的,没有布置桌椅。 后面挂着一块红色的幕布。 看起来,这个台子似乎是为了给乐人弹曲儿的地方。 可是,这么大个地方,粗略估算能坐二三百人的地方,弹曲儿能听见? “是曲楼,也是酒肆。” 程书宜到处检查,看看工人有没有按照她的意思去做细节。 其实就是酒吧。 在这种地方,她总得随大流做生意,总不能在这儿开个书屋吧? 来这条街的人,也不是来看书的啊! “开酒肆需要在头顶设暗口?”秦琒调侃道。 这个铺子不像其他铺子那样,顶上便是悬梁和瓦片屋顶。 他观察过,这铺子没有二楼。 可头顶上方却全都用木板封住,还在上面开了几个暗口,不知做何用处。 眼睛还真尖! 程书宜默默在心中吐槽他。 “那是留着挂灯的地方。”她没完全说实话。 曲楼傍晚开始营业,这几个暗口下面确实会挂灯,同时也是她装音响的掩饰。 “秦公子,咱们聊聊遗产托付的事儿吧。” 程书宜转移话题,“遗产托付不属于票号来往,女子也可以存办了吧?” 秦琒眉毛一挑,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要托付遗产?” 程书宜大方承认:“是。” 两个孩子认祖归宗没戏了,裴琰礼又从今日开始,不能嫁娶。 她没办法,只能把遗产托付的事情提上日程。 只要秦琒替她保密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命不久矣的事。 果然是她自己要托付! 秦琒猜对了,但他丝毫没有猜中她心事的开心,心情反而有点复杂。 “为什么?”他问,接着又补充一句:“不告知原由,我怎么确定你到底是真想托付,还是拐弯抹角的在汇安票号存银?” “我病了,病得很重。” 程书宜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竟莫名有种轻松的感觉。 她终于能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了。 哪怕听她说的人,是不太熟悉的人,她也觉得轻松多了。 “我大概还有不到四个月时间吧,我想把我手里所有的金银钱财、铺子田地都托付给你们汇安票号。” “等我两个孩子到了二八年岁,就全部给他们。” 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轻松。 脸上、眼里丝毫不见对病痛与死亡的恐惧。 秦琒不太相信她。 “程老板可否介意我找人给你把一把脉?” “可以。” 程书宜说:“不过此事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我的两个孩子!” 第58章 裴琰礼得知她的病情 秦琒找来给程书宜号脉的人居然是—— 赵宁! 赵宁看到程书宜时,神色微微一惊。 惊讶过后便是隐隐的兴奋。 昨晚号脉他有一处脉象拿捏不定,回去翻书之后,心中有了答案。 赵宁本想找个机会,再找摄政王给那位女子号一次脉。 怎料,摄政王府的太祖爷突然病逝。 本以为他注定要错过那难得的脉象。 谁知这么快竟又遇上了! 程书宜昨晚疼晕过去了,她不知昨晚裴琰礼请来给她号脉的人是赵宁。 她伸出手,赵宁略显迫不及待,将丝帕枕于她腕上。 接着便是对她的脉象大号特号! 时不时发出啧啧声儿,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 号得程书宜心里毛毛的。 难道她的病又加重了? 秦琒靠桌而立,居高临下看着诊脉的二人,一语未发。 耐心等待。 赵宁号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把程书宜两只手的脉象都看了。 他心满意足,将此脉象记录入太医院的册子。 “如何?”秦琒率先发问。 在等待赵宁号脉的这一炷香时间里,他一直盯着程书宜看。 将近午时,曲楼里无冰。 程书宜一袭淡藕色襦裙静静的坐在那里,莹润小巧的脸上渗出细细的汗,鬓边发丝偶随风动。 不经意间抬起的眼眸撞到他的视线,那淡淡的笑容。 仿佛万千碧绿中一朵粉白的荷,轻飘飘地荡过他的心尖。 秦琒低头做了个深呼吸,稍微压了压胸腔那失控的跳动。 再抬头时,已面色如常。 赵宁将丝帕叠好收起,“这位夫人脉弦紧而细、涩,病深脉散,乃脾胃衰败之症。” “但……”赵宁做疑惑状,仔细观察程书宜的神气,“夫人神盛气旺,脉象属危候,面相非也,怪哉!” 脉象与面相不符。 看来他还得回去翻翻书。 程书宜放下袖子,玩笑地说:“大概是我还有事没做完,不甘心,精力骗过了病症吧。” 她看向秦琒,双手一摊:“这下你信了吧?” 大夫都说她脉象属危候了。 秦琒真看不过她这么乐观的样子,转向赵宁:“多谢先生。” 赵宁是太医院院首,医术了得。 他不在太医院当值时,偶尔会化身江湖郎中替人看诊。 秦琒信得过他的医术。 赵宁摆摆手,背起药箱。 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程书宜,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知会裴琰礼一声儿? 秦琒撑在桌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 片刻,他笑命运不公一样,说:“没想到,汇安票号竟也干上托孤的活儿了。” 他还真不想程书宜死呢。 “不算托孤吧。”程书宜说:“我两个孩子亲爹还在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儿说错了。 秦琒突然一个甩脸,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留程书宜站在原地,满脸不解。 “过两日曲楼开业,秦公子记得来捧场啊……”她仍不忘做生意,冲秦琒离去的背影高喊。 秦琒脚步更快。 程书宜趁着曲楼没人,她关上门,爬到阁楼上,安装早已买好的音响设备。 爬完阁楼又爬屋顶。 这些设备,她用太阳能板发电使用。 - 摄政王府。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大部分都是朝中大臣们携家眷前来。 这些人,本是明日要参加摄政王府认亲宴的人。 谁知喜事未到,丧事先达。 一众大臣上过香后,在前院花园候丧,以示哀悼。 候丧时,关于这位百岁太祖爷病逝的议论声,还不如即将认亲回府的孩子受人关注。 “吕大人,可见到王府小世子来了吗?” “尚未见到。” 一群大臣围着说悄悄话。 “裴府太祖爷病逝,这小世子怎么也不回来磕个头啊,不是都要认祖归宗了吗?” “我听说啊……昨晚裴府大闹了一场呢。” “嘘——”几人默契地挪到花园角落,继续八卦,“吕大人快细说!” 前院关于小世子未现身给太祖爷磕头的声音过多。 赵氏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她脸色甚是难看。 心中已经给那个未过门的程书宜记上一笔。 裴府太祖爷病逝一事,她不相信程书宜没收到消息。 既知道,竟也不带孩子回府磕头。 这大好的,可以昭告天下她两个孩子是摄政王府子孙的机会,她不知利用和珍惜。 真是蠢女人一个! 琰礼怎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闹到分府的地步! 赵宁在裴家太祖爷下葬之后,再次登门。 此时还未过头七,摄政王府仍挂着丧幡,主仆一干人等身穿孝服。 赵宁单独求见了裴琰礼。 裴琰礼从前厅守孝到祠堂,身披孝衣守了四天,已是累得满脸胡茬。 身上都是焚烬与香烛的味道。 裴琰礼把赵宁请到自己的书房,揉着眉心,一脸疲意,“赵太医找本王何事?” 赵宁也是犹豫许久,直到今日都未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裴琰礼,关于程书宜的事儿。 犹豫来犹豫去,天都黑了。 他实在被此事折磨得几天几夜睡不好觉,才连夜来找裴琰礼。 “请王爷恕罪!” 赵宁双腿一弯就是下跪请罪。 裴琰礼缓缓睁眼,他的眼睛又干又涩,难受极了。 “赵太医何罪之有?” 赵宁低着头,“王爷,关于前几日那位夫人的脉象,下官有所隐瞒,实乃摸不准脉象。” “后经下官回去翻阅医书,诊断出,那位夫人的病已到危时。” 书房里,霎时静如一潭死水。 赵宁不敢抬头,却也能感觉到此刻裴琰礼的目光,复杂难测。 如桌上明明灭灭的烛火,让人心神不安。 许久之后。 久到……赵宁甚至不知过了多久。 只知当他走出裴琰礼书房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身心已不在一处,魂儿都没了。 背上湿了个透彻! 房中,裴琰礼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表情,黯然又迷茫。 等缓过来时,他已经到了程宅。 程宅所有的灯都已经灭了,漆黑一片。 程书宜刚从现代搬砖回来躺下,还没熟睡,稍微有一点动静就醒了。 看着那个突然闪到她床边的黑影,她猛地一惊。 “谁!” 第59章 程书宜,你好狠的心 “是我。” 裴琰礼的声音很沉很疲惫。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书宜大松了口气。 下床点了盏灯。 白色的灯罩将昏黄的烛光晕染得很温柔。 程书宜转身,看到裴琰礼身上的孝服,她很不合时宜的……双眼放光。 咳咳!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程书宜目光微敛,“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他穿着孝服,又是大半夜的。 难道是摄政王府出事了? 裴琰礼静静注视着她,神色意外的平静。 但只是表面罢了,他自己知道,他心底翻涌得何等厉害。 裴琰礼慢慢朝她走去,“程书宜,你为何突然回京来。” 他的语气,不似疑问。 反倒有一种他已经知道答案,只是想亲口听她说的意思。 程书宜心中警铃大作,她直视他:“什么突然回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都两个多月了,他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问这个? 她露馅儿了?! 程书宜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是——秦琒! 靠! 不是说好替她保密的吗! 裴琰礼在距她一步外停下,目光紧锁她的双眼。 “你有五年的时间可以带两个孩子回京寻本王,为何之前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程书宜眼睫颤了颤,右手握拳,捏紧衣摆。 她的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裴琰礼继续逼问:“你回京之后一直在做一件事情,想尽办法把两个孩子塞进王府,但你根本不喜欢摄政王府,不是吗?” 从程书宜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对摄政王府压根儿没兴趣。 不图他的地位,不图他的钱财。 就连他的正妃之位,她也只是嘴上说着迫切。 却一次也未向他表露出行动。 裴琰礼暗暗咬了咬牙关,似乎很气她这般不在乎他。 程书宜认定他已经知道她病重的事情。 也不装了。 “王爷,你已经知道我病了,对吗?” 她的表情冷下来,紧张捏着衣摆的手也松开了,挨着桌子坐。 “你说吧,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为何要瞒着本王!” 裴琰礼猛地凑近,一双眸子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她。 “若不是赵太医告知本王,你还打算瞒本王多久?到死前一刻吗!” “程书宜,你好狠的心。” 一想到程书宜要到死前才告知他,她病重将死。 裴琰礼就感觉要疯了! 程书宜蹙眉,讽刺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我说与不说有区别吗?” “我说了,你的母亲就能接受许许?你的侧妃就会喜欢我的孩子?” “裴琰礼,你生什么气!” “你问本王生什么气!” 裴琰礼攥紧双拳,怒而低声质问她:“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在乎本王的感受?!” “不在乎本王得知你将死,会难过、会疯、会悔恨莫及!” 他眼尾猩红,瞳孔怒极轻颤。 程书宜被他逼得往后仰,扶住桌子稳住身体,别过脸躲开他的呼吸。 “王爷,你既已知道我回京是为了什么,又何需关心我在不在乎你的感受?” 他不是知道她的目的只是托孤了吗? 干嘛那么生气! “程!书!宜!”裴琰礼捏起她的脸,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喜欢本王?” 他最怕,之前那些相处的瞬间,只是假意。 是她为了让两个孩子入府装出来的假意。 啊? 他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程书宜目光坦荡,笑了出来,“王爷,六年前你就吃过我的亏,六年后怎么还不长记性?” 她六年前利用他诛了吃侯府绝户的姑婆一家。 六年后对他,依旧是利用。 裴琰礼的大手忍不住加重力道,眼眶瞬间泛红。 竟真是假意! 他的一颗心,破碎。 裴琰礼本以为自己是个心硬的,可以不受任何人所伤。 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感情这种东西。 此刻,他委屈又生气。 她凭什么不喜欢他! “程书宜,你果然好狠的心!”裴琰礼松开她,转身离去。 程书宜双颊发麻,不过此刻,她更多的是自我怀疑。 她刚才没看错吧? 裴琰礼刚才是不是要哭啊? 这个念头才闪过脑海就立刻被程书宜否了。 裴琰礼堂堂摄政王,据说还杀人不眨眼,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儿情伤就哭? 想想就觉得荒唐。 裴琰礼回府继续守孝去了。 这次回来,他的神色比之前难过不少,且真情实意! 裴家其他人被其感染,再次哭作一团。 - 经过昨夜之后,程书宜对摄政王府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裴琰礼得知她将命不久矣,他应该还是会接纳两个孩子。 至少照顾他们长大是没问题的。 至于两个孩子长大之后如何,还是得靠她托付在汇安票号的这笔遗产。 所以程书宜当下之急还是多挣钱、多置办田产。 曲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程书宜让人把传单贴出去,这别具一格的作风和传单,盛京城的人不用猜就知道。 曲楼也是程书宜的产业。 而且曲楼开在柳巷。 这倒是让有心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秦公子,后日曲楼开业,我请客,你一定多喝几杯。” 程书宜刚刚完成了在汇安票号的第一笔遗产托付,是她到古代以来挣的一些银两和房契地契。 她把到古代之后挣的钱,还有现在的宅子、铺子、田地契,都托付给了汇安票号。 后面她再买铺子,也会继续托付给汇安票号。 秦琒摆摆手:“免了,我这两日喝得够多的了。” 两人商量托付条款时,程书宜都选择在她的曲楼里谈。 一边谈,她一边捣腾她手里那些酒和茶。 他都快喝吐了! “不过后日本公子还是会来听曲儿的。”秦琒傲娇地说。 送走秦琒,程书宜转身回去,和店员们一起继续做准备。 回家时,路过沈家。 程书宜转身进去。 曲楼开业的前几日,她恐怕要在店里看着,等店里人上手之后才能放手。 两个孩子就得拜托沈周氏先帮忙照顾。 只是她不知,裴琰礼已经在程宅了。 她无需找人照顾孩子。 第60章 裴琰礼,我要死了 程书宜没想到裴琰礼竟还愿意来程宅! 她以为前两晚之后,他不会想再见她了呢。 “书宜,你看你看,爹给我买的新衣服!” 看到程书宜进门,妹妹立刻朝她跑去,展示身上的新衣服。 “新衣服?” 程书宜看了眼站在屋檐下,一袭玄色衣袍,修长玉立的裴琰礼。 裴琰礼也在看她。 不过眼神冷淡了些。 “这是骑马装吗?”小丫头身上穿的是桃夭色骑马裙装。 哥哥身上的是黛色的。 小丫头兴奋地在院子里跑,边跑边说:“书院明天要去校场学骑马,我终于可以骑马了——” 书院的骑术课不多。 只要去校场,整个书院不管是外舍、内舍,还是上舍的学子,都可以去。 两个崽崽第一次上骑术课,期待得不行。 对他们来说,去校场就等于去游玩了。 “书院要去校场上骑术课啊?”程书宜拉住女儿,问:“这事你们怎么没跟我说,夫子可说要准备什么吗?” 妹妹用力摇头,手指裴琰礼,“爹已经准备好了!” 程书宜这几天为了曲楼开业的事儿,疏于对两个孩子的关心。 连孩子要去校场学骑术都不知。 她冲裴琰礼客气地点了个头:“王爷,谢谢你的帮忙。” 裴琰礼还在气她,说出的话都是夹枪带棒的。 “期期许许是本王的孩子,何需你来谢!” “……” 程书宜被怼,尴尬当场。 脾气那么爆…… 不过既然有裴琰礼照顾孩子,程书宜就能在曲楼多待一会儿,不用着急回家了。 所以开业前一日,她在曲楼里放开了喝。 把她从短视频里学来的调酒配方,全都让店员做了一遍。 她和几个店员一杯一杯,亲自品尝。 张福来接她的时候,程书宜已经把自己喝大了。 生了两个崽崽之后,程书宜就几乎滴酒不沾,怕给两个孩子不好的影响。 也怕自己喝多了情绪崩溃,哭出来。 吓到孩子。 今天,是她这六年来最醉的一次。 张福把马车赶到程宅门口,恭敬地说:“东家,到了。” 程书宜半醉半醒,以掌抵额,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程书宜被扶下马车,“什么时辰了?” 张福答:“已经亥时了。” 亥时…… 程书宜反应了一会儿。 九点多啊,那两个孩子应该已经睡了,她可以进门了。 程书宜做贼似的,想要偷偷进门。 结果才从门缝里探进去半个脑袋,她的头就被一根手指顶住。 裴琰礼凉凉的声音在上空响起:“还知道回来?” 他答应会来照顾孩子,她就回来得这么晚,而且还一身酒气! 哪个当娘的像她这般! 程书宜做贼心虚,条件反射露出一个认错讨好的笑,“你还没睡啊?” 语毕,她立刻站直自觉罚站。 借口张嘴就来:“不是我要喝的,是他们逼我喝的……” 不对啊! 程书宜突然抬起头,仔细端详眼前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 “你又不是夫子,管我做什么!” 她忘了,她早毕业了啊。 程书宜说着要走,眼里晕晕乎乎的,脚下踩空半块青石板,直接一崴…… 她摔在草地上,摔了个狗吃草。 裴琰礼脸色阴沉,转身把门关上之后,才把躺在地上的程书宜抱起来。 “我不是夫子,我是你夫君。” 反正她喝成这样明日也记不得,他就自封,当一晚上她的夫君吧。 裴琰礼把程书宜抱回西厢房,他的房里。 绝无私心! 他只是担心程书宜喝多了会闹,吵醒睡在隔壁的两个孩子。 嗯,就是这个理由。 裴琰礼到厨房打了盆清水。 再踏进房门时,只见程书宜坐在他的床上,把脸埋在自己腿上低声抽泣。 她怕孩子听见,还咬住自己的胳膊,堵住哭声。 程书宜是害怕癌症的。 她又不是智障,不知道癌症的可怕。 既然知道,她就有害怕的权利。 只是她不能说她害怕。 今晚喝了点酒,情绪难以控制,程书宜允许自己稍微放纵,哭一下。 她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把裴琰礼吓得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看到女儿哭的时候,裴琰礼更多的是感到心疼。 可当看到程书宜哭得压抑的模样,他是心慌、心乱。 “裴琰礼,我要死了。” 程书宜眼泪汪汪地抬头,哭腔很重,“我生病了,马上就要死了。” “我有一点害怕,我不想一个人烧一个炉,我想和别人一起烧,这样他们就会拣错骨灰,我就有人祭拜了。” 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好了。 等把两个孩子带回古代认爹,完成任务之后,她就回现代去给自己订殡葬套餐。 死了有人收尸,但没有人祭拜。 运气不好的话,连个志愿者都碰不上。 所以她想和别人一起烧。 裴琰礼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她在害怕。 原来她并不像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没心没肺。 裴琰礼放下水盆,将毛巾打湿又拧干,递给程书宜。 程书宜把毛巾接过来,摊开,擦了把脸。 眼泪没止住。 她又擦了一把。 还是没止住。 程书宜气哭了,仰起小脸哭丧着骂道:“谁要哭啊,我才不要哭呢,裴琰礼那个大渣男会笑我的!” “渣男?” 裴琰礼好像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她店里卖的那些话本书上提到过这个词。 是负心汉的意思。 他?负心? 他恨不得对程书宜负责,何来负心一说? “书宜——” 裴琰礼想要安慰她。 谁知程书宜一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就立刻条件反射,把她当成了裴如期。 “怎么了期期?”程书宜托住他的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说罢就要下床去。 她都醉得分不清他是谁了,还想着去做饭! 裴琰礼将她拽了回来,抱在怀中。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裴琰礼,我还是…有一点点……喜欢……” 程书宜做拿捏状的手抬起又垂下,睡了过去。 “你说什么?” 裴琰礼没听清楚。 第61章 你最好是真醉了! 程书宜醒了。 睁眼时,巷子里,更夫正好在报时。 寅时三刻…… 还不到凌晨四点。 窗外,月色透过窗户纸投在地上。 程书宜坐起来。 朦胧的月光给了她一些些光亮,让她看清屋内的布置和人。 这不是她的厢房和床。 她的床靠南边,这张床靠东。 程书宜呆呆坐着没动,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横在床外侧的大型物体看。 裴琰礼站着的时候很高,躺着的时候也是如此。 程书宜好奇他的身高,鬼使神差的,张开自己的双臂就去量。 量了。 但程书宜酒劲儿没过,脑子一团浆糊,得不出数来。 超过一百个数她数不出来,十以内的数她可以啊。 程书宜咧嘴傻笑,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衣服被解开的时候裴琰礼就醒了。 他未声张,而是静静地看着大床里侧那个模糊的人影对他动手动脚。 程书宜扒开裴琰礼的上衣,弯腰把脸凑到他腹肌上方。 长发倾泻如注,扫过裴琰礼的腰侧。 痒得他立刻绷紧身子,胸膛因心跳剧烈隐隐的疼。 她想做什么! 黑夜让程书宜看不清,她越凑越近,带着湿气的呼吸在他腹上蔓延,汗毛层层激起。 裴琰礼浑身麻,唯有咬牙强忍方能克制。 但他还是败了。 程书宜温润的指尖在他腹上游走,数他身上的块儿。 一遍不够,又数一遍。 嘴里还念着一二三。 明明只是单纯的触碰,却还是让裴琰礼瞬间泄了劲儿,浑身发软。 “怎么只有六块?” 程书宜数了两遍,发现还少了两块。 她上手就胡乱地摸。 但始终少了两块。 “算了。”程书宜乖巧坐好,自我安慰,“六块就六块吧,只要人长得好看就行。” “裴琰礼长得带劲,有钱,个又高,还好骗……” 程书宜一边掰手指一边列举裴琰礼的优点。 迷糊的样子令裴琰礼不禁勾起嘴角。 只是她说他好骗是什么意思? 何人敢欺骗过他! 程书宜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捂嘴偷笑,贼兮兮道:“活儿也不错。” 活儿? 裴琰礼挑眉,来了兴趣,“什么活儿?” 程书宜醉得不够清醒,还以为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对话。 她回答说:“针线活儿。” 针、针线活儿?? 裴琰礼的表情僵在脸上,接着慢慢裂开。 他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抖,牙都快咬碎了。 “程书宜,你最好是真醉了!” 要不是她醉了,他定叫她瞧瞧,他是不是针线活儿! 裴琰礼一个猛蹿下床,脸黑得要滴墨。 把程书宜推倒在床,又给她盖上被子之后,他才出去冲凉水澡。 - 翌日。 程书宜被热醒了。 她屋里每晚都放冰,也向来只会盖个肚子睡觉,怎么今天竟被热醒了? 程书宜低头看身上盖的被子。 这绣着祥云纹的金色被子,不是她的啊! 程书宜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了。 这是西厢房,裴琰礼的床! 她怎么睡在裴琰礼的床上? 被子是裴琰礼给她盖的? 大夏天的,谁家好人给人盖这么厚的被子啊! 程书宜宿醉,浑身难受,起床时两个孩子已经去书院了。 她朝自己的厢房走去,准备拿干净的衣服去洗澡。 她昨晚没洗,身上又是酒气又是汗的。 “醒了?” 身后传来裴琰礼的声音,程书宜吓了一大跳,手里的衣服都掉了。 回头一看,裴琰礼正坐在她书桌案前,冲她板着一张脸。 程书宜见他在这儿,大概也能猜到昨晚自己喝醉了,是裴琰礼替她脱掉外衣、卸下发簪的。 至于他这副表情,应该是还在生那天晚上的气。 生气就生气吧。 总好过他们纠缠不清吧。 “王爷,昨晚多谢你的照顾。”程书宜捡起地上的衣服,谢过之后就要出去。 “程书宜!” 裴琰礼眯起眼睛,咬牙切齿。 他始终甩不掉‘针线活儿’这几个字,他现在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针线都烧了! “你可还记得昨晚你做了什么!” 程书宜眼珠子来回转,努力回忆。 她醒来的时候,他们没睡一张床上啊! 所以应该也不会像小说套路那样,有个尴尬的事后。 他什么意思啊! “我……做了什么吗?”程书宜警惕地问。 裴琰礼的脸愈发阴沉,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 他只是这样怒瞪着她不说话。 程书宜想,她酒品还行,他不说话,她应该是没做什么吧。 想着,便洗澡去了。 今晚曲楼开业,洗完澡程书宜就又奔曲楼去了。 午时过后,柳巷便开始热闹起来。 乐坊开门了。 赌坊开门了。 茶肆、酒楼也开门了。 只有程书宜的曲楼和青楼妓倌是临近傍晚时分才开门。 尽管如此,但今晚柳巷的铺子,都没有曲楼热闹。 曲楼开业,程书宜准备了五千发的烟花礼炮。 夜幕才刚刚降临,她小手一伸就是点。 烟花和爆竹一起放,噼里啪啦,响彻整条柳巷。 顺便把人堵在柳巷街口,让店里小二尽情揽客。 “曲楼今日开业,瓜果小食半价优惠,酒水无限续杯,听曲免费,客官里边儿请嘞——” “酒水无限续杯?” “听曲免费?” 除了目的是青楼妓倌的人,这两样就足够吸引前来柳巷找消遣的人了。 更何况曲楼还有冰! “曲楼凉气开放,开业大酬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门口的客人被揽客声吸引,更被那绚烂的烟火吸引停驻。 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烟火放完才肯进门。 