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翻过大山,便是坦途。没想到一座山后,是另一座山。举目四望,群山莽莽,绵延起伏,看不到头。
打败皇兄,还有父皇,父皇已老,还有异人……异人,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人?
永安迷茫望着母亲,没有丝毫计划成功的喜悦,喃呢着问:“娘,我该怎么做?”
“要个孩子。”
“嗯?为什么?”永安顺嘴反问,过嘴不过心,被娘一根指头按住嘴唇。
“别说话,自己想。”
永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努力理清思路:现在的情况是,太子已死,父皇没有继承人。那么选择只有两个,一是皇子,也就是她的两个弟弟;二是宗室子弟,如果两个弟弟不成器,宗室、朝臣不会眼睁睁看着。
想想史书上那些昏君吧,有时还不如栓条狗。真正忠心能干的大臣,不会愿意侍奉那样的君主。想要走权臣篡位路线的臣子,要怎么把一条狗扶上位。
如果两位弟弟不成器,宗室子弟能忍住吗?那是小宗变大宗,从此飞升成龙的绝顶诱惑啊!
问题随之而来,自己要怎么成为第三个选择。
自己如今已有入朝的资格,群臣对自己却敬而远之,只有低阶官员依附,为什么?
永安自问自答:因为看不到稳定的利益。
本朝公主向来嫁入重臣之家,成为皇帝表达“君臣相得”的高级牌匾,无论永安现在做的多么出色,嫁人之后,皇帝就不会把她纳入“自己人”的范畴。朝堂分割利益的时候,嫁人后的永安只会代表夫家。
怎样才能只代表自己?
永安再次自问自答:我要向父皇展示,无论给予我怎样的权力与荣耀,我都只会把它留给皇室。如此才有资格进入大盛最顶级的圈层,有资格进行“利益交换”,这时候,我的利益才只属于我自己。
如何展示呢?
温和一点,招赘。不要联姻重臣勋贵,找个才貌出众的寒门子弟。
可是父皇的身体,允许她走温和路线吗?小太监禀告父皇身体没有大碍,真的没有大碍吗?
而今不能徐徐图之,必须雷霆一击,用震撼敲开父皇的心门,让他意识到,自己能成为第三个选择。
能力出众,不会因昏庸不仁让大盛亡国的选择;心性坚定,不会因权臣篡位让大盛改姓的选择;亲生女儿,不会因过继旁支闹出尊封生父的有力选择!
这么多想法,永安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想明白了,她抬头一看,母亲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边,正要推门离开。
“娘,驸马的人选……”
“嘘——”这次,李茉把食指放在自己唇边,“不要告诉我,孩子父亲的消息,只需要你一个人知道就好,两个人知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
永安垂下头,继续思考,对,连孩子生父都不该知晓。三纲五常是另一座大山,夫为妻纲,若女皇有夫,如何应对?
李茉退出正殿,给永安留下安静思考的空间。很多事情,长辈说破嘴皮都是没用的,只有自己去想、自己去悟,自己经历了、吃亏了,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李茉保持着沉默,一如当年不让永安说出到底懂了什么,一如这些年来对皇帝身边发生的奇人异事视若无睹。
宫闱还在禁/严中,禁卫军分小队开始清运尸首,殿中省的官员小吏开始组织清扫、更换宫殿,皇帝草木皆兵,不让任何人染指宫权,一切都交由他的心腹大太监春兴统领。
春兴对李茉很恭敬,远远站着行礼,解释了如今的状况,恭请她回殿内休息。
“场面腌臜,别熏坏了娘娘。”春兴离得远远的,腰弓得弯弯的。
“垂拱殿清扫出来了吗?陛下身子如何?”
“娘娘放心,陛下急火攻心,静养便好。”
“唉,太子啊……他虽做错了事,可终究是陛下的血脉,你让下面人照顾些,不许人折辱他。”李茉表现得仿佛不知太子死讯。
“是,娘娘。”
这样简单的对话,被三个人分别送到皇帝的案头,皇帝一扫而过,继续关注两个儿子如何表现。
皇帝强撑着见了重臣,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身体并不大碍,刚刚立功归来的英国公跪在殿前请罪,并没有穿戴新到手的郡王蟒袍。
皇帝只让他回家,并未做出决定。
英国公府关门闭户,静静等着头顶的屠刀落下来,老英国公约束着子弟,一动不如一静。
其他处置来得很快,东宫伺候的一干人等全部处死,宫女、太监但凡与东宫有所联系,全部淸出宫去。
太子妃被幽禁,即便她大声嚎啕自己不知情,依旧被幽禁起来。又过了没多久,查出太子举事的兵器是借口太子妃娘家年礼的名义运进东宫的,太子妃被拖出陋室绞杀。吏部尚书全家主枝斩首,旁支流放。
“谢陛下隆恩。”吏部尚书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还要跪地谢恩。与夷三族、诛九族相比,只杀主枝,难道不是恩典吗?
