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武勇的嫌疑睡一觉
陈婉婷在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来到食堂旁边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武勇一个人在那坐着看报纸。
陈婉婷没好气的站在门边敲敲门,“武主任。”
武勇抬了下眼睛,低着头继续看报纸。
陈婉婷自顾自的进了办公室,坐在武勇对面,“武主任,我想问问,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说出来,我给你道歉。”她语气很生硬,能看出来陈婉婷憋了一肚子气。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武勇侧着坐,报纸挡住了一半的脸。
“咱们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武主任,你让杨科长按下我的条子,是什么意思?”
武勇放下报纸,仰靠在椅背上,一副说教人的样子,“我这可是为你好啊,年轻人火气旺,还没礼貌,你这态度,怎么能办成事?你还是回家去多练练,”他挥挥手,“回去吧,学会了再来找我。”
陈婉婷做了个深呼吸,按下要发出来的火气,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还没有谁能让她吃这种哑巴亏,“武主任,咱们都是明白人,你想要什么你直说,你说出来咱们才好商量。”她一点都不想跟武勇兜圈子,这种肥头大耳的猪,不值得她花心思去哄。
武勇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哎呀,我就说年轻人火气旺,我不跟你计较。我是真为你好,你要知道现在投机倒把得判多大的罪名?你又没有经验,容易出疏漏,到时候没人帮你,没人保你,你这辈子都得完了。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你折在这种事儿上多不值得。”
陈婉婷终于听他说出来了,她装作担心的样子,放缓了语气,“那……武主任你说,真万一出了事,谁能保我?”
武勇叹口气,“我就说你单纯,没经验,果然单纯。这不是有我呢吗?”他露出和善的笑容,“你知不知道在这矿场,你叔叔我的关系,比杨科长硬多了,你得找对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陈婉婷故作轻松道:“嗨,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你直说啊叔叔,我还以为你卡我条子是为了要钱呢!你要是能确保我没有意外没有损失,我就跟你这批条子也行,那你给我批一个吧武叔。”
武勇愣住了,不是,就是为了要钱啊,啥时候说过不要钱了?
“叔?”陈婉婷在武勇面前挥挥手,让武勇回神,“是不是不能批?”
武勇一激灵,差点被绕进去,“批,当然能批,但是你知道,世界上没有白来的便宜,从杨科长那走的条子,说卡就卡住了,但是从叔叔这走的条子,那绝对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的。所以就算为了以后拉煤能方便,肯定你要从叔这走关系更好,从叔这走的,
可是厂长的关系,不比你科长硬?”
陈婉婷赞同的点点头,“是这个理儿没错,那得多少钱啊?”她好像很谨慎的问道。
“不多不多,”武勇见说服了陈婉婷,这才松口气,“我们厂拉煤的好几个,都是从我这走的关系,别人我都要两千块,你还小,一千五就行了,我保证你一来就能优先拉到煤,插队没问题。”
“好是好……”陈婉婷为难道,“可是我刚摸到这行,一分钱都没赚到,我一下子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就算借来一千五给你,我也没本钱拉煤了。”
“你看吧就说你单纯,”武勇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谁说借钱给我你就没有本钱了?我可以给你赊账,你先拉煤,卖完有钱了再回来结账呀,这样什么都不耽误不是?”
“对方不给我结现钱咋办?”陈婉婷愁眉苦脸。
武勇故意拖延片刻,又说道:“要是实在没那么多钱,叔就吃点亏,五百块一个条子,再加上你陪着叔睡一睡。”
陈婉婷脑子里嗡的一下,好像得知了什么秘密似得,她心跳突然加快,“睡、睡觉?”
“嗯,”武勇色眯眯的看着她,“我说的睡觉,不是躺炕上呼呼睡,是你爸你妈晚上要干的那事。很划算是不?你就拿五百,可以得到一个两千块的条子,你就算转手卖了那条子,你还能净赚一千五,不但有钱拿,还可以得劲好几次,叔肯定让你尝尝真正做女人的滋味儿。”
“要是……要是我一分钱都没有呢?”陈婉婷手心里出了点汗。
武勇勉强的回答道:“实在没钱……就当叔做好人好事,多睡一睡,还给你条子。”
陈婉婷不敢相信已经呼之欲出的答案,“那,这事儿万一被人知道了,我以后没法做人了。尤其跟我一村的知道的话,我该怎么活。”
“我跟你保证,肯定不会被别人知道!”
这秘密保的确实够严实,“叔,翠妮跟你这拿馒头,也是跟你睡?”
武勇洋洋自得,“那可不,我每次给的都是又大又软的白面馒头,给的还多,叔对人很大方,就那白面馒头,一次就给她好几个。那丫头馋,每天都要吃……”
“叔,你说的条件,你让我想一想,突然这样我有点害怕。”
“行,没问题,不行你去问翠妮,叔对你们都好。”
离开办公室,陈婉婷直奔传达室跑去。
“孙大爷,我想借个电话!”她主动塞了一盒烟给孙大爷,“几分钟就打完了!”
孙大爷跟她都熟了,每次都会给她行方便,“行,你进来打,我出去抽一根。”
陈婉婷毫不犹豫的拨通县公安局的总机,“你好,请转接刑侦科高峰。”
没一会,高峰就接通了电话,“喂!”
熟悉的声音响起,陈婉婷平静了一些,“高队长,我是陈婉婷!翠妮的案子,我发现了新的情况,我正在县红旗矿场,我刚才跟食堂的武勇主任聊天时发现,他侵犯过翠妮!我怀疑翠妮的死,跟他有关系!”
“他人现在在哪?”高峰厉声问道。
“目前还在矿场食堂办公室,我没看到他出来。”
“好,你稳住他,我尽快到。”
挂了电话,陈婉婷就等在矿场门口,一是等高峰,二是监督武勇离没离开。
没一会高峰就带着刑侦队到了现场,陈婉婷迎上去,“我带你们过去!”
高峰阻止了,“你还在这等,一会还有个人要过来,你不适合进去现场,以防万一。”
陈婉婷听出来了话外的意思,高峰担心有人知道武勇出事是跟陈婉婷有关系,这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的。
于是陈婉婷守在门口,等着高峰说的那个人。
陈婉婷没想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才见过的陆远。
“你怎么会来?”陈婉婷是有些高兴,可是又担心会给他带来困扰。
“高峰告诉我的,说你在这遇到麻烦,我来看看。”他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把额头的汗,陈婉婷就看到了他结实的腰腹。
虽然天气转凉,但陆远只穿了一件条纹体恤,估计是路上骑车子骑得太快,他额头满是汗。
“也不是什么大麻烦,高队长进去处理了。”陈婉婷有些脸颊微微发热,“没什么大事,你回去忙你的吧。”
“我请好了假,晚上按时归队就行。”陆远盯着陈婉婷仔细的看着,几天没见,她好像又漂亮了一些,刚才在门口左顾右盼等人的样子,还有点可爱,“你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
陈婉婷正准备说,只见高峰等人押着武勇走出了矿场大门,后面跟着一堆人,嘀嘀咕咕的看着热闹。
“就是他,我发现他……”陈婉婷突然不知道在陆远面前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就是他对翠妮做了不好的事,我就通知了高队长。”
武勇也看到了陈婉婷,他死死的盯着陈婉婷,像是要吃了她似得,“你给我等着!”他放了一句狠话,就被高峰敲了下脑袋。
陆远挪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把陈婉婷挡在身后。
后面看热闹的人有人听见了武勇说的话,也好奇的看向陈婉婷。
陆远见情况对她不妙,索性牵着她的手,将她放到自行车后座,腿一蹬就快速离开了现场。
“去哪儿啊?”陈婉婷坐在后座,轻轻的揽着他的腰,路面不平整,陈婉婷担心被颠下来。
“吃饭!”陆远扭头大声说道。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上次一起吃,是陈婉婷刚搬到宋家坡,陈美玲给做的饭。
两人来到一家国营面馆外,陆远支住车子,陈婉婷跳下来跺了跺脚,一路上颠簸的屁股有点麻。
陆远停好车子,带着她进了面馆,“县里没什么好吃的,这家国营面馆还不错,每次休假我和兄弟们都会来这儿吃。对了,周杰每次过来也喜欢到这儿吃两碗。”
进去后他们找了一个靠墙的座位,陆远走到售票处,说道:“两碗削面加牛肉卤,一盘过油肉,五个肉包子。”
接着他递过去军用粮票和现金,拿到一张手写小票。
他捏着小票走到取餐口,将小票递进去。
陈婉婷环视着这家国营饭店,面积在她看来很小很小,里面全是木质桌椅,现在除了他们还有几桌在吃饭。
没一会,陆远就端着他点的饭回来了。
“这么多啊?”陈婉婷感叹一句,当兵的胃口就是好。
“你多吃点,你现在太瘦了,抱着轻的像片儿纸。”陆远随口一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两人一起看向旁边的人,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第32章 有我在我你男人
陈婉婷也红了耳朵,尽管她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经历的事情也多一倍,但是那种事,她跟陆远没区别,都是第一次经历。
她想起那天被顶撞得五迷三道,又想起来刚刚看到陆远苍劲有力的腰腹,她偷偷抹了抹鼻子,好像流鼻血了!