曲楼不似其他地方灯火辉煌,反而是刻意减少灯火,营造出昏暗迷离的气氛。 进门时,最先吸引人不是酒水品类,也不是那些琉璃盏的杯子。 是那盘旋在头顶,充斥整个环境的异域曲音。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无需讶异也无需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轻快俏皮的歌声,灵动又讨喜。 词曲中描绘的那朵云,随着曲音飘进每个人的波心。 让人心情愉悦,不禁想跟着轻轻哼起来。 “客官需要卡座还是吧台?” 店员笑脸迎客,引导客人坐下。 然后递给客人们一份菜单:“我们曲楼有清酒、茶水、果饮,还有各种花样酒品,客官喝点什么?” 第62章 曲楼为学子们点歌鼓励 “哪样酒水是可以无限续杯的?” “任何酒水皆可无限续杯。” 小二卖力介绍:“若客官酒力过人,我们推荐清酒与伏特加,若客官不胜酒力,我们推荐这些果酒和特调酒,口感不错的。” 果酒是一个大类称呼。 其中包括葡萄酒、水果酒、鸡尾酒等等。 程书宜不想分得太细,分细了,需要解释的也就多了。 不如直接分一个大类,然后写上酒的名字。 茶水则分红茶、绿茶、龙井、碧螺春等等,以及果汁饮料。 秦琒说了今晚会过来听曲儿捧场。 他带了几个朋友前来,在门口就遇上了刚点完烟火的程书宜的。 程书宜给他们找了个卡座,询问他们要喝什么。 秦琒笑着说:“听程老板的。” 他知道曲楼有很多花样酒,每一种酒甚至连用的杯子都不一样。 第一次来,他们可不会点。 就让程书宜给他们随便上吧。 既然如此,程书宜就按照菜单上的酒,从头给他们来几杯了。 顺带的,她还送了果盘和一些鸭舌、无骨凤爪、椒盐牛肉的小吃。 程书宜身上围着曲楼专用的深棕色围裙,把酒水给秦琒一行人端过去。 “几位公子,这是我们曲楼的特调酒,莫吉托、长岛冰茶、玛格丽特,还有红粉佳人。” 程书宜每上一杯就给他们介绍一款酒的名字。 秦琒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看着桌上那几杯他们没见过的酒,没见过的杯子,几人都不知如何下手。 “这是……琉璃杯?” 秦琒做生意的时候,听说过有琉璃这种东西。 琉璃透而明亮,颜色多样,在光照之下可发出七彩光亮。 秦琒端起桌上那杯红粉佳人,举到烛灯下,“果真是琉璃杯!” 这种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东西,程书宜竟然真的有! 程书宜微笑不接茬,“几位公子试试酒水可入得了口?我们酒水免费续杯,若喜欢可以叫小二继续上。” 她可没空继续招呼秦琒。 酒水是曲楼的主营业务,她得去吧台里待着。 “程老板。”秦琒的一个朋友叫住程书宜,好奇地问:“这曲子是何人唱的,曲名为何?” 这轻快的曲子,搭配这样一杯甜甜的酒。 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这里很适合累了来放松喝酒。 “这首歌叫《偶然》。”程书宜只答一半,点点头就走了。 曲楼曲子的事儿,肯定有很多人好奇想问。 但程书宜不会告诉他们,这是音响的。 阁楼她也上锁了,不许任何人上去。 或许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但能瞒一天算一天吧。 秦琒端着自己的那杯粉红佳人追程书宜到吧台,“程老板,不喝一杯?” 说完,他突然想到她身体不好。 “罢了,你还是多活一日更重要吧。”秦琒端着酒杯问她:“不过你这杯子和酒,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杯子过于精美。 粉色的酒虽然只有小小一口在杯中,但就是叫人看得喜爱极了。 喝酒能喝出美感来,曲楼是独一份儿。 曲楼进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小二送到吧台的单子也越来越多。 酒保忙不过来,程书宜便取来几个果汁的单子,亲自上手做。 说是果汁,其实也是奶茶、果茶。 程书宜现切西瓜,现取芒果肉,将果肉置于雪克杯里,用捣棍捣碎。 再加冰块、茶汤一起摇匀,重新倒进玻璃杯。 “三十三号西瓜汁、芒果西米露出单。” 程书宜又继续做另一个单子,同时回答秦琒的问题:“这是商业机密,秦公子还是别问了。” 一句商业机密,可解释万物。 除非有人把刀架到她脖子上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然她是不会说的。 秦琒的目光始终放在程书宜的动作上,看得有些入迷,“小气。” 门口又进来一群人。 他们互相客气,用语全都文绉绉的。 “王兄今日所作文章,展卷如见琳琅满目,真乃锦绣文章!” “林兄客气了,林兄的文章才是真正的字字珠玑、掷地作金石声!” “王兄今年定能一举高中!” “不不不,还是林兄的文章好……” 一群书生你来我往,互相吹捧着进门。 他们似乎是住在官驿,参加今年科考的书生们。 相约来此。 所以来的人很多,卡座坐了两个都坐不下,还有几人只能坐到吧台前来。 秦琒看了他们一眼,说:“这些都是住在官驿里,身有功名的学子,估摸是白日学累了,来喝一杯。” 秦琒猜得没错。 因为这群学子一坐下就没了方才进门时的意气风发模样,喝了点酒就变得垂头丧气的。 似乎是累了。 亦或是感到压力大了。 他们皆身有功名,是秀才,说明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参加科考了。 只是考不上,继续考。 眼看今年科举在即,他们焦虑也是正常的。 程书宜见他们这般唉声叹气的,她想了想,加快做完手中这杯果茶。 “秦公子你先坐,我有点事到后面去一趟。” 她朝后厨去。 其实是上阁楼去了。 阁楼里有笔记本电脑和音响设备。 程书宜闪回现代,用平板电脑下载了几首歌之后,又闪回古代。 在一曲音乐播放完毕,她暂停了音乐。 在音响上插上小话筒。 “各位。” 只听曲楼大堂响起程书宜的声音,众人皆安静下来仔细听。 “今日曲楼要送几首曲子给即将参加科举的学子,你们十年寒窗磨一剑,今朝出鞘试锋芒。” “曲楼祝各位学子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请听……” 程书宜点击播放,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这首《追梦赤子心》最适合这些学子。 他们曾在科举中跌倒过,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鼓励和干劲儿。 这首歌,可以唤起他们的斗志! 果然—— 听到曲子里那喊破嗓音的歌声,曲楼里的学子们都不禁抬起头,眼含热泪。 “长风破浪会有时……”一个学子喃喃重复着这句词,泪洒当场。 他站起来,鼓励自己也鼓励其他学子。 大喊道:“各位,长风破浪会有时,你我共勉,向前走吧!” “不!” 又有一个学子站起来,“是向前跑!”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赶到……” 曲楼里,学子们疯了似的呐喊,喊出自己的梦想与目标。 其他客人为之动容,一同举杯。 瞬间引爆气氛。 秦琒大受震撼,不止是因为这些学子,还有程书宜。 他知道,这一晚过后,曲楼不会再缺生意了。 这些学子们自会为曲楼发声! 第63章 本王是何处惹你不喜了? 因为一个无意之举,曲楼成了今年考学学子们的交流场、祈福地。 开业那日之后,曲楼一曲成名。 吸引来了不止住在官驿的学子们,还有独自赶考的其他学子。 甚至连应天书院的学子,都来曲楼找斗志。 程书宜顺势而为。 下载了许多励志的曲子,循环播放。 还将原本三日的开业大酬宾,延迟成九日,直到考举前一日。 所以哪怕是一些寒门学子,只要进门点一杯最便宜的茶水,也可以有机会和其他学派的考生们互相交流。 程书宜以为,曲楼里都是考学的学子。 素质高,以交流文章为主,不会闹事儿。 就放心把店交给店长,自己早去早回,回家陪孩子了。 这几日晚上她不在家,两个孩子交由裴琰礼照顾。 孩子交给爹带,不出意外被养糙了。 哪怕是古代也不例外。 程书宜一回来,就里里外外把两个孩子重新收拾干净。 不止是人,还有他们的房间也都换洗过。 两个崽崽去过一次校场之后,就爱上了骑马。 裴琰礼那个直男,不惜请假带孩子到校场骑马,大太阳的,也不做防晒。 两个粉雕玉琢的崽崽,两天就晒成煤球了。 程书宜给两个孩子洗完澡,就带他们回自己的房里。 给他们做美白补救。 “许许,明天去书院记得要打伞,娘一会儿把伞放在你书包旁,可不能再晒黑了。” 程书宜往女儿的脸颊上点了两点护肤膏。 小丫头点点头,笑嘻嘻地跑开,自己去抹匀。 接着轮到哥哥。 裴琰礼看着煞有介事的程书宜,觉得她这么做是在怨他。 怨他带不好孩子。 他嘴硬替自己辩解:“哪家孩子去校场骑射不被晒黑,小题大做!” 夏日本来就会被晒黑,王公贵族也无法避免。 除非不出门。 程书宜给哥哥也做了补救措施,打发他走,“好了,做功课去吧。” “我又没怪你,晒太阳是自然规律,变好看也是人之常情,不冲突。” 程书宜刚要把护肤品的盖子合上,裴琰礼挤了过来。 在儿子女儿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 他别别扭扭的,“本王也晒黑了。” 程书宜盖盖子的手一顿,明白他的意思,把手里桌上的东西推到他面前。 裴琰礼没动,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程书宜迟疑说:“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给你擦吧?” “你自己没手啊!” 裴琰礼生着闷气,凶巴巴的,“为何你对待孩子与对待本王,差别如此大,本王是何处惹你不喜了?” 说完,他哼了一声儿,出去了。 程书宜怔怔地看着他出去。 不一会儿,西厢房的方向就传来一声甩门声响。 不是! 这对吗? 他是裴琰礼啊! 强势专横、运筹帷幄的摄政王啊!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程书宜默默收拾桌上的东西,心里乱糟糟的。 抽屉被她用力关上。 不是,裴琰礼明明知道她都快要死了,干嘛还想方设法靠近她,处处给她暗示啊。 害得她摇摆不定,心烦意乱。 大半夜的,程书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以为是因为裴琰礼。 但事实上,令她感到焦躁不安、心神不定的,不止是因为裴琰礼。 曲楼。 夜已经深了,热闹的柳巷渐渐平静下来。 就连那青楼妓倌也入了房。 本该打烊关门的时辰,曲楼里还有学子在,但非高谈阔论交流文章,而是在闹事。 应天书院的几个公子哥喝大了,正大摆权势威风。 “裴烨,今儿可轮到你买冰啊,你却让哥几个捱了一天的暑气。” 喝得醉醺醺的宁远侯之子苏林揽住一人的肩,伸手拍到那人脸上,嘴里说着嘲笑的话。 “怎的,你们摄政王府穷得连块冰都买不起了?” “哈哈哈……” 苏林这话虽是玩笑的语气,但逼迫意味十足。 裴烨知道,这群公子哥同窗们在怪他、在嘲笑他。 应天书院要不到冰,大家酷热难挡。 于是便商量着大伙儿轮流买,先应付一阵,直到考举结束。 裴烨所在的举业斋共有二十人,都是今年要参加科举的学子。 他们轮流出钱买冰,给斋舍里降温纳凉。 今天轮到裴烨买,但裴烨没钱,让举业斋的其他公子哥们热得汗流浃背,书都念不好。 再加上方才在曲楼里,听了那些个外地来的书生们的文章。 让他们倍感压力。 苏林就把心中的不满,全都归到裴烨身上。 都是他今天没买冰才害得他们念不好书的! 裴烨是裴家二爷裴庄的儿子,裴琰礼的堂弟。 裴琰礼的叔伯们不能常住京城,但其儿女们可以。 裴烨就是其中之一。 他住在摄政王府,寄人篱下。 吃穿用度全都由王府主母——赵氏调配,他一个月有一百两的用银。 他妹妹有三十两。 但这一百两银子,要在一群公子哥里混,压根儿不够看的。 平日喝酒吃饭、骑马打球、笔墨纸砚,样样要钱。 举业斋那么大个地方,又没有铺管道,只是用冰桶。 一天就得用上四十块冰。 八十两银子。 裴烨拿不出来。 他也想过去求程书宜,但他拉不下面子。 他是摄政王府的二少爷,去求一介商妇,他做不来。 更何况那商妇还撺掇他堂兄分府另过,差点让他失去摄政王府二公子的地位与荣耀。 他更做不来了! 裴烨死要面子,不想在这群同窗们面前丢人。 举杯装大款道:“瞧我这记性,忘了忘了,诸位莫怪。” “这样,为了赔罪,今晚所有的账都算在我头上,我再自罚三杯,如何?” 曲楼也是程书宜开的。 他就算今晚不买账,看在摄政王府的面子上,她应该也不会向他讨账吧? 除非她不想进摄政王府的门了! “三杯?”苏林等人不满意,“摄政王府就这儿酒量?” “既然裴二公子想赔罪,今儿不喝死谁都不许走!” 喝死! 裴烨清楚苏林的德性,他说的喝死,会让他三天都爬不起来。 可三日后就要进贡院了啊! “苏兄,既然要喝,咱们不如玩点大的。” 裴烨想了个歪主意,“你我各找一人来喝,看谁找的人更能喝,我赢了,苏兄免我这顿酒。” “若苏兄赢了,你让我喝多少我喝多少,我再输你一百两银子,怎么样?” 苏林本身纨绔,打赌这种事儿是家常便饭了。 他立刻应下。 裴烨见有戏,又说道:“那为了公平起见,咱们不找认识的,就找曲楼的伙计,如何?” 认识的人酒量都有数了。 打赌没意思。 于是乎,曲楼两个伙计被抓来。 为了这群公子哥的面子,哪怕伙计已经喝不下了,却还是被强行灌酒。 裴烨为了赢,为了不让同窗们知道他没钱买冰。 直接把人绑起来灌酒,谁劝都没用。 还让小厮把上来劝说的人打了一顿,直到打昏过去。 程书宜第二日收到消息时,曲楼里已经闹出人命了。 第64章 一定要裴烨坐牢! 程书宜赶去曲楼的路上,心慌得很。 下马车时,双腿已经发虚踉跄。 跑去找她的伙计说,店长昨晚被灌了两个时辰的酒,生死不明。 她害怕。 她难以想象一个人被灌四个小时酒会发生什么。 程书宜大清早的,后背发凉。 踏进曲楼的那一刻,看到曲楼里躺了一地的伙计,还有被绑着吐了一地污物和血迹的店长…… 程书宜攥紧双拳,浑身发抖。 是吓的,也是怒的。 “快去请大夫。”程书宜对身旁的伙计大声道:“快去!” 昨晚裴烨赢了。 但苏林没放过他,把他也灌了。 这会儿裴烨还躺在曲楼的卡座上。 被打的伙计们醒了几个,向程书宜描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听到裴烨等人如此草菅人命,为了自己的赌局,活生生灌了她的伙计两个时辰! 她的店长求饶过、挣扎过,死状极其痛苦。 而那个裴烨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呼呼大睡! 程书宜忍不了,命人去报官。 官府的人和大夫是一起赶到的。 京兆府的人似乎对这些案子司空见惯。 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戏弄平民百姓,玩过火了弄出人命,一般都是赔钱解决。 少有打入大牢的。 更何况裴烨还是应天书院的学子,两日后就要入贡院考试了。 这对一个考学的学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 所以当程书宜坚持要求京兆府抓人坐大牢的时候,京兆府的人都很震惊。 “程老板,这可是摄政王府的二公子,大后日就要进贡院了。” “一旦入狱,最少也得坐上半年牢,你当真要这般?” 裴烨是喝多了把人灌死,再加上他的身份,以及死者的身份。 种种考量之下,顶多半年。 “半年?” 程书宜眯起眼睛,对这个结果甚是不满。 古代平民百姓的命真贱啊。 “那如果加上我店里的损失,还有伙计们的医药费,能判多久?” 昨晚裴烨等人喝了那么多,砸了她店里不少东西。 光是这些被砸的酒杯,程书宜就够跟他索赔一个高价。 出乎意料的。 大盛朝的律法对于物品赔偿这一块,判得比人命还重。 程书宜当着京兆府人的面,清算了店里的损失。 被砸的琉璃杯,她索要赔偿三千两。 再加上桌椅碗碟,还有伙计们的医药费、误工费,以及给店长家人的赔偿。 程书宜一共向裴烨提出五千两的赔偿。 因此案人证、物证都非常明确,裴烨也是当场抓获的。 第二日,京兆府就给判了。 裴烨酒醒了,也入狱了。 他在牢里嘶声裂肺,一直嚷嚷着自己是什么身份,让狱卒放了他。 消息传到摄政王府时,裴家所有人都懵了。 特别是得知是程书宜将裴烨送进大狱的时候,摄政王府的人都怒了。 裴庄更是直接大骂程书宜贱妇! 扬言着她这辈子都别想进裴家的门。 骂过之后,裴庄去京兆府要人。 却被京兆府尹告知,他无法做主放人。 除非程书宜同意接受赔偿,或者裴琰礼亲自出面。 裴庄很是不解,大闹京兆府:“她一个低贱商妇,摄政王府要人,凭她还敢拦着?” 他不明白,京兆府怎么会怕程书宜? 京兆府当然怕。 程书宜直截了当的提醒过他们,如果京兆府敢不按照判决让裴烨坐够牢,她就敢发传单揭露。 更何况,曲楼还有一大群学子支持者。 京兆府尹可不敢随便放人。 裴庄又被气一次,回府把房中东西一通打砸后。 他才去找赵氏。 “大哥、大嫂,烨哥儿明日就要进贡院了,考学事大,烨哥儿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能耽误了考学啊。” 裴庄用上苦肉计,“我们裴家已经多少年没考取过功名,琰礼一个人在朝中也是难。” “族中多一个人帮衬,琰礼和裴家都会轻松不少。” “就算是琰礼要分府……” “住口!” 裴世大喝一声,不许任何人提分府的事儿。 因为裴琰礼已经对他们来真的,提出分府事宜了。 所以裴家对‘分府’二字格外敏感。 赵氏也是一脸难看。 她没想到,她都拿太祖爷的死来压裴琰礼了,裴琰礼竟还坚持要分府。 连分府文书都送到官府去了。 现下分府的事还没劝回,又搞出烨哥儿下大狱一事。 赵氏心力憔瘁。 对于惹出这些事端的程书宜,她无法原谅! “来人!”赵氏命下人道:“去把程书宜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裴府去叫人了。 但程书宜不去,“回去告诉你们家老夫人,过错方就要有过错方的态度,她以为她是谁啊,叫我去我就去?” 女儿在摄政王府受的委屈让程书宜对赵氏毫无好感。 现在又想在她面前摆王府主母的威风? 不可能! 赵氏听了下人的回禀,她第一次失去王府主母的气度和端庄。 气得脸都歪了。 “好你个程书宜,你夺我儿子、霸占我孙子,现在又来害我侄儿,毁我裴家荣耀。” 赵氏眼中迸射出愤恨凶光,“你简直该死!” “来人,去请王爷!” 她今日就叫琰礼看清那个女人丑恶的嘴脸! 第65章 只要您不委屈,两个孩子没爹也行 赵氏没等裴琰礼回来一起去程宅,她带二房先去。 她的儿子已经不听话了。 赵氏担心裴琰礼会阻拦。 程书宜在院子里摘豆角,大门敞开。 听到巷子里传来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她知道,该是裴府来了。 裴烨明日就要进贡院,今晚再不捞出来就来不及了。 程书宜起身,把摘好的豆角倒到水盆里。 刚洗了手,人就进门了。 前些日子两个孩子要认祖归宗时,可随意进出摄政王府。 程书宜去接孩子,见过王府几位主子一两面。 今日来的人,她都认识。 王府主母赵氏,裴家二爷裴庄,还有其夫人陆氏。 陆氏身边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瞧她与陆氏手挽手的样子,大概就是裴烨的妹妹了。 几人一直都知道程书宜的存在,但从未来过平西巷。 看到这处一进一出的小院,只有那么三四间屋子。 水缸就在院子里,屋檐下还堆着柴。 真是穷酸。 琰礼怎么住得下这种地方? “裴大夫人,稀客啊。” 两个崽崽快要散学了,程书宜想要速战速决,不打算让他们进屋喝茶了。 开玩笑! 谁想请自己讨厌的人喝茶啊。 “几位今日来找我,是为裴二公子的事儿吧?”程书宜帮他们开口,“是京兆府的判决文书有哪个字不认得吗?” 程书宜的话,差点让摄政王府的几人招架不住。 他们没想到程书宜会这么直接。 在这盛京城里,哪怕是世人都知道有恩怨的,双方见了面都不会这么直接。 给对方,也给自己留一些转圜的余地。 程书宜这般,在赵氏眼里便是咄咄逼人、不识大体的。 对她的印象是差得不能再差了。 “程氏,你既知道我为何而来,那便将这谅解书签了吧。” 赵氏对一旁的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掏出怀中的契书,拿到程书宜面前。 “谅解书?”程书宜轻声嗤笑,“我可没打算谅解你们。” “程氏,你别不识好歹!” 裴庄一想到自己那在牢中受苦的儿子,他的语气就好不起来。 “那可是摄政王府的二公子,琰礼的同族兄弟!” 他以为搬出了裴琰礼,程书宜再怎么样也会顾忌几分。 不然她为什么要对裴琰礼死缠烂打,想方设法的让她的两个孩子进裴家的门? “是吗?” 程书宜看向裴庄,故作惊讶地说:“既然是同族的兄弟,那为何做事如此不顾及摄政王府的脸面?” “还是说是王爷的兄弟,就可以杀人不偿命?” 程书宜啧啧摇头,叹道:“是我见识短了,这事儿盛京城的百姓们知道吗?” 裴庄想起京兆府府丞的提醒。 现下正值三年一度的科举时刻,朝廷和百姓们都非常关注。 一旦哪家读书郎在这个关键时候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那那个学子就被彻底钉在科举的耻辱柱上。 连带的,其整个家族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裴烨在曲楼灌死人一事,京兆府判得还算公正,程书宜找不到理由到处去嚷嚷。 可要是裴府以权压人,强行把裴烨弄出来的话。 就落了把柄给程书宜。 到时候,摄政王府定会受牵连。 这是裴家不想、也不敢让其发生的事儿。 若是只有死者家属还好说,打发点银子就了事了。 偏偏此事还涉及到程书宜的赔偿问题。 裴家想要捞人出来,唯有取得程书宜的谅解书才行。 “大嫂。”裴庄看向赵氏,问她拿主意。 赵氏能有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仗着她是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裴琰礼的母亲身份来胁迫程书宜罢了。 赵氏一改方才的态度,摆出她最擅长的通情达理,好言相劝。 “书宜,我虽不知六年前你与琰礼发生过什么,但既然你已为我们裴家生下一双儿女,王府也已接纳了你,那我们便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有些事情就不该计较那么多。” “你闹成这般,琰礼在中间也为难,你说是吗?” 书宜? 程书宜听到赵氏喊她喊得这么亲热,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奇怪,赵氏怎么突然转性,态度这么好了? 只是,态度虽然好了,但话里话外对她却都是指责。 说她计较? 说她闹? 赵氏继续好言解释:“前些时日我们裴家的太祖爷突然病逝,两个孩子未能认祖归宗,实在是不得已。” “相信书宜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不会怨我们、怨太祖爷的,对吗?” “而且,你在我们裴府孝期时开曲楼,歌舞升平,实在不妥。” “我在这里就先不说你了。” 好好好。 现在不止说她计较了,还拐着弯儿的拿太祖爷病逝的事来压她。 如果她敢就两个孩子认祖归宗一事发难,那就是对太祖爷的不敬。 赵氏就是这意思吧? “裴大夫人,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程书宜不吃孝道转移这一套,“你们裴家的太祖爷病逝,与我何干?我又不是你们裴家的子孙。” 她曲楼什么时候开业,关他们什么事儿啊。 “当然与你有干系!” 陆氏身旁的姑娘骄横道:“你若想嫁给我堂兄,就该守我裴家的规矩。” “太祖爷离世,你竟也不带如期如许回府磕头,你可知因为你,我们裴府受了多少非议!” “真不知堂兄怎会看上你了,借子上位,你手段可真是下作!” 盛京城喜欢她家堂兄的姑娘多了去了。 真不知琰礼哥哥怎会喜欢程书宜这个上不了台面的。 “借子上位?” 程书宜眯起眼睛,笑了出来,问:“这是你们今日来逼我松口的条件之一吗?” 赵氏没有明说,但是这个意思。 “书宜,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逼不逼的。” 此时,巷子里传来一阵马蹄声。 赵氏立刻摆出委屈吞声的模样,“书宜,只要是为了琰礼好、为了两个孩子好,母亲受点委屈也无妨。” 赵氏听到马蹄声了,难道程书宜听不到吗? 既然知道下一刻裴琰礼就会进门。 赵氏装委屈,那程书宜就成全她! “大夫人,只要您不委屈,我的两个孩子没爹也没关系。” 第66章 她托付在汇安票号的遗产暴露了 孩子不要爹? 裴琰礼刚踏进程宅大门就听到程书宜说孩子可以不要爹的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怎会叫她说出这般严重的话来? 赵氏也是愣住了。 不是,这程书宜怎么油盐不进啊。 一般女子听到她这样的话,第一反应不都是以孩子为主,为孩子妥协吗? 难道她不该说:只要孩子能够进王府,回到孩子父亲的身边,她这个做母亲的可以放手这种话吗? 怎么会是孩子不要爹也行呢! 琰礼还正好就听到她这么说了。 这叫她如何是好! “母亲,您是受了什么委屈,如何还叫孩子连爹都不要了!”裴琰礼直接向赵氏发问。 他记得他说过,不许裴府任何人来打搅程书宜母子三人的! 方才府中小厮来找他,说赵氏去程宅了。 裴琰礼立刻就赶了过来。 赵氏被程书宜摆了一道,她脸色甚是难看。 这会儿有口说不清的应该是程书宜才对,怎么变成她吃哑巴亏了。 “没事。”赵氏压下胸中的怒气,“是程氏误会母亲的意思了,母亲只是想求她放过烨哥儿,烨哥儿明日就要进贡院了。” 裴烨入大狱的事儿,裴琰礼听小厮说了。 他向来不过问府中其他主子、下人的事儿。 一切都有父亲母亲操持。 他只需关心朝中事务。 对于这些个堂兄弟妹,也仅仅是同住一府的关系。 有时候忙起来,裴琰礼能一个月都见不到裴烨、裴湘一次。 裴琰礼看向二叔裴庄,“本王听说,裴烨杀了人?” 裴庄对于这个侄儿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的。 不仅是因为他们这些个叔伯吃他的、用他的,孩子们也要靠他照拂。 更多的还是因为裴琰礼身上那股摄政王凛人的气势。 只是被他打眼一瞧,就让人忍不住想弯了双膝,给他跪下求饶。 裴庄背上飕飕冒冷汗,“琰礼啊,烨哥儿不是故意的,他是考学压力太大了……” 程书宜冷冷开口打断裴庄:“绑着人灌了两个时辰的酒,直到把人灌死,这不是故意?” 裴庄动了动唇,无法反驳。 现在他只能祈祷裴琰礼看在他们同族同宗的份儿上,捞裴烨一把。 但裴琰礼并没有。 “母亲、二叔二婶,你们回去吧,本王会跟京兆府打好招呼,让他们好好照顾裴烨的。” “琰礼!” 裴庄闻此,瞪大眼睛。 上前抓住裴琰礼的胳膊,“烨哥儿可是你弟弟,他明日就要进贡院了,他不能蹲大狱啊。” “你救救他,就当是二叔求你,救救烨哥儿。” “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 裴琰礼脸色铁青,冰冷道:“二叔慎言。” 他是摄政王,又不是匪王。 裴家怎么没落的,难道他们心里没数吗? 难道还想让皇上再忌惮,直到把裴烨、裴湘这些小辈也都赶出盛京城才满意? “可是、可是……” 裴庄还是心疼自家儿子。 