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鹤没想到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桃色逸闻红了脸。
尤其是,当这种逸闻配合上谢寒商那双充斥着清澈的无辜和单纯的自卑的狐狸眼,说出来时,威力大到让她心里的城防被轰然撞开了一角。
这种事情嘛……
咳咳。
“公主姐姐,这样,你会嫌我脏吗?”
他说完那话,显然已经自卑到了极点,把头低向了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极其忐忑且不安地问她,是否会因为自己曾经受到过这样的虐待,在她眼中已经脏透了。
“咳咳。”
萧灵鹤心虚。
她承认,她刚刚听闻他悲惨的遭遇之时,的确是有一点点嫌弃的。
不过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之后,这种心态陡然转变了。
萧灵鹤真诚且违心地笑:“是别人欺负你,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怎会因此就嫌弃你。”
谢寒商的神情有些激动,眼波如春水闪动:“公主姐姐,你养我吧,我想一辈子跟着你,我,我一辈子伺候你。”
萧灵鹤心说,你要脑子一辈子不好,一辈子伺候我也行,可惜啊,你的脑子多半还是会好的。
她于是问他:“要是驸马发现了我俩的奸情,怎么样?”
他一愣,继而脸色微红,羞惭,但又极具责任感地挺身而出:“若是,若是如此,驸马一剑刺死了我,我也不离开公主姐姐。”
萧灵鹤略显凉薄地一笑:“你放心,他就是发现了我和别人有奸情也不会怎样的,他不会在意的。”
除了被戴了绿帽的恼羞成怒以外,谢寒商的心情应当不会有任何波动,倘使真的那样的话。
偏偏萧灵鹤这人还有一点点良心,她并不想红杏出墙,哪怕是已经心猿意马,也想先解除婚约,将姓谢的扫地出门,之后再谈。
谢寒商很是激动:“公主姐姐,真的么?我,我和公主姐姐,还有驸马,我们三个人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他已经拿住了萧灵鹤的手。
他的手,骨节修长,肌肉均匀地覆盖着纤长的指节,犹如玉质的英挺的扇骨,有种嶙峋而温润的美感。
萧灵鹤的胸口怦怦跳。
她轻快地撩开眼帘,正好瞥见他晕红的双眸,彼此对视上,霎时都心慌意乱。
共入罗帷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是平日里驸马居住的泻玉阁,成婚三年,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分房而居,谢寒商住他的泻玉阁,萧灵鹤回自己的金玉馆,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泻玉阁内陈设简朴,不像她那里处处透着精致,就连那张床榻,也年久失修得像是个风烛残年之人,两个人动起来时,嘎吱嘎吱地摇晃,晃得像是就要散了架子。
萧灵鹤的一条玉腿从罗帷中央探出来,脚趾往上翘着,翘得老高,一摇一曳,如同船桨轻摆水面。
行到水穷处,公主殿下轻轻咬住了男人的肩膀,溢出一丝轻哽的叹息:“谢寒商。”
他突然停了腰,目光一动不动,半晌,他清沉的嗓音落了下来:“我喜欢公主姐姐唤我‘声声’。谢寒商不是我的名字。”
好嘛,病得不轻,连名带姓的全不要了。
“那我之前叫你,你总是应的。”
谢寒商咬住了嘴唇,双臂支高一点儿身体,目光幽怨地看她,就如同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狐狸。
“我以为那是公主姐姐喜欢的人,公主姐姐总是在透过声声,去看着他。我知道。”
好嘛,居然还是个天雷滚滚替身文。
姓谢的平日都看些什么无脑话本?
“你以为‘谢寒商’是谁?”
他怔住片刻,感到这个名字的确有几分熟悉,但脑中过于刻板的故事情节设定,却让他脱口而出:“应当公主姐姐喜欢过的人。”
要是他没病的话,萧灵鹤已经脱口而出:你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她要是喜欢谢寒商,她就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但是,她能同一个病患计较什么呢?
何况……
萧灵鹤皱起眉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不许偷懒。继续。”
谢寒商眼眸微黯,委屈地“哦”了一声,但还是十分听话的。
她是个好龙叶公,等到那龙复苏起来,活起来,在翻云覆雨搅和得她要生要死的时候,萧灵鹤老实了,只剩下轻轻的哼唧声。
脚趾一如既往地翘在帘帐外头,水波般上下跌宕地晃。
*
崔濛濛与沈昭君发现公主殿下最近变了几分。
城阳公主生得极美,眉目口齿,般般入画,是名副其实的皇室第一美人,最近公主仿佛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的精神劲头不一般。
像是一朵得了雨润露滋的牡丹,艳冶柔媚得不可方物。
但更可气的是,她最近打牌的手气也那么好,连拿几副天选好牌,掏光了崔濛濛手头的最后一点可怜筹码。
眼看一沓交子见了底,今晚回去之后只怕还要挨夫婿的白眼,她心里就难受,武陵侯是最反对她打牌的,赢了钱还好说,要是输了,他少不得就要借故嘲讽,崔濛濛听到他阴阳怪气的挖苦,本来输了钱已经很难受的心情能顷刻间坏到极点。
今天只怕也是一样。
这心情坏到什么程度呢,崔濛濛有一瞬间都不想和他过了。
“瑞仙,你之前说想休夫,你,你还休么?”
城阳公主是贵女之首,闺门效仿的典范,要是她真休夫了,崔濛濛也想赶紧步上这后尘。
虽然她面子没公主大,是上嫁,但拼死挣个和离总行。
萧灵鹤让她把上一把的钱先欠着,优哉游哉地摸了一张绝版三万,霎时为自己可怜的二四万找到了依靠,心情分外美好,抽空回:“哦,那已经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
崔濛濛瞪大了黝黑的眼珠:“你、你不休了么?”
