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茶坊于安阳县北侧街市,此地尤为热闹,店铺林立,灯火通明。街头巷尾雨雾朦胧,也阻不断行人撑伞往来,似都在为端阳筹备。
令知荷来此已有些时候,她面容以薄纱遮掩,此时正坐在酒馆三楼往下看去,花茶坊就在对面。
这花茶坊来往多为男子,其中女子甚少,或为坊主,或为伎女。想进去,扮作客人未免太突兀,舞娘乐师……罢了。
不如……
“不如来做艺伎,小娘子,我光是见你这眉眼呀,就有八分是美人,做这杂役是大器小用呀!”那虔婆媚笑着将令知荷拉进屋。
令知荷连忙摆手,赔笑道:“不了,虔娘,我琴棋书画,歌舞声乐样样不通,怕是伺候不了客人。”
谁料那虔婆,死死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团扇掩不住笑意,她只道:“不用你伺候客人,你且换身好看的衣裳,往那一站,自叫那些公子哥儿挪不开眼……”
虔婆执着于此无他抉择,为细致了解她再不好推辞,只好应下站在戏台一侧,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
进入坊中的多为富家子弟,也有跟着混进来的小喽啰,许多经过令知荷身侧时总要上下打量着,眼里俱是贪婪。幸好她遮掩半面,眼色似刀光。
除了贪狼,并无异常。她厌恶不适,趁无人留心偷溜到后院,人影寥寥。与前庭宏敞不同,后院幽僻较昏暗,高墙围困,集庖厨、浆洗、仓库于一地,令人压抑。
缙秋曾在此地打杂,不知她待那么些时日,是否也有这般感受。
厨房被人收拾后挂上锁,此时唯有几人在屋外洗衣,那架子上挂满伎女的衣裳,以及颜色各异的衾单。
令知荷见衾单后一盒捣碎的皂角,被人倒入盆中,那人将衣裳铺平在石板上,又用棒槌捶打,另一边一人揉搓着,待她走进细细一看,那双手短小,关节因频繁用力微微肿大。
这分明是双孩子的手。
她往前走,步伐很轻,绕过层层衾单,走到那个孩子身侧。孩子头戴一顶福蛇帽,扎两个小辫儿,面容圆润,眼睛如清澈湖水,纯净明亮。
见后院来了陌生面孔,女孩放下手中棒槌,一双大眼睛透着好奇:“这位阿姐不曾见过,新来的吧,你怎地跑到后院来啦?”
此地竟收童工,若是上报官府,怕是留不得。
令知荷低头一看,这身装扮于后院格格不入,任谁都以为是从前庭绕过来的。除了女孩附近的人皆不在意,仍然忙活手中事。
见她模样单纯,天真无邪,令知荷稍稍放下防备,俯身问她:“你这么小,为何在此地打杂?”她说得小声,也怕被他人听见生出麻烦。
女孩名小淳,只道母亲在此地做工多年,于是生下她也在此地讨生活,那顶福蛇帽便是母亲亲手所织。
童蒙天真,令知荷同她闲谈几日,往来相善,就不在前庭当摆设,又道花茶坊供役者若林,无人知晓她已转到后院打杂。且说缙秋之死不过几年前的事,从后院杂役中定能探出些什么。
令知荷握着棒槌,一下又一下梆梆捶打着衾单,洗衣之闲还试图从小淳口里打听些过往事,无意问道:“日子无趣,不如你跟我说说花茶坊这些年的奇闻异事?”
说起奇闻异事,小淳正欲托腮,忽而想起手上有浣衣水,便赶紧放下手,转起灵动的眼睛。她凝思着,声音稚嫩:“此地前些年有位行首,叫什么……瑶女。众人都说瑶娘子色……色什么绝?”
小淳耸耸鼻子,有些尴尬。令知荷笑了笑,接道:“色艺双绝。”
“对!色艺双绝。”小淳继续说道:“扔金子求见的公子踏破大门,可瑶娘子无论是谁,只要不乐意就不见,千金难得一面。”
这算什么奇闻异事吗?令知荷心想,况且与缙秋毫无关系罢。
“但是有天,坊主说她被人赎走了。谁也不知是何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只是那天过后再没见过瑶娘子,花茶坊的客人一时也少了很多。生意大不如前,日子却还和从前一样。”
说到这里,自前庭过来一个身量挺拔,小麦肤色的男人,他瞥令知荷二人一眼,只道:“小淳,现已至申时,你还不抓点紧,等天暗下来又得摸黑。”说完,他打开厨房木门的锁,走了进去。
小淳嘿嘿一笑,不再同令知荷说,继续手中的活。
千金难求却被人赎走,莫非是心上人?又或许不是自愿的。生意大不如前,日子怎能与从前一样……令知荷不觉多生疑惑,想起缙秋,她顺嘴问上一句:“小淳,你听过缙秋这个名字吗?”
