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啊,大地啊,本以为走投无路,没想到绝处逢生!
谁能想到!陛下乾纲独断,罢黜百家、尊奉儒术的政策基本形成,众人早就听到风声,各家学派的学术领头人、朝中重臣想方设法劝过了。没用,根本没用。
谁知道突然蹦出个李茉,她的这套理论,圆融、成熟,其中思想观点,博采众家之长,是能说服陛下的。
全然相信了的,只觉得李茉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家学派的。
务实一些的,不管李茉到底是不是神仙,只知道自己学派有救了。
当年,百家争鸣,各学派的人能为了自家学说肝脑涂地,如今难道就不能了吗?
李宅门前无数人投拜贴,护卫们根本收不过来,只能在门口准备一个箩筐,只一天时间,就装了三大箩筐的拜访竹简。
李茉在干什么呢?她在桌案前摊开一卷白纸,提笔蘸墨,写下:“第一卷盘古开天辟地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1”
之前在大殿上说的是口水话,如今要整合成书面语言,来不及做线装书,做成卷轴,展示纸的优越,更展示文章的厚重成熟。
历经几千年的修改、删减、完善,这套理论是成熟的,诸子百家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学说的影子。
当然,此时点到因果,他们会以为是上古传下的真理,发展成了诸子百家。
李茉宣布关门著书,不见任何来李宅拜访的人。来拜访的人也不生气,放下礼品离开,只求留个好印象。
护卫队更是全天候巡逻,劝阻那些跪拜的百姓,反复重申:“女君有言,她不是神仙,她只是凡人,肉体凡胎,不要跪拜!”
护卫说她们的,百姓拜自己的。
哈,你说你不是神仙就不是神仙啦,我们说你是!你就是!
百姓以往不知道改良麻布织法、大豆吃法的都是李茉,如今知道,自然要来瞻仰。百姓的愿望最朴素,有人该他们带来实惠,他们并不吝啬跪一跪。听闻这是个神仙,更该跪了!
李宅门外的土被人挖走好些,甚至有人专门守在院墙外闻香,之前觉得是美食香气,而今是仙家芬芳。
十天之后,李茉向刘彻献上了一卷名为《洪荒》的卷轴,记录了她之前在大殿上说的内容,还补了一些例如燧人氏钻木取火、夸父逐日、精卫填海之类的神话传说。
别人著书以十年为基本单位,李茉著书,却是十天就得,这不是神迹,什么才是神迹?
甚至很多人觉得,她早就成竹在胸,如今只是照着腹稿抄出来罢了。
看到献上的卷轴,刘彻飞快打开,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读起,越读越觉得有道理,越读越为难。
儒家的三纲五常,是他既定的思想方略,大汉的土地已经统一,思想也该统一。儒家的纲常伦理,把每个人摆在该在的位置上,十分利于统治。这是从父皇把卫绾、王臧这两个儒家传人指给他做太子少傅起,就已经形成的定论。
儒家为尊的治国方略,本不该动摇。太皇太后在时,阻挠新政,刘彻沉寂,并非屈服,只是在等待机会,渴望如楚庄王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可是……如今……再看这卷文章,刘彻忍不住怀疑,真的有必要独尊儒门吗?
刘彻把卷轴放在桌上,卷轴滚动摊开,让靠在凭几上以手支额的刘彻依旧清楚看到上面的字迹。刘彻就这么静静看着发呆,不知如何抉择。
突然,刘彻摸了摸卷轴的载体,大声喊:“来人!掌灯!多拿些灯来!”
宫人立刻去点灯盏,刘彻却等不得,两步跨到殿中九层落地灯塔仔细看,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帛。”
宣室大总管敬畏地捧着滑落的卷轴,恭敬回道:“李仙长说,这是纸。”
纸?好像听说过,但纸脆而黄,什么时候,纸这样洁白柔韧。
这张纸,让刘彻找到了相信的借口,他也不召人觐见,如同曾经隐瞒身份微服出行那样,带着羽林骑,轻车简从,来到李宅。
李茉和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迎接,如同最平常的臣子,之前大殿上振聋发聩的言论,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刘彻几个健步跳下马车,一把扶住准备行礼的李茉,张了张嘴,发现不知该怎么称呼。冲击太大了!叫爱卿仿佛看轻了人家,叫仙长仿佛违背了她的意愿。刘彻只能抓着李茉的手腕,并排走入大堂。
一路上,刘彻罕见沉默着。
李茉也好奇,刘彻会问什么呢?问三皇之中,为什么有女娲。如今公认的三皇是伏羲、燧人氏、神农氏,自己把女娲加进去,怎么证明没有私心?问如神仙妖魔的踪迹?问传说中的事迹?