陆远急忙要了点旧报纸,揉在手里搓软了,给陈婉婷塞住了鼻子,“怎么突然流鼻血,上火了?”
陈婉婷心虚的点点头,“可能是今天的事着急上火吧。”
“别害怕,我帮你问结果,”他倒了杯水摆在陈婉婷面前,“多喝点水。”
“嗯。”陈婉婷没好意思抬头。
陆远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全都夹给陈婉婷,接着呼噜呼噜几口就吃完了那碗削面,接着又拿起包子,一口咬掉半个,他看着陈婉婷慢悠悠小口小口的吃饭,慢慢的自己也放慢了速度。
陈婉婷吃的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她想到如果厂长知道了是她把武勇送进公安局,那她就算再去找杨科长,那条子恐怕也没戏了。
她不由得叹口气。
“别担心,吃完我陪你去趟公安局。”陆远安慰道,他以为陈婉婷在担心翠妮的案子,“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去矿场?你不是在卖灵芝?”
“灵芝过了季,我本来打算去矿场拉煤,结果批条的事出了问题,”陈婉婷把今天的来龙去脉
全都说了一遍,最后依旧叹口气,“要是厂长记仇,恐怕这家矿场我就别想了,明天我去别的矿场打听打听,买家我都谈好了,总不能失约。”
“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陆远回道。
两人吃完,陆远推着车子陪陈婉婷走着去公安局,路上陆远故意走的很慢,“那件事……我认真的想过,我还是不能不负责任的当做没发生,你现在抵触我,可能是你年龄小,不知道这世道有多险恶,但是我没法当恶人,至少我要承诺,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只要你愿意,我们就结婚,你不想,我就等。”
陈婉婷确实是很抵触婚姻,毕竟上辈子对她的影响太深了。可是她又不忍心耽误这个大好青年,他的未来应该是灿烂多彩的,而不是浪费在她的身上。
但目前看来这个年轻人好像脑子一根筋,认准的理儿死活不会改变。
陈婉婷放弃了劝说,等陆远遇到更合适的人,就会自动改变主意。
“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未来什么样子谁都说不准,我的目标是,对得起我自己,这就足够了。”陈婉婷还想说,她会越来越优秀,只有自己更优秀,才能在这一世有能力保他平安。
陆远听出来她在婉转的表达着拒绝,但他没有再次坚持。他知道说多了没用,他得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他不是说说而已。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去公安局,虽沉默,但他们距离贴的很近,似乎是自然而然的行为,谁都没有觉得尴尬或者不妥。在旁人眼里,这两人比处对象的还亲密,也比处对象更自然。
到了公安局,陆远找到高峰,了解了一下情况。
“武勇侵犯过翠妮这是事实,并且不止一次,情况十分恶劣,我看死刑是跑不了了。”高峰说道,“这次还是多亏了你,抓住一个社会害虫,”他看向陈婉婷,“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不打算公开对你进行表彰。”
陈婉婷同意他的做法,为了她的安全,不能高调。
“对了,你亲生父亲下个月也会被判刑,我估计一年是最少的。”
陈婉婷这才想起来还有姜二亮这号人,“判刑好,再让他家暴我妈!”她终于出了口恶气,尽管不是亲自报的仇,但是如果陈美玲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一定会更开心的。
从公安局出来,陆远带着陈婉婷再次回到矿场,他将陈婉婷放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轻车熟路的走进去,“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走,看着点车子别丢了。”他随口给陈婉婷指了个活儿。
陈婉婷不知道他进去干什么,所以趁等他这段期间,自己在想着如何能快速的搞定杨科长再次给她批条这这事。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陆远出来了,并且随手递给姜婉婷一张单据。
陈婉婷接过一看,上面写着“红旗煤矿调拨单”,中间写了有效期到来年4月份,每个月8吨,审批人,是厂长的签名和盖章,还有杨科长的签名和盖章。
“批条?”陈婉婷惊讶的问道,“你居然帮我拿到了?厂长没恨死我?”
陆远没忍住按了下陈婉婷的脑袋,“有我呢,他不敢动你。”
陈婉婷这下更吃惊了,“你什么来头啊?”不是未来的一等功吗?厂长都不敢动他?
陆远还是没忍住敲了下她的脑袋,“你男人。”
你男人?!
陈婉婷捂住自己的脸,她都不敢直视陆远。
他怎么敢的啊,说着这么糙的话,还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还这么霸道!
但是,一点都不让她觉得反感,反而让她心跳很快。这跟上一世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陆远带着十足的侵略性,闯入她的生活。
“我可没承认。”陈婉婷做着挣扎,她背对着陆远,轻咬嘴唇,脸颊烫的不像样。
“既成事实,你不能反悔。”陆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缩了下肩膀跑到一边。
陆远的声音害得她心里痒痒的,耳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切,”陈婉婷坚持嘴硬,毫无底气的说道,“讨厌鬼。”
“还有几个小时,我带你去连队看看?”陆远不舍得提前归队,也不想让陈婉婷提前回家。
“嗯……也行,我还没见过呢。”她确实很想看看上辈子陆远生前待过的地方。他死后的墓碑陪了她十五年,生前的地方还没有见过。
陆远骑着车子带着陈婉婷一路慢悠悠的往连队走去,五里路,陆远来的时候骑了五分钟,回去的时候,骑了半个多小时。
两人停在连队外面,陈婉婷看到门口有站岗的士兵,那个视线好像就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陈婉婷也好奇的打量着连队,光是远观就有种严肃的氛围,砖砌的墙上刷着标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正门有持枪站岗的哨兵,旁边是传达室。
“你平时会干些什么?”陈婉婷好奇的问。
“监督,训练,开会。”陆远简单的回答,他指了一下连队旁农田另一侧的方向,“那边是随军家属院,想不想去看看?嫂子们人都很好。”
陈婉婷摇摇头,“我就在这歇一会。”她感受着院墙外部的氛围,宁静,肃穆,还有些冷清,就像上一世陆远的墓碑。
“你……以后……”她想给他打预防针,但是想到如果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让陆远陷入危险。
“以后什么?”
