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荒唐。
或者，该称之为疯狂。
凌方朔想要保持的理智在触碰到另一具身体时溃不成军，身体本能的需求占据他的思想，除了索取，再无其他想法。
也许他该庆幸，被他索取的人身体素质还不错，否则，这个人可能会被他以另一种方式杀死。
药效得到缓解身体逐渐恢复时，东方已露白，一夜“操劳”的疲倦让他只匆匆收拾一番便陷入浅眠……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哪怕再倦再累，也总归有根神经提着，不会彻底让自己睡死过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睁眼醒来。
身畔的人嘴里一直嘟嘟囔囔，若说一开始对方还能勉强维持理智，还能要求他不能接吻，必须戴套等等，到后半程则主动吻上他，陷入意乱情迷。
凌方朔总觉得自己忽略了许多，可最后终究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不过，这人所谓的约定不打探彼此信息他不会遵守——若让他查出这依旧是一场针对他的骗局，他会亲手拧断这人的脖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旁男人身上凛冽的杀意，凌知珩哪怕在睡梦中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时间过得非常快，凌方朔感觉自己才睡两分钟，便听见了敲门声。
他骤然睁眼，眼中是不再混沌的清明，他翻身下床，随手抓过一件衣服披上，匕首也回到手中，无声无息走到门后……
眼前这扇门……为什么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凌方朔瞬间警惕，他放轻呼吸将耳朵贴近门，听见了男人和女人嘈杂的说话声，继而是沉闷的脚步声，再然后，是拍门声，不过，不是他面前的这扇门，而是隔壁。
但……他二楼只有一个卧房，并没有另一扇门！
凌方朔心中生出一股荒谬和诡异，脑中飞快划过什么，但速度太快，他并没能抓住。
不多时，隔壁的吵嚷声渐大，女人的高分贝嗓音仿佛能穿透门墙，而她尖锐的话语似乎是在……捉奸？
他没再犹豫，握紧匕首拉开门，迈出脚步。
刺目白光一闪即逝，而同样的一幕，昨天似乎也曾发生过。
捉奸的吵嚷声瞬间消失，唯余楼下大门被人匆忙推开的声音，继而是一个拎着大包跌跌撞撞冲进来的身影和男人担忧的呼喊：“方朔！”
“……爸？”凌方朔看清来人。
听到楼上动静，凌白豪猛地抬头，看见栏杆处站立的熟悉身影，顿时喜极而泣，边继续拎着大包踉踉跄跄往楼上跑边问：“方朔，你怎么样？我给你带水来了，我把家里水都给你带来了，你用水缓一缓……”
凌白豪的速度很快，哪怕他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上布满汗珠，手里还拎着沉重的包，但他依旧没停，迅速上到二楼后就拉开包拿水往他手里塞。
凌方朔望着被塞进手里的珍贵的饮用水，又看看仿佛一夜间白了双鬓的父亲，心中溢出酸涩，正欲开口，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楼梯到二楼，都是木制地板，此时的他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但是，刚刚他走出的房间的地面铺着地毯！
他当即提着匕首转身回房间，一看之下，瞳孔剧颤。
——整洁的房间，并没有一夜荒唐后凌乱的痕迹。
凌方朔握着匕首的手指再度发紧，如同他此刻干涩的喉咙，他赤着脚，一步步走进这间他生活六年的房间，地面依旧是有着木纹的地板，没有不久前走过的柔软感。
地上因一段时间没住人已铺上一层薄薄的灰，没有脚印，没有那人翻出又被喝光水的空瓶，没有散乱一地的衣服，也没有他用过的套。
浅灰色的床单被子整洁铺陈，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更没有人躺在其上。而他的床头，也没有手铐的另一半，不，他这张木制的一体式床头，根本没有让手铐铐住的位置。
凌方朔脑子里嗡嗡的，一时竟分不清昨夜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经历。
“方朔？方朔……”凌白豪见儿子神情有异，不免更加担心。
凌方朔迟钝地转动眼珠，垂眸看向父亲时视线忽然落在拿着饮用水的左手食指上，他的食指上，有一枚蛇形戒指。
灾难延续的数年间，人类生存困难，就连爱美的女士都顾不上打扮装点自身，即使如今人类已重新迈入稳定的发展中，大多数人也会为一天的温饱而挣扎，少有人会为身外之物去耗神费心。
而凌方朔手指上的这枚蛇形戒指，新，且精心雕琢，银白的蛇身上鳞片细密精致，眼睛是翠绿的宝石。
这枚戒指并不属于他，而是他从昨晚男人手指上摘下。原是想通过这枚戒指去调查那人是否和研究院有关系，没想到却成为验证昨夜并非他梦境的证据。
可……若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那么究竟是在哪里发生？
凌方朔是中了药不假，意识模糊也不假，但他还不至于理智全无，分不清自己进的屋子究竟是谁的。