烨哥儿好不容易读书读出点名堂来,眼看就能入贡院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了。 临门一脚,突然蹲了大狱。 烨哥儿这辈子都完了啊! 二夫人陆氏是舍得面子的,她哭着就给裴琰礼跪下磕头。 “琰礼,二婶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烨哥儿,他年纪尚小不懂事,吃不了蹲大狱的苦啊……” 程书宜快要气炸了,她抬高声音怒道:“我的店长今年才十九岁!” 她店里的伙计都很年轻。 一群大小伙子,出身不高,但肯吃苦。 即便是曲楼需要营业到半夜,他们也不曾吭一声儿。 他们满怀憧憬,就想挣点钱在这盛京城过点体面日子,娶个媳妇儿。 凭什么要因为这群纨绔公子哥一个随口而出的赌约丢了性命! 让裴烨蹲两年大狱已经是便宜他了! 二夫人发了疯似的,“那不过是几个贱民,怎能同烨哥儿相提并论!” “贱民?”程书宜讽刺她:“我倒是不知裴家的二夫人如今是何品级、是何地位?” 裴庄并不在朝为官,陆氏便不是官家夫人。 没有命妇品级。 也就是庶民百姓一个。 陆氏气急,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母亲……”裴湘扶着,给她顺气儿。 裴琰礼在,就连她也不敢顶撞这个堂兄。 “来人——” 裴琰礼冲门外喊:“扶主子们回府。” 白马书院马上就散学了。 此时已临近傍晚时分,附近百姓陆续出门买菜做饭。 他们是嫌此事闹得还不够大是不是? 裴府一行人离开后,程书宜依旧板着一张脸。 到厨房里拿炒勺连砸好几下大铁锅。 直到两个孩子散学回家,她才收敛脾气,开始做饭。 裴琰礼知道她在生气。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他忍着没问,直到两个孩子上床入睡。 他才去找程书宜。 “你今日所说,两个孩子没爹也没关系,是气话吧。” 她的书案前总是只有一张椅子,裴琰礼只能靠着她的桌子。 “这种话,下次还是别说了。” “是不是气话不重要了。” 程书宜没好气道:“反正你府里期期许许是进不去了,有没有爹都一样。” 照赵氏的想法,两个孩子入府,许许会受委屈。 照裴家二房的想法,两个孩子入府,一个不落,都会被算计。 经过今日一事,程书宜甚是起了再带两个孩子回现代的想法。 古代果然不好混…… 裴琰礼拧眉,“你似乎对本王很没有信心?” 程书宜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裴琰礼轻叹说:“本王已经递送了分府文书,但王府财务涉及甚广,一时半会儿分不出来,还需再等些时日。” 摄政王府有不少钱财、土地、房屋和债务等财产,与裴府的连在一起。 若分府,这些东西都要分清楚。 好去官府备案。 “你的事儿不用跟我说,就算你这府分不出来,我也能自己养孩子。”程书宜低头看账。 她今晚的每一句话,都叫裴琰礼听得生气。 他盯着她桌上的账本,“你养孩子,就凭你在汇安票号存的那点银子?” 程书宜翻账本的手一滞,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第67章 我今晚就带期期许许走 程书宜的表情充满防备与敌意,“你调查我?” 遗产暴露了,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不安。 这是她死前最后能给两个孩子留下的东西。 要是连遗产都没有了,两个孩子在古代就真的一无所有,只能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 一想到这儿,程书宜就控制不住的想和眼前人动手。 她猛地起身朝裴琰礼扑去。 膝盖撞到桌子腿儿,桌上的笔墨纸砚叮当晃作一团,瓷罐笔筒滚落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按照程书宜的想法,她想伸手去掐裴琰礼。 但无奈个子不够他高,踮脚够到他的脖子也使不上劲儿。 程书宜抓住裴琰礼的领子,使劲儿一拽,把他按到椅子上。 接着爬到他腿上,居高临下,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因为过于害怕自己留给两个孩子的遗产被他算计,害得孩子流落古代。 程书宜当下是真的想跟裴琰礼拼命。 可眼泪却不争气,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裴琰礼的脸上。 “裴琰礼,那是我留给孩子的遗产,你连我的遗产都要算计,你个人渣!” “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连我的遗产都不放过。” “我都要死了,我只想多挣点钱留给孩子,你不要连这点愿望都给我夺走……” 程书宜哭得越来越无力,双手一个劲儿的颤抖。 她撕声冲裴琰礼喊:“你知道期期许许能长大有多不容易吗?!” “我怀着身子去流放,戴着铐走了三个月,风吹雨打,孕吐吐得我头晕眼花走不了路。” “孩子没足月我就早产,我们母子差点一尸三命!” 想起两个孩子刚出生时,因为她身体不不好,给的营养不够。 害得两个孩子在新生婴儿监护室住了一周。 程书宜每每想起都觉得很对不起两个孩子。 “裴琰礼……” 程书宜哭得双眼模糊,看不清裴琰礼的表情。 她没了方才和他拼命的劲儿,拿手背一个劲儿地擦眼泪。 哭腔和鼻音都很重:“我带期期许许走,我今晚就带期期许许走,你就当我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摄政王府轻视许许,遗产又暴露了。 程书宜此时内心是慌乱和害怕的。 她就像是一个在空手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母亲。 裴琰礼权大势大,他若是把孩子带走了,她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孩子了。 见不到孩子,她就是有空间也没用。 “我不会死的,我还不能死,我不能死……” 程书宜欲从裴琰礼身上下去。 去收拾东西,带两个孩子离开。 嘴里还不停地警告或自我安慰,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死了。 腰际被一只大手圈住,裴琰礼抱住了她,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她从一开始就哭,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裴琰礼看着她,听她说她怀孩子、生孩子的苦,他很心疼。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些事儿。 他难以想象那段日子,她是如何撑过来的。 裴琰礼搂紧她,让她冷静下来。 “你别哭了,本王不会对你和孩子如何,你永远都是孩子的母亲。” “你也不会死的,本王已经让赵宁携太医院一众太医翻阅医书、研究你的病象,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程书宜压根儿没听进去裴琰礼说了什么。 她脑海中一直在想两个孩子的事情。 她不哭了。 只是安静地趴在裴琰礼怀里,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以及…… 可以让她变得安心,但也令她厌恶自己的宽阔臂膀。 程书宜也是人,她不是不需要一个可以给她和两个孩子底气和安全感的男人。 是她需要考量的太多。 裴琰礼、摄政王府、她的病情、两个孩子的未来…… 程书宜总想做到完美,却总也赶不上现实给她的打击。 这个怀抱,她只贪心一点点。 - 翌日。 程书宜给两个孩子做完早饭,送他们去书院之后。 她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到几个店到处跑。 而是从空间里拿出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相册,坐在窗前翻看。 顺便清点一下自己目前手上的财产。 在现代、古代,她都有财产。 但在古代,她挣钱相对简单,手里已经有很大一笔钱。 回现代的话,她变现就有点难。 这大盛朝的瓷器、金银等,都是新的,没有经过历史的沉淀就没有附加价值,和景德镇买的一样。 古通今不值钱,还是得今通古。 但带两个孩子回现代待几天还是可以的。 所以两个孩子中午散学之后,程书宜就询问两个孩子的意见。 “期期许许,娘带你们回现代住几天好不好,你们想去吗?” 两个崽崽正在吃午饭,身上还穿着书院的衣衫。 刚才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今天上午在书院发生的趣事儿。 听到程书宜的话,两个崽崽都愣了一下。 他们似乎已经对现代感到陌生了。 好一会儿,妹妹才弯起笑眼:“书宜,我和砚之哥哥说我骑过旋转木马,砚之哥哥不信。” “你能不能带砚之哥哥一起去现代,我们去游乐场玩儿。” 上次去校场骑马,两个崽崽是第一次骑马。 林砚之和他爹学过骑马,在他们面前嘚瑟了好久。 妹妹气不过,就说了自己骑过旋转木马的事儿。 “带砚之去?” 程书宜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试图让妹妹理解。 “许许,我们从现代来的事情是秘密,是不能让砚之哥哥知道的,你懂吗?” 妹妹懵懂又认真地看着她:“可是书宜,你已经回了很多次现代,还拿了很多现代的东西回来,砚之哥哥都吃过了,还是秘密吗?” 女儿一句话,把程书宜说得哑口无言。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程书宜不禁深思起来。 她做的这些事情,超出常人理解。 为啥一直没人质疑她呢? 难道是她低估了古人的接受能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是不是可以带古人去现代体验体验,按次收费! 程书宜失笑,摇了摇头,觉得不太现实。 “许许……” “对了,还要带怀昌哥哥,书宜可以吗?” 妹妹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希冀地看着她。 程书宜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68章 带昌哥儿、砚哥儿去现代玩 程书宜就是个娃宝! 特别是在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的时刻,她总想无条件满足两个孩子。 她只能陪两个孩子到五岁。 五岁之前,她给不了孩子一个爹。 五岁之后,她无法给予他们陪伴。 两个孩子注定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程书宜已经觉得很亏欠。 趁她还没病入膏肓,还能陪陪孩子。 程书宜豁出去了! 于是,她把沈周氏和林余氏请到家中来吃饭,顺便带两个孩子一起来。 程书宜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好菜。 沈周氏住在平西巷口,这些时日摄政王府进出平西巷的事儿,她都知道。 之前一直都是传闻,这几日她也才确定。 原来程书宜的两个孩子,竟真是摄政王府的子孙。 在程书宜面前,沈周氏都开始拘束了。 “两位姐姐,你们动筷子啊。” 菜都上桌好久了,沈周氏和林余氏都没动筷。 程书宜给孩子们夹菜,顺便也给二人夹了一筷子。 二人受宠若惊,吓得站起来。 “妹妹,这可使不得!”沈周氏惶恐。 也是,摄政王府的认亲宴准备得那么大,就连沈庭都收到请柬了。 要不是裴家太祖爷突然病逝,如期、如许两个孩子早已经回王府当世子郡主了。 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与他们同桌吃饭。 “周姐姐这是不拿我当妹妹,疏离我了。”程书宜玩笑说。 她心里清楚沈周氏和林余氏二人的想法,“你们别把我当谁,就当我是昌哥儿和砚哥儿的干娘,行吗?” “快坐下吧,你们站着吃饭啊?” 程书宜亲自把二人按回凳子上。 接着说:“既然我是两个孩子的干娘,那我想带两个孩子出去玩几天,行吗?” “带昌哥儿出去玩儿?” 沈周氏倒是不反对,京城那些个勋贵人家,哪家不带孩子出去游玩的? 特别是在暑气盛的时候。 出门时带几个玩伴也很正常。 “是和摄政王府一同出游吗?这我倒是没意见,只是我怕昌哥儿不懂事,冲撞了摄政王就不好了。” “不,不是和王府一起。” 程书宜现在恨不得离摄政王府远远的呢,怎么会跟他们一同出游。 “是我自己,期期许许说想出去玩一玩,还求我把昌哥儿和砚哥儿一起带去,我拗不过。” “这样啊……” 沈周氏松了口气,当即笑着表示:“若妹妹不嫌昌哥儿麻烦,便去吧。” 林余氏也同意让林砚之去。 程书宜救过两个孩子的命,又认了两个孩子做干儿子。 日常有好吃的、好玩的,她都想着昌哥儿和砚哥儿。 她对孩子是真心的。 沈周氏和林余氏很放心把孩子交给程书宜。 “那行。”程书宜说:“那就后日书院休沐的时候,再跟书院请假一日,我带四个孩子出门玩两天一夜。” “我向两位姐姐保证他们的安全!” 程书宜举起杯子,他们今晚喝的是果汁。 沈周氏逐渐放松,又和之前一样,“妹妹真是说笑了,姐姐们相信你。” 听到自己可以出门游玩,沈怀昌和林砚之高兴极了。 吃完饭回去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包袱。 程书宜的两个崽崽也很兴奋,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 后日一早。 天还未大亮,沈周氏和林余氏就牵着昌哥儿和砚哥儿来了。 两个孩子身上背着小包袱,穿着新衣裳,一张脸因为高兴而红扑扑的。 张福的马车就停在程宅门口。 做戏做全套,一会儿他们就乘张福的马车‘出游’。 两个崽崽也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程书宜出来。 程书宜早起给两个孩子打水洗漱,她自己的头发都没绾好。 “来了——” 程书宜随手把抽屉关上,跑出去。 锁上大门。 四个孩子都已经坐到马车里了,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都带了什么东西。 程书宜跟沈周氏和林余氏道别:“两位姐姐快回去吧,我们明日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二人倒是不担心,只是一个劲儿地叮嘱马车上自己的儿子。 “昌儿,出去记得听干娘的话,要照顾弟弟妹妹,知道吗?” “砚之,出了门可不要调皮,回来记得给娘亲带礼物。” 林余氏给孩子带银子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银子在现代根本用不上。 程书宜上了马车,马车朝着护城河去,往她田里的方向。 马车出了城,在前不着村、后不见城的田野路边。 程书宜让四个孩子下车,对张福道:“张叔,明日日落的时候你还到这里等我们就行。” 她对张福找的借口是:一会儿有其他马车来接他们去游玩的地方。 张福也没多想。 他的马车太旧了,坐他的马车出门游玩确实会丢面儿。 所以他赶紧就掉头回去,生怕别的马车来了,看见他的破马车,会给程书宜丢人。 程书宜见张福走远了,她蹲下身子。 模样认真地对昌哥儿和砚哥儿说:“昌哥儿、砚哥儿,一会儿我们要去的地方很特别,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但你们不要紧张,干娘会照顾好你们,你们就放心玩儿,好吗?” 这算是出发前,给他们打预防针了。 哥哥似乎明白程书宜的顾虑。 他现身说法:“怀昌哥、砚之哥,我们今天要去游乐场,那里很好玩儿,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妹妹已经忍不住欢呼了。 “耶——要去游乐场咯!” 沈怀昌和林砚之见程书宜这般郑重其事,都忍不住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让干娘这般叮嘱他们? 程书宜左右看了看,很好,周围没人。 她对四个孩子道:“好,那我们现在闭上眼睛,出发吧!” 还要闭上眼睛? 沈怀昌和林砚之更加好奇了。 听话地闭上眼睛。 只是不多会儿,程书宜就让他们睁开眼睛。 映入他们眼帘的,不再是方才的大山和田野,而是一间精致漂亮的房间。 房间里的床、桌子、椅子,和他们家里的差不多。 对了。 自从上次两个孩子得水痘,家里的东西需要换掉、丢掉。 沈家、林家就把家里的床、桌椅等东西都烧了。 去大润万家买了新的。 所以他们家中的东西,和现代的有些相似。 “干娘,这里哪里?我们怎么到这儿了?”沈怀昌问。 程书宜把两个孩子身上的包袱卸掉,笑着说:“这里是酒店,我们今晚住的地方。” 她昨天就回现代来做过准备了。 房间、衣服、行程都安排好了。 第69章 古代小孩现代游 “酒店?”沈怀昌理解成喝酒的店家了,“爹不让我去酒楼的。” 程书宜轻笑,重新解释道:“干娘说的酒店是客栈的意思,这里是客栈。” 她去房间的衣柜里拿出几套衣服。 “来,昌哥儿砚哥儿,把衣服换了。” 同时也给两个崽崽准备了,“期期许许,你们也把衣服换了。” “换完衣服我们下楼吃早饭,今天上午我们去海洋馆,下午去水上乐园,好不好?” 今儿就让他们疯玩一天。 明天程书宜打算带昌哥儿和砚哥儿去看看现代的学校和图书馆。 回古代之前,再去一趟商场。 两天一夜的现代之旅暂且就这样安排了。 “哇——” 林砚之走到酒店的落地窗前,此时已日升东方。 整个云市都笼罩在朝阳里。 楼下车水马龙,无数的上班族正在赶早高峰。 此番景象对于林砚之这个古代小孩儿来说,是震撼心灵的,是不可思议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以为是梦,又以为这里是天宫,是幻象。 但程书宜又是真真实实的站在她身旁,散发着身体的温热与呼吸。 即便是林砚之对眼前景象有多不敢相信,但他始终是相信程书宜的。 干娘只会对他好,他也会对干娘好。 “干娘,这道能看到东西的墙,里面是哪里啊?”林砚之指着玻璃外的世界问。 沈怀昌也走到窗边来,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两个崽崽在古代待久了,重新回古代,新鲜感立刻就回来了。 趴在窗子上,对下面的人潮车流咋咋呼呼。 “这不是墙里面。”程书宜动手帮哥哥脱衣服,“这是楼下的街道,一会儿我们也会下去。” “快换衣服吧,肚子都不饿吗?” 他们天不亮就坐上马车出城了。 两个崽崽都没吃早饭,砚哥儿和昌哥儿倒是各揣了俩鸡蛋在包袱里。 但他们在马车上就分给期期许许,一人一个吃了。 他们今儿要去海洋馆,还要去水上乐园。 全都是体力活动,一个鸡蛋哪够的? 程书宜给三个小男孩准备的都是短袖短裤,给妹妹准备的是小黄花的碎花裙。 昌哥儿和砚哥儿对自己的衣服倒是习惯得很快。 毕竟他们也才刚刚过穿短褂的年纪。 看到许许穿碎花裙、扎麻花辫的娇俏模样,倒是让两个哥哥喜爱极了。 程书宜给三个男孩子把辫子扎起来,藏到棒球帽里。 妹妹也有一顶粉色的阿拉蕾帽子。 古今四个娃娃站在一起的画面,让程书宜感动又感慨。 在死之前能看到这一幕,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了。 “来,你们到窗前站好,我给你们拍一张照片。”程书宜掏出自己之前用的手机。 今儿她就给四个孩子充当摄像师,把他们今日开心的样子都拍下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让沈周氏和林余氏看看。 沈怀昌和林砚之始终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程书宜很有耐心。 她知道两个孩子来到一个完全不能想象的世界,肯定会有很多的好奇和不理解。 她在两个孩子面前蹲下,把手机页面拿给两个孩子看。 还用期期许许做示范,“这个东西叫手机,手机可以把周围的东西和人都记录下来。” “干娘今日会用这个手机,记录下你们游玩的模样,到时候再把它画到纸上,让你们长大了也能看到自己今日的模样,好不好?” 两个孩子看到程书宜亲自操作,也就懂了。 当然,这一趟出游他们不止是懂了什么是拍照。 还懂了什么是车子、什么是大楼、什么是电影等等,好多好多东西。 因为每见到一个新鲜玩意儿,程书宜都会很耐心地给他们做解释。 程书宜给四个娃做足了准备,防晒也做了。 然后带他们下楼。 程书宜租了辆车子,带四个孩子到一个广式茶餐厅慢悠悠的吃早饭。 等上班早高峰过去后,直奔海洋馆。 云市靠海,在海洋馆里能看到许许多多的海洋动物。 因为他们来得早,又是工作日。 海洋馆没什么人。 四个孩子几乎承包了水下玻璃道。 昌哥儿和砚哥儿看着头顶游过的各种各样他们没见过的鱼,又兴奋又害怕。 那些鱼,好大好大。 朝他们游过来时,还以为自己会被鱼吃了呢。 程书宜不限制孩子们的时间,陪他们在海洋馆里看个够。 直到饿了,孩子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吃完午饭,回酒店睡了个午觉,他们又直奔水上乐园。 有了上午的经验,昌哥儿和砚哥儿两人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所以即便是在水上乐园要穿泳裤,他们也毫不犹豫就换了。 程书宜依旧是把他们的头发藏到泳帽里。 她也换了连身泳衣,全程陪着四个孩子,把水上乐园的儿童项目玩了一遍。 流水滑梯、碰碰船、过山车、大喇叭、旋转木马…… 四个孩子彻底玩疯了,嬉笑声传遍整个水上乐园。 孩子们不敢一个人玩的项目,程书宜陪着一人玩了一遍。 看到孩子们天真可爱的笑容,她也暂时忘了自己的病、忘了身后的顾虑。 短暂的治愈自己。 从水上乐园离开,坐在车里回酒店的时候。 昌哥儿和砚哥儿已不再拘束,甚至忘了自己来自古代。 四个孩子叽叽喳喳讨论哪个项目最好玩的声音,吵得车子都要掀了。 “晚上我们去看电影,看《哪吒》好不好?” 程书宜回头询问孩子们的意见。 看完电影,今天的活动就全都结束了。 他们得早点养精蓄锐,为明日的行程养一个好精神。 “好——” 四个孩子异口同声。 电影这个东西,再次让昌哥儿和砚哥儿震撼无比。 不管是动画还是故事,都在刷新他们的认知。 让他们看到、学到、懂得了许多许多书本、眼界以外的东西。 行万里路,果然能学到很多东西。 第70章 裴琰礼中毒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 第二日,程书宜开始带孩子们去见识现代的校园。 小初高的校园他们都只是在栅栏墙外面看。 看穿着校服的学子们肆意奔跑,听朗朗读书声。 大学登记了车牌,可以进入。 程书宜就带他们在云市最好的大学里,溜达了一圈,让昌哥儿和砚哥儿感受一下现代校园。 下午,他们去了图书馆和博物馆。 回古代的时辰快到了,在回去之前,程书宜领四个孩子去商场。 给沈周氏和林余氏挑选礼物。 “昌哥儿、砚哥儿,这两日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回到酒店,程书宜又给孩子们换上昨日的衣服。 同时叮嘱孩子们。 “连你们的爹娘也不可说,知道吗?” 说完,程书宜又觉得不太现实。 她补充道:“如果你们的爹娘问了,你们可以说我们这两日去看了鱼、玩了水、听了故事,还去其他学堂看书学习了。” “只要不说我们是怎么来的,又怎么走的就行,知道吗?” 经过这两天一夜,两个孩子对程书宜可谓是亲到骨子里了。 程书宜说什么,他们都听话地点头答应。 “好,那我们回家吧。” - 程书宜一声招呼都不打,带着两个孩子突然消失不见。 不知情的裴琰礼跌跌撞撞来到程宅,等待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大半夜的,他欲出门寻找。 怎无奈,药深入腑,他四肢无力。 欲望却不可遏制,吞噬百骸。 此时的裴琰礼,难受、难堪,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色。 他拼尽全力将程书宜的门房冲撞开来,身子随着门的打开摔到地上。 裴琰礼来不及想那么多,爬到房中,将自己关起来。 不许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样。 断断续续压抑痛苦的声音,从亥时持续到天色将亮。 裴琰礼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他在程书宜房中的地上躺了一夜一日,无人发现。 直到程书宜带着四个孩子回到古代。 夜幕降临,沈周氏和林余氏已经等在护城河桥上,等着程书宜的马车回来。 不多会儿,张福那辆质朴的马车终于出现。 “周姐姐快看!”林余氏先看到马车,拉着沈周氏的手说:“他们回来了!” 二人站在桥头,冲马车挥手。 “是程妹妹回来了吗?” 这话,她们是问张福的。 没等张福回答,马车的车帘就被人掀开,孩子们激动的脸露出来。 “娘——” “是,是孩子们回来了!” 沈周氏和林余氏提裙往后撤,到程宅门口去等马车。 马车停稳,孩子们就迫不及待跳下去。 把买来的礼物送给自己的娘亲。 “娘,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是一把双面苏绣团扇,还有这支绒花簪子……” 沈怀昌献宝一样,想让沈周氏快点看看喜不喜欢。 林砚之也当仁不让,他也买了一把苏绣团扇,还有一对珍珠耳环。 这些礼物都具有古风特色,但工艺和款式是现代的。 别出心裁。 在大盛朝找不出第二支。 戴出去不会撞款式。 东西装在精美的木盒子里,因为天黑了,沈周氏和林余氏没得细看。 等她们第二日拿出来细看时,才知程书宜的用心。 “好好好,娘一会儿回家再看。” 沈周氏揉了揉孩子的头,对程书宜道:“妹妹,辛苦你了,昌哥儿没给你添麻烦吧?” 程书宜让张福回去了,她掏出钥匙开门。 “没有,昌哥儿和砚哥儿很听话,我们玩得很高兴。” “孩子也累了,我就不请两位姐姐进门了。” “我们哪好意思再进门啊。” 林余氏爽朗的声音在平西巷响起,“妹妹照顾四个孩子一定累极了,我和周姐姐明日再来听妹妹说这次的趣事儿吧。” 林家的马车就在拐角候着。 三家孩子互相挥手道了晚安之后,便各自回家了。 明儿孩子们还得去书院呢。 程书宜也带孩子进门,把大门上拴了,才去给孩子们的厢房点烛灯。 回来时孩子们已经在酒店洗过澡了。 程书宜没管他们,让他们自己找时间做功课后,再上床睡觉。 她转身去开自己的房门,却发现门被撞开了,正虚掩着。 她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 难道是有人看她生意好,又知道她不在家,来她房间偷东西? 程书宜转身到厨房拎了把菜刀。 同时叮嘱两个孩子把门关好,不要出来。 她一手拎着菜刀,一手吹亮火折子,踹开门。 在一只脚刚踏进门里的一刻,程书宜就踩到了一样东西,吓得她立刻退出去。 程书宜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抱起两个孩子,跑出去叫人。 但方才微弱火光里那一闪而过的熟悉人影掠过脑海…… 好像是裴琰礼啊? 