两人在正堂落座,刘彻直接开口:“你可会长生之法?”
李茉:……
不愧是你啊,刘小猪!迷信人设不倒!
“臣不会。”李茉摇头。
刘彻不信,“你既然看到神迹,怎么没学会呢?”
“陛下,臣只是个凡人,肉体凡胎。我看到的只是浮光掠影,惊鸿一瞥,我依旧是个人。”
李茉反复强调自己人的属性,义正言辞。刘彻是不信的,她说自己是人,不过因为“人族当兴”,可能如今不同于上古,神仙不能光明正大行走世间,必须披一层人的外衣。
“长寿,总能行吧?”刘彻退而求其次。
“少食多餐、品类均衡、适当运动、少思少怒……臣可编撰一卷《养生经》献给陛下。”
“编撰?《养生经》是原本就有的东西?”《养生经》是不是神仙的功法?
“当然不是。”李茉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人保养的方法,即便保养得再好,人也会老、也会死。”
“能活到多少岁?”
“如果天生身体强健,后天保养得当,一百岁。”李茉只能这么说。
一百岁!刘彻算了算,自大汉开国以来,还没有君王的寿数超过六十。父亲四十七、祖父四十六、高祖五十二,如果自己能活一百岁,那是将近多出一半的寿数。
如果以前有人和刘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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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活一百岁,他肯定欣喜若狂。可是如今知道有人的寿命以千万年来计算,他就不满足了,并且十分疑惑:“为何朕没有遇仙?”
李茉一个险些生死的织女可以,李少君一个家贫的农人可以,为什么他堂堂皇帝不行。
“缘分不够。”李茉干巴巴道(因为皇帝不需要编瞎话)。
“朕愿意后天修炼成仙人,卿可愿教朕?”刘彻身体侧偏,眼睛里全是渴望,“只要卿能教朕,国库、私库,任由取用!卿之谏言,无有不应!”
李茉微微往后仰,拉开距离,心里叹息:这可不像你啊,刘小猪。
“陛下没办法修仙,世上根本没有修仙这回事。”李茉坚定拒绝被画饼,恳切地讲道理:“所谓物极必反,阴阳平衡,陛下是天下万民之主,自带气运,便不能抛下责任。没有哪一条河,能容纳天下鱼类;没有哪一片海,能收容天下雨水;自然,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占尽天下风光。占了这个,就不能拥有那个,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刘彻皱眉:“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仙人难道信奉黄老之说?”
“李耳揭示的是自然规律,是天之道。至于人之道,是人的选择。正因如今人之道不好,才会慢慢发展,日后会变。”李茉打补丁:“盘古开天辟地一万八千年,人要变得更好,恐怕是几千年后了。”
刘彻:不能遇仙、不能修仙、不能成仙,只能得到一篇条件苛刻的《养生经》,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
刘彻看了看自己筋骨强健的手臂,决定先不管神仙的事,问一问人间。
“卿赞同讨伐匈奴?”刘彻慢慢坐正身子,看李茉如何把“人命贵重”和“战争攻伐”统一起来。
“是。臣是大汉人,臣的亲朋好友都是大汉人,杀敌、护家,复有何言?”
是哦,这是个极力强调自己是“人”的……神?仙?精?嗯,暂且在心中称呼为神使吧!反正刘彻不信她是普通人。
“卿仿佛不喜儒家?”刘彻又问。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百家驳杂,不如一统!”刘彻已经受够了如今诸子百家各自为政,甚至为了学术理念,拿朝堂当战场。儒家很好,完美符合自己的要求。
“陛下所言有理,您来一统。”
“自是朕来一统。”刘彻快速回答,然后反映过来,“朕可没有本事和百家之人辩经。”
“陛下可以。”李茉看了一眼刘彻身边随扈人等。
刘彻会意挥退众人,李茉为他献上了“考试指挥棒”“学术与政治分离”“意识形态管控”等办法,建议刘彻设立一所“学宫”,择而用之,刘彻选定了什么,诸子百家会为了得到他的青睐发展出相应学说,“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走出李宅,回头望向起伏的云/墙,刘彻问陪在身侧的卫青:“仲卿,她是仙人,还是凡人?”
“臣不知。臣只看到,她亦是陛下之臣。”
卫青想起李茉称呼老子为“李耳”,几百年前的人随口呼之,不是李聃,不是老子,而是李耳。卫青也记起,她称呼窦太主为馆陶长公主,评论先废太子刘荣也不曾称呼过栗太子。
她即便不是仙人,也不会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