他回到的是自己家，上的是二楼，再然后是进房间……
进错的是房间！
在自己家进错房间？这比凌方朔单杀黑巫师还离谱。
亦或者，研究院已经神通广大到在他的房子上做手脚，他进门和关门的呼吸间，就能将另一个空间转移？
还有那道白光，会是空间转移的信号吗？
“方朔，方朔，你究竟怎么样了，别吓爸爸啊……”迟迟没等来凌方朔回应的凌白豪更加惶恐不安。
凌方朔脑中思绪乱成一团，但在面对担忧的父亲时，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我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怎么会没事，昨天A1-A9区断水断电，你用不了水，怎么熬得过去？”凌白豪眉间皱出了深深的“川”字，担忧焦虑几乎化为实质。
提及水，凌方朔想起昨天那人不知从哪找出的几瓶水，不知是他被药物影响味觉失灵还是其他原因，昨夜入口的水没有他们如今饮用水中魔植特有的奇怪味道，也没过滤后生活用水残留的恶心味道，而是纯粹的带有淡淡甘甜的水的味道。
凌方朔打开储存柜，柜子里有七八瓶饮用水，这些饮用水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些浅浅的颜色，但无论是哪一瓶，都比凌白豪背包里的水色浅。
他们如今的时代，连饮用水也有好坏之分，颜色越浅，魔植汁水提取越纯粹，越接近纯净水，对人体也越安全。
“爸，是谁跟你说我出了事？”凌方朔将凌白豪塞给他的饮用水还了回去，又从柜子里拿水往凌白豪包里放。
凌白豪正欲回答，看他动作忙阻止：“不用，不用，你自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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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喝。”
饮用水是珍惜资源，魔植中的魔晶则是如今的通用货币，凌方朔有自己的队伍，有能力得到魔晶，买得起品质最高的饮用水，但凌白豪及他如今的家庭则没这个底气。且过去多年他一直受儿子照顾颇多，而他却因为如今的妻子和儿女对凌方朔的态度疏远冷淡，着实没脸再拿凌方朔的好东西。
凌方朔却并未理会，自顾往他包里塞了六瓶水。
凌白豪有些讪讪，讷讷回答他的问题：“有个孩子给我递了张纸条。”说着，他从衣兜里拿出让他担忧了一上午的纸条。
凌方朔接过，略扫了眼，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没有字形，也没有落款，但他能猜到写纸条的人是宿云睿，整个队伍中，只有宿云睿知道他被注射了药物。
是宿云睿良心发现吗？不，如果宿云睿良心发现，大可更早给他住在C区的父亲送去纸条，而不是等到药效快要结束时才让他父亲赶到，他父亲急匆匆赶来，其实是宿云睿用来试探他死活的棋子罢了。
至于宿云睿是担心他还活着会报复，还是宿云睿背后研究院的安排，凌方朔并不关心，从宿云睿背叛他的那一刻起，他与宿云睿就已恩断义绝。
“方朔，别怪爸爸多嘴，你一直与研究院对立，也不是事……”凌白豪踌躇着开了口，“你妈妈已经走了多年，我已经放下仇恨，你……也看开些吧，别让仇恨束缚你的一生。”
凌方朔垂眸面无表情拨弄着手指上的蛇形戒，并没开口。
凌白豪无从他脸上看出多余情绪，心中惴惴，犹豫片刻后又接着道：“研究院如今受军方制约，不敢太明目张胆，而且除基因研究外，他们也研究出许多于我们普通人有益的用品，政府那边更看中研究院的价值，即便你过去立了大功，但他们不会偏袒你，更不会坐视你动研究院。”
凌方朔依旧面无表情，凌白豪心里有些打鼓，论亲疏，他和这个从小就没相处过几天的儿子着实算不上亲近，会担心凌方朔，一是因为他是和深爱的原配独子，二是因为凌方朔杀死黑巫师，为人类带来了希望，是人类的功臣，作为父亲，他和他的家庭受到许多优待。
“我有自己的思量，您不用担心。”凌方朔终于开口，语气古井无波，听不出情绪，没等凌白豪说话又说：“您过来匆忙，没来得及和阿姨说吧，先回去吧。”
凌方朔口中的“阿姨”是凌白豪现任妻子，凌白豪闻言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确实没来得及和妻子说，可接到消息后他搜刮家里饮用水时妻子已然猜出，跟在她身后絮叨，话里话外尽是埋怨。
送凌白豪出门时，凌方朔捕捉到了隐藏在暗处窥视他的目光，并没有急着回屋，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前院，再绕着院子走了一圈。
落在暗中窥伺人眼里，凌方朔此举是明晃晃的嘲讽，嘲讽他们的不自量力，嘲讽他们手段用尽而他依旧安然无恙。
殊不知，凌方朔并不在意研究院派来盯梢他的人是何心情，他绕着房子走一圈，是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纵是研究院手眼通天，终究不能无中生有，违背科学与自然。
一圈观察下来，凌方朔的房子并无丝毫异常，但他非常肯定，他出房间时打开的那扇门，并非他房间的门。
他……是遇到灵异事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