萧灵鹤手托香腮,放下一枚幺鸡,笑眯眯地道:“休?本主何时与驸马有过嫌隙,都是外人挑唆,一时冲动罢啦。”
这话一出,连贵阳公主与沈昭君都一齐看了过来,眼前这个出尔反尔还言之凿凿的萧灵鹤,真的是半月前还在这大放厥词的萧灵鹤么?
崔濛濛更是欲哭无泪:“啊?”
萧灵鹤轻笑,脸颊微微歪着靠在手心,眸光落在牌面上,似正在做一副天胡好牌,“就是突然发现,驸马也挺好的。”
长得好,气质好,器具也好。
总而言之就是很好。
萧灵鹤某一日突然于床上释怀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日子过得一天是一天。别管谢寒商病好了清醒了什么样,反正他病一日她快活一日,她愿意掏家底给他治病,这种飘飘欲仙的快乐是她应得的。
贵阳公主看出了猫腻,开口就是石破天惊地一问:“姐姐,你和姐夫最近敦伦了?”
贵阳公主挺着肚子在这里打了半天牌,手气一般,看着萧灵鹤总赢牌心里也浮躁,忍不住问了一嘴。
看姐姐这容光焕发的模样,多半是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早听说姐夫是个妙人,当年上京城第一公子,捶遍三营,找不到一个敌手,也是唯一在北人悍不可催的铁骑倾轧之下取得过小规模战胜功绩的大雍将军。
以他过硬的本事,要是肯俯首屈就,还不把姐姐勾得下不来床?
她姐姐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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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种色迷心窍的女人。
篱疏送到城阳公主手里的茶,才被抿了一口,因为贵阳公主这一问,悉数喷了出来,萧灵鹤呛得咳嗽,“你这妮子,倒管起我的事来了,我和你姐夫关起门来的私房之事,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贵阳公主思想老派:“姐姐年纪不小了,既然和姐夫和好了,那就好好爱他,早点生个孩子是正经,不要一天天再作了。”
萧灵鹤白她一眼:“你真是被清流理学那套腌入味儿了,算了,人各有志。”
贵阳公主却正色道:“姐姐贵为长公主,受有封地,孩儿将来便是世子或是郡主,姐姐若早有了继承人,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连姐夫也会凭子而显贵,光耀起来的,不至于三年来连门都回不了。”
萧灵鹤没想过生孩子这种事。
她没遇到一个值得她以身犯险,甘愿生下一个孩子的男人,与谢寒商那是各取所需解决生理需要罢了,没有他,也会是别人,他和别人都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谢寒商不回门,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他被靖宁侯夺了世子位,心里头记恨他爹吗?”
贵阳公主道:“姐夫的生母与兄长遭遇乱匪而亡,靖宁侯早就续弦,宠爱继室和他的幼子,对姐夫不管不问,当年夺他的世子位,说不准是借题发挥,借着姐夫身犯军禁之名把世子位传给他的好小儿呢。姐夫哪里是不愿回门,明明是没了依仗回不了门,那继母的白眼刮在身上有多难受,姐姐当然不知道。要是姐姐好好宠爱他,答应同他一起回门,姐夫自不必一直藏身缩在阁楼里。”
萧灵鹤惊奇:“连我都不知道谢寒商这些破事儿,你对你姐夫的前尘倒是如数家珍嘛。”
贵阳公主挺着大肚子,道:“我驸马早年和姐夫共事过,还受过姐夫提拔,他告诉我的,都说姐夫可惜了。”
萧灵鹤皱眉:“可惜什么?”
贵阳公主萧清鹂看了一眼自己姐姐,没说。
自然是可惜,一个有经纬之才的将军,早已提不了剑,只能一辈子成为城阳公主府麻木的附庸。
驸马这个名分,看似荣宠,实则也是限制一个男人再有建树的枷锁,终身不得脱下。
萧清鹂有时也好奇,姐夫当年,是怎么心甘情愿地嫁给姐姐的,明明她的姐姐胸无大志,又无才情贤名,看起来那样草包。
她不说话,却比说了十句还让人厌烦,萧灵鹤瞬间不想打牌了,哪怕是一个天胡的底子也打不下去。
牌一推,她冷声道:“不打了,今天到此为止。”
这让想翻盘的崔濛濛很难受,只想斥责公主赢了钱就溜,很没牌品,但城阳公主已经将赢来的钱全撒了出去,寒声道:“萧清鹂,你警惕你那男人在外边拈花惹草,我最后再告诫你一声。信不信由你。”
怀着一肚子火气,萧灵鹤乘车回城阳公主府邸。
在外头受了气,在家里只想讨回来,妹妹是亲妹妹,说话任性难听也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谢寒商。
“竹桃,把我的肉夹子拿出来。”
竹桃听得心弦震颤:“啊?”
那玩意儿,公主不是早就锁库房了么?
当年公主就是打了一对要给驸马用上的,但后来驸马不乐意和公主好了,无欲无求地拒绝了公主,公主一气之下把关于驸马的东西全丢进了库房里。
那对夹子是特制的,听说夹得人可疼了。
“拿就是了!”
竹桃不敢抗命,只得去取。
她知道公主殿下在这种事上有许多癖好,但驸马是很正经的人,他只怕吃不消。
竹桃突然开始怜悯起驸马了,本来脑子就坏了,还要挨这等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