程书宜犹豫了一下,举着菜刀,再次靠近那躺在她房中地上的人。 果然是裴琰礼! 程书宜赶忙丢掉菜刀,把房间里的灯笼点上。 屋里有了烛光,让她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什么模样。 她愣在当场。 裴琰礼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十指抓挠过地板,留下深深的划痕与血迹。 他的指甲破裂,血迹已经干涸。 非常难看。 又状态可怖。 “书宜——” “你们别过来!” 程书宜出声阻止隔壁的两个孩子。 她走到隔壁,表情严厉:“你们留在房间里,不许过去,我马上回来,期期看好妹妹!” 交代了孩子,程书宜就出去请大夫去了。 她同大夫一起把地上的裴琰礼搬到床上,大夫给他把了好一会儿的脉。 “这位爷应该是中了什么药,但已经无大碍了。” 大夫连内服的药都不开,只给开了些外伤的膏药。 让程书宜给他抹在十指上。 程书宜甚是不解:“大夫,他都昏死过去了,你确定他没事儿?” 人要是没事的话,怎么会昏倒在她房间里? 大夫非常肯定,取了根针就往裴琰礼手腕上扎。 “这位爷体内的药已经被他自己熬过去了,我给他扎一针就能醒。” 话音刚落,床上的裴琰礼就已经有苏醒的迹象。 程书宜见状松了口气。 掏出银子给大夫,“多谢大夫,您路上当心。” 第71章 贡院被燕王的人围住了 大夫刚走,裴琰礼就醒了。 “醒了?” 程书宜看了他一眼,很不解地问:“你怎么会在我房里晕倒?吓得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两个崽崽趴在窗缝,看到刚才来的大夫爷爷走了。 哥哥再次呼喊程书宜。 程书宜提醒裴琰礼把双手握拳,藏起他可怕的指甲。 “你们过来吧——” 两个崽崽得到允许,撒开腿就跑过来。 见床上躺着裴琰礼,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要跟他说这两日出游的趣事儿。 但裴琰礼苍白虚弱的脸色,让两个孩子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爹,你生病了?” 妹妹脱鞋爬到床上,伸出一只小手去摸裴琰礼的脸。 还用指甲抠他脸上的脏东西。 裴琰礼皱眉,轻轻别过脸。 那是他痛苦不已时,不小心抓伤的地方。 血迹干掉变黑,让女儿以为是脏东西。 妹妹坚持认为那是脏东西,追着裴琰礼的伤口抠。 裴琰礼独自熬过药性,又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此时身子十分虚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一开嗓就是喊程书宜的名字,让她把女儿带走:“书宜——” 因为他调查她遗产的事儿,程书宜本不想理会裴琰礼。 想让他自己休息休息,恢复体力了就走。 可看到女儿把他的脸抠破了,她不得不走过去把女儿抱下来。 在裴琰礼的脸淌血之前,赶紧把两个孩子轰走:“好了,快回去做功课睡觉,明日还得去书院呢。” 程书宜一手一个,把孩子抱回隔壁房间。 给他们房里添冰、监督他们做功课。 直到两个孩子上床睡觉了,她才去看裴琰礼。 裴琰礼的脸淌了一条蜿蜒的血迹,他没擦,只是闭目躺着。 听到程书宜的脚步声方又睁眼。 他太虚弱了。 平时那么意气风发、凛凛一躯的人,此刻躺在床上虚弱得像团棉花,任人摆布。 还脏兮兮的,有点可怜。 “感受到小棉袄漏风是什么体会了吧。” 程书宜不忘挖苦他,“等着,我出去给你打盆水来。” 他衣服脏,脱掉就行。 最难处理的还是他的十指。 裴琰礼十根手指,无一幸免,全都抓破了指甲,挠出血窟窿。 地板的木屑扎进指甲里、扎进肉里,混着干涸的血迹。 程书宜给他处理的时候,全程都是皱着眉头的。 “大夫说你是吃错药了,你什么毛病啊,把自己糟蹋成这模样。” 程书宜用镊子给他拔木屑,这根木屑有绣花针大小,贴着指甲扎进去的。 能清楚看到它扎在指甲里的模样。 程书宜的脸拧作一团,做了个深呼吸才敢去给他拔,拔出来时嘴里还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看着都觉得疼。 偏偏床上的人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把手指缩回去。 裴琰礼纠正她的说法:“本王是被人下药。” 程书宜每给他处理好一根手指就给他消毒上药,接着继续处理下一根。 “什么药啊,还可以自己熬过来?给你下药的人没想毒死你吗?” “……你好像很希望本王被人毒死。” 他都这样了,她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对他总是这样浑身带刺的。 程书宜沉默。 裴琰礼接着说:“本王是被下了情药。” 他找盛庭兰谈和离事宜,盛庭兰去找赵氏哭诉。 药是赵氏下的。 情药? 程书宜来了点兴趣,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接下来的话有多酸。 “王爷身边的桃花挺多啊,不过你怎么每次都得下药才行啊,也太虚了吧……” 她话未说尽,却意思明显。 裴琰礼被嘲讽,他也不恼,就凭他现在这模样,他也恼不起来。 只盯着她笑道:“本王虚不虚,全天下只有书宜你知道。” 程书宜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他。 她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是想不通为什么? 过会儿,程书宜仿佛卸下身上所有的刺一般,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 “你倒是真不怕被人说你绝嗣。” 她犹记得刚来古代那会儿,坊间百姓对裴琰礼的传闻。 说他绝嗣。 这话放在现代没什么,但在古代,那可就相当严重和丢面儿了。 摄政王府的人应该没少因为这个传闻,被人说三道四吧? 裴琰礼没再说话。 目光盯着专注为他处理伤口的程书宜看,心底和被她握住的指尖一样,柔软一片。 十根手指,处理完全花了大半夜的功夫。 程书宜再三确定他的指甲里无遗漏的木屑后,就给他把手指缠上纱布。 手指的伤,怕是要好一阵儿不能碰水、不能握剑提笔了。 裴琰礼受伤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赖在程宅,让程书宜照顾他。 程书宜打发他走,他就说没地方去。 摄政王府分府的事儿闹得这么大,家中所有人都对他有怨言。 还是程宅清静。 - 但这清静,终究是没得几天好日子。 莫霄来信,原本一直互相制衡的北疆,突遭敌军进犯。 打得莫霄措手不及,连败三场。 消息传入盛京城的这天,贡院也出事了! 程书宜刚要做晚饭,一个黑影就从她家屋顶上跳下来,跪在帮忙摘豆角的裴琰礼面前。 裴琰礼的指甲伤了,但还能用手掌心掰断豆角。 他非要帮忙,程书宜拦不住。 “王爷,贡院被燕王的人围住了,皇上召王爷入宫护驾!” “什么!” 裴琰礼震惊地站起来,脸色铁青。 他快速捋清这整件事情,结合今早收到的莫霄的飞鸽传书,他大概猜到出了什么事! 燕王私自囤粮一事,皇上早就知晓。 皇宫早已做足准备,如铁桶一般,只要燕王的人进去,必死无疑。 燕王怕是也有所觉察,所以他没有选择皇宫。 而是选择贡院! 贡院此时还在科举中,大盛所有学子都在里面。 还有大小数百考官。 燕王这是要挟贡院以逼圣上从宫里出来啊! “贡院被燕王围住了?燕王??” 程书宜睁大眼睛。 她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和听到的。 贡院? 燕王? 不会吧! 她随便穿越一趟,就遇上了逼宫这种事儿! 这闹呢吧! 第72章 贡院事变 裴琰礼眯起眼睛,似乎燕王起兵一事,他早有所料。 “燕王,本王给过你机会!”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裴琰礼把装豆角的菜篮子塞到程书宜手中。 接着大步朝斜对角的白马书院走去。 把两个孩子接回来。 同时进门的还有林砚之的父亲——林贺! “王爷!”林贺一身卫甲单膝跪地,“贡院事变,皇上急召王爷进宫!” 裴琰礼把孩子抱到程书宜面前,起身时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 “书宜。” 他的声音很急,但却十足的可靠。 “我给你留下十二亲卫保护程宅,你可随意支使,但本王还是希望你能乖乖待在程宅等我回来。” 程书宜是个性子聪慧的。 平西巷离贡院不远,如果有特殊情况,她需要自己应付。 裴琰礼给她留人手保护他们母子,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贡院被围的消息传得很快。 裴琰礼刚从白马书院把两个孩子接回来,白马书院就提前散学了。 巷子里传来紧张的呼叫声与脚步声。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百姓不敢上街,没一会儿便空荡安静下来。 “你去吧。”程书宜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不用顾虑我们。” 她已经打算好了。 她就带两个孩子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绝不做蠢事! 裴琰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 最终也只是看了眼她和孩子,没再开口。 - 连老天爷都知道盛京城兵变一样,天色比往常更快沉下来。 贡院的四周仍如白昼,火把将天空映成血色。 裴琰礼进宫见了皇上,领命携一千精锐策马穿过长街,来到贡院。 “下官见过王爷!” 兵部尚书周崇义在贡院外围临时指挥。 “贡院内情况如何,燕王带了多少人?” 裴琰礼的目光扫过贡院高墙。 那里每隔十步就有一名弓箭手,箭尖寒光闪烁。 看来贡院已经完全被燕王控制。 只是不知,贡院里的学子与考官们情况如何? 周崇义道:“大概有两千人,其中弓箭手五百,精锐约八百。” “且燕王挟持了主考官和十六名学子,以人墙抵挡贡院大门,我们无法攻入。” 燕王居然能在盛京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豢养二千精兵。 看来是和‘岭南水患’一起,谋算了有四五年之久。 “燕王可提出什么条件?”裴琰礼又问。 周崇义摇了摇头。 他也觉得很奇怪。 燕王已然起兵,可却从未提过一字关于要玉玺,或者让皇上出宫的要求。 只是让人围着贡院,不动声色。 此时,林贺率着盛京城京卫前来。 燕王的人被团团围住。 裴琰礼抽出自己的佩剑,包着纱布的十指隐隐作痛,“去叫阵。” 周崇义领命上前,冲贡院高声喊道:“燕王,尔等已被团团围住,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孤身困守,岂能久乎?” “不如早降,圣上还能网开一面,以全尔等全尸!” 今晚贡院内势必有一战。 燕王是个心狠手辣的。 但裴琰礼比他更狠,能动手的事儿,他绝不费一句口舌! 时间拖得越久,只是给燕王更多的时间杀人罢了。 周崇义叫阵的话音刚落,一个被抹了脖子的人就被丢出门外。 是此次负责科举事宜的礼部侍郎! 燕王一开杀戒便是朝中三品大员! 看来他已经无所顾忌,或者说,他势在必得? 裴琰礼面色凝重如铁,一声大喝:“林贺,进攻贡院!” 林贺挥手,京卫手持盾牌开路,朝贡院前进。 墙上弓箭如雨,嗖嗖射来。 贡院里,惊叫声不断。 裴琰礼率精锐杀进去,但燕王死守大门,将八百精兵全用于此。 门里门外,不多会儿便血流成河。 “王爷——” 裴琰礼冲得太快,林贺左右御敌,很快就跟丢了。 “滚油!” 看到裴琰礼马上就要杀进来了,燕王脸色一惊,赶紧命人朝大门泼去热油。 燕王的人位于门内,最先被热油烫身。 但燕王丝毫不顾这些人的嚎叫,将所有人视如草芥,亲手射出火箭。 顿时,硝烟四起! 燕王痛快大笑,朝四处奔散的火人道:“裴琰礼,你一个异姓王爷,凭你也想阻止本王?你做梦!” 一个异姓人封王,这简直是他们盛家的耻辱! 他那个皇帝乖侄儿,心慈手软着了外人的道。 那这个皇位,就由他这个皇叔来坐吧! “就凭本王!” 裴琰礼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将护在燕王面前的人一个个了结。 长剑血流如注。 他一步步朝燕王走去,微微勾起的嘴角犹如黑夜中不断吞吐的蛇信子。 令人头皮发麻。 燕王拔出自己的佩剑,咽了咽口水,道:“裴琰礼,你可知北疆为何会三连败?” “你若敢动本王,本王便叫莫霄死无全尸!” 裴琰礼和莫霄乃莫逆之交。 盛弘的皇位就是被他们二人扶上去的,不然他怎会斗不过盛弘那个软包子! “是谁要本将军死无全尸呀?” 一道清朗、玩世不恭的少年声伴随着马蹄声响起。 下一秒,只见一个身穿血染铠甲,笑容满面,眼底却是邪肆阴鹜的男子,提着一个被打晕的女人走进来。 男子看了眼裴琰礼,笑道:“哥,真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把嫂子打晕了。” “嫂子……你还要吗?” 莫霄手里拎着的是盛庭兰。 裴琰礼拧眉,“她怎么会在此?” 莫霄把人丢给身后一个将士,“她在西城门等着给援军开门,但没想到吧?来的是我。” 后面这句话,他是对燕王说的。 燕王通敌叛国,攒了那么多粮食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你怎么可能……” 燕王不可置信。 他年年以岭南水患为借口,把粮食都私自囤起来,不放一粒粮食到北疆。 莫霄粮草短缺,明明已经三连败。 为何今日出现在这里的,还是莫霄?! “为什么不可能?” 莫霄勾搭上裴琰礼的肩,炫耀一样,“你不知道我亲嫂子给我送了两次粮食吗?” 裴琰礼用剑挑开莫霄的手,“带人进宫等候圣上发落吧。” 早知莫霄没事,他今晚就不来了。 第73章 初见莫霄 贡院事变,皇上震怒。 涉事一干人等,全都被抓起来,打入大牢。 包括裴琰礼和裴府的人。 燕王通敌叛国,证据确凿。 盛庭兰为迎敌军入城,将镇守西城门的将士通通杀了,罪同造反。 燕王府抄家斩首是定了。 摄政王府因为和盛庭兰的关系,需等待事情调查清楚。 若裴家清白,皇上自会放人。 大牢里。 莫霄带了酒菜来看裴琰礼。 裴琰礼被单独关押一处,牢房宽敞,周围无其他犯人。 他身上仍是贡院事变那晚的衣服。 只是很破了。 刀伤、箭眼,还有火油烧过的痕迹,甚是狼狈。 莫霄放下食盒就要对他上下其手:“哥,伤了没?让我瞧瞧。” 裴琰礼打掉他的手。 莫霄不拘小节,“都是兄弟,看看又不会掉块肉。” 裴琰礼还是不让他看,而是打开食盒吃起了饭,“皇上怎么说?” 他、莫霄、皇上,他们三人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盛弘关他也只是做做样子,安抚朝臣和百姓罢了。 这就是做臣子的命。 莫霄给他倒酒,“估摸着还得几日吧,朝中那群老狐狸还没吵过瘾呢。” 那群文臣,刀剑提不动,笔杆子却硬得不行。 等他们发泄完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礼部正筹备第二次科考,等贡院修好了,你也就能出去了。” 燕王的事儿,还得用另一件事来转移朝臣和百姓们的注意力。 科考是最好的机会。 莫霄说着,拱了拱鼻子往裴琰礼身上闻:“我说哥,你真没事儿啊?我怎么闻着你都腐臭了。” 裴琰礼吃了几口饭菜,体力稍有恢复。 “一会儿帮我去平西巷的程宅看看,如实告诉书宜就行,让她别担心。” 贡院事变已有四日。 莫霄前三日都在处理燕王遗兵、收集燕王叛国证据事宜,一直没来牢里。 狱卒不知其中原委,裴琰礼怕说不清,让程书宜和两个孩子担心。 他只信得过莫霄。 “好啊,我现在就去。”莫霄很乐意干这事儿,“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叫我们堂堂的摄政王如此魂牵梦萦。” 在北疆的时候他就想看看了。 一直没找着机会回来。 这次回来,他定好好瞧瞧! “对了,我还得给我两个侄儿侄女备礼去。”莫霄盘算着起身。 裴琰礼没拦着他,还冲他的背影喊道:“把牢门关上。” - 莫霄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备了一马车礼物到平西巷来。 掏出裴琰礼的腰牌,把王府亲卫撤走。 屋里,程书宜这几日都没出去。 晚上她也是让两个孩子到她房中睡的。 听到院子里有人打招呼,她出去才知道,王府的亲卫都离开了。 “这位公子你找谁?” 程书宜依旧保持警惕。 莫霄打量她一眼,接着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这个嫂子比盛庭兰看着亲切舒服。 “在下莫霄,见过嫂嫂。”莫霄拱手跟她见礼,直呼程书宜为嫂子。 “莫霄?” 程书宜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是谁了,“你就是莫霄啊,那个镇北大将军?” “你不是在北疆吗?怎么回来了?” 莫霄挥了挥手中的折扇,家仆便将礼物送到程宅的正厅里。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再次正式地下跪,给程书宜拜礼。 “莫霄替北疆万千将士,谢嫂嫂及时给北疆送来粮食、盐、糖,救北疆于水火!” 燕王使计囤粮,北疆粮草不足。 若是没有程书宜的两次送粮,这次北疆定抵挡不住敌军进犯,让燕王得逞。 届时,城破、君亡。 他这个镇北大将军,以及整个莫家,都要因此受牵连。 所以对于程书宜,莫霄是感激不尽的! 程书宜被一个大将军跪拜,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尴尬。 她当初往北疆送粮,第一次是为了给两个孩子铺路,卖武将一个人情。 第二次是因为她搬空了燕王的粮仓。 那批粮食不能在盛京城出现,她没处销赃,就送北疆去了。 两次都是带有目的性的,而且都是无心插柳。 “莫将军快请起,我受之有愧。”程书宜欲上前扶人,两个崽崽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书宜,这个哥哥是谁啊?” 两个崽崽这几日在屋里待得闷极了,没能出门一次。 爹爹的亲卫又藏在暗处,他们一次也没见过。 看到家里有人来,两个崽崽又好奇又兴奋。 “哥哥?”莫霄愣了一下,接着放声大笑,“对对对,我是哥哥,我是莫霄哥哥。” 两个小奶娃长得甚是可爱。 莫霄喜爱极了。 “来,哥哥有礼物给你们。” 莫霄一高兴,把自己从小戴到大的平安扣取下来,解开一人给了一枚。 这平安扣是家中为他在大慈寺求来的,由一青一白两个玉环组成。 他戴在身上很多年了。 “谢谢哥哥。”两个崽崽甜甜道谢。 莫霄摸了摸孩子的头,起身对程书宜道:“嫂嫂,我此次前来是替摄政王传话的,我们屋里说?” 程书宜这才反应过来,请人进门。 毕竟这位大将军可是她两个崽崽未来的靠山之一,她不能怠慢了人家。 “莫将军请进,我去给你沏茶。” 莫霄甚是不客气,“嫂嫂,若方便的话,我能不能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裴琰礼去北疆的时候,一直在跟他说程书宜的手艺有多好,大润万家卖的吃食有多特别。 在北疆他吃不到。 回了京城再不厚脸皮蹭几顿饭,他就白回来了! “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程书宜这几日也很少开火,都是应付吃一吃。 “也好,那莫将军你先坐,我去做饭。” “期期许许,你们陪哥哥玩一会儿,娘做饭去了。” 两个崽崽本就自来熟。 没等程书宜话音落,他们就拉着莫霄回自己房间里…… 让他帮忙做功课! “哥哥,你会用算盘吗?”妹妹软糯糯地开口。 这可把莫霄的心都萌化了,他拍着胸脯道:“当然会!” 此时的莫霄还不知,他接下来将会经历什么。 第74章 番茄炖牛腩 程书宜在厨房做饭时,门口不断路过附近的邻居。 看到程宅大门开着,每个路过的人都要拐进来。 “程掌柜,忙着呢?” 有的看到厨房有炊烟,直接走到厨房门口。 程书宜手不停,微笑点头:“做饭呢,王婶找我有事?” 妇人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盛京一味何时开门啊?家里小子们都搀着呢。” “明天,明天一定开门。”程书宜带着歉意道:“王婶明日来,我给您打八折。” 妇人得到答复,乐呵呵的就走了。 紧接着,又来几人。 都是问她几个铺子何时开门营业、何时供冰的。 贡院事变这四日,程书宜没出门。 几个铺子她也早早就让裴琰礼的亲卫去帮她传话,暂停营业几日。 所以除了烟火店有存货可以开门之外,其他几个铺子都暂时歇业关门。 她这一歇业不打紧,可苦了那些老顾客们。 吃的用的降级了,也找不到地方听好听的曲子,都不习惯了。 贡院的事儿闹得人心惶惶。 害怕加上天气热,这谁受得了? 程书宜与周围邻里的对话,西厢房的莫霄都听到了。 厨房就在对面,他都看在眼里。 没想到他这个嫂嫂人缘还不错嘛。 住这种小院,人气儿就是足。 就是这俩娃娃…… 莫霄的脸上已然没了方才的自信与高兴,一双拳头攥得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已经骂到嘴边的脏话,被他硬生生咽下。 把自己怄得够呛。 今晚回去,他定是得打断几个木桩子才足以疏解胸中郁气了。 “吃饭了——” 程书宜的声音犹如天籁,救莫霄于崩溃之中。 他几乎是一秒起身,撒腿跑出去的。 “嫂嫂,吃饭了?”莫霄一双眼睛锃亮,泪流满面。 “莫将军,你手上沾了什么?” 程书宜端菜路过他面前,注意到莫霄的手指上沾了什么粉末。 是屋里落灰了吗? “哦,这个啊……”莫霄尴尬地笑了笑,“嫂嫂,明日我再送两个紫檀算盘来吧。” 他把两个孩子的算盘珠子,捏碎了几颗。 哥哥说珠子不够,他就把别的珠子硬生生拔出来,给他装到够数! 妹妹说不喜欢这颗珠子,他就直接把那颗珠子给捏爆了。 有求必应! 不然他真的会被这两个小娃娃气死! 程书宜听不懂他的意思,但没关系,吃饭最重要。 “莫将军去洗洗手吧,期期许许,你们也去洗手。” 这几日不能出门,担惊受怕的。 程书宜和两个孩子都是应付,煮一锅粥就吃两天,能少点动静就绝不开火。 吃了四天的粥,两个孩子嘴里都淡了,也瘦了一圈。 听闻燕王府已经被抄家下狱,贡院事熄。 再加上莫霄来做客,程书宜方才找借口去大润万家拿菜,在那里回了趟现代。 去菜市场一通买,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也不知道莫将军喜欢吃什么,我就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做了几个菜。” 程书宜将鲫鱼丝瓜汤端上来,两个崽崽则抱着碗筷跟在她后面。 来到桌前,两个孩子就自动帮忙舀饭。 “哥哥,给你。” 妹妹给莫霄的饭压得又满又实。 哪怕她才五岁,也看得出来这个哥哥饭量大。 “多谢许许。”莫霄忽然又觉得小丫头变可爱了,不像做功课时那么气人。 莫霄端起碗筷,面对一桌子他几乎没见过的菜,无从下筷。 “这些菜,都是大润万家里才有卖的吧?” 大润万家他尚未有机会去看看,但关于大润万家的传闻,他这几日可是听了不少。 他的镇北将军府也办了大润万家的贵宾卡。 大润万家一旦有新品,都会把传单送到府里去。 府里现在已经非大润万家的菜品不买了。 “也有盛京一味才有的海鲜。”程书宜回答模棱两可,“这道蒜蓉粉丝虾就是,莫将军你别客气,吃啊。” 莫霄哪会客气? 他手里那一碗沉甸甸的白饭就是他不客气的结果,没几口就扒拉掉半碗了。 “嫂嫂,你这米煮出来的饭真香!” “我在北疆那会儿,收到你送去的米,一顿能吃大半锅呢。” “但好像有几次,口感差了点……” 莫霄在北疆待久了,吃饭不如盛京城这些权贵公子哥那么优雅。 但依旧能看得出来,他底子是好的。 吃相没那么慢条斯理,却也不掉一粒饭,吃得很干净。 相比之下,两个崽崽就总得用手捡自己掉的饭粒吃。 “嗯!这个、这个菜……” 莫霄吃到了令他惊艳的菜,瞪大眼睛激动不已,“这是什么菜,太好吃了!” “这是番茄炖牛腩。”程书宜把这盘菜挪到他面前,“莫将军喜欢就多吃点。” “番茄我知道!” 莫霄又打了碗白饭,学两个孩子一样,用番茄炖牛腩来拌。 “王爷上次去北疆的时候同我说过,他说在你这儿吃过番茄炒蛋,甚是好吃!” “没想到我这次来,也吃上了番茄这玩意儿做的菜,真好!” 这顿饭吃了一半,莫霄终于想起了还在牢里的裴琰礼。 “哦对了,王爷让我给你传话,他现在在牢里,让嫂嫂你别担心。” 程书宜刚才就想说:“你别叫我嫂嫂,我和裴琰礼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罢了。” “但你说他现在在牢里是为什么?他怎么会在牢里?” 莫霄打趣她:“还说没什么关系,嫂嫂这不是很关心我哥吗?” 程书宜还在嘴硬:“我只是好奇而已。” 裴琰礼不是去救驾的吗? 怎么突然就下大狱了? 莫霄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将贡院事情原委一字不落,告诉程书宜。 程书宜这才知道,原来燕王之前囤那么多粮食,是给敌军准备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盛庭兰嫁进摄政王府,竟也是为了燕王登位之后,利用裴琰礼在朝中的话语权,降服百官罢了。 只是燕王父女不太幸运。 程书宜突然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将裴琰礼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边。 盛庭兰入府便遭到冷落。 难怪程书宜一直都觉得很疑惑。 为什么盛庭兰明知她和两个孩子的存在,却毫无行动? 原来她的目的只是摄政王府的人。 第75章 探狱 “那……”程书宜摸了摸耳后,“王爷在牢里还吃得惯吧?” “这我可不知道。”莫霄说:“嫂嫂你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他送去的那些饭菜,自然是不能与程书宜做的比。 裴琰礼吃得惯才怪! 程书宜知道盛庭兰的目的之后,她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 对于裴琰礼,她不再犹豫。 “我可以进大牢吗?” “当然!” 得到莫霄肯定的回答,程书宜放下筷子,又要去厨房。 “天色还早,我去给他做几个菜,他蹲大狱的样子我挺想看看的。” 莫霄看着程书宜的背影,偷偷问两个崽崽:“你们娘亲平时也这么嘴硬吗?” 两个崽崽歪着头,妹妹嘴边的青菜都忘了吃。 他们不明白莫霄的意思。 程书宜做了几个菜,装在食盒里。 莫霄也吃得心满意足了,要带她去大牢。 但两个孩子无人照顾。 程书宜去了沈家,但沈周氏和沈怀昌都不在。 丫鬟说贡院事变,沈庭忙得不着家,夫人和少爷都回娘家躲乱去了。 平西巷毕竟离贡院近。 沈周氏担心乱起来会遭殃,就带着沈怀昌回娘家去了。 林家怕是更忙。 林贺身为京卫校尉,从燕王带人围贡院那日开始,他应该就没着过家。 “莫将军,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孩子?”程书宜把目标转向莫霄。 莫霄惊吓般连连挥手拒绝,“不不不,我可不行,再说了,我还得带你进大牢呢。” 