厨房传来哐当一声,听是架上东西掉落的声音。小淳漫不经心道:“好像听过,但好像又没听过……荀哥哥你小心点,别碰伤自己!”
无果,令知荷将洗好的衾单晾在黄梅架上,又将湿着的手拿布巾擦干净,只说自己事情做完要回去歇息,便离开后院。
地面水洼倒映浮空薄云,水珠透出赭黄微光,天色渐暗。若祁子钦信她,想是已至花茶坊,为何迟迟不见踪影,难道他仍是不信……
令知荷独自走向三楼,踱步前行,一时不知是回自己房中,还是潜入坊主房中搜查花茶坊前些年的役籍。她转首进屋,乍闻物什撕裂的声音,低头一看,便见门槛边角卡住裙摆,撕裂下一片布。
她弯腰将那片粗布拾起,先进入屋子,将门关上。忽地想起什么,她将袖中藏起的琉璃花簪取出,又拿下卡在其中的靛蓝绫面。
这片靛蓝绫面久置色褪,光泽黯淡,边缘参差不齐露出毛边。令知荷拿出方才撕裂的布片,与绫面放在一起,并无二致,仅仅是绫面边缘较为柔软。
花茶坊,不知所踪的行首,撕裂的绫面。端阳之前,若她一人定是无法彻查此事,但唯有她一人。
院落内置错综复杂,廊道回环。令知荷趁众人琐事缠身,将侍室下房逛完一道,发觉多数门槛边角粗糙,部分门上留有门钉。
又潜入坊主房中寻找役籍,她来此地几日,不曾见过花茶坊坊主,但知他将役籍藏匿谨慎,令知荷翻遍过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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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不见那本役籍,此处也并无夹壁暗格。
她抬头一看,木方格小巧致密,雕镂精奇,乃非耗以千金不成的平闇天花。如此,她点燃掌中灵火往上一探,隐隐望见暗处有一样突兀的东西,便隔空取物拿到手中。
翻过好几页,缙秋二字便显于目下。她来此地不过数月,于承佑六年四月二日,入花茶坊执役,同年九月十七日因病请辞。
随后,令知荷往前翻阅找到瑶女二字,她入花茶坊要早许多年,但相近的是她于承佑六年九月十五日,赎其出籍。至于是何人,因何原因,未有记载。
此事定不简单。令知荷不知何时起,双眉紧锁如同断枝柳,心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担忧不安交织在一起。她将役籍放回原处离开房屋,身后传来“哒哒”声,知有人来,于是迅速从一侧下楼。
自一楼出来时,有人在远处喊她:“荷姐姐,我还在寻你呢,你在这儿呀!”令知荷循声而去,抬首望见趴在三楼阑干笑得灿烂,正向她招手的小淳。
见令知荷顿住,小淳当即从三楼跑下来,来到她面前,也不问她为何没去歇息,只抱住她的手臂,摇了摇:“荷姐姐,你会做香囊嘛?”
香囊,师尊曾教过她,但她无心学习,并不会做。
“你问这个作甚?”
小淳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不是端阳快到了嘛,我想偷偷给母亲做一个香囊……”后院常年不来人,她也不认识别的阿姐,只好来询问令知荷。
见她扭捏,令知荷摸摸她的脑袋:“我虽不会,但我可以帮你问一下别的哥哥姐姐。”
小淳有点失望,委屈道:“我不想让其他娘子知道告诉母亲,哥哥是男子,定然不会,没有别的姐姐了。”
会不会还得亲自问过才知道,令知荷带着小淳去找那荀哥儿。彼时他正坐在厨房廊前,看那月色朦胧、星色浅淡,空中带着丝丝凉意,周遭物影婆娑。
恰与小淳所思相反,当二人问出香囊之事时,荀哥儿坦然道:“会做。”曾为心爱女子习得香囊,可未来得及送出去。貌似这名女子也曾在花茶坊。
令知荷二人听他道当时他是如何做的香囊,话至一半时,小淳不解问他:“一定要取红色的布吗?别的颜色不行吗?”
荀哥儿一笑,露出浅浅梨涡,他轻敲小淳的脑袋:“当时那姑娘喜爱红色,我便取红色。你这孩子,死脑筋。”小淳听后,揉揉脑袋,“哦”了一声。
听他提到心爱的姑娘时,几尺高的男儿眼底尽是柔情。令知荷便问:“荀哥儿,那位姑娘让你如此牵挂,定然十分貌美,你为何不去寻她?”
荀哥儿叹了口气,摇摇头:“并非因她貌美……也再寻不到。”那位姑娘,姓祁。
莫非他口中所提,是祁缙秋?令知荷正欲开口再问,一旁的小淳打个哈欠,没耐心道:“好啦,哥哥不要说啦,我们还有正事呢!”
话音落定,荀哥儿敛意,转而将香囊的制法细细说来,针法走线、合囊填香,俱是说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