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典则松开领带，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沙发走，她先坐下而后拍了下自己的腿，“来，咱们说说话。刚才一直仰头，累我脖子。”
端靖从狂喜状态中恢复了一点，听得懂人话，于是他乖乖坐下，再躺下，最后调整好姿势枕到她的腿上。
姜典则摩挲起端靖的脸颊，“在咱俩相遇前你就抑郁，你又没刻意隐瞒，我明知道你的病情还要招惹你，就做了最坏了的心里准备，比如双相又比如精神分裂。我在曙光一号实验堆拼了老命赶进度，就是担心你出事……我想着只要出来时你还活着就行。”
端靖右手摘掉眼镜，左手捏了捏眉心，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姜典则抓住他捏眉心的左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老公，我好想你。”
端靖右手里的眼镜掉落在地，眼圈瞬间就红了，“我也好想你。我想你想得心……像裂开一样疼。”
姜典则另一只手放在端靖额头，“你后悔吗？和我在一起，你体会到了极致的快乐，也体会到了极致的痛苦；你能感受到痊愈，也能感受到病重，所以你后悔爱上我吗？”
端靖眼神骤变，声音暗哑但那股子坚定溢于言表，“我不后悔。”
姜典则笑了，“我也是。”
端靖一怔，旋即嘴角上挑，眼中同样荡漾着笑意。
小助理简直难以置信，“啊？这就好了？”
姜典则心情很好，自然愿意多说，“他真正想知道的其实他根本问不出口。我跟他分开五个多月，期间只见了一面，他感性的那一面很有怨气，他觉得他爱我爱得命都可以不要，怎么能丢下他这么久。可他理性那一面又觉得这不是我的错，而且他知道我做的是哪个项目，如今归来必然是项目成功，他的不配得感陡然上窜，在我看到他那一抽屉药的时候，他的理性强压感性说出离婚，结果说一半还卡壳了。”
小助理由衷道：“代入一下他，都觉得好痛苦。”
“对。所以我告诉他，我这么理性有计划的人，为了他可以不顾计划，爱他简直爱到昏头，他听了很满意，当即好了一多半。然后我又说为了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拉低底线，而且并不为此后悔，他听了非常高兴，然后就像你说的，差不多好了。”
小助理惊呼一声，“啊？老大我记得你结婚那会儿说过差不多的话？”
“那时我的意思是我爱你，所以愿意包容你的一切。跟今天说的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服了！”小助理又一次发自内心感叹，“跟他谈恋爱也太难了吧！难怪剧情里温子佩把她自己谈死了。”
“温子佩可不是跟他恋爱。不过谁跟他恋爱都有生命危险，唯独我跟他谈，有生命危险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端靖从地毯上捡起眼镜戴好，“老婆你刚才凶我！你怎么能凶我？”
姜典则憋不住笑，“我平时在曙光一号实验堆跟别人说话都是这个语气。”
端靖盯着她道：“骗人。”
姜典则捏了捏他的鼻尖，“你一抽屉抗抑郁抗焦虑药，你还空腹酗酒，我都不能说你了？”
端靖沉默了一下，“你可以对我再凶一点。”
小助理脱口而出，“不是哥们……你变脸咋这么快呢？！”
“他现在可是感性和理性都在线，看他左右脑互搏可太有意思了，而且他只在我面前展露这一面。”
“你俩天生一对好吧！老大你的狗粮我真吃不下了！”
姜典则大笑，“上一世其实也蛮喜欢，但比起这一次可差得太多了，看看我和他还没有缘分再下一次吧。”
又过去两三分钟，端靖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几秒，语气中有难掩的欣喜，“不抖了。老婆，你才是我的特效药。”
姜典则故意学他说话，“老婆，我应该是再也好不了了。”
端靖立即道：“好得了！绝对好得了！”
姜典则抱住他的肩膀大笑，“老公你要可爱死我吗？！”
当他俩手牵手走出办公室，员工们看到数个月以内都不见笑容的老板现在嘴角压都压不住，站在赵助理身边的赫启晨最先出声，“赞美老板娘！”
员工们立即跟上，很快声音便整齐起来，“赞美老板娘！”