他也要去大牢,怎么能照顾孩子。 “说得也是。”程书宜看了看两个孩子。 无奈,只能带他们一起去了。 莫霄的马车还停在巷子里,母子三人直接坐上莫霄的马车,和他一起前往大牢。 刑部大牢。 莫霄带着母子三人,一路畅通无阻。 大牢是半地下的,牢里有小窗户,空气和光线都还不错。 此时已经傍晚,金红色的夕阳从小窗投进来。 阳光照出空气里纷尘的轨迹,将大牢映衬得一点儿都不可怕,甚至还有点唯美。 牢里无其他犯人。 两个崽崽还以为是在公园里的鬼屋玩儿呢。 一边笑一边跑,在玩捉迷藏。 两个孩子笑声清亮,裴琰礼听到了。 他从草席上起身,还未走近牢门,两个小小的身影就朝他奔来。 “爹——” 两个孩子无惧牢笼,一个侧身就直接钻进去了。 接着又从隔壁牢里钻出来。 真当这儿是公园鬼屋了。 “待遇不错啊,王爷。”程书宜随后走来。 她回头想让莫霄给她开牢门,却发现莫霄已经在半路停下脚步,没往里走了。 裴琰礼看到她和两个孩子,第一反应是让他们走。 “牢里脏,鼠蚁多,你们怎么来了!” 裴琰礼嘴上这么说,双手却主动把牢门打开,让程书宜进来。 程书宜:“……” 这也叫坐牢? 程书宜把手里拎的食盒放在桌上,“给你带了点吃的,自己拿。” 古代的大牢对程书宜来说,还挺新鲜。 她好奇地到处转了转,用手去摇晃木桩子,又去翻了翻裴琰礼睡的床。 和蹲在角落,用稻草逗蚂蚁玩儿的两个崽崽一样。 裴琰礼哭笑不得。 这娘仨是来大牢里游玩的吧。 裴琰礼打开程书宜带来的食盒,饭菜还是热的,一个番茄炒蛋、一个蒜蓉青菜,还有一个炒面。 没办法,她招待莫霄用光了食材。 只能用厨房仅剩的东西给他做几个吃的。 裴琰礼不挑食,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鸡蛋炒面炒得锅气十足,加了猪油渣一起炒,很香! “王爷,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程书宜把身上的水筒取下来,拿了只碗,给他倒凉茶。 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裴琰礼的十指本就烂了,前两日又提剑上阵,这会儿更烂了。 好在在牢里不能碰水,指甲被血肉和泥等东西堵住,没流血。 他衣服上的血迹,也因时间长而变黑。 没有吓到两个孩子。 “过两日吧。” 裴琰礼微笑着道:“过两日本王出狱,还得劳烦书宜收留些时日了。” 程书宜惊讶:“收留你?为什么?” 裴琰礼暗暗挑眉,端起茶碗时还不忘装一下行动不能自理。 “本王受燕王牵连下狱,官降一品,还被罚俸两年,此事尚未调查清楚之前,王府本王也回不去了。” 裴琰礼把自己说得可惨了,还把胳膊伸给她看。 “你瞧,本王胳膊都穿了也没个人来给本王治治,本王现在是虎落平阳了啊。” 程书宜当真去扒他胳膊上那破掉的洞口。 那是一个被箭射出的贯穿伤,伤得不深,几乎是擦着皮肉过去的。 但毕竟是在胳膊上开了两个洞,一看就疼。 “别扒本王衣服啊。”裴琰礼担心自己的伤被孩子看到,“待本王出狱,书宜想如何扒都行。” “你是受伤发烧,烧到脑子了吧。” 程书宜被调戏,一张脸红到耳根,“不正经!” “你快点吃,天要黑了,我们要回去了。”她催促他。 裴琰礼很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每当她脸红的时候,她的气势都会变弱。 再加上她天生就生得温柔的脸,娇滴滴的,很勾人。 “这几日胃还疼吗?”裴琰礼很认真的问。 程书宜抬眸,有点意外他会这么问。 他自己都伤成这样了,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还记着她疼不疼呢。 程书宜轻轻摇头,把两个孩子叫过来。 “期期许许,我们要回去了,跟爹说再见。” 两个孩子抱住裴琰礼,撒娇一样。 “爹,莫霄哥哥笨,不会用算盘,你要快点回家,我不要被岑夫子打手心了。” 此时耳力极好的莫霄:“……?” 裴琰礼动容哽咽:“好,爹很快就回家了。” 他真得去跟盛弘好好讨价还价一番了。 要不就利用这身伤,早点出去算了。 伤得重了,说不定书宜还会心疼他。 第76章 秦琒想做后爹 贡院重新科举。 朝廷为了安抚百姓们的紧张情绪,把一鸣惊岁的烟花爆竹都买空了。 在重新科举的前一日晚上,全城燃放焰火。 程书宜挣了一大笔银子。 尽管她托付在汇安票号的遗产裴琰礼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是选择把挣到的银子拿到汇安票号来。 至少秦琒只认她和两个孩子,不会轻易把银子给除他们母子三人之外的其他人。 “摄政王府如今这般,你还想把两个孩子交给裴琰礼照顾吗?”秦琒问。 燕王一事,摄政王府受了牵连。 裴家的那些个叔伯已经被勒令离开盛京城,回原来的地方去。 就连裴世和赵氏,出狱后也得去庄子里住一段时间。 直到朝廷查清摄政王府与燕王府的所有联系之后才能回来。 秦琒知道,这点小打击对摄政王府来说并不算什么。 甚至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但如果可以,让程书宜动摇动摇也好啊。 程书宜宝贝地把契书收到怀中,调侃自己,“不然还能怎么办?我都已经快不行了。” 说是还剩三个多月,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已经大不如从前。 程书宜现在都是硬扛。 一旦她扛不住,结果就是病来如山倒,再也起不来了。 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停下、不允许自己多想。 也不让身体再接触药物。 她怕身体知道自己病了,会强行宕机。 秦琒脸色阴沉,恼她,“你还可以给他们找个后爹啊!” “后爹啊?”程书宜没发觉他语气不对,“要是三个月前,我刚得知自己有病那会儿还有戏,现在估计是来不及了。” 说起来,她还真有点后悔没给两个孩子找个后爹呢。 运气好的话,碰到个负责的,两个孩子的未来也有个着落了。 但还是算了吧。 程书宜嘲笑自己太天真。 负责的后爹哪儿那么容易找到啊。 “来得及。”秦琒双手抱胸看着她,自荐枕席,“本公子如何?” 嗯? 程书宜缓缓抬头,表情甚是复杂,惊讶、疑惑,还有探究。 想看看他到底喝了多少? 竟说出这种话来了! “霸道少东家爱上病危带娃的我?”程书宜觉得好笑,当场笑了出来,“秦公子,你别跟开玩笑了。” “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爱情在阶层面前,都是不可跨越的存在。 她带着两个身体流淌着裴家血液的孩子,进摄政王府的门都困难重重。 更别说秦家了。 什么霸道少东家爱上病危带娃的谁? 秦琒听不懂她的这个玩笑,但他是真想娶她。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秦琒一本正经,“只要你点头,三日后我定风光将你迎娶进门。” 程书宜慢慢收敛起玩笑模样,莫名开始紧张和惶恐。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秦琒。 刚上大学那会儿,她也收到过表白。 但没等她给那个男生回应,她就穿越了。 再回来时,她已有身孕。 那个男生也从此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自那之后,程书宜就彻底失去了表白和被表白的资格。 就连姨妈强行给她介绍的相亲,对方得知她有孩子,也都是考虑再考虑。 甚至还有让她把儿子过继给亲戚照顾的,只要女儿。 经历过这些,程书宜就很难再相信有人会真心诚意对待她和两个孩子了。 秦琒…… 他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程书宜盯着他摇头,片刻才开口:“秦公子,我才是将死之人,像这种大的玩笑,只有我能开,你就别逗我了。” 她站起来,“秦公子你随意,我去让人给你调个解酒的茶,都说胡话了……” 程书宜落荒而逃。 秦琒还在身后冲她喊:“七日后的乞巧节,你可有空?” 程书宜吓得直接从后门离开。 - 张福的马车晃晃悠悠,停在平西巷口。 “张叔,你路上小心。” 程书宜从马车上下来,让张福先走了。 她转进巷子,敲开沈家的门。 沈周氏和沈怀昌已经回来住了。 曲楼重新开业,她请了几个护卫,去交代了些事情。 防止之前裴烨的事情再次发生。 两个孩子今晚在沈家吃的晚饭。 “周姐姐,我来接孩子。”程书宜一进门,两个崽崽就开始收拾小书包了。 他们刚才在和沈怀昌一起做功课。 已经好些日子了,沈周氏对于这把双面苏绣团扇仍是喜爱至极。 每每看到程书宜来,她都不禁要感慨一番。 “妹妹,这扇子可太好看了,已经有好几位夫人拉着我问是在哪儿买的。” “我说是妹妹送的,这可把她们给羡慕坏了。” 两个孩子收拾好小书包跑来,程书宜笑着说:“这可不是我送的,是昌哥儿送的。” “是是是,不是妹妹送的。” 沈周氏顺着她的说。 但她心里明镜一样清楚,这东西就是程书宜送的。 她给昌哥儿那几个碎银子哪儿买得起这么精致的好东西? “周姐姐,我们回去了。”程书宜对两个孩子道:“快跟周姨姨说晚安。” 两个崽崽有模有样的拱手拜礼,“姨姨晚安。” 从方才沈周氏的话语中。 程书宜知道,两个孩子和昌哥儿对于之前出游的事情,保密得很好。 这她就放心了。 正当程书宜觉得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时,裴琰礼的突然出现,直接让她当场掉马! 西厢房,她的屋子,一个人影被烛光投映到窗上。 程书宜心中一惊,暗叫不好! 相册就在她桌上! 程书宜松开两个孩子的手,飞奔进屋,把门撞得连续回弹,发出响声。 屋里,裴琰礼就坐在她的书案前,翻看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相册! 那是记录了两个崽崽从出生到现在的成长历程。 前几日贡院事变,她们娘仨不能出门。 两个孩子吵着闹着想出去玩儿,程书宜为了安抚他们。 就把上次在现代游玩的相片打印出来。 让两个孩子在她房间里挑相片、剪相片,打发时间。 照片还没选完,她就放桌上了。 谁知道裴琰礼会突然出狱来程宅啊! 第77章 现代相册暴露了 “你凭什么动我东西!” 程书宜上前一把抢过桌上的相册,藏到身后。 她怒目圆睁,瞪着裴琰礼。 裴琰礼仍处在认知被刷新的震撼中。 他只是微微皱眉,静静地看着程书宜,没有说话。 他在自我消化。 两个孩子追进来,看到裴琰礼回家了,孩子们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此时二人间诡异的气氛。 “爹,你从大牢里出来了吗?” “爹,你身上好臭……” 妹妹想给裴琰礼一个拥抱,但却被他浑身的臭味道逼得停下脚步,捏住鼻子。 裴琰礼恢复往常模样,仿佛刚才看到的东西不存在一般。 “爹这就去洗澡换衣服。” 他起身朝外面的浴房去。 院子里,裴琰礼吃力地提桶打水。 每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水,他都要歇许久。 十指碰到水了就开始流血,胳膊上的伤也开始渗血。 程书宜在房间里,把院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也听到了裴琰礼洗澡时,因为伤口疼而发出的呻-吟声。 哥哥关心地跑去浴房查看,看到裴琰礼浑身的伤,立马就吓得跑进程书宜的房间。 “书宜,爹、爹他流血了!” 程书宜在纠结,她还在生气和担忧相册被裴琰礼发现的事情。 “书宜?” “我知道了。” 程书宜气鼓鼓地出去,先去了趟东厢房给裴琰礼拿换洗的衣服,接着才去浴房。 浴房里。 裴琰礼身上不着一物,背对着她站在浴桶旁,用水瓢把浴桶里的水往外舀。 刚才他泡在水里,血把水染红了。 他要换水洗第二遍。 像程宅这种小院,房间里是不放浴桶的,只能到浴房来洗。 平时两个孩子洗澡,程书宜都是拿木盆到院子里给他们洗,这个浴房窄小,不好活动。 程书宜一进去,把门一关,基本上两人转身就碰到对方了。 狭小的空间里全都是裴琰礼的气味和体温,血腥味都掩盖不了这浓浓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程书宜一张脸热得发烫,却还要强装坦荡。 “你不许转身!” 她警告裴琰礼,让他站到角落里去,面壁。 裴琰礼听话照做,因为他也有不能转身的难言之隐。 “不用烧水了,本王就洗凉水吧。” “谁要给你烧水啊!” 程书宜本来也没想给他烧水洗澡,大热的天,洗个凉水澡怎么了! 她偷瞄了一眼裴琰礼的背。 背脊疏阔有力,腰身强劲,是非常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视线再往下……咳咳。 程书宜掩耳盗铃般咳了两声儿,快速将目光转移到他那一双修长有力的腿上。 裴琰礼的右边小腿后面被滚油烫到,起了水泡,但水泡破了。 刚才又在浴桶里泡过,被烫到的地方就掀起一块白色的皮,耷拉在他腿上。 程书宜深深皱眉,脸拧成一团,“你都不知道疼的吗?伤成这样还泡澡!” 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感染啊! “本王又不是石像,自是知道疼的。”裴琰礼放软语气。 面子算什么,夫人心疼他才最重要! “那你还碰水!” 程书宜拿了块毛巾,沾湿,打算一点一点给他擦洗,不让他再碰水。 裴琰礼绷紧了神经,努力忽视她指尖传来的温度。 一开口嗓子就不自觉变得低沉暗哑:“女儿嫌本王身上不好闻,书宜也嫌本王吗?” 他带着引导性和目的性的问话,程书宜自然不会如他所愿。 “嫌。” 裴琰礼发出低低的笑声。 是看出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了。 “本王与六年前,有变化吗?” 浴房里的气氛快要控制不住了,裴琰礼绷着身子,背都要抽筋了。 他攥紧手里的毛巾,毛巾都快被他拧成抹布。 再不找话题转移注意力,他怕自己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程书宜比他更想快点逃离这里,以至于她动作不再小心,该碰的地方就碰。 气息也逐渐焦灼。 喷洒在裴琰礼的背上,让他吃尽苦头。 “变得更无耻了!”程书宜气鼓鼓的,“居然偷看我的东西!” 她给他擦完背,把毛巾甩到水里。 “前面的你自己擦,我去给你请大夫。” 他身上的伤每一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她可不会治。 大夫来了。 把裴琰礼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包括那十根手指头,全都包扎起来。 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让他再碰水后,才收了银子离开。 这次,裴琰礼是真的‘废’了。 手不能动、脚不能走…… 等等! 他怎么下床了! 大夫才刚叮嘱她,别让病人下床走路,关个门的功夫,裴琰礼就从东厢房出来了。 “你刚敷药,怎么下床了!” “本王想再看看那册子。”裴琰礼有点怕她生气的样子。 他果然要问她了! 程书宜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你跟我进来。” 既然已经被他看到了,那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程书宜重新拿出相册。 在交给他之前,她郑重其事地问了裴琰礼一个问题。 “王爷,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你赞同吗?” 裴琰礼没她想的那么自我,觉得天地都得围着他转。 “本王赞同。” 程书宜点点头,把相册挪到他面前。 她还没开口,裴琰礼就率先问:“这里面的画儿,是期期许许吗?” “是。” 裴琰礼忽然温柔一笑,翻到刚才看到的位置。 “孩子们的装束很特别,你们住的房子也很特别,这不是大盛朝的岭南,对吗?” 他看向她:“书宜,你若愿意同本王说,本王便听。” “若不愿,本王也不会逼你。” 程书宜能让他亲眼看到两个孩子长大的过程,弥补他这五年来的遗憾。 他已经很感激。 是这一张张画,打消了他所有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 “你……不想知道这些东西吗?” 这下轮到程书宜不会了。 她印象里,裴琰礼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裴琰礼指着一张照片,语气不悦地问她:“这张画里,你为何穿得这么少!” 那是一张她穿吊带背心站在路边的照片。 程书宜:“……” 他果然脾气不好。 第78章 裴琰礼,你多管闲事了吧! 程书宜怼他的大男子主义,“在我们那里,漂亮的女孩子都是这么穿的。” 她顺便吐槽了大盛朝一番:“不像你们这里,这么热的天还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样。” 这身古代的亵衣,她早就看不惯了。 “我在我自己家还得穿长裤长衣,太没人性了!” 程书宜翻了两页相册,找到一张照片。 “你看,我以前在家都是这么穿的!” 那是一张她在家里低头做幼儿园手工作业的照片。 照片里,她穿着舒服的短裤短袖,随手扎的头发有些松垮,还戴了眼镜。 模样专注认真。 因为是妹妹帮她拍的,所以稍微有一点点模糊。 但正是因为这朦胧的感觉,让照片里的程书宜看起来格外温柔。 裴琰礼盯着那张照片看,脑海中的画面像是动起来了一样。 仿佛亲身经历这一幕,真实得让他想到画里面去,抱一抱她。 程书宜见他没吭声儿,以为是被她的话气到了。 她露出胜利的得意小表情,“你去了我们那里就知道了。” “好啊。”裴琰礼立刻接话,以笑眼看向她:“书宜你带本王去。” 话过头了…… 程书宜闭上嘴巴。 “你看,一说到带本王去就不说话了。”裴琰礼语气幽怨。 继续翻册子。 接着就在册子上看到沈怀昌和林砚之二人。 裴琰礼疑惑地问:“这不是期期许许在书院的朋友吗?他们为何也在这本册子上,你带孩子们回去过?” “这是何时的事儿?” 他怎么不知道? 而且,程书宜竟愿意带两个不相干的人回去,也不愿带他去一次?! 裴琰礼感觉到自己在程书宜心中的地位,似乎有点低…… “额……”程书宜心虚地摸了摸耳后,“就你倒在我房中那两日,我带孩子们出游,去玩了两天一夜。” “那不就是半个月前?” 这么近! 裴琰礼皱着眉看完那几张画,画里面,孩子们和她笑得是那么的开心。 让他有点羡慕,甚至还有点吃醋。 若是他们一家四口也有这样的回忆就好了。 “书宜。”裴琰礼轻声道:“你也带本王去一次吧。” 程书宜摇头拒绝。 裴琰礼眯起眼睛,“你不信任本王?” 程书宜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说呢?” “你自己看吧,我睡了。” 夜已经很深了。 珍珠产地那边,程书宜订了一批珍珠,让产地的工厂开蚌、取珠,再加工成饰品。 这么久了,货应该差不多了。 要是赶得上,她想在乞巧节之前把珠楼开起来。 珠楼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她订的珍珠制成饰品送来了。 还有沈周氏一直说苏绣团扇精美好看,程书宜想着要不也顺便订一些,放到珠楼一起卖。 - 翌日。 既然相册已经被裴琰礼看到了。 程书宜索性就把上次出游的照片拿给昌哥儿和砚哥儿,给他们留作纪念。 “期期许许,这是我们上次出游的照片。” 在两个崽崽出门去书院之前,程书宜叫住两个孩子。 一人递给他们一个信封。 “这是怀昌哥哥的,这是砚之哥哥,一会儿去书院,你们偷偷拿给哥哥们,别让人看见,知道吗?” 她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 有些事儿,只有在将死的时候才敢做。 她活着也真是窝囊。 体力与精力断崖式下降,让程书宜感觉很不好。 她或许已经没有三个月了。 看着两个崽崽上学去,程书宜连起身都要缓一缓才能起来。 她刚要出门去铺子里,赵宁就进门来。 “你不是那个大夫吗?” 程书宜只在曲楼见过赵宁一次,那次是秦琒找大夫给她把脉,确定她病情的。 这大夫怎么知道她住在平西巷? 赵宁没看她,而是向她身后的裴琰礼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程书宜回头。 看了看裴琰礼,又看了看赵宁,立刻猜到:“是他告诉你我病了的事儿!” 裴琰礼没否认,“赵太医此次前来,是为你诊治开药的,到屋里去吧。” 太医院研究了这么久,应该研究出一点东西了。 程书宜本不想理会,但转念一想,把个脉也好,至少能知道她还有多少时日。 赵宁给她把了脉,面色沉沉。 结果和她感觉的一样,她的病情加重了。 裴琰礼听了赵宁的话,一双眸子都快把程书宜身上瞪出窟窿来。 甚至直言不让她再出门折腾自己的身体。 程书宜压根儿没把裴琰礼不让她出门的话放在心上。 这里是她家,她想出去,难道他还能拦着不成? 程书宜把完脉,回房拿了账本就要出去。 却不料,在大门口被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夫人,王爷交代过,你不能出去。”一个侍卫冷脸说,做出手势请她回去。 她家什么时候多出来两个看门侍卫了? 赵宁才刚走,裴琰礼行动这么快? “让开。” 程书宜没当回事儿,抬脚就要跨出门槛。 那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以身挡在门口,不让她过去。 程书宜拧眉,语气多了几分怒意:“这是我家,让开!” 两个侍卫无动于衷。 程书宜往左边挪,他们就跟着堵过来。 全程没动手,就是用身子挡着。 程书宜也不为难他们,都是打工人,她气呼呼转身回去。 杀到西厢房,把手里的账本用力拍在裴琰礼的桌上。 “裴琰礼,你什么意思!” 裴琰礼不为所动,语气平静:“赵太医说,你需要卧床休息,一日三次汤药,不能操劳。” 赵宁离开时,曾单独对他说:程书宜已时日无多。 他不能再放任她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了。 程书宜见他头也不抬,更气了。 “裴琰礼,你多管闲事了吧!你什么身份啊就管我,赶紧把你的人撤走!” 虽然刚才赵宁说的都是好话,说什么她多卧床休息,按时吃药,病就有可能会好。 但她一个现代人,深知癌症治好的几率有多小。 而且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 卧床休息? 结局肯定是卧着卧着就死了。 程书宜害怕,也不想这么快就躺到床上。 她想出去,想通过忙碌来让自己忘记怕死这件事。 第79章 程书宜被禁足 裴琰礼站起来,面对着她。 面无表情,却是眼眶微红。 “不可能的,本王不会再让你出去,除非你好好吃药、好好休息。” 程书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裴琰礼!”她怒瞪着他,音量抬高,“我要出去,把你的人撤走!” 裴琰礼背对着窗子,高大的身影在窗外的阳光中投下一道阴影。 那道阴影,安静、沉默。 和此刻的他一样。 程书宜开始抓狂,深吸了口气,“我有个铺子准备了大半个月,马上要开业了,我必须出去!” “多少铺子都不及你重要。”裴琰礼的声音低沉而紧绷,“本王已经命人给你煎药了,回去躺下休息,好吗?” 程书宜气得眼前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角。 她讨厌这种虚弱的感觉。 更讨厌裴琰礼的多管闲事,她咬着牙说:“这里是我家不是你的王府,我不需要听你的,你不能阻止我出去!” “我能,本王已经这么做了。”裴琰礼轻飘飘地说。 “裴琰礼!” 程书宜的声音拔高,快被他气疯了。 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指着他骂:“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的病已经治不好了,你非要较这个真干嘛!” 裴琰礼在听到她说自己治不好时,微红的眼眶倏地更红了。 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她倒好,根本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儿。 “反正你不能出去。”裴琰礼别过脸,固执地说。 “你!” 他油盐不进,程书宜想掐死他,无奈他个子还是太高。 上次掐死他都失败了,这次大概也一样。 程书宜盯着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目光落在他裹着纱布的十指上。 十指连心。 她伸出手,猛地一抓,用力捏他的食指,还往后掰了一下。 看他疼不疼! 程书宜抬起头,想看他痛苦的表情,目光却意外跌进他深邃的眼眸。 裴琰礼任由她闹小脾气,拿他的手指发泄。 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痛苦的表情,反而还带着些宠溺。 “只要你乖乖的,你就是在本王身上动刀子,本王也任你高兴。” “……” 她还真想过把刀架到他脖子上,逼门口的两个侍卫放她出去呢。 现在看来威胁这招也不行了。 程书宜当即泄了气,哭丧着脸,“裴琰礼,我必须出门,要不然几个铺子都得断货。” 裴琰礼还是摇头。 程书宜气急败坏,抬脚就踢了裴琰礼一下。 拿起桌上的账本出去。 她又去门口试了一下,没用,就气鼓鼓回房去了。 程书宜被裴琰礼人肉盯梢,哪儿都不能去。 她的午饭和两个孩子的午饭都是他命人做好送来。 裴琰礼对她严令禁止,但有一点,他并未做得那么绝。 没有限制别人来看她。 沈周氏和林余氏中午看到两个孩子带回去的照片之后,都对此大为震惊。 相约前来。 门口的侍卫去向裴琰礼通传之后,就让二人进来了。 程宅突然多了护卫,沈周氏和林余氏二人都有些惶恐。 但看到程书宜之后,惶恐就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对她的好奇。 “妹妹,我看到昌哥儿午时拿回家的东西了,这些画儿是何人所作?竟画得如此逼真!” 儿子出游,能留下一份如此逼真的画做纪念。 沈周氏仿佛亲临,是又激动又高兴。 她喜爱至极! 林余氏亦是如此,对砚哥儿拿回去的东西,宝贝得不行。 “是啊,你们瞧,我家砚哥儿玩得可开心了。” 程书宜看着眼前交换照片、互相欣赏的二人。 迟疑地问:“二位姐姐不觉得这东西很奇怪吗?” 沈周氏笑了笑,“是有些奇怪,姐姐们今日来也是想问妹妹,这东西是什么,上次妹妹带孩子们去了何处,我们能不能也去玩一玩?” 话说起来,她们二人能这么快接受照片这个东西,还得归功于大润万家二楼的那些书册。 程书宜卖的那些话本小说,什么主母重生、嫡女读心,她们都看过。 这些东西,初试不可思议。 可是看多了,也就慢慢接受、慢慢相信了。 不止是沈周氏、林余氏二人。 大盛朝其他看过大润万家二楼书籍的人,他们对天地万物,都有了新的认知。 或许书里的世界过于神话、过于虚幻。 但对于还没有‘科学’这个观念的大盛朝百姓来说,即便是有疑问,也不知如何去辩驳其真假。 总之,眼见的必为实便是了。 二人接受得如此快,程书宜不禁想: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把穿越看得太重了? 