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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困兽

作者:清七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昨夜下了一场寒雨。


    冬日的雨不比盛夏倾盆,连绵不断形成水帘顺着琉璃瓦片滴落,落进皇宫里的青白理石板上。雨水铺垫,天空开始飘落鹅毛大雪,不多时便扎成薄堆,与人温热的皮肤接触,瞬时融化成冰冷的水。


    “今年雪下得比往日早,”陈皇后长睫微敛,收回接雪的手,“怕是也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娘娘凤体尊贵,还是不要沾染风雪得好。”淬歆担忧地提醒道。


    “不要沾染风雪,”陈皇后喃喃,哀叹一口气转身,“去天牢。”


    淬歆欲言又止,只得上前裹紧陈皇后的凤氅。


    天牢是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一旦被圣旨下令,就没有翻身的机会。这地儿暗无天日,糜臭潮湿,犯人行刑的血腥味弥漫在流通的空气中,令人作呕,耳边更是被折磨、被伤口腐烂的疼痛嘶吼围绕,无形的压抑如同大石,好似行走在地狱般,喘不过气来。


    “未得陛下口谕,不可入内!”牢狱里的禁卫军抻开一半剑柄,露出锋利剑刃拦住将陈皇后拦截在外。


    “放肆!”淬歆就要拔剑,喝道。


    陈皇后将凤氅兜帽放下来,露出雍容华贵的脸庞,端正了姿态淡然道,“本宫是大汉的皇后,怎么,你有几条命敢拦本宫?”


    禁卫军警惕的神色稍变,迟疑。


    “狗东西,皇后娘娘发话,还不滚开!”淬歆怒声道。


    禁卫军收剑抱手,低下头颅道:“属下奉命行事,还望皇后娘娘开恩。狱内关押的是通敌叛国的罪臣,所以陛下特意下了口谕,在行刑之前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陈皇后心脏猛地一紧,深吸口气稳定快跳的心神,与禁卫军擦肩而过,走路的动作晃动发髻上的凤钗步摇,淬歆面无表情看着禁卫军,浑身杀气毕露。


    狱内关押的是通敌叛国的罪臣。


    “参见皇后娘娘。”狱差见陈皇后,慌忙地整理衣衫行礼。他身后将双手吊在铁环上穿着囚服的男人,正是当今平定匈奴有功的定西侯,岳征。


    陈皇后和淬歆见状毫无生气,满身都是鞭挞痕迹的岳征皆是止住步伐,瞳孔一缩。


    鲜血几乎把囚服染透,有些还未干涸的血还在往下流,胸前大片皮肤被铁烙烧得体无完肤,甚至基于没上药的情况下,已经有苍蝇孵下的蛆卵在上面蠕动啃食烂肉。


    “放人。”陈皇后声音颤动,哽声道。


    “皇后娘娘,这......”狱差为难地应。


    “本宫叫你放人!”陈皇后扬起嗓音,眼眶泛红,剑气在狱墙上划过凄白的光,淬歆把剑架在狱差的脖颈处。


    狱差吓了一跳,赶忙哆嗦掏出衣袍里的钥匙去给岳征解锁双手上的镣铐,扑面而来的腐臭气味让他差点没忍住干呕。就当岳征身体顷刻往下倒时,狱差快速躲开,生怕那些蛆虫沾染到自己身上。


    淬歆眼疾手快,单手扶住岳征的身躯。


    岳征戎马半生,面容早已被大漠的黄沙勾勒出凹凸不平的壑纹,满头竟找不出丝毫黑发,苍老如同垂暮之年,将军征战沙场的豪迈气消失殆尽。


    他不再是赫赫有名的定西侯,而是阶下囚。


    岳征意识逐渐回笼,缓缓睁开眼,看到衣着锦丽的凤袍,喉咙里堵着一口气微张嘴想发声却发不出来,于是,他颤着腿直接跪在了陈皇后面前。


    陈皇后没察觉到岳征已经清醒过来了,被这一变故惊得去扶,岳征却脑袋垂地,磕了个响头,沙哑的声音字字泣血道:“岳家世代精忠报国,对大汉绝无半点二心,功高盖主遭奸人所害,此命该矣!可怜我岳征三女一子,被迫卷入这朝堂乱政当中,若局势无法挽回,罪臣恳请皇后护我儿旌鹤归家!”


    说完,岳征又重重磕了个响头。


    陈皇后泪水不停划过脸庞,“定西侯夫人是本宫亲妹妹,本宫岂可见死不救!现陛下被奸宦蒙蔽了双眼,不知何时才能清醒,侯爷,岳家......受苦了。”


    她站了起来,手背抹去眼泪,“淬歆,回宫。”