端靖看向赵助理，“一人五千红包，理由……”他又转向姜典则，“你说呢老婆？”
姜典则想了下，“吃点好的？”
端靖点了点头，“就这个。”他冲着员工们挥了挥手，“大家早点下班，我们先走了。”
姜典则也笑眯眯地跟着挥手。
他俩在员工们“老板老板娘牛哔”，“百年好合”与“白头偕老”声中，踏进了电梯。
来到地库，端靖就见到了等在车前的李小哥，小哥身上的兵里兵气简直一目了然，他心中有数也不多问，就和老婆一起坐进了老婆的专车：青木给老婆配备了专车，但只限于上下班。而这样出行全包且司机身份非凡，他知道老婆已经提前享受到了……做出突出贡献院士的待遇。
因为晚高峰的缘故，三十多分钟车程走了一小时，不过燕家人也不介意等……姜典则在去往致和的路上就联系了家里，告诉他们晚上回家吃饭，有事儿等她回家一块儿说。
回到家，姜典则先领着李小哥认一认燕家人，而后李小哥就下班去了。
随着曙光一号成功点火，她的安保等级也跟着调低，不再需要24小时贴身保护。
李小哥告辞，姜典则挨个儿拥抱家人。
燕爸搂着快半年没见的宝贝闺女，又瞧了会儿满面春风的女婿，“小靖，明天复诊我看咱们不用去了。你就请几天假，跟熙熙腻乎几天什么病都没了。”
岳父说到他心坎儿去了，端靖笑着颔首，“听您的。”
燕家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露出笑意。
端靖拎着行李和姜典则一起回屋，洗手洗脸换件衣服再来到大餐厅，直接上桌准备吃饭。
都是家人她一点不客气，她也确实饿了，一会儿说话多必须得先垫垫肚子。
燕奶奶看她吃得快，心疼得不行，“我宝贝熙熙遭罪了。”
姜典则道：“食堂挺好，就是熬夜太多，忙起来也顾不上准时吃饭。”吃了大约五分钟她放下筷子，从端靖手中接过橙汁，喝了小半杯，“问吧。”
燕爷爷最先开口，“成了？”
“成了。看上面是想月底还是十一并网发电了。”
燕爷爷想了想，“估计是九月底，作为十一献礼。十一期间也方便举办颁奖礼和庆功宴。”
“啊？”姜典则好奇道，“这么紧凑吗？”
“你知道曙光一号一直说欠了临门一脚，这一脚五六年都没下文，直到你参加进来。”燕爷爷举起小酒盅，里面只有一口酒，“来，咱们祖孙俩碰一杯，你喝橙汁就成。”
姜典则真就举着橙汁跟爷爷碰了一杯。
燕爷爷将那一小口酒一饮而尽才郑重道：“你院士稳了，国奖暂时不好说。就算你跟着老陈他们一起拿国奖，往后你就一条红线不要去碰，那就是叛国。”
姜典则笑了，“爷爷放心。”
晚上，洗完澡换好家居服，姜典则和端靖靠在一起，“不吃药试试能不能睡着，万一睡不着可以再吃嘛。”
端靖“嗯”了一声，又伸出双手，“看，一点都不抖了。之前的胸闷心悸也没有，你一回来，我完全低落不下去，”说完他叹了口气，“我也是服了我自己。”
姜典则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认命吧老公。”
端靖扶额，“我早认命了，但就是想挣扎一下。分开五个月我是真要不行了，总不能连分开五天都不行吧，虽然感觉现在的我五小时都是一大关。”
这就能对自己有清晰认知了……姜典则险些绷不住，“咱俩先腻乎三天看看情况，如果确实飞速好转，不吃药完全没问题，你就出门应酬试试，只要感觉不舒服你就赶紧叫我。”
端靖没意见，“行。”
之后二人刷刷手机也就睡了。
端靖抱着姜典则，妻子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将他萦绕，他甚至没时间多想，就直接睡了过去。
小助理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挺惊讶，“这就睡着了？我以为老大你俩久别重逢会干柴烈火呢。”
“饶了他吧，他心率现在有点快，应该是吃的降心率药物药劲儿过去了。”姜典则轻笑，“对了，去查查文拉法辛的不良反应再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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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手查完，只能用鹅鹅鹅来掩饰它的尴尬。