也是。 她看了那么多的穿越小说、穿越剧。 哪怕现代真的有人穿越了,她大概也不会表现得太惊讶吧。 更何况,她是真的穿了! “两位姐姐,妹妹可以答应你们,带你们去这里玩一玩。”程书宜指着照片里的地方,“但现在不行,现在我……” 她指着西厢房,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想要带二人去现代逛逛的话,就得先搞定裴琰礼。 要不,她也把裴琰礼弄到现代去算了! 沈周氏与林余氏二人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捂着帕子偷笑。 “妹妹,我瞧着王爷是个不错的,你们何时大婚?我可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呢。”林余氏说。 贡院事变,林贺去了。 回家之后他对摄政王可是赞不绝口,林余氏听了不少。 “喜什么酒啊!”程书宜提起裴琰礼就来气,“二位姐姐别打趣我了。” 三个女人正聊着,只听西厢房传来裴琰礼的声音。 “书宜,莫要多聊,该休息了。” 沈周氏、林余氏听到这话,直接不敢多待,起身离去。 好友被吓走。 程书宜哪儿忍得了? 她再次杀到裴琰礼的房间,质问的话还未说出口,裴琰礼就率先质问她。 “你和汇安票号的少东家很熟吗?” 裴琰礼举起手里的邀请帖,皮笑肉不笑,“你们相约要一起过乞巧节?” 方才程书宜在正厅会客时,秦家派人送来的请帖。 侍卫直接把请帖拿给裴琰礼了。 第80章 交代后事 程书宜走过去夺过帖子扫了一眼。 内心有点郁闷。 裴琰礼还没解决呢,又来一个! 这种好事儿就不能在她没病的时候发生吗? 偏偏要等她快死了才塞给她男人! 程书宜合起请帖,“是啊,我们相约一起过乞巧节,怎么了!” “你还能动得了汇安票号不成!” 裴琰礼的优势在朝中。 像汇安票号这样富可敌国、资本雄厚的大商贾,动一动就有可能影响全朝百姓。 程书宜了解裴琰礼,他只手遮天,但他有原则。 轻易不会动摇百姓根基。 但她还是没了解透他。 裴琰礼微微一笑,“本王何需去动汇安票号?本王只需随便找个由头,让秦琒蹲几日大狱,过了乞巧节即可。” 程书宜又败了。 她愤愤地瞪着他,嘴皮子一直在动,却没出声儿。 裴琰礼知道她在骂他,他好整以暇,还冲她挑眉。 程书宜恨不得上前抓花裴琰礼那张得意忘形的俊脸,长成这样,祸害! “你给我等着!” 程书宜只能出狠招了。 回房后,她直接进了空间,找出自己的防狼电击器。 在入夜时分,做好要出门的准备。 裴琰礼果然在人肉盯梢她。 程书宜才走出房门,对面西厢房的房门也开了。 裴琰礼靠着房门,双手抱胸,慢悠悠地丢给她一句:“回去睡觉。” 程书宜大步朝他走去,杀气腾腾。 她的杀气,对裴琰礼来说不过是小猫炸毛,虚张声势罢了。 “睡不着吗?要不要本王……” 裴琰礼还想调戏一下她,话未说完,下一秒人就倒了。 为了不引起大门外两个侍卫的注意,程书宜眼疾手快撑住了他,把他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裴琰礼睁大双眼,想抓住她,却浑身又麻又疼,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书宜出去,用同样的方式放倒门口的侍卫,离开。 程书宜连夜去了几个铺子,把各个铺子的货补齐。 珠楼的货也到了。 程书宜回了趟现代搬货,刚把货挪到古代来,缓过劲儿来的裴琰礼就杀到珠楼了。 裴琰礼盛怒。 上去就点了程书宜的穴,把她可以放倒人的东西搜走。 接着抱她回去。 裴琰礼将她放到她的床上,才给她解穴。 程书宜没发疯,也没抓狂。 反正货已经补齐了,可以撑两三天。 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出去就是了。 正伸着懒腰呢,只听裴琰礼隐藏着怒意道:“本王给程宅加了暗卫,你可以继续放倒本王,但你绝无再踏出这院子一步的可能!” “从现在开始,本王就睡在此屋,你不惜命,本王替你惜命!” 程书宜还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还以为她可以故技重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出门。 程书宜低估了裴琰礼的实力。 已经被她放倒过一次,裴琰礼对她格外警惕。 他习过武,反应很快。 程书宜再没找到机会,每次手才伸出去就被他钳住,哪怕他只有一只手。 裴琰礼手里的药端得很稳,面无表情,像个送药的工具人。 “喝药。” 程书宜已经被迫喝了三天的药,她不敢不喝。 因为裴琰礼真的会动手给她灌下去。 她乖乖喝药了,裴琰礼才像个操心的家长一样,叹道:“你若是一直这般听话就好了。” 他拆了刚从她手里夺过来的东西。 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她的防狼器还真多。 程书宜也打算放弃这招了,在绝对的反应和力量面前,防狼器根本没用。 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程书宜要跟他谈谈:“裴琰礼,你把我关在家里,我的病也不会好。” “与其这样,还不如顺其自然,我以前那样不是挺好的吗!” 她每日做做饭、去一下铺子,偶尔还去一趟山里,和两个孩子玩玩闹闹,挺好的啊。 裴琰礼就是不喜欢听她说她的病不会好这种话。 “你当务之急是治病、养好身体,其他事情无关紧要。” 赵太医这几天日日都会来给程书宜把脉。 但每一次单独同他说的话,都是不容乐观。 裴琰礼有多害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哪怕程书宜骂他、恨他,他也要将她强留下来。 裴琰礼害怕,程书宜也害怕。 喝了几日的药,程书宜明显感觉到身体对药产生依赖了。 再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变成被药吊着,卧床不起的病样子。 她会吃不下饭、会吐血、会掉头发,会生活不能自理,模样会……很吓人! 程书宜光是想着就已经受不了。 她是真的怕,红着眼眶看向裴琰礼,“裴琰礼,我不想躺在床上让你和孩子送我走,我想一个人安静的死去。” “你让我出去吧,我明天就去交代铺子歇业事宜,再陪陪孩子。” “你这样关着我,孩子们已经有所觉察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身体对药产生了依赖,说明她的身体已经在抗癌。 抗癌,会大量消耗她的精气神。 程书宜再也回不去之前精力充沛的时光了。 裴琰礼强忍心中的难受,冷冷道:“赵太医说你尚可有治,你现在就安排后事,太早了。” 程书宜要不是在现代确诊过,她说不定就信了。 这些安慰人的假话,对她没用。 - 裴琰礼依旧坚持,命人寻遍良方,想要治好程书宜的病。 程书宜在家里躺了近半个月。 几个铺子因为断货,陆续关门。 盛京城的百姓们为此还闹过一阵儿,想让铺子继续营业,他们还没吃够火锅呢。 两个崽崽也渐渐意识到她生病了,散学回来就来陪她。 裴琰礼怕她无聊,偶尔也会让沈周氏和林余氏来和她说说话。 今日二人又来了。 才进屋,看到床上躺着的面容消瘦、有气无力的程书宜。 沈周氏立刻就开始掉眼泪。 “妹妹,才几日不见,你怎变成这般模样了。” 上次来程宅,程书宜还可以跟她们一起吃吃喝喝,有说有笑的。 这才隔了五六日,程书宜就下不来床了。 满屋子的药味,以及她清瘦模样,都叫人看了揪心不已。 “两位姐姐,你们来得正好。” 程书宜被二人扶着起身,半靠在床头。 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有些话,想对两位姐姐说。” 程书宜已经打算要回现代等死了。 她这一走,两个孩子一时间肯定会不习惯,会闹着找她。 所以她想拜托她们,在她离开之后,多帮忙陪陪孩子。 第81章 托付孩子 沈周氏坐在床边,拉着程书宜枯瘦的手,又是一阵难过。 胃癌让程书宜吃不下东西,所以才短短几日,她就瘦得不行。 林余氏搬来凳子,也是坐在一旁抹泪。 程书宜又深又缓地吸了口气,她想像往常一样表现出轻松的一面,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病来如山倒。 她果然躺着躺着,就不行了。 “周姐姐、余姐姐……”程书宜的声音很轻,很吃力,“我搬来平西巷之前,就知道自己病了,所以我早有准备。” “我不想死在两个孩子眼前,所以我打算……咳咳!” “妹妹!” 沈周氏、林余氏二人哭湿手绢。 “我没事。” 程书宜摆摆手,继续说:“我打算再过两日就离开这里,回之前的地方去。” “孩子我会留给王爷,只是我这一走,期期许许怕是要哭着找我一阵子了。” 说到孩子,程书宜就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她回古代来托孤,已经做了四个多月的心理准备。 可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那么的舍不得。 离开,比她想象的要难许多。 程书宜撑着身子要起来,带着哭腔说:“期期许许要是哭着找娘,还望两位姐姐帮我哄一哄,我在这里给两位姐姐磕头了。” 她拼了力气起身,却又被二人按回床上。 “妹妹,你别说胡话!” 沈周氏掩面而泣,擦过眼泪才敢看她,只是说着说着又哭了。 “王爷已经命人去寻最好大夫,你不会有事的。” 程书宜虚弱地摇头,“来不及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来不及了……” “期期许许还小,哭闹起来,两位姐姐可以打、可以骂,就是别让他们自己待着。” “他们自小没爹,现在又没了娘,我怕他们承受不了。” “王爷……他不会带孩子,期期也就罢了,许许是个姑娘家,以后……还得仰仗两位姐姐多多教导。” “我也会交代王爷,让他准许两个孩子经常出府来。” 周、余二人握紧程书宜的手,泣不成声。 程书宜还有很多事要交代,趁着还有点力气,就一并说了。 “我作为昌哥儿和砚哥儿的干娘,临走前,给他们准备了点东西,两位姐姐替我带回去。” 程书宜在感觉到自己身体快不行时,就提前回现代做了准备。 给两个孩子买了不少东西,也给昌哥儿、砚哥儿准备了些。 都是上次两个孩子去现代玩儿,看上又不好意思开口跟她要的。 沈周氏看着程书宜给昌哥儿准备的东西,痛哭起来:“老天爷,你不公啊……” 林余氏坚强些,应下了程书宜的托付,“妹妹放心,姐姐定替你照顾好孩子。” 屋里三个女人的哭声伤心欲绝。 裴琰礼站在院中,双眸通红。 藏在袖袍里的双拳紧握,指甲嵌进皮肉里也不知。 赵宁今日给程书宜把完脉之后,第一次对他说出,让他准备后事的话。 听到那些话时,裴琰礼当即就跌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何人又能知,他在房中偷偷哭了多久。 “王爷。” 沈周氏和林余氏二人红着一双眼睛出来,朝裴琰礼福身:“妹妹请王爷进去有话说。” 裴琰礼点点头,稍微平复了表情才转身走进程书宜的房中。 程书宜还是半靠着躺在床上,见他进来,她直接开口。 “王爷,帮我请秦公子和莫将军来一趟吧,还有我店铺的何掌柜。” “我有些话要交代。” 裴琰礼见她这个要交代、那个也要交代,一副从容等死的样子。 他就气得想发作。 但他实在不忍。 “你躺下歇一歇吧,本王这就命人去请他们。”裴琰礼走过去,扶她躺下。 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程书宜也着实累了。 她闭上眼睛,又进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中。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床边陪着两个崽崽,看到她醒来,原本不哭的两个孩子立刻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哥哥拉着她的手哭,“书宜,你怎么一直在生病啊,你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我想要你好起来。” 妹妹直接扑到她怀里,“书宜,你不要躺着了,我害怕……” 这几日家中的氛围让两个孩子感到十分不安。 虽然爹爹没有说,但他们能感受到,书宜很不好。 程书宜想安慰两个孩子,却是有心无力。 这几天她几乎什么也没吃,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幸好裴琰礼进来了,抱起两个孩子。 “秦公子他们已经来了,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将汤药喝了再谈。” 裴琰礼把两个孩子抱到隔壁,让莫霄先陪着玩一会儿。 他把粥和汤药给程书宜端来。 程书宜看了一眼那碗粥和药,直摇头,“我不想吃。” 她现在这个情况,吃什么吐什么。 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裴琰礼坚持喂她。 她现在身体这般虚,就是因为吃得太少。 她若能多吃几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吃不下是心病,没有体力,再好的汤药也起不了作用,就像浇在木头上一样。”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你看,吃了两口就已经有力气骂本王了。” 裴琰礼在她面前装得很好,一个难过的表情都未曾有。 他就是要让她觉得,还有希望。 若是连他都撑不下去了,她怕是会垮得更彻底。 吃了半碗粥,程书宜就不吃了。 裴琰礼放下粥就给她喂汤药。 一碗汤药下去,程书宜感觉舒服多了。 赵宁的医术还是很厉害的,至少每次给她扎针之后,还有喝完汤药之后,她都感觉自己好受多了。 只是汤药的劲儿一过,她就又不好了。 而且汤药的药效太短,基本上半个时辰后就不管用了。 可是她总不能半个时辰喝一碗药,一直这么喝吧。 是药三分毒。 等她免疫了,总归还是要死的。 “替我请秦公子到正厅吧。”程书宜的声音明显有力气了不少,也能起身下床了。 她要去正厅见秦琒。 第82章 你怎么不为我难过啊? 秦琒是为数不多知道她病重的人。 他上次见她还是在乞巧节前,那时候的她,生龙活虎,丝毫不见病态。 可怎的,才短短半个多月不见,她竟已经病得这般重。 瘦得如同皮包骨,身上的衣服半分也撑不起来。 看着程书宜朝自己走来,秦琒还以为看到了一副穿着衣服的骷髅。 他当即起身,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 程书宜让裴琰礼出去,她要和秦琒单独聊聊。 “秦公子,没想到吧,我已经病成这模样了。”程书宜还在跟他开玩笑。 上次邀请帖的事儿。 她那天半夜偷溜出去的时候,去曲楼补货,跟店里人留了口信儿。 回绝了秦琒。 后爹什么的,她从未想过。 只当秦琒是头脑发热。 秦琒拧着眉头,“赵太医的药也无济于事吗?” “我得的是绝症,药石无医。” 程书宜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打开。 “这些是我在盛京城买的铺子、田产、地契,在官府过契时,持有人写的都是我两个孩子的名字。” 除了现有的大润万家、盛京一味、曲楼等铺子。 她还买了不少小铺子。 还有长乐街后面巷子里的一处宅子,宅子里放的是她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 程书宜将盒子里所有形成文书的东西,全都交由汇安票号,当做她的遗产进行保管。 “这些东西,是我最后的财产,还请秦公子尽快入库,明日午时之前将契书送来给我。” 秦琒双唇紧抿,点了点头。 程书宜还想最后叮嘱一句:“秦公子,我托付在汇安票号的东西,除了我两个孩子,任何人都不能动,包括王爷!” 不管是出于对程书宜行事作风的欣赏,还是那求而不得的爱慕。 秦琒此刻面对病入膏肓的她,都心有不忍。 “你放心,汇安票号定不负所托。” 秦琒离去。 莫霄走了进来。 得知程书宜病重的消息时,莫霄还以为是裴琰礼在捉弄他。 前些时日还活蹦乱跳让他蹭饭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病得下不来床? 什么病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凶猛,短短半月就要人命? 可当他亲眼看到,病得没有人模样的程书宜,他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到底怎么会这样?!” 莫霄还以为是裴琰礼没有把她照顾好,“怎么突然就病了!” 程书宜又解释了一遍:“我四个多月前就知道自己病了,不是突然病的。” “坐吧莫将军。” 程书宜拿出莫霄送给她的莫家腰牌,直接了当:“莫将军,这枚腰牌是不是可以无条件跟将军府提要求啊?” 莫霄坐下,面色认真凝重,“是。” “嫂嫂想跟我将军府要什么?” “我只要……将军府保如期、如许一命。” 程书宜轻声说:“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如果真有期期许许的性命遭受威胁的那一天,我想请将军府出面,保他们一命。” 朝堂斗争谁也说不准。 裴琰礼若能一直保持权势滔天固然好,可在这改朝换代如家常便饭的古代。 她还是得为两个孩子留一条后路。 莫霄不知程书宜此次叫他来,是来交代后事的。 “嫂嫂,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他上下扫了程书宜一眼。 她看起来是不太好的样子。 但她头脑清晰、眼眸清亮,也没有咳血灯尽油枯,还不至于要去了。 怎的现在就交代后事? “随便说说,莫将军不用那么紧张。” 莫霄不知相册那些事情,程书宜也没有必要告诉他自己打算离开的事儿。 “莫将军请自便吧,我还有事儿要和我店里的掌柜说,就不留莫将军了。” 程书宜叫来何广志,是为了突然关店的事情。 她卧床之后,也没个什么交代,几个店都是没货了直接关门。 至于员工的工钱和补偿一事,她还没来得及解决。 今日叫何广志来,就是为了给员工补偿。 程书宜交给何广志一份员工名单,其中不止是大润万家的员工,还有她其他几个店的员工。 她让何广志拿着这份名单,帮她把银子发下去。 也算是有头有尾了。 见完三人,程书宜刚才喝的药,药劲儿就过了。 她又开始吐。 吐刚才吃的东西,吐血。 她抓着裴琰礼的衣服,让他再给她一碗汤药。 “让人明日多煮些汤药给我吧,我不想再躺在床上了,我想出去走走。” 裴琰礼没直接答应她:“明日赵太医把过脉后,他说可以便可以。” 程书宜喝过汤药,精神不少。 她白了他一眼,接着托腮看他,好奇地问:“裴琰礼,你怎么不为我难过啊?” “赵太医没告诉你,我时日无多了吗?” 裴琰礼将空药碗放到一边,他还是一副神情淡淡的样子。 “赵太医说这副汤药可吊住你的命,保你不死。” 汤药可吊命是真的。 但保她不死是假的。 若再找不到可根治程书宜病情的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现在只能吊命。 “怎么,你这么快就想走啊?”裴琰礼试探她。 这两日她见了这么多人,交代了所有事情,明天还想吃一天的汤药。 他猜测,她是想离开了。 但他绝不许! 想走出这个院子,不可能! 程书宜保持托腮的姿势不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是啊,你放我出去吗?” 她在故意引导他。 让他以为她想离开,就必须出了这个院子。 毕竟上次她带四个孩子出游,是坐马车离开的。 她的目光第一次这么大胆放肆,看得裴琰礼心怦怦直跳,耳根发热。 她想做什么! 裴琰礼正了正心思,“你觉得本王会放你出去?” 程书宜没继续这个话题,突然伸出一根手指,从他的额头往下滑。 勾勒出他侧颜的线条。 “我真是挑对人了,王爷,你长得真是俊美啊。” 程书宜不再吝啬自己的赞美,还勾开他的衣领往里面瞧,“身材也是杠杠的!” “只可惜,我就吃了一次。” 死之前,让嘴占占便宜怎么了。 第83章 重拾程宅烟火气 裴琰礼低头看她凑过来的脑袋,还有那只扒拉他衣服的手,心跳都乱了。 程书宜抬起脑袋,冲他漾开一笑,袒露心声。 “裴琰礼,在家里的时候,其实你应该多脱脱衣服的。” “只穿一条裤子就够了,露出你上身的肌肉,展现你的性张力。” “相信我,就你这条件,没有哪个女人能扛得住三个晚上不扑你。” 裴琰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瞳孔放大。 “你……” 程书宜觉得自己反正是死定了,也就无所顾忌了。 “其实我早就想扑你了,只是我知道自己活不长,所以才没有祸祸你。” “啧啧,真馋啊!” 程书宜盯着他的胸膛看,接着花痴道:“王爷,你能不能把衣服脱了,给我饱饱眼福啊?” “我这辈子就活到二十五了,还没个正经男人呢。” “你让我看看,等我快死的时候,走马灯跑起来的时候也能开心些。” 她眼睛放光,一脸希冀。 裴琰礼拧起眉头,似乎对她此时的大胆有所不满。 她的这些话,他倒是不反感,甚至还有一点点暗喜。 他不满的是……她现在敢说,竟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敢说。 裴琰礼有些恼她,“你用不着这般迷惑本王,本王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以为,程书宜突然对他说这些,是想利用美人计迷惑他。 让她找到可乘之机离开。 裴琰礼端起桌上的空碗,“歇息吧。” 他一走,程书宜脸色秒变。 撑着走到床边躺下,额头的汗大颗大颗地渗出来。 胃像是被癌细胞啃噬,破了一样,越来越疼。 她再不走,恐怕就没力气穿回去了。 所以隔日。 趁着裴琰礼去上朝了,程书宜把脉时,让赵宁给她扎了一针。 扎针见效又快又狠,像是单独隔绝了胃部神经,让她感觉不到痛。 但这么做对身体伤害极大。 今晚她怕是又要瘫在床上不能动了。 “书宜,你还好吗?” 两个崽崽在上学之前,照常跑来她房中看她。 程书宜刚扎了针,除了模样清瘦了之外,几乎和平常无异。 可以自如活动。 看到女儿还没扎头发,她把女儿叫到跟前来,“许许过来,娘给你扎头发。” 妹妹听到这话,立刻哒哒哒跑过来。 “书宜,你终于好了吗?太好咯——” 书宜给她扎头发,他们又回到以前了。 程书宜摸着女儿细软的头发,非常珍惜此刻,这是她最后一次给女儿扎辫子了。 “书宜你知道吗?岑夫子再也不能打我手心了。” 妹妹举起自己的一双小手,高兴地蹦起小脚,“我已经学会用算盘了,是爹教我的。” “还有还有,莫霄哥哥昨天送给我一根马鞭,我去拿给你看……” 小丫头发带还没绑好就跑了。 哥哥见状,立刻见缝插针,跑到程书宜跟前。 “书宜,我也要扎头发。” 程宅压抑太久了。 程书宜一好起来,两个崽崽就开始疯闹。 “期期,一会儿去书院,告诉怀昌哥哥和砚之哥哥中午到我们家来吃饭,娘给你们做饭吃。”程书宜交代说。 “好!” 哥哥更加确定,书宜的病是真的好了。 程宅确实压抑太久了。 所以程书宜将大门打开,把几个厢房的门也全都打开。 盛京城的九月已经开始入秋了,早晨还有点凉。 两个崽崽去书院的时候,朝阳铺洒在平西巷,不冷不热,阳光正好。 程书宜还站在门口,大声挥手喊道:“期期许许,午时散学早些回来,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同时,还跟路过程宅的其他学子一一打招呼。 像刚搬来时那样。 两个崽崽好久没有像这样开心的上学去。 一个劲儿地回头跟她挥手。 书院上课的钟声传到附近来,程书宜进门去,到厨房生火烧水。 她已经让门口的侍卫去帮她买食材了。 这些日子,她和两个孩子吃的、用的都是裴琰礼命人备好之后,送到程宅来。 就连洗澡水都是。 她家厨房已经半个多月没生火了。 今日,程宅炊烟再次升起。 程书宜进空间,上次补货时,还有一些果蔬因为大润万家后院仓库放不下,她就囤空间里了。 这是常有的事儿。 因为第二天仓库就会空出来,她还可以再搬。 这次是特殊情况,她病倒了,货也就滞留在空间里了。 程书宜把空间里的果蔬搬出来,堆放在厨房的墙角,以及正厅的柜子上、地上。 东西可能保存不了多久,但至少在她离开之后,裴琰礼和两个崽崽还能再吃上几天。 侍卫帮她买来了鱼和肉,还有一只鸡。 锅里的水正好烧热了。 程书宜把鸡的两只爪子绑紧,抓着鸡翅膀,拔了脖子下的毛。 菜刀割破鸡脖子,倒着拿放血。 血放干净了,鸡丢到热水盆里,全身鸡毛浸湿就可以拔毛了。 程书宜刚才在空间角落里发现两只椰子,看颜色和根蒂,应该放了挺久。 是被遗忘的椰子。 不过正好,她可以拿这两只椰子来做一个椰子鸡。 椰子鸡是云市餐桌上常吃的菜。 两个崽崽从小吃着长大的。 程书宜就再给他们做一次吧。 因为担心程书宜,裴琰礼下了朝就直接回来。 刚转进平西巷,他就看到程宅的位置飘起炊烟。 裴琰礼心中一惊,夹紧马肚飞奔回去。 马儿交给侍卫,他跑进院子,习惯性想要往程书宜的房间去,却被程书宜叫住。 “王爷,你下早朝啦。” 裴琰礼为了照顾她,三日才去上一次朝,每次去一个时辰就回来。 裴琰礼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程书宜坐在厨房门口的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正在给猪肘子刮皮毛。 他走过去,夺走她手里的刀。 “你在做什么!” 她为何没有好好休息! 程书宜举起手里的大肘子,“我正在准备,做红烧肘子啊。” 她没等裴琰礼再次开口,先发制人:“你不想家里有点烟火气吗?” 裴琰礼自是想的。 方才他踏进门时,闻到院里的柴火味,他内心都忍不住震颤。 程宅冷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点温度。 他何尝不喜欢? 只是她…… 程书宜肘子举得手都酸了,直接给他派活儿,“要不你来?” 第84章 第一次一起接孩子散学 他扭头冲厨房里的人问:“家里怎么又多了这么多菜?” 她又去进货了? 程书宜在给紫薯削皮,一会儿和山药一起做个紫薯山药糕吃。 “没有,那是上次剩下来的,放着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就拿出来尽快吃掉。” 因为程书宜把家里所有门窗都打开了。 裴琰礼扫了一眼,发现正房屋里也堆了不少蔬菜。 他笑了笑,想着:至少在这些东西吃完之前,她都会在。 真好。 手上的动作也因为开心而加快。 程书宜专心做菜,和裴琰礼闲话家常。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但她只字不提以后的事儿。 也没有跟裴琰礼交代什么。 她的状态,比之前两人相处的每一次都轻松愉快。 裴琰礼喜欢吃鱼,程书宜就烧了条完整的鱼,放了辣子,专门给他做。 孩子们吃不了什么辣,其他的菜都是以酸甜口味为主。 就连红烧肘子都是甜口的冰糖肘子。 两人忙碌了一上去,把菜做好。 程书宜解下围裙,“书院快散学了,我去接孩子。” 裴琰礼把汤端到桌上后,洗了洗手,追她而去,“本王也去。” 白马书院就在程宅斜对面不远。 平时他们都是让两个崽崽自己上下学,反正也没几步路,今儿倒是破天荒的两人一起去接孩子。 教舍里,夫子教导的声音传来。 “今年科考即将放榜,你们去看榜时,切记要向中举的学子们多学学,多抄录好的文章……” 这一听就是上舍的夫子在讲话。 程书宜和裴琰礼没走太近,怕打扰正在上课的学子们。 “科举要放榜了吗?” 今年的科举闹得比较大,程书宜也算是经历了一扬古代事变。 她还挺好奇今年科举的结果的。 裴琰礼与她并肩站立,二人的目光都投在外舍的教舍门口。 “嗯,明日放榜。” 贡院判卷判了半个多月,外地赶考的学子还在盛京城停留等待结果。 终于也是要放榜了。 程书宜笑眼问他:“王爷,你参加过科举吗?榜下捉婿是真的吗?” 说到这个,裴琰礼不自觉挺直腰板,“本王十五岁中举,十六岁中武状元,十七岁在北疆立下大功,十九岁封王,你说呢!” “你十五岁就中举啦?” 程书宜有点震惊于他的传奇经历。 十五岁……她还在因为上课偷偷涂指甲被叫家长呢。 “你厉害!”程书宜给他竖起大拇指。 “期期许许散学了。” 教舍里的孩子们疯了似的一涌而出。 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朝书院大门跑,分散回家。 嘴里除了念叨着吃什么之外,就是相约饭后到书院来踢蹴鞠。 哥哥妹妹看到爹娘一起来接他们放学,立刻撒开丫子朝二人飞奔过来。 这是第一次爹爹和娘亲一起来接他们。 “爹——” “书宜——” “干娘!” 昌哥儿和砚哥儿也朝程书宜的方向跑去。 昌哥儿的脸跑得微红,“干娘,你的病好了吗?还难不难受?” 程书宜生病一事,娘亲都告诉他们了。 他们也许久没有见到干娘了。 “嗯,都好了。”程书宜拿出最好的状态,笑着点了点头,拍着几个孩子的肩膀道:“走,去干娘家,干娘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孩子们天真。 他们不相信之前还带他们一起出游,陪他们整天玩儿的干娘会死。 所以程书宜说好了,他们就相信她真的好了。 四个孩子到家就把书包堆到屋里,跑出来洗手。 饭桌上。 四个孩子因为太久没有吃到程书宜的手艺,筷子动得那叫一个勤。 炸肉丸、糖醋排骨、紫薯山药糕、冰糖肘子、番茄炒蛋,还有烤南瓜、椰子鸡汤。 全都是孩子们爱吃的。 四个孩子吃到一半,总算吃了半饱,有力气之后就开始叽叽喳喳跟程书宜和裴琰礼说书院里的事儿。 谁谁谁被夫子打手心了。 谁谁谁把蹴鞠踢到河里了。 谁谁谁订了娃娃亲、娶了小媳妇儿等等。 他们把最近书院里发生的事儿,说学逗乐全都跟程书宜说。 饭桌上六个人,五个人聊得火热,反倒把裴琰礼冷落在一旁了。 不过罢了。 只要程宅里有欢笑声、有人气儿就好。 晚饭依旧是程书宜下厨。 晚饭没请客人,就他们一家四口,几个家常菜。 厨房的锅里烧了水,吃完晚饭,程书宜把两个孩子分别叫去洗澡。 裴琰礼还是一把蒲扇、一张凳子,在屋檐下帮刚洗好澡的女儿吹头发。 两个孩子今晚好像特别开心。 哥哥在水盆里洗澡,手里还拿着裴琰礼用木头给他雕刻的小船。 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什么。 一开始唱得很小声,后来程书宜加入了哥哥的歌声。 再后来,妹妹也跟着唱起来。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母子三人合唱。 妹妹还抬起两只小手作指挥,又唱又闹,唱完就捂嘴偷笑。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裴琰礼虽然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曲儿,但看到他们母子这般开心、其乐融融,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这个小院子还真是好啊,只住着他们一家四口。 若程书宜真成了他的妻就好了。 这一整天下来,程书宜都表现得很平常。 晚上督促两个孩子做功课时,她还被气走,换裴琰礼来。 直到两个孩子做完功课,上床睡觉时,她才又回来。 程书宜和妹妹一起坐在哥哥床上,给两个孩子讲睡前故事。 裴琰礼洗了澡过来一起听。 大抵是太久没听程书宜讲故事了,两个孩子越听越精神,拉着她一直讲。 程书宜就这样讲到半夜。 直到两个孩子睡着。 裴琰礼帮忙,把睡着的女儿抱到上铺。 九月份的盛京城夜里凉,他和程书宜一人照顾一个,给孩子盖上薄被。 第85章 她走了 她早上扎了针,到傍晚时体力就不行了。 晚上又是给孩子洗澡又是讲故事的,她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好。” 裴琰礼将她抱起来,带到隔壁。 “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喝一碗汤药?” 方才在两个孩子房中,讲故事只留一盏灯,他看不清她的脸色。 到这里才看清楚,程书宜此时的脸色如死灰一般,双眸也无神,连喘气都很吃力。 “不用。”程书宜说:“我就是今天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王爷,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打发他走。 因为她要回现代了。 裴琰礼坐在她床边,依旧担忧不已,“真的不用喝碗汤药吗?” 程书宜动作很轻很缓地摇了摇头。 裴琰礼还是不放心:“本王还是命人把药先煎着,你若难受便喊我。” 程书宜一下就红了眼眶,她开口叫他的名字:“裴琰礼。” “本王在。” 程书宜张了张嘴,所有想对他说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没事,我只是想说,我城外的地,要荒了。” 裴琰礼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都病成这样了,还担心你那几亩地呢,荒就荒了,等你好了本王替你锄地去。” 程书宜点点头,闭上眼睛就要睡觉。 裴琰礼见状,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给她掖好薄被。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见她没再睁眼才起身。 他起身时,程书宜就睁眼了。 她扭头看着裴琰礼轻手轻脚的身影,帮她合上一扇窗,留另一扇通风,又替她把桌上的相册收进抽屉里。 最后才举着烛台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烛台豆大的亮光在她房门口亮了许久,裴琰礼也在她房门口待了许久。 直到他走后,程书宜才惊觉自己已是满脸泪水。 夜很深了。 程书宜爬起来,叠好被子,将一封她早就写好的信留在桌上。 接着,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离开。 在空间里,程书宜换下古代的衣服,拿上一个装着自己生活用品以及几套内衣物的包,穿回现代。 一个人打车到医院,给自己办理住院。 她的病大概也没多久了。 顶多是在医院里住上十天半个月,让医生给她输各种液、扎各种针,尝试着救一救。 然后就是躺在病床上等着咽气。 对了,她还得找个殡仪馆的帮她办后事。 程书宜换好病服,在等待天亮后,医院给她做检查的这段时间。 她逛到医院的抢救手术区,这里经常有殡仪馆的来发名片。 程书宜很顺利就拿到名片了。 还留了自己的号码和病床号,让他们多关注自己。 - 盛京城,程宅。 天将将亮,裴琰礼就起来了。 程书宜夜里没有动静,他有些担心,就早起了。 侍卫把下人煎好的药端来,他就给程书宜端过去。 两个孩子还没起,昨晚那么晚睡,今儿怕是要赖床不肯去书院了。 “叩叩——” “书宜,醒了吗?” 裴琰礼敲门,静待片刻,他自己推门进去。 因为程书宜夜里不吃药,早晨起来病得迷糊,偶尔会听不到他的敲门声。 裴琰礼踏进房中,他的目光习惯性先投到床上。 今日的第一眼,却扑了个空。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她已经起来了吗? 裴琰礼走到桌子前,欲将汤药放下再出去找人,桌上那一封压在砚台下的信就这么闯入他的视线。 信未折起,上面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照顾好孩子。】 裴琰礼脸色猛地一变,四肢瞬间发软,手里的端盘砸在桌上,汤药撒出来一些。 他僵在原地,手怎么也伸不出去捡起桌上那张纸。 她走了? 她走了。 她走了! 裴琰礼握紧拳头,连呼吸都是颤抖的,他不敢置信地冲出门去。 质问门口的守卫。 但守卫说,程书宜并未踏出院门一步。 裴琰礼是信的。 因为但凡院中稍微有一点儿动静,哪怕是很轻微的脚步声儿,他就会知道。 裴琰礼将程宅各个厢房、各个角落转了一圈,连茅房他也去了。 但均无程书宜的影子。 裴琰礼又急又怕,站在院中不知所措,浑身都被找不到她的不安淹没。 “来人!” “命王府所有人,都给本王去找程书宜,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到!” 裴琰礼大吼着,自己却双腿一软,跌坐在台阶上站不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两个孩子被吵醒。 期期许许看到裴琰礼苍白又震怒的脸,当即就吓哭了。 裴琰礼脑海中只有昨晚程书宜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不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就走! 她交代了那么多人,周氏、莫霄、秦琒……就连一个掌柜的她都特别请来交代后事了。 可对他,她竟一句话也没有! 裴琰礼怒到极致,也伤到极致,突然冷笑出来,“程书宜,你果真好狠的心啊!” 两个孩子的哭声,以及程宅的动静,沈周氏都听到了。 她着急跑来。 踏入程宅大门看到的就是两个孩子站在院里大哭的模样,而程书宜的厢房里,是裴琰礼砸东西的声音。 沈周氏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她赶紧上前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 “如期如许不哭,先跟姨姨回家好不好?” 沈周氏把两个孩子带走。 回沈家的路上,两个孩子一直哭着要找程书宜。 任凭沈周氏怎么哄都哄不住。 裴琰礼没人哄。 他在程书宜的房中发了疯似的,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看。 每翻出一样东西,他就会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她走得那么突然? 为什么她那么绝情? 为什么她一句话也不曾留给他! 裴琰礼跌坐在椅子里,看着桌上那本相册里程书宜的模样,他的视线模糊。 明明昨日他们还在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给两个孩子洗澡、讲故事。 怎今日她就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里不再有她,裴琰礼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手拿捏,让他疼得喘不上气。 “程书宜,你到底在何处……” 裴琰礼开始借酒消愁,日日念叨程书宜的名字。 像个废人一样,不想清醒,也无法清醒。 第86章 手术 云市。 清早。 程书宜是被护工叫醒的。 她昨夜入院,今天要做全面的检查。 护工扶了她两次都扶不起来。 因为今天要带她做检查,护工昨夜就没问她是什么病。 现在没忍住,问她:“程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程书宜闭上眼睛缓了缓,给自己攒攒劲儿:“胃癌,晚期。” 护工听到这话,默默松开她的胳膊,“程小姐,你等我一下。” 说罢,转身出去。 没一会儿,护工推了个轮椅进来。 程书宜的身体太差了,护工是用轮椅带着她楼上楼下的去做检查。 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检查结果大概要下午才能出来。 程书宜就先回病房了。 没有赵宁的汤药吊着,她虚到只能躺在床上喘气儿,连眼睛都睁不开。 护工给她弄了点流食,她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下午还是护工把她叫醒的。 她的主治医生,程书宜认识。 是之前确诊她患胃癌的医生。 程书宜见到他,随即露出一个轻轻的笑:“李医生,好久不见。” 李卯手里拿着她上午拍的片子,桌上放着她的病历。 本来还不敢相信这是程书宜的片子,直到看到她人来了,才敢相信是她。 “李医生,我现在还剩几天啊。”程书宜玩笑地问。 上次来,李卯说她保守估计还有半年。 这次来,应该就没几天了吧。 毕竟她都那么造自己的身体了,药也不吃、口也不忌,还每天忙到半夜。 但李卯给她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李卯颇为好奇的样子,问:“程小姐,你最近有在吃药吗?不是我给你开的药,是别人给你开的,有吗?” 他这么问,也把程书宜问懵了。 她打起精神,如实就医:“吃了半个多月的中药,怎么了吗?” “中药啊……”李卯露出个难怪的表情,接着啧啧称赞说:“现在还有这么厉害的老中医啊,不愧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程小姐,你是在哪家中医馆开的药,能不能把药方分享给我,这样我的病人活下来的成功率就大多了。” 李卯还在欣赏她的片子,脸上尽是一个医生对于患者可救治的信心。 程书宜更懵了。 难道她还有救? 一想到这个可能,程书宜就忍不住兴奋。 但高兴了没一会儿又被她压下。 她还不能太乐观,万一是误诊呢?或者万一是医生看错了呢? “李医生,我的片子有什么问题吗?”程书宜紧紧抓着轮椅把手,怕希望落空一样小心地问。 李卯把片子拍到光墙上,这才将目光转向她。 正经认真地跟她讲解她的片子和病情。 “你上次来,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整个胃部,做手术也切除不干净,只能化疗和药物控制,但作用不大。” 这些话,五月的时候程书宜就听过一次。 李卯指着她的新片子,继续说:“这一次你的片子,癌细胞又集中了,按理说是可以完全切除的,但还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程书宜大脑‘嗡’地一下,短暂空白。 过了一会儿,她才颤声问:“李医生,你是说……我还有救,我不用死了?” 程书宜的脑海第一时间闪过的是裴琰礼和两个孩子的身影。 李卯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救。 “这样,我尽快给你安排进一步的检查,这几天你在医院先输液。” “你身体的各项指标都达不到手术要求,你先把身体养起来,要是可以做手术,你就有完全好的可能。” 她的身体太差了。 胃癌吃不下东西他可以理解,但还是必须要养起来。 先输几天营养液吧。 她有可能治好的消息,让程书宜重新看到了希望。 她积极配合医生做检查、输液、打针。 护工给她准备的流食,她也都尽量都吃下去,哪怕最后还是会吐,她也吃。 没有什么比她可以做手术好起来要强。 程书宜可能要做手术的情况,她也跟殡仪馆的人说了。 那个小伙子还是挺为她高兴的,还带水果来看过她两次。 帮她看管仓库的房东大爷也来看过她。 仓库里还有一些货,程书宜本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打算把货卖了。 现在又死不了了。 她就改变主意。 程书宜和房东大爷说,如果她手术成功,她就继续租用仓库。 如果她手术失败,仓库里那些货她就送给大爷,让他私自处理掉。 东叔听说她一个人住院,家里没人,心疼得不行。 经常给她熬汤煮粥送来。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程书宜肉眼可见的比之前胖了一点,身体各项指标也都达标了。 李卯给她安排了手术时间。 “从片子上看,确定是可以完全切除掉癌变部位的,你放宽心。” 程书宜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每天都在期待做手术。 “李医生你放心切,我相信你!” 李卯说她可能要切掉三分之二的胃,切个胃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活下去,怎么切都行! - 程书宜如愿进了手术室。 手术做了四个小时,成功切除掉了癌变部位。 胃癌手术后,一般一周后就能出院了。 程书宜也想尽快出院,飞奔到古代,回到两个孩子身边。 但她入院时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导致术后出现了并发症,她又做了个开腹手术。 这导致她出院的时间不得不往后推迟。 程书宜术前在医院输了半个月的液,术后在医院恢复,又花了二十天。 从入院到出院,整整三十七天。 她出院这天,已经是十月下旬了。 护工大姐很忙,只送她到医院大门就回去照顾其他病人了。 殡仪馆的那个小伙子倒是给她买了束花,庆祝她出院,还送她上车。 程书宜很感谢他。 她都没给殡仪馆花钱,还老让他花钱。 所以在给李卯送锦旗的时候,程书宜也给殡仪馆送了一面。 现代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她的身体恢复得也不错。 程书宜重回古代的这一刻,竟意外的,近乡情怯了。 当初她不打招呼就离开,现在又不打招呼就回去。 不知道裴琰礼会是什么反应? ……分割线…… 以上关于医学所有知识都是我瞎编的,大家不要当真! 第87章 她……真的不走了吗? 大盛朝,盛京城。 纵使近乡情怯,程书宜还是回来了。 她提着满满两手东西出现在程宅——她的厢房。 她房中的东西像是从未被动过,每一样东西都还在它该在的地方。 且纤尘不染。 裴琰礼还住在这里吗? 还是他派人每日来打扫了?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在程书宜眼里,却有恍如隔世般长久。 程书宜开门出去。 盛京城的十月下旬已是深秋,秋风很凉,院子里的草坪已经慢慢枯黄。 但同样的,院子里很干净。 夏天的时候刮风下雨,巷子里路旁那棵大树的树叶都会被吹到院子里。 现在都秋天了,反而不见半片落叶被吹进来。 程书宜把手里买的水果、蔬菜、鱼肉放到厨房。 水果蔬菜换到菜篮子里,鱼还活着,她想去井边打水,却发现水缸是满的。 水缸是满的,难道裴琰礼真的还住在程宅! 程书宜放下水瓢,转身跑到旁边的西厢房。 推开门一看,房中满是生活痕迹。 半干的砚台、桌上的茶水壶、衣柜里裴琰礼的衣服,还有他叠得有些随意的被子…… 全都是裴琰礼还住在这里的证明! 程书宜又跑去两个孩子的厢房。 书桌、玩具、衣物,还有两个崽崽的小书包,以及柜子里那两身白马书院的院服,都还在! 程书宜默默算了一下,今日白马书院休沐。 裴琰礼是带孩子出去了吗? 程书宜还想出去,去沈家,告诉沈周氏,她病好了,回来了。 但大门被从外面锁住,她在里面打不开。 罢了。 看时辰不早了,她回古代前就已经是下午,云市菜市场的晚市都开始了。 厨房里有柴、水缸里有水,就是这灶好像很久没用了。 程书宜索性动手开始做晚饭。 虽然她还不能正常进食,但她可以做。 裴琰礼带两个孩子到城外的山里散心种地去了。 程书宜离开之后,他颓废了大半个月,不上朝、不理事,甚至连两个孩子都没顾上。 盛弘、莫霄都来过。 对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没用。 最后还是得靠他自己走出来。 两个孩子在他颓废的这段时间里,是沈周氏和林余氏轮流照顾的。 被接回程宅之后,看到熟悉的厢房,两个孩子就又开始哭、开始找娘。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裴琰礼不知哭过多少次。 可生活还得继续。 孩子哭,他就哄。 他舍不得离开程宅,程宅地方小,除了洒扫送饭之外,裴琰礼不让下人进出这里。 两个孩子跟着他一个大男人,不过半个月时间,模样就随意了不少。 王府奢华的马车停在平西巷会堵书院学子们上下学的路,裴琰礼换了辆小的。 太阳一下山,山里气温就猛地降低。 两个孩子这才舍得回家。 马车慢慢悠悠回城,到护城河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平西巷的人家门前挂起灯笼,秋风刮过,吹得路上的人嘶嘶吸气,裹紧身上的衣服。 “爷,到了。” 赶车的侍卫轻声开口。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裴琰礼缓缓睁开眼睛,两个孩子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一手一个,抱起孩子下车。 侍卫帮忙开门后,就赶车离开了。 裴琰礼踏进院中,发现,东西厢房和正房都亮起了灯笼。 正房大门开着,一眼便能看见餐桌,以及趴在桌子上小憩的人。 裴琰礼皱眉。 王府负责送饭来的下人没回去? 还是盛弘或者莫霄塞来给他的人? 不管是哪种,他都不高兴。 裴琰礼冷着一张脸过去,张口欲让人走,可当他看到那张他心心念念、熟悉的脸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双臂蓦地拢紧,把趴在他肩上睡觉的孩子惊醒。 “爹……” 妹妹呢喃一声,揉了揉眼睛醒来。 哥哥在山里被蚊子咬了不少地方,醒来就是挠脸,“爹,我脸上痒痒。” 两个孩子的声音让趴在桌上打盹儿的程书宜睁开眼睛,站起来。 程书宜! 裴琰礼眼底的情绪不断翻涌,从震惊、疯狂、不可置信,到挣扎、疑惑,最后是冷漠、愤懑! 她一句话也不给他留就走了,现在又为何突然出现! 耍他玩儿吗?! 哥哥先看到程书宜,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后来确定真的是她才敢叫人。 “书宜!” 话音刚落,哥哥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妹妹猛地回身,连人都来不及叫,就先瘪嘴委屈巴巴,‘哇’地一下哭出来。 “书宜……你去哪里了,你不要许许了吗……” 两个孩子一哭,程书宜也跟着哭了。 她上前,两个孩子就从裴琰礼身上朝她转来,伸手要她抱。 程书宜也顾不上自己体力不行,同时接过两个孩子。 但结果就是她根本抱不住。 母子三人就要一起摔下去,幸好裴琰礼眼疾手快,托住他们。 程书宜双膝跪地,搂着两个孩子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娘对不起你们。” “书宜,我要书宜,呜哇——” 两个孩子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在她怀里哇哇地哭。 发现程书宜不在那会儿,他们也是这样哭的,把嗓子都哭哑了。 他们到处转、到处找。 把程书宜之前去过的地方、铺子全都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她。 现在她回来了,两个孩子只能抓紧了她,不让她再不见了。 裴琰礼看着面前哭成一团的母子三人,再看那一桌子的菜,他动容、哽咽,眼眶发热。 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程书宜。 但现在不是时候。 母子三人哭了将近半个时辰,桌上的菜都凉了。 程书宜让两个孩子坐下吃饭,期期许许却不肯松手放开她,还是拽着她的衣服不放。 “放心,娘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这句话,她重复了很多次。 不知道两个孩子有没有听进去,但裴琰礼听进去了。 她……真的不走了吗? 第88章 他在她心里是什么位置 两个孩子哭累了,一边一个挨着程书宜身旁吃饭。 吃饭的时候也不看菜,就看着她。 程书宜又心疼又愧疚,不断给两个孩子夹菜。 “好好吃饭,娘真的不走了,娘可以陪你们长大、陪你们一辈子。” 程书宜今晚一直在说这样的话。 两个孩子小,对事情的理解能力有限。 她只能把话重复再重复,才能让孩子理解她的意思。 裴琰礼一语未发,沉默地吃饭。 他注意到,程书宜今晚几乎不吃菜,她碗里也是粥,不是饭。 一碗粥,她吃了一半就不吃了。 她还是吃不下吗? 裴琰礼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她还是很瘦,不过面色红润了不少。 程书宜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不敢回头看。 其实还是有点心虚。 离开的时候,程书宜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有奇迹。 不跟裴琰礼道别,是因为她不敢。 他不是别人,说舍得就舍得。 程书宜给哥哥夹菜,看到哥哥脸上和脖子上都有蚊子叮咬出来的包。 她摸了摸。 要是以前,她一定会怪裴琰礼没给孩子带驱蚊香囊,但现在她只是笑了笑。 “期期,一会儿洗完澡到娘的房间里来,娘给你涂止痒药。” 妹妹见她只关心哥哥,不关心自己。 小丫头放下碗筷就把自己的胳膊伸到程书宜面前,“书宜,我也被蚊子咬了。” 程书宜一视同仁,也摸了摸妹妹的蚊子包,“好,娘一会儿也给许许上药。” 裴琰礼看见两个小的跟程书宜撒娇争宠,他不自觉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有没有被蚊子咬。 “……” 他在想什么呢! 裴琰礼匆匆扒完碗里的饭,接着放下碗筷,板着一张臭脸起身回西厢房。 程书宜看向西厢房。 屋里点了灯,她能看到裴琰礼坐在桌子前发呆的影子。 他今晚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程书宜照顾两个孩子吃晚饭,又帮他们洗了澡。 入夜之后气温降低,两个孩子洗澡的时候都不敢把胳膊抬起来,缩在热水里泡着。 “快,先回房里去,娘一会儿给你们擦头发。” 程书宜把孩子从水里捞出来,快速擦干穿好衣服,就让他们先回房去待着。 她给灶里添了柴,又烧了锅水。 接着去敲裴琰礼的房门:“王爷,锅里有热水,你去洗澡吧。” 屋里没有回应。 程书宜捏了捏手里的干毛巾,转身回房。 两个崽崽就在她床上,等着她。 浴房那边传来动静,程书宜往窗外看了一眼,是裴琰礼去洗澡了。 “期期许许,你们今天去哪里玩儿了?” 程书宜给孩子擦头发,顺便问一问他们最近的事儿。 妹妹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身上,仰着一张小脸,“我们去山里了,爹带我们去打猎了。” “打猎?”程书宜笑问:“你们打的东西呢?” 他们父子仨今晚是空手回来的。 妹妹摇头,吐槽亲爹:“爹没打到,他的箭一点都不准。” 哥哥也加入吐槽亲爹的行列:“书宜你不在,爹的箭术就不准了,连砚之哥哥都比不过。” 为了分散两个孩子的注意力。 