陈婉婷靠在车子后座半坐着,陆远撑着车座和后座支架像是把她圈在怀里。
“没什么,”陈婉婷摇摇头,“我想说你以后遇到危险要保护好自己,但是又想到我这是说的废话。”
“你还挺了解我。”陆远直起身来,“今天没有提前打报告,不然就能带你进去逛一逛。”
“我知道你在这就够了。”陈婉婷的愿望满足了,她看到了上辈子陆远生前所在的地方,“以后你会一直都待在这吗?”
“不一定,看上面安排,不过你放心,我在哪都不会丢下你。”
一整个下午,陈婉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她跟陆远走过农田,走过乡间小道,听够了路远说的暖心的话,也说够了她未来的打算。
直到回到宋家坡,陈婉婷才意识到,她还是没有打听出来陆远到底是什么来头,倒是她家里的情况,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行吧,该不会是把她当特务了。即便这样,陈婉婷也欣然接受,他工作特殊,谨慎是应该的。
回家的路上路过宋志国家,陈婉婷敲门进去,在院子里见到了宋志国,“叔,中午武勇被警察抓了。”她觉得有必要通知一下宋志国。
“啊?这是为啥?”宋志国很惊讶,同时屋内发出一阵响声,水缸落地,王翠花“哎呀”了一声。
两人都回头朝屋内看了一眼,宋志国接着问,“武勇关系那么硬,还能被抓了?”
陈婉婷没说的很详细,因为涉及到翠妮的隐私,“嗯,我亲眼看见的,因为啥我也不知道。”
“哦……”宋志国若有所思。
陈婉婷又说了几句别的消息就离开了,宋治国回到屋里,王翠花眼巴巴的看着他,小心的问,“武勇那……严重吗?犯了啥事到底?”
宋志国问道:“你咋这么关心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能瞒着你啥啊!”王翠花突然喊道,“还不是担心你,你找他给陈婉婷批条子,结果武勇进去了,他昨天还来过,你会不会也被牵连?”
“昨天来过?”宋志国的脸一下就黑了,“啥时候来的?你咋没告诉我?”
“那……那不是你生气不理我,不过我也没说啥,就问问他来干啥。”
“没说啥你能怕成这样?”宋志国指着地上的搪瓷缸,“你把你们昨天说的话全都给我学一遍!”
第33章 今天的杨科长特别好说话
王翠花在宋志国的逼迫下,重复了七八次,才把昨天的情况说明白。她总想掩盖着什么,但宋志国没糊涂,全都问了出来。
宋志国气的手抖,“你说话就说话,你往陈婉婷身上扯干啥?这下子他知道了我跟陈婉婷问的是一回事,条子更批不下来了!我跟他打架他肯定一直惦记,他本来就小肚鸡肠,本来我这走不通的时候,陈婉婷那还能拿到批条,你倒好,这下两个人全得完!”
王翠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懵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她站在炕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志国,“宋志国,你说话得讲良心,你们那事,能怪我吗?你以为我不说,武勇就不会知道?他为了我好,他看出来我不高兴才跟我说说话,你呢?除了冤枉我就是骂我!我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你,农活不干,每天就为了点钱,跟这个见,跟那个见,到处认识人,不干一点正经事。你要是好好干农活,武勇就不可能来找你,我也不可能见到他!你捅了篓子,就翻回头来怪我,你自己的错你是一点都不承认!”
“我不干农活还不是为了挣钱?我投机倒把还不是为了你?我要是每天地里刨食,你妈能看得起我?你往娘家拿钱的时候你咋不说我干的不对,现在没钱了你才来说我不对。我要不是为了钱我能去找武勇,我没钱你能嫁我?”
“所以就是我瞎了眼!”王翠花跌坐在炕上抹眼泪,“所以你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都是我的错,你没钱也是我的错,你妹夫被抓了也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为你好为你着想,都是我的错!”
“不然呢?你知不知道你坏了多大的事?”宋志国压低了声音气愤的说道,“本来我这办不成的话,陈婉婷还有可能办成条子,到时候有之前帮忙的情意在,我还能掺一脚一起赚点钱,现在呢,你把我们批条子的可能性全都毁了!”
“是武勇被抓了你才没法批条子,跟我有啥关系,又不是我让他抓的!你就知道为了别的女人来冤枉我!没准武勇被抓就是因为那个妮子,你不去怪那个死妮子,你就敢来怪我。”王翠花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一直嚷嚷着自己的命不好。
但是这一点提醒了宋志国,武勇会不会因为卖条子卖工作的事被抓了?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和陈婉婷的条子被卡住,还得谢谢王翠花。
看来拉煤一事被彻底堵死了,他得出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赚大钱的法子。
宋志国在这边焦虑着,陈婉婷却顺的如鱼得水,她第一次成功的拉了九吨,门房孙大爷过了磅之后给她记成八吨。她拿着条子去找杨科长盖章,,再去财会屋子里交钱。
接着跟车到了滨湖饭店的后院,她看着工人卸车,旁边站着张胜利和刘主任。
“这八吨可远远不够啊,”刘主任担心的说道,“我希望这几天把你答应好的这半年的煤都一次性拉过来,省的我每天都担心下个月又没了怎么办。”
陈婉婷想起来她白天跟杨科长说的话,她的提货单上面写的一个月八吨,当初杨科长答应她的也是一个月八吨,但是今天去提货的时候,杨科长却松了口,“你每天来拉都行,别太多太显眼,你直接来办公室跟我结现金,我给你去交到会计室,这样他们就卡不了你提货单上的量。”
今天的杨科长,特别的好说话。
有了杨科长的松口,所以陈婉婷特别痛快的答应了刘主任的要求,“我的运力一天最多只能拉来八吨,不过这个月应该没问题,四十八吨,我分六次给你全都拉完。”
“那太好了,”刘主任生怕她反悔,胡说了一个理由,“我们这会计下个星期要去出差,你最好这个星期全都拉过来,好给你结钱。要是错过这个星期,恐怕就得等半个月以后了,到那个时候,可能你过来结账还得排队。”
陈婉婷也想赶紧多拉点,这样才能把钱赚回来,“行,肯定先紧着给你拉,放心吧。”
说好了以后,刘主任先回了办公室,留下张胜利等着卸完煤后陪陈婉婷去结钱。
最后卸完八吨,车上还留了一吨,陈婉婷询问张胜利他打算怎么处理,谁知张胜利很快叫来一辆带拖斗的拖拉机,工人们将卡车上最后一吨铲进了拖拉机后斗。
“我把这一吨拿出去分一分,能有几家要买的,下次你来了基本就确定了。”
“行,那等你好消息!”说完张婉婷上了车,跟着大卡车一起回到县城。
当天她就给司机结了三块钱,因为杨科长同意陈婉婷直接给司机日结。
司机收到钱也十分高兴,“妹子,明天还找我咋样,我开车稳又快,车况也好,还能给你干点别的活。”
“行,明天你早点来。”
于是陈婉婷连着来拉了一个星期,每天八吨到九吨,由于买卖双方都是现金当日结,所以这一个星期,她赚了三千多块。
再加上卖灵芝时期存的一千八百块,她的资产,已经快五千了。
张胜利也给陈婉婷联系好了四家饭店,每家试用完新煤,全都以九十五一吨的价格,定了五十吨。由于价格低,所以张胜利开出的条件都是当日现结,这样他介绍给陈婉婷的风险小了很多,他也免得两边得罪人。
对于张胜利的这种做买卖的态度,他的熟人朋友很不解,人们大多是通过吃饭喝酒来巩固关系,再通过吃饭喝酒来谈煤炭的买卖,关系到了,情意到了,生意就到了。以前张胜利也是这样做的,只是这次他说一不二,不请客不喝酒不吃饭,见了面就谈钱,显得很没有人情味。
张胜利一律回答说,拉煤的那位能人能给低价的条件就是当日结现,能人不让我饭桌上谈,我要是饭桌上谈了,你们也就没有这优质煤了,也没有这种大量的供应了!