却说端靖醒来，睁眼就见老婆在他怀里刷手机，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戴好，看到老婆手机右上角的时间：九点二十五。
所以他这一觉睡了几乎十个小时……很好，可以直接断药了。
他坐起身来，“老婆，吃什么？”
姜典则端详了他一会儿，“睡足气色都不一样了，冰箱里有什么弄什么。今天天气不错，吃完咱俩出去逛逛，买点吃的，再看看衣服鞋子，要换季了。爸妈上班去了，说了晚上早回来。”
端靖没有二话。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能吃能喝能睡，端靖踩上体重秤，从三天前的70变成现在的73.2，他回头看向托着下巴冲他笑的姜典则，“明天晚上我去试一试。”
这天的饭局有一半圈内熟人，这些人帮过他又或者跟他有点交情，再加上几个新拉过来的投资人。
端靖叫上了司机和赵助理，一起过去。
赵助理坐在副驾上，通过后视镜观察老板，果然跟他女朋友说的一样：别管老板什么精神状态，哪怕双相了，只要老板娘归来，最多三天老板就会恢复正常。
想起老板刚刚的转账，他心说这班还是得继续上，这么慷慨又宽容的上市公司老板打着灯笼找不到第二个。
端靖不知道前排助理所思所想，他闭目养神，仔细感受自己的状态：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所以痛苦煎熬整整五个月，针对中重度抑郁的药物都控制不住情绪，期间甚至难过到想要了断……而痊愈就用三天是吗。
他深吸口气，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脑中闪过老婆那句“认命吧”……
踏进最深处的包间，他毫不意外人都到齐且大家因为他的到来而起身相迎。
与此同时，姜典则刚跟爸妈吃完饭。
燕爸拿出一沓子A4纸出来往她面前一推，“情感依赖症，抑郁症，焦虑症。”
姜典则扫了眼，果然是端靖的病历，“他情感依赖的是谁？是我啊，那没事儿了。”
燕爸又道：“你心里要有数。不过你回来他就迅速恢复正常，感觉也还可以。”
姜典则诚恳道：“爸妈，我这辈子做什么都有计划，他就是那个计划外。”
燕妈与丈夫对视一眼，“千金难买你乐意。闺女你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姜典则笑了笑，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小助理先在她耳边嚷嚷了起来，“老天，老大你快看，温子佩整容恢复好的样子！”
温子佩整完后只论五官，跟她能有八分像。
她直接看乐了，“我真是被这姑娘蠢笑了。同是女人，念你修行不易，跑得远点我真懒得搭理。”
小助理道：“我懂。老大你走的是登神路，而坐上神座的神明不会亲自下场，去对付自家果园里的害虫。”
姜典则点了点头，“但愿她别去作死。”顿了顿她又道，“给你权限，去查端靖周围的监控。”
小助理惊呼一声，“果然，她社媒账号上最近的动态都在感谢她的恩主，她是不是通过恩主得以……诶，她还真出现在端靖所在的那家清吧门外，监控拍到她了……是十分钟之前的影像。”
姜典则没来得及回话，手机先响了：赵助理发来了一段视频。
点开一看，端靖侧头看到忽然出现在包间内的温子佩，直接捏爆手中红酒酒杯，再一伸手攥住温子佩的脖子，生生将人提起，双脚离地。
而温子佩不知是剧痛，恐惧，愤怒，又或者是单纯的难以呼吸，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眼珠也渐渐凸出。
接着包间里的众人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抱腰的抱腰，捏手臂的捏手臂，掰手的掰手，都在劝他松手。
但端靖面无表情，周身溢出杀气几乎穿透屏幕，他就是不肯松手。
姜典则拿着手机走进自己的书房，接通赵助理的电话，“你举着手机靠近他，让他能听到我的声音。”
赵助理照办。
姜典则等了几秒，才开口道，“老公，噶人不要当着这么多人。”
赵助理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欣慰之情简直溢于言表，“老板娘，老板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