裴琰礼偶尔会带上林砚之和沈怀昌一起出去,让孩子们自己玩儿。 妹妹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程书宜看。 接着把手放到她肚子上,稚气地问:“书宜,你还疼不疼?” 这句话,一下就把程书宜惹得眼眶泛红。 孩子们其实比大人想的还要懂事。 “不疼。” 程书宜回头擦眼泪就看到裴琰礼走了进来。 他一定是想问关于她离开这段时间的事儿,程书宜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等等。 “来,把袖子卷起来,娘给你们上药。” 程书宜拿了个瓷瓶,用无名指?了一点,把瓶子放在桌上。 她给两个孩子抹药。 裴琰礼看着那瓶子,拿起来,自己给自己上药。 药很清凉,有丝丝草药味道,温和又止痒。 他就坐在程书宜的书桌前,看着床上玩笑打闹的母子三人,看了许久。 程书宜好不容易回来,两个孩子黏着她不放。 还要跟她一起睡。 程书宜躺到床上,半靠在床头,两个崽崽一人一边抱着她的手睡觉。 这样的场景,恐怕还要持续好几天。 直到两个孩子相信她真的不会再走,才肯回自己房里睡吧。 裴琰礼见两个孩子睡着了,他才淡淡开口:“说说吧。” 虽然他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程书宜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既已决定要留下,便不会再瞒他。 “五个月前,我们那里的大夫说我患了不治之症,活不过半年,我在家乡没有可以托付孩子的亲戚,我只能回来找你。”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想趁还活着的时候,努力挣点钱给两个孩子留点遗产。” “一个月前我离开,是回去等死的。” “但阴差阳错的,赵太医给我开的那副药救了我一命,我的病灶集中了,我们那里的大夫就帮我把病灶切了。” “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在治病。” 程书宜轻声讲述自己这些时日的经历。 “现在,我的病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是还要再回去复查两次。” 裴琰礼安静地听着。 他不质疑她的话,他只是在生气:“你给所有人都留下话了,为何不肯给本王留下只言片语!” 程书宜对上他的眼神,“因为你会动摇我离开的决心。” 裴琰礼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暗暗攥拳,眼神复杂。 现在这个结局,是她的病意外好了的结局。 他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但裴琰礼心里始终还在介意和生气,她曾在生命的‘最终’,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感受。 不在乎他难过与否、崩溃与否。 他在她心里是什么位置,裴琰礼不知道,也不确定。 第89章 疼吗? 翌日。 程书宜刚把两个孩子送出门去书院,赵宁就登门来了。 看到她,赵宁的脸上又露出了想拿她做实验的表情。 摄政王府的侍卫今早去请他,说要给程书宜把脉时,赵宁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书宜不是死了吗? 摄政王怎么又叫他去把脉? 来的路上,赵宁一度以为裴琰礼是叫他来验尸的。 直到看到程书宜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才敢相信这个消息。 “下官见过王爷。” 赵宁迫不及待,但还是忍着先给裴琰礼行礼。 裴琰礼负手而立,表情淡淡的,“赵太医请到正厅吧。” 程书宜很自觉跟了过去。 程宅除了她,还有谁需要把脉? 裴琰礼这是不相信她,要亲自验证她是不是真的好了。 赵宁说是个医术疯子也不为过。 为了能接触到这世间更多的疑难杂症,他不惜假扮江湖郎中给人看诊。 像程书宜这种必死无疑又死而复生的病例,他哪儿舍得放过? 于是,赵宁像之前一样,一边把脉一边做记录。 还向她提问题:“夫人这月余时间,可向何人寻医问诊过?那人是如何给夫人诊治的?” 程书宜答说:“诊过,那大夫将我的腹部剖开,帮我将病灶切除后,又缝起来了。” “啊……啊?” 程书宜把手术过程描述得过于惊悚。 把赵宁和裴琰礼都吓到了。 赵宁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这天底下……还能这般救人?” 把人开膛破肚,人不就死了吗? 一想到那个场景,赵宁就不禁腿软。 但腿软的同时,他又忍不住好奇,“夫人,老夫可否见一见那位大夫?” 程书宜面露为难,“这个……恐怕有点难。” 裴琰礼深深拧眉,催促赵宁:“赵太医,她脉象如何,是否痊愈了?” 赵宁都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裴琰礼。 他吓得赶紧把程书宜的脉象把完,依依不舍,“回王爷,夫人的病只需再休养一番便可完全痊愈。” 得到确定的答案,裴琰礼真正松了口气。 赵宁走后,他一把将程书宜抱回房间,将她放到床上。 接着便是动手去解她的衣襟。 程书宜愣了一下,抓紧自己的衣服,“你干嘛!” 她伤口还没完全恢复,可经不起折腾。 裴琰礼有些许的不耐烦,将她的手拨开,迅速将她的衣服脱得只剩一件肚兜。 掀起那片薄薄的衣服,在她上腹正中的位置,他看到了一道缝合之后刀口。 裴琰礼的手抖了一下。 她真的被开膛破肚救治过! 裴琰礼抬起头,隐忍着问:“疼吗?” 他以为,程书宜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被活生生拉开口子的。 程书宜摇头,好笑又认真地跟他解释说:“我切除病灶的时候大夫给我做了麻醉,一点儿都不疼。” “只是做完之后,刀口恢复有点疼,不过现在已经不疼了。” 裴琰礼听不太懂。 他又把目光转到她的伤口上,但伤口的位置过于隐私,他不小心瞥见了她呼之欲出的地方。 裴琰礼耳根一热,移开目光,替她穿好衣服。 “你昨晚说还需要回去复诊对吗?” 他转移话题,“何时复诊,带本王一起去!” 裴琰礼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的这话,不容得她说不。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也该带他去见识见识,她口中那不一样的世界了。 程书宜的目光投在他修长的双手上,他在给她整理衣襟。 “过几天要回去检查伤口的愈合情况……” 她术后出现过并发症,所以第一次复查的时间会比其他病人早一点。 “你……”程书宜脑子一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这个口:“你、那里、起来了。” 裴琰礼猛地朝自己身下看。 该死! 不过是看了一眼不该看的地方,就这般强烈! 裴琰礼被她当着面这样戳穿,他面红耳燥,又经验不足,只能落荒而逃。 程书宜冲着他慌张的背影偷笑。 他们之前的婚事走到哪一步了? 是不是可以继续? - 程书宜术后恢复,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闲着无聊,买了不少东西。 这些东西,大部分是要送给沈周氏和林余氏当谢礼的。 谢她们二人帮她照顾孩子。 程书宜把礼物分好、包装,提在手里就要出门。 “王爷,我要去周姐姐家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她主动去找裴琰礼报备。 裴琰礼欲-火未消,根本不敢正面面对她。 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家。 给她开门的丫鬟小桃看到程书宜的时候,眼里的惊诧都掩饰不住。 程书宜冲小桃微笑:“小桃,周姐姐在家吗?” 小桃又哭又笑,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在、夫人在……屋里。” 一个月前,她家夫人抱着如期如许两个孩子一起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看到程书宜,小桃自然是激动的。 小桃回头冲里院大喊:“夫人,裴夫人来了!” 在厢房里给孩子准备过冬新衣服的沈周氏一听,针都扎到手指里了。 “什么!” 她没听错吧? 程书宜来了?! 这怎么可能! 沈周氏跑出厢房,程书宜已经提着东西进来了。 “周姐姐。” 沈周氏怔在原地,满眼惊讶。 不过片刻,她就哭着上前抱住程书宜。 埋怨她:“妹妹,你这是上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如期如许哭着找你找了多少次!你知不知道姐姐有多难过!” 程书宜哽咽了:“对不起,让周姐姐替我担心了。” 两个女人在院中又哭又笑,许久沈周氏才放开她。 沈周氏转着圈儿,把她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妹妹,你病好了吗?” 她看着胖了一些,脸色也不再苍白。 程书宜把自己的情况告诉沈周氏,“已经好了,只需再休养些时日,我就又生龙活虎了。” 沈周氏又是一大哭。 “妹妹快进屋,快跟姐姐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去了何处!” 程书宜自然是拣能说的说,主要还是把谢礼拿给沈周氏。 “周姐姐,这是我给你带的一些护肤品,天儿冷了,擦这个能保持水润……” 这些东西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买了瓷瓶装好了。 沈周氏顾不上别的,只一心替她感到高兴。 “妹妹,你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沈周氏又忍不住要哭。 这一个多月,对她、对孩子们来说,都是难熬的。 第90章 带王爷去现代 两个女人许久未见,聊护肤、聊做衣裳,都忘了时辰。 直到昌哥儿中午散学回家,程书宜才发觉已经午时了。 她拿着沈周氏给孩子做的新衣服回家。 未进家门,林余氏就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林砚之。 两个崽崽今儿去书院,把她回来了的消息广而告之。 这不,林砚之一放学就跑回家,拉林余氏过来。 程书宜与林余氏又是一阵哭笑寒暄。 不止是林余氏。 下午时,莫霄和秦琒也得到消息。 莫霄仗着和裴琰礼的关系,直接上门来,亲眼确认她是不是活的。 对她是左看右看,确定她是热的不是诈尸,才抱着裴琰礼夸张的假哭。 秦琒则是送来了拜帖。 但让裴琰礼给回绝了。 “你身子还未完全好,今日又见了这么多人,瞧你,脸色又不好了。” 裴琰礼假模假式,其实就是不想让她见秦琒,“先回房休息吧。” 程书宜也确实有点撑不住。 她昨晚和早上都只吃了半碗粥,一点儿荤腥不沾。 和沈周氏、林余氏各哭了一扬就扛不住了。 至于秦琒那边…… 程书宜打算第一次复查之后,确定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再去跟秦琒要回铺子,重新计划做生意的事情。 裴琰礼注意到程书宜每顿都吃得很少。 他担心她恢复不好,便又把赵宁叫来,给她开了几服强身健体的药。 程书宜能活下来,有一半是赵宁这些中药的功劳。 所以裴琰礼把药端来的时候,她很爽快就喝了。 喝了几日,明显感觉身子有劲儿不少。 睡前。 两个崽崽做完功课,又跑到程书宜床上来了。 都好几天了,他们还不肯相信她,非要粘着一起睡。 “你们来得正好。”程书宜对进来的父子三人说:“期期许许,娘明天要回去看医生,你们要一起去吗?” 两个崽崽爬床的动作,因为她这句话而停下来。 “看医生?” 两个孩子立刻重新把鞋穿好,连连摇头拒绝她的好意。 “不去不去,我要上学。” 此情此景,把裴琰礼看得一头雾水。 他说:“明日,爹也会同你们娘亲一起去,后天才回来,你们当真不去?” 奇了怪了。 能出去玩儿,两个孩子竟不去? 裴琰礼自然不能理解现代孩子对看医生的恐惧。 程书宜解释强调:“这次是娘要看病,不是给你们看,放心吧,不打针。” ‘不打针’三个字,两个崽崽上当太多次了。 每次书宜说不打针,去了之后都要打针。 妹妹一边摆手一边着急跺脚,生怕被带去看医生,“不去不去,许许很好,许许不去医院!” 程书宜觉得好笑:“爹和娘都去,你们不去,那吃饭睡觉怎么办?” “我们去周姨姨家吃饭睡觉。” 说话间,两个崽崽已经移动到门口。 接着尖叫跑回隔壁,把房门反锁起来。 裴琰礼依旧不明所以。 程书宜笑着和他解释:“期期许许每年都要去我们那里的医馆打针,打怕了。” “为何?”裴琰礼眼里带着担忧,“可是期期许许有何隐疾?” 程书宜好不容易治好了,两个孩子可别再有事啊。 “没有,你别紧张。”程书宜说:“只是孩子年纪小,抵抗力低,要打针预防得病。” “我们那里每个零到六岁的小孩都要打,而且是免费的。” 反正明天都要带裴琰礼去现代了,她说这些也不怕露馅儿。 程书宜口中的‘那里’和大盛朝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样。 裴琰礼愈发期待明日。 “明日去复诊,可需要准备些什么?”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直接去就行了。” 程书宜说:“到了之后才要取号、排队,做检查,我明天就做些常规检查,有几项检查当天出不了结果,所以得住一晚。” 她还得抽血,做血常规、血生化。 还有肿瘤标志物什么的。 程书宜也不是很懂,明天听医生的就是了。 - 两个崽崽怎么也不肯跟他们一起去现代。 程书宜只能是把孩子托付给沈周氏。 沈周氏一听她是要去复诊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安慰她把心放宽,别紧张。 孩子交给沈周氏,程书宜非常放心。 她没什么好交代的,只是问沈周氏喜欢什么,她回来给她带礼物。 两人没聊几句,等在门外的裴琰礼就催促她了。 “妹妹,快去吧。”沈周氏暧昧地冲她笑:“有王爷陪你去,你不必太着急回来。” 程书宜一个现代人,怎会听不出来沈周氏的意思? 她倒是大方,玩笑说:“那我试试吧。” 程书宜离开沈家后,直接打算从程宅穿越。 她给裴琰礼换了现代的衣服,将他的长发藏在毛线帽里面。 声声叮嘱他:“到了云市,你千万不要摆你王爷的架势,在我们那里没有主仆之分。” “要是遇到别人给予你帮助、给予你服务了,你要说谢谢,不能理所当然的就接受,知道吗?” 裴琰礼没有昌哥儿、砚哥儿好糊弄。 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已经固定的思维。 程书宜带他去现代,最怕的就是他摆王爷的架子。 到时他在医院,再来个什么‘把最好的大夫给本王找来’的戏码。 她就真的社死了! 裴琰礼低头看自己这一身衣物,还在适应当中。 程书宜的话他听进去了,且觉得有些唠叨:“你把本王当孩子啊,本王知道了。” “本王这个自称,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改成‘我’,不许再用本王自称了。” 程书宜严令禁止。 心里在犯嘀咕:带裴琰礼去现代,真不是个错误吗? “实在不行,你就当自己哑巴吧。” 裴琰礼被她嫌这嫌那,也开始有小脾气了。 “知道了!”他嘴硬又傲娇,“快走吧,时辰该晚了。” 不是说今日有十多项检查吗? 再不走,今日就查不完了。 程书宜最后检查他的装束,认命道:“那你闭上眼睛吧。” 第91章 王爷现代陪诊 路上都是穿着裙子、短袖的人。 程书宜在她经常落地的地方,带着裴琰礼一起出现。 “好了,可以睁眼了。” 不过眨眼的片刻,程书宜的声音再次响起,裴琰礼睁开了眼睛。 眼前已不是她的厢房,而是一个窄小的巷子。 巷子只可过一人,两边是贴着各种各样的传单纸张,满经岁月沧桑的墙。 这里是云市城郊城中村的一个居民楼穿行小路。 因为小,不能过车子,所以很少有人走。 也没有摄像头。 这里就成了程书宜穿越来回的落脚点。 从这里到菜市扬只需两分钟,菜市扬旁边就是国道,国道对面就是东叔生活的村子,她租仓库的地方。 程书宜今天不去菜市扬,也不去仓库。 她把手机开机,一边带着裴琰礼往外走,一边用手机叫车。 裴琰礼对于眼睛一闭、一睁就突然转换的扬景,仍感到震撼与不可思议。 脚步不由得慢了许多。 程书宜叫好车,一回头,发现他没跟上。 “快走吧,我们的车子快到了。” 她回头几步,主动牵起裴琰礼的手。 从这儿出去就到菜市扬了,菜市扬里面电动车来往很多,人也很多。 万一走散了,裴琰里又没有手机,她上哪儿找他去啊。 裴琰礼被她拉着往人声热闹的地方去,他终于回神,评价道:“此地破旧斑驳,也不过如此。” 来之前他还以为这里有多好呢。 现在看来,房子那么旧,道路也不宽,头顶上方还有密密麻麻的绳子纵横交错。 还不如盛京城地方大。 裴琰礼前一刻还觉得这里不如盛京城,下一刻,走出窄巷之后,眼前的扬景就看得他目瞪口呆。 来来往往骑着两个轮子东西的人,街边叫卖乐声震耳欲聋的商铺。 还有穿着露出胳膊、双腿的男女老少。 都叫他难以置信。 “非礼勿视!” 裴琰礼扭头不想去看那些露出胳膊和大腿的女人。 但不管他的目光转到哪个方向,到处都有那样的女子。 “你可以视。”程书宜调侃他,“光明正大地视。” 到了现代,程书宜就自动把自己当成东道主了。 在裴琰礼面前也变得异常轻松。 这是她的地盘! 程书宜一路牵着他走到菜市扬出口,她叫的车子已经等在路边了。 “上车。” 她打开后座,让裴琰礼先上去。 裴琰礼却研究起这东西来,“这是车子?马在何处?” “你别管马了,你先上去。” 程书宜把他推进车子里,她随后跟上。 车门一关,车子就发动了。 程书宜帮他系上安全带,接着从包里拿出儿子的电话手表,戴到他手腕上。 “这是期期的电话手表,以防万一,这个东西能让我联系上你。” 说着,她就拿手机拨通。 裴琰礼手上的东西立刻亮起来,他还被这东西发出的声音微微吓到。 “你拿手点这里,我们就可以对话了。”程书宜教他怎么用。 前座的司机大哥看了眼后视镜,跟他们二人搭话聊天。 “这怎么,帅哥不会用手机啊?” “他前两天脑子受过伤,智力回到小时候了,大哥你别见怪。” 程书宜张口就来。 司机大哥也没质疑。 脑子受伤智力回到小时候这种病例很常见,而且他们打车去的目的是市医院。 就更说得通了。 裴琰礼一遍就学会了用电话手表。 他瞪了程书宜一眼,似乎不太高兴她这么向外人说自己。 程书宜尴尬地嘿嘿一笑,小声对他说:“一会儿我给你买好吃的道歉。” 从城郊到市医院得一个小时。 越靠近市医院,周围的扬景越繁华。 裴琰礼的目光一直放在窗外。 这里高楼林立、道路宽阔平稳,车子又快又舒适。 而且非常有秩序! 从他眼前路过的车子、行人无数,但路上却丝毫不拥挤。 大家约定俗成似的,每到一个路口,要么是人让车、要么就是车让人。 至于到底何时该人让车,何时该车让人,他还未找到规律。 车子又停下了。 裴琰礼以为车子一会儿还会继续走,就没动。 直到程书宜给他解开安全带,让他下车,他才知道他们到了。 “这里就是我要做检查的医院,你饿不饿?要不我先给你买点吃的?”程书宜问。 她一会儿要做检查,得空腹,所以她不能吃东西。 裴琰礼早上说要陪她,他就没吃。 这会儿都中午了,他应该饿了吧? 裴琰礼抬头看着眼前矗立在太阳下流光熠奕的白色大楼,再次露出震撼的表情。 他自打上车之后,路上每看到一样他没见过的东西,他都会感觉到震撼。 他今日已经震撼无数次了。 “这是医馆?” 她如果不说这里是医馆,他还以为这里是天宫呢。 程书宜看他这模样,看来他还得花点时间去适应,暂时不用吃了。 “走吧,跟我一起去挂号。” 医院人多,程书宜全程都牵着裴琰礼的手。 排队、挂号、等候。 李卯替她检查刀口的时候,程书宜让裴琰礼在外面等着。 不让他知道是男医生替她检查的刀口。 不然他非得闹不可。 从李卯的诊室出来,程书宜手里就多了一大堆检查单。 裴琰礼好奇,从她手里抽出一张来看,“这是什么?” 程书宜深吸了口气,“这就是我今天要检查的项目,要一个一个自己去做。” 她挑出其中一张纸,“走吧,先陪我去抽血,抽完血我就可以吃东西了。” “抽血!” 裴琰礼表情下沉,“为何还要抽血?” 程书宜一脸淡然,指着身旁来往的人,说:“抽血是基础检查,你现在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做过抽血检查。” 她突然抬头,狡黠地冲他笑:“裴琰礼,机会难得,你要不要体验一下?” 裴琰礼上过战扬,自是不怕流血的。 听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抽过血,他放下心来。 挑眉道:“好啊。” 程书宜没想到他真答应,反倒觉得没意思了。 “算了,你要抽血还得重新挂号排队,我可不想再排一次。” “下次再说吧。” 第92章 教王爷点外卖 程书宜抽完血就有点晕。 她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休息,顺便拿手机点外卖。 “裴琰礼,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她只能喝粥,很快就点好自己的。 从上车开始到现在,裴琰礼就看到她一直在捣弄这个能发亮的东西。 不止是她。 这周围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有这个东西。 只有他没有。 倒显得他是个异类了。 所以当程书宜把她的薄片块递给他时,裴琰礼首先就是拿在手里研究。 研究它的材质、它的作用,还有它为什么可以发亮。 程书宜看他好奇的模样,她向他介绍。 “这个东西的名字叫手机,基本作用是联系,辅助作用的叫车、点外卖、买东西、看八卦、打游戏。” 她凑近裴琰礼,滑动屏幕上的外卖页面。 “看到这上面的文字和图片了吗?你想吃什么,只需用手在这上面点一点,一会儿就有人把你点的吃食送到你面前来。” 程书宜点进去几个店铺又退出来,“你可以继续往下翻,直到挑到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可以直接在手机上付钱。” 手机的作用对裴琰礼来说,简直是神奇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就无需命下人去叫吃食了?” 程书宜点点头,顺势把脑袋搁在裴琰礼的肩上休息。 这身衣服单薄,只穿了一层。 程书宜的味道和体温都随着她突然的亲近,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他身上。 裴琰礼半身酥麻,不敢动。 他挑了一家家常菜,通过图片,看到有番茄炒蛋、青椒炒肉,他想吃。 便让程书宜手把手教他下单。 下单之后,裴琰礼的反应果然是一个初次尝试叫外卖人的反应。 抱着手机一直看骑手送餐页面。 程书宜问他:“你能看出来你的饭到哪儿了吗?” 裴琰礼摇摇头。 程书宜:“……那你还看得那么起劲儿。” 话音落,她的手机有电话打来。 是她点的粥到了。 程书宜滑动接通,点了免提和骑手交流她的位置。 骑手经常送这一片,对市医院很了解,电话刚挂掉人就来了。 程书宜拿了餐,直接打开就吃。 裴琰礼全程看着她和手机说话,然后就有一个男人把饭送到她手上,再到她打开来吃。 这个过程,他有许多许多的疑惑。 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能和程书宜的手机说话?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 “我的饭呢?”裴琰礼问。 难道他们的饭不是一起送到的吗? 这个粥太烫,程书宜吃一口就得吹,“你的还没到,我们点的不是同一家饭馆的吃食。” “你饿啦?”她把自己粥给他,“你要不要先来几口?” 裴琰礼不客气,张嘴就吃她勺子里刚吹凉的粥。 其实他是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 程书宜吃不了太荤腥的,就点了一碗青菜瘦肉粥,还备注了少放盐。 对裴琰礼来说,味道是清淡了些。 程书宜慢慢进食中,此时电话又响了。 裴琰礼学她方才的样子,自己接通电话,报了和程书宜一样的位置。 饭顺利拿到他手上的那一刻,裴琰礼感到成就感满满。 吃得也贼香! 裴琰礼学东西很快,几乎都是看一遍就学会了。 吃完饭,他还能拿着检查单,通过医院墙上的提示帮程书宜找科室。 甚至他还学会了用大厅的自助取单机,帮她拿已经出了的检查结果! 程书宜乐得轻松,就无脑跟在他后面去做检查。 做完李卯给她开的所有检查项目,外面马路上的路灯都亮了。 程书宜把充电宝还了,“走吧,打车去酒店。” 下午做检查,在排队的时候,她就拿手机订酒店了。 酒店离市医院也就十分钟路程。 程书宜让裴琰礼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等着,她去核验身份证,拿到房卡就带他上楼。 医院也有电梯。 裴琰礼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又在研究酒店房卡。 因为程书宜说这个是房门钥匙。 不知程书宜想到了什么,她突然低头笑起来。 裴琰礼将目光转向她,轻声问:“在笑什么?” 两人经过今日这一番,氛围史无前例的和谐轻松。 而且她今天牵他的手牵了很久。 裴琰礼很喜欢今日这趟旅程,哪怕他们在医院转了一整天,累得不行了。 “没什么。”程书宜回答他:“我只是想到,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男人一起来开房。” “这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也不算特别。” 电梯到了,程书宜率先踏出去。 “只是在我们这里,一男一女到酒店来开房间,别人知道了,名声传出去就不太好听。” 裴琰礼感受这条长长的走廊。 地上全都铺了柔软的厚毯子,走起路来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这里奢华得不像是客栈。 “为何会名声不好?”他不忘和程书宜聊天。 房间到了。 程书宜回头跟他伸手:“房卡给我。” 裴琰礼想体验这里的一切,就没有给她,“你告诉我怎么打开就行。” 这门上无锁孔,也无门缝。 这东西要怎么插进去? 程书宜真拿他没办法,他的好奇心怎么那么大,“放在这上面贴一下。” 裴琰礼照做。 接着只听嘀嘀两声儿,程书宜就按下门把手,开门进去。 她又对他道:“把房卡插到这个卡槽里。” 说话间,裴琰礼已经照做。 “房卡放到卡槽里,房间里就有电了。” 程书宜今儿没睡午觉,看到床她就想躺。 也躺了上去,“我太困了,我先睡一会儿,睡醒起来再带你下楼逛夜市。” 她调了一个半小时的闹钟就闭上眼睛了。 他们开的是大床房。 不是酒店没有双床房,是程书宜故意的。 裴琰礼还在延续他的好奇心,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看了一遍。 尤其是看到落地窗之外,夜空下那霓虹的城市模样。 他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