    两人离去后,岳征手中紧紧捏着药粉,脑袋抵着坚硬冰凉的地板掩着嗓子哑笑,随后大笑,笑得双肩颤动将伤口又撕裂开来,血液混合他的泪水一齐渗入地板的缝隙中。


    恍惚间,他听到了战场铁马刀剑碰撞的声音。


    “将军!”左蓄策马猛冲向岳旌鹤,长剑斩断飞来的箭矢。


    “撤!”岳旌鹤见情势不妙,施令道。


    白狼山,海拔地势高于平原四千米,常年积雪覆盖,气候险恶,狼群种族驻扎,定西铁骑被逼无奈,只能撤兵至耸峭的山脉一角。时值隆冬,天寒地冻,狂风呼啸,几天几夜让定西军精气亏损不堪,战马声声,匈奴分东西南北四军包围白狼山,漫天遍野都是匈奴的铁骑,西白马、东青龙马、北乌骊马、南赤黄马,军容威盛强大。


    行军几年,岳旌鹤从未被敌军的声势浩大而感到惶恐,此时此刻所有定西军都淡定自若,面无惧色。


    天降大雪,覆盖在每个士兵的身上,浑身都是冷的,唯独那颗心是热的。


    “将军,此战不是匈奴难敌,”谋士陈楼玉沉重叹气,顿了顿,“是天要亡我军啊!”


    先是匈奴压境朝廷传来岳家通敌的消息,而后他的所有战术和路线被匈奴一一击破,这一仗就是他岳旌鹤的奠礼。


    不,是整个岳家的奠礼。


    直到现在,他向朝廷请奏的援军和粮草杳无音讯,二姐送来的定西候府上的粮草也所剩无几了。


    寒风凛冽,生刮在岳旌鹤的脸上。他嘴唇干裂,血丝密密麻麻遍布在唇面,双眼熬得通红,心里麻木,逼迫自己该如何打赢这场战,同天抗命。


    父亲怎么样了?母亲怎么样了?姐姐们呢?


    “十八路匈奴联合攻打大汉,唯独楼兰没有加入同盟,”岳旌鹤冷静思索,往前迈了一步,半阖眼皮眺望远方,漆黑的暮色下,大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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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蜿蜒盘踞就像是一条卧龙,“既然有内鬼出卖,那就将楼兰一并算计进来。”


    楼兰位于西域,从庆高祖开始欲收付匈奴所占的边疆漠北时,楼兰就处于中立派,既不与歃血蛮横的其余部落勾结,也不归顺于大汉。但每年大汉运输的丝绸所经之地必过楼兰,为此,大汉也和楼兰达成了交易,两方商贸来往,皆有利可用,才换来和平多少年。


    “楼兰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将阿塔那一众引入楼兰地带,我军伤亡损失逐渐减小,却是一件较好的计策,但......”陈楼玉点出弊端,“大汉与楼兰交往这么多年,都是取之间筹码交换,楼兰国要是察觉到我军将他们牵扯其中,唯恐他们倒戈,而且楼兰地势较远,从漠北赶往西域尚有一定的距离。”


    岳旌鹤轻声道,“我自是想到这些道理。”


    可定西铁骑不会坐以待毙,让匈奴围剿而亡。


    山脚下,定西铁骑兵分两路朝西方奔腾而去,匈奴策马奋起直追,马蹄踏裂了冻结的冰河,独属于蛮人的吆喝打破寒夜的寂静。


    “那少年将军交给我。”阿塔那深邃的眼散发出野光,鞭子狠狠抽动身下战马。


    “你小心点,不要轻敌。”


    回应他的是阿塔那放肆的笑声。


    雪越下越大,定西铁骑距离楼兰国不到百里的距离。背水一战,岳旌鹤知道已经不能回头了。


    定西铁骑人数不足五千,整整十万将士魂断大漠,陈楼玉所说的道理岳旌鹤在听到朝廷传来的消息就明了,精忠报国这四个字从他出生起命中注定刻在他的骨子里,他想打赢这场战,如同当年一样,哪怕不敌众也能将匈奴驱逐中原。


    岳旌鹤只是想。


    有人挑衅地在他耳边吹哨声,他侧头,见阿塔那挥动那狼牙铁锤朝他袭来。


    岳旌鹤挑出红缨长枪,挡住那带着猛烈惯性的一击,飞身下马,枪尖旋转勾住铁锤链条,将阿塔那从马背上扯落。两人身后是交战的将士,雪花触碰到滚烫的鲜血瞬间融化成水,铺垫在无数尸体的身下。


    “将军,你的确很有谋略,我很佩服你,”阿塔那喘着气,气息在冷冽的温度中形成摆雾,身体呈进攻姿势,“还记得五年前吗,就在这儿,你爹叫你在这儿砍断了我父亲的头颅。”


    岳旌鹤不言,长枪对准阿塔那的喉咙处。


    “你是你爹的第几个儿子?”阿塔那把玩着狼牙铁锤,阴鸷的双眸紧紧盯着岳旌鹤,摇了摇头,“第几个儿子已经不重要了——”


    几天交战,岳旌鹤的精力快要悉数殆尽,阿塔那带着报仇而来,下手狠戾,狼牙铁锤数次险些击中他的要害。五年前,他第一次随父亲出征,那时鬼戎的单于叫冒太,也就是阿塔那的父亲。


    他的确手刃了冒太的头颅,对于匈奴无恶不作的恶行来说,死掉一个冒太根本不算什么,今日——


    冒太的儿子站在这里,他照样会砍断阿塔那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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