人们全都嗤之以鼻,不就一个煤贩子,还开始提要求了,真把自己当大人物!
不屑归不屑,但是他们对煤的需求无法忽视,最后的结果还是只能是按照陈婉婷的要求来,必须当日现结,不能打白条,不能赊账,不能等到月底结。
张婉婷的做法,惹得黑市上煤贩子不开心了,她的煤质量优,一吨的价格比他们低了二十多块钱,十吨就是两百多。
自从陈婉婷介入议价煤的这段时间,煤贩子的生意有了一定幅度的下跌。
有些人开始抱怨黑市的煤价格高,杂质多,不如他们某个亲戚介绍的煤划算。
于是很多人就开始打听陈婉婷的煤,可是他们只能打听到张胜利,而张胜利手里的煤很有限,几乎全都供给了大饭店。
黑市煤贩子就想教训一下抢走他们生意的张胜利,他们偷摸跟踪,发现了张婉婷,继续跟踪,发现了红旗煤矿。
红旗煤矿他们并不陌生,黑市煤贩子就有人从红旗煤矿拉煤,只不过他们参合着卖,只为了多挣钱。
有人想托关系挤掉陈婉婷的调剂额,他找到了杨科长,杨科长把这事跟厂长汇报了一下,最后,这人不但没有挤掉陈婉婷的批条,反而自己的批条被收回了。
这些事陈婉婷并不知道,她每天回到家里就累的半死,躺在炕上一动都不想动。
陈美玲心疼她,想跟她商量着能不能像卖灵芝那样,卖煤也带着她,熟悉几天过后陈美玲可以去送煤,女儿就能在家休息一下。
陈婉婷觉得可行,她已经打通了所有的渠道,只要能把煤按时拉走,按时送去就可以。这件事交给陈美玲没什么难的,她还能腾出精力干别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说好了,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出发,先去县红旗矿场。
可是当天晚上,两人遇到了点麻烦。
睡梦中的陈美玲听到院子里“咚”的一声,有人翻墙进来,接着家门发出响声。她推醒陈婉婷,两人蹑手蹑脚的下床,借着月光看到有一个薄铁片从门缝中插进来,从下往上拨弄,试图打开门闩。
看这动静和力气,门外的应该是个男人,上次被找麻烦还是姜二亮跟踪来的那次,他直接砸门,这次难到也是跟踪来的?会不会是姜二亮家人来给他报仇?
无数种可能一股脑的闪进陈婉婷的脑海里,她轻轻的拿起炕边的铁火钳,跟拿了一把刀的陈美玲一起站在门后。
陈美玲猛的拉开门闩,门外的人猝不及防的摔进屋里,还没爬起来,就被陈婉婷一火钳砸中胳膊,他疼的大声嚎叫。
接着陈美玲也上去用刀背使劲敲着他的胳膊和腿,这男人疼的直翻滚。
陈婉婷两人趁机跑到院外,她们大喊救命,有流氓进屋了!
寂静的夜晚,她们的喊声传到很远,没一会就有村民跑出来,手里拿着铁锹,“咋了?流氓在哪?”
陈婉婷指着家里,“就在家里,被我们打了胳膊和腿。”
人们一看,那个身影正艰难的想翻墙逃走,几个男人到墙外堵住那人,并且顺利的将他制服。
“是刘赖子!”有人认出了这流氓,“你大半夜跑人家家里干啥?”
第34章 批斗嫉妒
刘赖子见情况不妙,直接躺在地上装疯卖傻,“我摔下来了都怪那婊子!她打我还追我,她得赔偿我!”
全村人都知道刘赖子是什么人,但新搬来的陈婉婷母女俩不知道。
陈婉婷上前解释,“是他半夜翻我们院子里,还拿铁片撬我们门锁!我打你都是轻的,我可是正当防卫!”
“正当你个头!谁不知道你这院子都被男人逛烂了,你们两个女的缺男人,爷来给你们送温暖,你还打我!”他躺着哭嚎,谁扶都不起来。
宋志国扛着铁锹也来了,他照着刘赖子的身上就拍了一铁锹,“我妹一家有我罩着,由不得你欺负!别以为你胡说八道就有人信,你最好识相点!”说完他还上前踹了两脚。
刘赖子一看到宋志国,马上精神抖擞,他半靠在院墙上,手捂着伤口,“宋哥,你说这是你妹?哪个妹妹啊,别是情妹妹吧?你妹妹咱村里都认识,这是哪儿的妹妹啊?”
“我远房亲戚,咋?我有多少亲戚还得跟你打报告?”
刘赖子一副了然的神情说道:“就怕不是正经妹妹啊,她女儿在原来村名声都臭了,她也好不到哪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该不是你有别的心思,所以隐瞒了事实,把情妹妹带来,说是你亲妹妹?”
宋志国抡起铁锹要打,陈婉婷冲上去照着他的裤//裆踹了两脚,“自己心里不干净看谁都脏,有本事拿出来证据,不然就等着我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就是,咱去过公安局,就是把你家砸了咱也是正当防卫!”旁边的人说道。
“咋回事?”张改花和宋满仓闻讯赶来,“刘赖子?你咋又惹事?”
刘赖子疼的哼哼唧唧,“主任,村长,这不能怪我,他们两人孤儿寡母,我也单身汉,我们正好凑一个家不是,我想去跟他们说这事,可是我还没进去呢,就快被打死了。主任,你得给我做主啊,她们两都不是啥好人,我豁出去了给他们当家做主,也是为了他们好!我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她还踢我打我!”
张改花抱着胳膊站在他面前,“陈美玲母女是啥人我清楚得很,我倒要问问你,你为啥大半夜的过来爬墙?真有事白天为啥不来。”
刘赖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白天?哪有白天办事的。”
张改花指着他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干啥,你最好老实交代!”
陈婉婷走上前,“婶子,让我来问。”
“行。”张改花退后一步。
陈婉婷问道:“我在原来村的名声,是什么名声?你最好老实回答,要是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去报公安局。”
刘赖子不屑的说道:“还用我多说,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你在原来的村里随便一个人都能骑,你还勾搭知青阻拦人家返城,给钱就能玩儿……哦我知道了,你今天这么不愿意,是不是老子没给你钱?多少钱你能躺下你说说。”
听着污言秽语,其他人都恨不得上去打他一顿,哪有这样编排孤儿寡母的,她们的生活本来就够难的了。
“我再问你,为什么你早不来,晚不来,恰好今天晚上来?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卖货有了钱,你想当晚侵犯了我,你觉得我不敢声张,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然后我跟你结婚,你就能把我们卖货的钱据为己有?你知不知道抢劫加上强//奸,你会被判死刑?”
刘赖子听到这里开始害怕了,“你胡说!我根本不知道你有钱!”
“那你就是打算强//奸了?”
“你……我、不是……我!”他急得眼神乱瞟,直到落在了宋志国身上,“是他!是他让我这么干的!好你个宋志国,你竟然敢算计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宋志国傻眼了,人们都傻眼了。
张改花追问,“咋回事?”
宋志国呆愣的摇摇头,“不知道啊,我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他,再说了我怎么可能给他出这种丧良心的主意!”