太子的死讯终于被放了出来,官方说法是太子自知犯下大错,自刎谢罪,请求宽宥。
宽宥是没有的,皇后的棺椁被移出安奉殿,皇帝不许她穿皇后规制的衣服、首饰,不许她用皇后规制的棺材,要求发覆面,口塞糠,弃尸荒野。
太子被废为庶人,一口薄棺葬于南关村墓园。他还没有孩子,这一支彻底绝嗣。
事实证明,老英国公约束子弟静静等待的举动是正确的,经历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迎来的结局,皇帝褫夺了郡王爵位,把国公爵降为侯爵,赐名恪慎侯,一个充满审视、告诫甚至侮辱意味的词。
老国公能怎么办,如同吏部尚书一样,他也只能请罪、谢恩。张家祖传的爵位在他这里丢了,明明他尽忠职守、须发皆白依旧为国征战,张家儿郎的血,撒满了大盛的疆土,祖传的爵位,依旧在他手上丢了!
心怎能不痛?
老英国公夫人早在传出太子谋逆消息的那一天自尽了,张家连丧事都没有办,草草收敛遗骨。
老英国公枯树皮一样的大手,抚摸着身上的棉布衣裳,他自陈带罪之身,连丝绸锦缎都不愿上身:“你娘还有一副薄棺入土,你妹妹和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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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魂归何处?”
新任恪慎侯虎目含泪,他的年纪是能做小妹父亲的程度,也是从小把妹妹当女儿养大的,怎会不心疼她。可张家因她坠入深渊,哪里还有心情管她的后事。
“恐陛下因此更迁怒我家。”恪慎侯低声提醒。
“不会,我了解陛下,他喜欢重情义的人。”
恪慎侯不敢苟同,父亲了解的是曾经的陛下,父亲难道能预料小妹、太子能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等着吧。”老国公疲惫闭上眼睛,重压之下,他老得更厉害了。可他还不能死,不愿死,儿子虽然在战场上有能为,于朝政却少一分清醒,不看着张家重新走上正轨,他没脸下去见祖宗。
恪慎侯问:“等什么?”
“等谁为阿芝和太子收敛尸骨。”
还有人赶在这个档口,冒着惹怒陛下的风险,给被废的先皇后、前太子收敛尸骨?恪慎侯望着父亲布满老人斑的苍老面庞,不敢说出真话打击他。
恪慎侯等来了挺着肚子的永安公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把公主领去见父亲,听到消息的时候,眼睛更是险些跳出眼眶。
“张姨和阿兄葬在南关村墓园,起了一座母子坟。张姨在天有灵,大约也想和阿兄葬在一处。”永安语气柔和说起两位的后事,详细描述了下葬的过程,没有皇后太子规格,也没有折辱,是普通士人那样,平平常常葬在墓园。
老国公叫他那傻乎乎只会说谢的儿子退下,缓慢而僵硬地问:“原来是公主啊。”
永安抚摸着肚子,闻言露出一个清浅微笑。
老国公撑起苍老的身体,动作缓慢从轮椅上站起来,缓缓跪下,“老臣张英,拜见殿下!”
永安上前扶住,言辞恳切:“老国公请起,我发誓,并未引导阿兄做任何事,阿兄举事,也非我推动,张姨给父皇下毒,此乃事实。”
“老臣养下那等不忠不孝的孽障,有罪!有罪!”老国公泣不成声,仿佛为女儿和外孙行差踏错深深懊悔。
“英国公府与国同长,这大盛江山,留着我皇家人的血,也染遍了张家子弟的血,两家早已长到一起。”
老国公哭声顿了顿,再次叩首:“老臣谢殿下!”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何必明言?
恪慎侯扶着老父亲送走公主,急忙忙对老父亲道:“爹,公主说什么了?您怎么哭成那样?”
“不懂的事情少管。”
“公主挺着肚子是吧?我没看错吧?咱家不至于消息闭塞成这样,我记得公主还未成婚啊?”
“不懂的事情少管。”
“我怎么就不懂了?我也是做爷爷的人了……”
“闭嘴!拿人生养荣丸来,老夫且保养身子。”老英国公要养好身子,等一个结局。
成王败寇,不论此事是幽居深宫影影绰绰透出威慑的皇后所为,还是走在台前野心毕露的永安公主所为,都不重要。
甚至是不是她们做的,都不重要了。至少她们姿态好看,她们不会对败者落井下石,她们是第一个向英国公府伸出橄榄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