接着他指着刘赖子鼻子问,“你少诬陷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这时有村里的媳妇们听到风声,也跑过来,有寡妇指着刘赖子,“主任,就是他,上星期偷生产队的粮,他不让我告状,还威胁我要是告了他就晚上爬我墙!”
“好你个刘赖子!”村长宋满仓指着他的鼻子,“送公社,连夜开批斗会,流氓罪加盗窃罪,你给我等着!”
接着村长又指着宋志国,“你也去公社,交代你指使刘赖子强//奸这事!”
宋志国都傻眼了,这事跟他没关系,他完全不知情啊!
“村长,宋哥不是这样的人,我能证明。”陈美玲说道。
村长道:“你信不信是你的事,去公社交代事实这是必须的。”
结果就在当晚,宋志国和刘赖子一起被绑到了公社大院。
当晚高音喇叭伴着滋滋的电流声,通知了全村的村民。不一会,村民自带小板凳全都到了公社大院。公社外的树上也站着人,等着看热闹。
在煤油灯微弱的亮光下,宋志国和刘赖子被麻绳捆着走到前面。
陈美玲被请上台,她哭诉道,“刘赖子半夜撬门,试图对我行不轨的事情!”
下面有妇女嚷道:“他也盯过我家闺女,我家闺女一个月没敢出家门!”
另外一个妇女喊道:“他还偷公社的粮食,偷出去倒卖!”
刘赖子引起了一阵集体的控诉,最后文书读判决,判处刘赖子劳改十年。
接着轮到宋志国,宋志国刚被带上去,王翠花跌跌撞撞的冲上前,最终被拦住。
“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没对刘赖子说过那些话,我也没见过刘赖子!”宋志国喊冤枉。
但是刘赖子一口咬定就是宋志国告诉他的。
宋志国百般解释都没有证据,最后眼看着要被定罪送去劳改,王翠花喊道:“是我!是我的错!”
她站在台前,声泪俱下。
原来她看到陈美玲每次遇到困难,宋志国和村里人都会着急的上前帮忙,就像今天一样。宋志国从来没有为她的事这样着急过,所以王翠花心生嫉妒,总是觉得陈美玲和陈婉婷跟宋志国说话就是在勾引他。
因为嫉妒陈美玲,她特地去了趟小姜村,找了一家院子破破烂烂房子黑了吧唧的人家打听陈美玲,因为这家正好有个老太太,王翠花知道所有的小道消息全都瞒不过村里的老太太。
问到陈
美玲的事情,这老太太吐沫横飞的给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从她可能揣着肚子嫁过去开始,一直到陈婉婷跟知青勾搭不干好事,再到陈美玲男人回来了以后,她居然跟外村的男人跑了。
这事让王翠花对陈美玲叹为观止,她回来跟宋志国说,想让宋志国离这种女人远点,但是宋志国没同意,还把她骂了一顿。
王翠花就不信她撕不开陈美玲的真面目,她试图让村里的人全都看清陈美玲,别被她漂亮的脸蛋勾了魂,于是她见到村里的妇女就会说这些事,希望妇女回家劝他们的男人们全都看清这个狐狸精,以后别总上赶着帮忙。
今天上午她在村道上跟狗娃娘正说着话,刘赖子正好经过,也站在旁边听了好半天。
最后王翠花把刘赖子撵走,自己也回家准备做饭。
谁知道半夜刘赖子会去爬陈美玲家的墙,还想进屋耍流氓,更没料到他会一口咬定是宋志国指使他干的,王翠花敢保证,宋志国肯定不会干这事,他只是没想到刘赖子会攀咬宋志国。
在有力的证据面前,刘赖子终于承认是他瞎指认宋志国,因为宋志国拍了他一铁锹,还因为这些消息都是他从宋志国的老婆王翠花嘴里听到的,里外里就等于是宋志国说的。
王翠花的话误导了他来爬墙,这种事宋志国也必须负一定的责任。所以他不能一个人倒霉,他得拉一个倒霉鬼来垫背。
经过这一通解释,宋志国终于被解开了绳子,王翠花受到了相应的惩罚,每个月多交十五元代替出工,扣发冬储菜两百斤。
这事过后,张改花再次强调一个村为一个集体,大家必须把心拢到一起,把劲儿使到一处,不能随便编排同村的乡亲,更不能对有困难的乡亲不管不顾见死不救。
随后张改花又拿出来上次去小姜村办理离婚手续时,姜有田村长出具的证明,证明上写的很清楚,陈美玲是小姜村优秀的劳动者,在小姜村生活的二十年里,获得过村劳动模范,村三八红旗手,打场能手和五好社员。
这些奖励完全能说明王翠花传回来的是谣言。
此事正想到此为止,村民也正打算回家睡觉,谁知宋志国突然站在前台,大声嚷嚷,“我,宋志国,今天在父老乡亲的面前,要求和王翠花离婚!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每天累死累活外出找活挣钱养家,王翠花不停的给我拖后腿,对我的辛苦产生质疑,还对我的品德质疑!我一心向上,想着建设社会主义新风尚,可是王翠花,她的行为,她说的话,全都违背了我的信念,所以我强烈要求,村委同意我跟王翠花离婚!至于家产,我是个男人,我愿意把家里的粮食,钱,所有的一切,全都分给王翠花,孩子她想养就带走,不想养就跟着我!”
第35章 第35章三更合一
人们对宋志国的决定全体哗然,“咋能离婚呢,两口子不能计较太多。”
“孩子都生了俩了,凑合过呗。”
“谁家还不吵个架。”
“人翠花挺好一人,你还不知足。”
“就是,翠花也是为你着想。”
翠花听到人们的话都是在支持她,这让她的情绪好转了很多。
刚刚看了刘赖子被判劳改之后,她都一直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宋志国,害得他差点也去劳改。为了救他,洗刷他的罪名,王翠花豁出去了,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看清陈美玲一家真面目的好时机,也能让宋志国知道,她王翠花才是对的。
就算自己承认了错误,但是,这都是为了让大家看清陈美玲一家才做出的牺牲。
就算她是做错了,可出发点是好的,她的心意也是好的。
陈美玲得了那么多的奖,只能说明陈美玲很会干活,很勤劳的干活,却不能证明她人是干净的。
王翠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宋志国,为了他们这个家吗!
可宋志国还是不知好歹,看不清真相,竟然要和她离婚!
宋志国离了她,谁每天给他做饭伺候他,谁每天受得了他外出不着家,又是谁不嫌弃他家里穷义无反顾的嫁给他!
还不是自己眼瞎了,找了这样一个不懂感恩的男人!
王翠花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她摸把眼泪,“离就离,你以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么,我告诉你,我做的那些都是为了你,你还不领情要跟我离婚,我不怕离婚,你总有一天会看清她们俩是什么人,你最好离了别后悔!”
“谁后悔谁是小狗!”宋志国坚定地说道。
这场批斗会在所有人的意外中结束,刘赖子喜提劳改,宋志国也如愿离了婚。
由于两人的意见高度一致,第二天他们就顺利的办了手续,王翠花也在第二天就去学校把毛蛋儿接回来,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家里所有的钱和粮食,骑着自行车投靠了娘家。
娘家离宋家坡骑车一个小时就到,王翠花大包小包带着毛蛋儿站在娘家门口时,屋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姐?你咋回来了?”王翠花弟弟手里还端着碗和筷子,“也没提前说一声。”
弟媳也脸色不太好,“姐,晚上睡哪儿?你还带着毛蛋,我屋的炕不够。”
她妈赶紧出来接过她手里的粮食拿进厨房,“哎呀你这次拿回来的粮食怎么这么轻?是不是明天志国还给往来送?这次志国赚回来多少钱?你一会把钱给你弟和你弟媳拿过去,让你弟媳买点料子买点吃的,你这次回来咋啥都没买。”
王翠花牵着毛蛋的手,回到娘家就像有了依靠,“我和他离婚了,我回来住,过几天我把粮食关系转回来。”
“啥!?”屋里的几人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声,翠花娘质问道:“离婚?你分了多少钱?你是不是干了啥丢人的事?你赶紧回去跟志国好好说说,日子过得好好的离啥离,你离了你让村里人咋看咱们家,以后见面都得被戳脊梁骨!”
“妈,你不是说过我受了委屈就回来,你永远给我当靠山?我现在受了委屈,你咋还埋怨我?”王翠花不理解,明明是宋志国的错,为什么他们都站在宋志国那头来埋怨她。
“说是那么说,但你也不能离婚啊!”翠花妈把她拉进屋里,“过日子两口子吵架你委屈了回来住一住,这你离婚了回来,你也没问过你弟媳的意见,我是欢迎你回来的,但是你弟媳万一不高兴了咋办?”
“可我回的是娘家!”王翠花不服气,“为啥要看弟媳的脸色?”
“哎呀都是一家人,生了嫌隙就不好了,一会你把你带回来的东西和钱,给你弟媳送过去,她高兴了你就能多住几天,这毕竟也是她的家。”翠花娘好言相劝。
王翠花没办法,只能按照她娘说的去做,她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两盒以前没舍得用的,宋志国给她买回来的雪花膏送给了弟媳,还给了她带回来的全部财产的三十多块,弟媳拉长的脸这才有了点笑容。
晚上王翠花和毛蛋随便吃了口稀饭,就挤在爹娘的炕上凑合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自觉的烧火做饭,吃完饭后把剩余的二十多块钱全都上交给了爹娘尽孝。
爹娘征求过弟媳的意见之后,同意把放粮食的屋子暂时给王翠花和毛蛋住,王翠花还得负责家里所有的事情,洗衣服,做饭,打扫家,因为她不用干农活,其他人都得去干活,她就必须帮家里减轻负担。
这比在自己家里累多了,王翠花蹲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想着,跟宋志国过日子的时候,这种重活怎么可能轮得到她来干,她刚病好没多久,还没好利索,大夫不让她累着,可是她现在每天都好累。
但是她
一定不能认输,她必须让宋志国知道,这个世上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王翠花端着一盆衣服回家,她的手已经被河水凉的没了知觉,脚也没了知觉,无意中踩到一个圆石头上不小心滑了一跤,盆里的衣服撒了满地,沾了很多泥土,
她没有力气再洗一遍,只能抖一抖上面的泥土,继续放盆里,打算等晾干了再拍一拍。
下午人们干农活都回来了,王翠花也做好了饭,端上了桌。
突然弟媳在院子里尖叫一声,引得家人全都出去看。
弟媳指着晾晒的衣服,“怎么都是泥,这明天怎么穿?大姐你要是不想干,你完全可以说出来,没必要做成这样欺负我!”
王翠花想解释,她娘也黑了脸,“没人逼你干这干那,是你自己全都揽身上的,你洗成这样是给谁甩脸子?”
弟媳一扭头跺脚就回去了,其他人也跟着回屋,嘴里还叨叨着:“懒死了,也不下田干活,就知道白吃白喝。”
晚上毛蛋躺到王翠花身边,悄悄跟她说道:“娘,我饿,能不能叫爹来接我们回去?”王翠花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不许找你爹,你饿呀咋不多吃点?”
“姥说家里没我的口粮,我多吃一口婶儿就少吃一口,说我姓宋我得去宋家吃饭,我每天只能喝点稀粥,他们不给我吃窝头。”
“哎,咱们寄人篱下,能忍就忍一忍,你多听话,他们会喜欢你的。他们还没看到你的优点,你多表现表现,他们喜欢你就会给你吃的,今天不给明天也会给,这是咱们自己家,家里全都是自己人,他们没有坏心思,你别多想。就是你爸给你吃的太多,才把你的胃口撑大了。你再忍忍,习惯就好了。”
毛蛋没再说话,王翠花半夜听到了毛蛋的抽泣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翠花每天受尽了白眼,她和毛蛋全都瘦了两大圈,毛蛋哭着想回家,想回学校念书。王翠花看着村口,没有宋志国的身影。
她有点后悔赌气离婚,她以前回娘家的时候他们不是这个态度,他们对她热情的很,她经常把宋志国带回来的好衣服,好料子,买的营养品往娘家拿,那时她娘对她亲的很。现在却不同了,每天都会嫌弃他们两人吃的多,因为粮食关系还没转过来,她们吃的都是别人的份额。
看人脸色真是不好受,王翠花还坚持着最后的倔强,硬留在家里没有回去,她等着宋志国知道错了,买些东西过来道歉,给她在娘家做足了面子,再把他们娘俩接回家。
但过去了两个星期,依旧没有宋志国的影子。
她每天都给全家人洗衣服,手上已经生了冻疮,毛蛋因为多吃一口饭就要被骂个不停。每天晚上毛蛋饿的受不了,偷偷跑去厨房偷一个窝头吃,终于被弟媳发现了,弟媳和弟弟拿着藤条抽毛蛋,毛蛋疼的嗷嗷哭。
王翠花终于受不了了,她决定带着毛蛋离开娘家,回去找宋志国服个软,复个婚。
知道王翠花要走了之后,全家人终于高兴了。她回来时大包小包带着一堆,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只拉着毛蛋。回来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回的时候靠步走。
因为这几天下着大雨,路上满是泥泞,根本没法骑车子。也因为她的自行车被她娘拿去给弟媳骑,她不敢说不行。她要是说了不行,她就成了白眼儿狼。
临别时翠花娘一直叮嘱:“你给志国道个歉,服个软,两口子哪有隔夜的气,有啥话都好好说,别没事就闹着离婚。让志国没事就多回来看一看,娘和你爹都想他呢。以后你有啥委屈再跟娘说,娘给你做主骂他。”
王翠花这次没有高兴的点头,她只冷漠的转头离开。
再次回到宋家坡,王翠花才松口气,在娘家像客人,回来才觉得自己是主人。
当回到家时,王翠花才发现院子大门锁着粗重的链条,她从没见过这个链条,也没有钥匙,她心生疑惑,不知宋志国为什么要锁一个新的链条。
她使劲拍门,可是没人出来,王翠花这才开始害怕,蹲在门口哭起来。家里没人,她没有睡觉的地方,娘家回不去了,她该怎么办。
毛蛋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往前走,“我们去找婷婷姐姐,婷婷姐姐肯定有办法,爸跟我说过遇到困难就去找婷婷姐姐。”
王翠花最终拗不过毛蛋,还是腆着脸去了陈婉婷家。陈婉婷母女两都在,她们正在做饭。
王翠花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小声打听起家门的情况。
陈婉婷给他们都倒了杯水,坐在一旁给他们交代着。
原来他们离开以后,宋志国消沉了好几天,但他这次坚持不主动去接她们,因为宋志国这次是真的失望透顶。
可是他没挡住思念,期间宋志国偷偷去看过王翠花和毛蛋,他发现在娘家王翠花做什么都任劳任怨,但是对自己多做点什么都会斤斤计较。
他心凉半截,看来在王翠花的眼里,他永远都不如娘家人重要。消沉了一个星期以后,他决定外出找工,赚点钱再回来还钱过年。
走之前他把院门锁链的钥匙放在了陈婉婷家里,现在陈婉婷把钥匙交给了王翠花。
于是王翠花终于回到自己家,一进家门,她瘫在冰凉的炕上,没忍住嚎啕大哭。
她知道宋志国这次不会轻易的原谅她了,因为他给院子换了新的锁,还把钥匙放在陈美玲家里,跟他之前的习惯一点都不一样。以前他会用旧的锁头拴着院门,锁头都是虚挂着的,钥匙也会放在院门口石头缝下面,让她随时都能进家门。
她也知道这次彻底得罪了陈婉婷,陈婉婷是看在毛蛋的面子上才给了她一杯水,也是看在毛蛋的面子上才给了她们钥匙。
她后悔不应该赌气离开宋家坡,现在她一无所有,身上的钱,粮食,都被娘家搜刮走了,宋志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和毛蛋吃什么,以后怎么生活。
她在炕上悲天跄地的时候,陈美玲也有点放心不下王翠花和毛蛋。
她拿了几个馒头和窝头,还有几个土豆红薯,准备给他们送过去。
陈婉婷拦住陈美玲,接过荆条篮子,“妈,你歇着,我去送。”
陈美玲痛快的交给了闺女去送,因为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暴雨,两人白天晚上分工负责从屋子里往外面舀水,接连好几天,陈美玲有些累的腰疼。
陈婉婷踩着泥泞走到宋志国家门外,她敲敲门,王翠花看到是她,抹抹眼泪,连忙出去打开门闩,硬是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哎呀,闺女你来了,快进来坐坐。”她尴尬又热情的招呼着陈婉婷。
陈婉婷站在门口没动,把篮子递给王翠花,“这是我妈让我拿过来,给毛蛋吃的,我妈看到他瘦了好几圈,很心疼。”
“谢……谢谢你娘,”王翠花生硬的道着谢,“以前我……”
“不用道谢,”陈婉婷冷静的说道,“这一次,是我妈心软,但我心硬,所以不会有下一次了。你给我妈造成的伤害,我是不会忘记的,我也不打算原谅你。以后,咱们不用再来往,你也不要主动出现在我妈面前,下一次,我不会像这次给你留面子。咱们的交情,到此为止吧。”
陈婉婷说完,把篮子里的东西放在墙头,自己拿着篮子转头就走了。
王翠花看着那些普通的吃食,心里五味杂陈。
陈婉婷虽然说的话不好听,但是她们在关心她和毛蛋有没有东西吃。
她娘虽然每次都说着关心她的话,但是晚上只让他们俩喝稀粥。
可能……她一开始对娘家的感觉,就是错的,也可能,宋志国说的是对的,娘家人只是利用她,根本就没把她当自家人。以前她觉得宋志国在挑拨离间,现在她开始有些后悔。
陈婉婷才不会管王翠花怎么想,她回到家,脱下满是泥泞的鞋和裤子,赶紧跑到炕上盖上被子暖和暖和。
“送去了妈,明天去拉煤,我跟你一块去,路上不好走咱俩能有个照应。”
“行。”陈美玲痛快的答应了。
自从公社批斗那件事之后,陈美玲就跟着陈婉婷出来拉煤,跑了两次之后她就可以和陈婉婷一人一天轮替着拉煤,这样两人都能休息一天,谁都不累。
由于陈美玲较好的形象和看起来很靠谱的年龄,让大家更喜欢跟她打交道,于是需要煤的饭店已经开始托关系找到陈美玲,希望她能供煤。就连卖灵芝时期熟悉的晋阳饭店,也通过采购员找到了陈美玲,并且希望能买五十吨。
如果不是这场连续好几天的暴雨拦着,晋阳饭店就已经收到陈美玲的煤炭了。
下雨天道路湿滑不好走,第二天两人等到中午才出发,天依旧有些阴,两人路上还在担心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继续下雨。
她们走到县城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一倍,到达红旗矿场门口的时候,裤腿和鞋子上面已经糊满了泥巴。
两人在门口使劲跺脚,借着路边的小煤渣子把鞋底的泥巴都搓下来。
“今天怎么感觉有点冷清?”陈美玲说道。
今天的红旗矿场外面确实有些安静的厉害,铁门用锁头锁着,旁边的小门却虚掩着。
两人从小门进去后,发现传达室也没人,平时孙大爷一定会在传达室守着地磅和看管进出的车。
既然孙大爷不在,她们就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能调拨的卡车,所以两人直奔办公区找杨科长,因为杨科长也负责运输的安排。
办公区也出奇的安静,每个办公室里都没有什么人,她们敲了敲杨科长的门,里面没人应答。轻轻一推,门开了条缝,陈婉婷将门缝扩大,“没人。”
她俩面面相觑,“下大雨停工了?”陈美玲疑惑。
如果停了工,她俩就算白跑一趟。
“要不进去等会儿,没人来咱们就去吃面。我知道有家国营面馆特别好吃。”陈婉婷决定道。
两人进去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杨科长疲惫的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这两人,惊讶的问道:“你俩怎么来了?”他看了眼天空,“一会可能还会下大雨,你们还不赶紧……”
杨科长急忙打住这句话,稍一犹豫,又说道,“你们在办公室多休息一会,没事别往外面走,我出去处理点事情,你们就这待着。”
没等这两人同意,他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并且拿走了柜子里的安全帽,矿用头戴灯,和矿用手电筒,最后从外面插上了插销。
看着这一系列的操作,两人对视一眼,“把咱们锁里边了?”陈美玲还有些不敢相信,“锁咱们干嘛,咱们明天也可以过来拉。”
陈婉婷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趴窗台往外看,办公区很安静,矿区那边似乎传来一些响动。
她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窗户,爬上窗台,回头嘱咐陈美玲,“妈,你在这儿待着,万一杨科长又回来,你周旋一下,再把窗户关上,别让人看出来我跑了。”说完她跳出去,猫着腰从窗台下面溜了出去。
她轻车熟路的溜到生产区,生产区的景象,跟往常大不一样,这种气氛让她感到了害怕。
安全区站着胖胖的领导模样的人,脸上透着冷漠。其他人有的来回奔走,有的坐在一边垂头丧气,还有躺在墙根处哼哼唧唧,看起来受了伤很疼的样子。
他们每个人都满身疲累,无精打采,似乎对生命失去了希望,仅仅是按照要求不停的重复着一些工作。
“接到井下汇报,+760水平大巷涌进洪水!”调度员嘶哑着声音勉强的大声汇报。
安全员赵保柱依旧紧绷神经,不敢放肆,他问:“巷道有没有工人?”
“目前没有!”
赵保柱暂时松口气,他跑到栅栏外打算跟领导汇报险情,希望得到进一步的指示。但是他路过安全区的时候看见了藏在工具架子后面的陈婉婷。
他给陈婉婷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走,陈婉婷点点头,但没有离开,继续猫在那里。
“皮带巷坍塌!皮带巷坍塌!”前面又传来嘶哑的喊声。
赵保柱祈求着那个胖子,“厂长,再不上报寻求救援,大伙都得死!”
胖子厂长依旧一脸冷漠,“是你工作失职,没有尽到安全检查的义务,无法上报,不能让整个煤矿给你擦屁股。”
赵保柱失望透顶,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回到生产区。
他跑到坑外,大声问调度员,“能不能探到里面的情况?”
“完全不能联系。”调度员说道。
“轨道巷现在什么情况?”
“也没有联系。”
“继续测!”
“测不到了,里面可能断电,断线路!”
“三天了,放弃吧!”调度员也无望的垂下手臂。
“不能放弃!那么多人,希望全在咱们身上!”赵保柱喊道。
赵保柱无法放弃,他快速跑回工具区,拿着安全帽顶在脑袋上,又拿上了备用的矿灯,临走前对陈婉婷恶狠狠的说道,“赶紧滚!”
他跑回坑外,对着调度员说了两句什么,顺着梯子就爬下去!
调度员急忙阻拦,但没有拉住他。
陈婉婷跟着着急,这种不寻常的景象一定是出了事,但不知这事出的有多大。
她看到厂长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着杨科长,杨科长也在劝道:“已经倒灌四天了,厂长,咱们上报吧,上边总会有办法的。”
胖子面不改色,“你是厂长还是我是厂长。”
“你是厂长,但是,井下还有四百多人,照这样下去,都活不成。”
“到时候给家属丰厚的封口费,我不信压不住这消息。但是你要知道,一旦上报,这么严重的事故,咱们都得死,不上报,还能留一条命。”
杨科长急得叹气又锤手。
陈婉婷听到这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想起来了,是有这样一场灾难发生。在上一世,有人将这场灾难的详细情况送到了她父亲手里,她父亲气的要命,不停的骂“当官的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她父亲亲自将材料送到平城媒体和相关部门,但都被打回来,说他证据不实凭空捏造。父亲见这样惨的案子竟然没人管,机缘巧合遇到了境外记者,记者承诺一定会将这事公布于众,还遇难者一个真相。
于是一个星期后,这件事情在国外引起轩然大波,甚至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陈婉婷那时偷偷看了材料才得知,83年的这场矿难,由于大暴雨引发的矿场透水事故,厂长为了保住一官半职,强势按住消息不往上报,导致四百多名矿工全都埋在矿井里,事后才上报,内容为:由于处理得当,仅有两名矿工遇难,并且矿场给予了遇难家属大量的补助。
陈婉婷刚才也听到了那两人说话的内容,正是打算瞒报这次事故,但是陈婉婷不能让他们得逞,井下有四百多条人命!
她必须想办法!
在这方寸之地,她能想到的只有陆远,也许陆远有这个能力来帮她,帮井下的四百多矿工!
陈婉婷后退着要离开时,由于紧张,脚被工具架绊住,她一着急,架子应声而倒,幸好没有压到她。
但是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厂长的注意!
厂长看到了陈婉婷,惊慌的质问:“哪来的?老孙呢?让你看好门,不能放人进出,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门房的老孙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哎呀这人是怎么进来的?”他装作不认识陈婉婷。
“绑起来别让她乱跑,带到后面绑好了。”
“哎!好好!马上!”老孙拿出来一根又粗又黑的麻绳,两下就把陈婉婷捆的严严实实。
陈婉婷被捆的手脚都没法动,她恐慌的问道:“捆
我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我又没有犯法!”
胖子厂长在旁边危险的盯着她。
孙大爷骂道:“工业生产区,你是咋进来的?谁让你进来了?我告诉你,你今天算是倒霉,别想跑了!”
厂长命令道:“别让她在这看着,把她绑到小屋子里,绑几天,咱们啥时候完事,再啥时候放她!最好把她弄哑巴,让她不能说话!”
“哎哎!”孙大爷拽着绳子,把陈婉婷拖走了。
孙大爷拖着陈婉婷往传达室的方向走去,陈婉婷小声求道:“大爷,孙大爷,你不会真要弄死我吧?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我刚来就被发现了,你能不能放了我?”
孙大爷黑着一张脸,大声说道:“现在厂子里禁止进出,谁都不能违反命令,我也不能。你就乖乖等着,啥时候领导发话,我啥时候放你!”
陈婉婷没再说话,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打算见机行事。
孙大爷将她扔进传达室,接着拿了把刀子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割开绳子,将刀子递到陈婉婷手里,“闺女,你赶快走吧,这危险,趁领导没工夫搭理你,赶快逃!”
“大爷,”陈婉婷接过刀子,“这儿咋了到底?”她想确认一遍自己猜的对不对。
孙大爷神色慌张,“我不能说,你出去啥也别说,你就当不知道,别给自己惹麻烦!”
“好,大爷你先走,我马上离开!”
孙大爷转身离开,把门虚掩着。
陈婉婷把刀子藏在兜里,看到孙大爷走出视线之后,才轻手轻脚的关好门,偷偷摸摸的溜出去。
刚出了大门,她不要命似得撒腿就跑!上次陆远带她去过一次连队,这次她认识路。不知陆远有没有这个能力来解决这件事,但陆远是她能够到的最有能力的人。
陈婉婷一路奔跑,泥泞的路就像枷锁一样束缚着她,她用刀子把自己的裤腿割掉,沉重的束缚少了很多,她继续狂奔。
她感到呼吸困难,她的肺快炸了,但她不敢停歇,时间就是生命。
远远的终于看到了庄严的大门,也看到了站岗的士兵。
她脚一软摔在泥坑里,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趔趄着继续往前。
终于跑到岗亭不远处,士兵早就发现了她,并且严阵以待。
“快!”陈婉婷扯着火辣辣的嗓子喊道,“打电话叫陆远,有险情!”
岗亭后面的门房突然开了门,出来一个值班的人员,他急忙扶起已经累瘫在地上的陈婉婷,“发生了什么事?”
“快联系陆远,县矿场发生险情,快!”陈婉婷强撑着,坚持跟着值班人员到了门房。
电话很快接通,值班人员说了两句之后就将电话递给了陈婉婷。
陈婉婷接过来,平复了一下气息,“陆远,情况危机,需要你帮忙。”
“什么情况?”陆远很严肃的问道。
“县红旗矿场发生严重的透水事故,已经四天了,他们封锁消息不让内部人员外出,矿井下面有四五百人被困,断电联系不到,有巷道已经坍塌,水位涨到+760水平,他们领导极力隐瞒事实,打算事后用钱来封口,再上报虚假信息。”
对面沉默了片刻,“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陈婉婷的心狂跳,她抖着声音说道:“最坏的结果,他们隐瞒成功,有人上告失败,消息被境外媒体获取,他们会大肆报道,并且抹黑。”
“在门口等!”陆远说着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陈婉婷就听到院内响起了短促,连续的急促哨音。
没一会,一排排整齐的士兵来到大门前,他们身上都背着尼龙绳索,工兵锹,防毒面具,背包带,手电筒等工具。
陆远从远处小跑着过来,一个跟他同样衣着的人拦住了他,“还没有上报确认消息真假,你不能私自行动!”
陆远冲他喊道:“我保证消息准确无误,我会负责上报,出了事我担着!”
说完他转头就进了门房,见到陈婉婷,他紧锁眉头。
陈婉婷像个泥人一样看不清面目,裤子短到大腿破烂不堪,腿上全是泥还掺杂着点点血迹。
“你有没有受伤?”他说话的同时拿起了电话,熟练的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我没事,矿井……”还没说完,陆远已经跟电话对面通了话。
“李秘书,我是陆远,有紧急情况需要立刻汇报周叔。”
李秘书捂着话筒,对对面的周奕夫小声说道:“周省长,是京城陆家的公子,说有紧急情况汇报,从连队打来的。”
“接过来,”周奕夫接起了自己面前的红色电话,“喂。”
同时,陆远将听筒递给陈婉婷,“你来说。”
陈婉婷接过话筒的时候,陆远已经出去了,他大声发号施令,士兵整齐的排着队跑了出去。
她镇定了一下心情,将听筒放在耳旁,“周叔您好,现在晋阳市平定县红旗矿场,发生透水事故,由于大暴雨导致水位上涨,发生河水倒灌,现在矿井水位已经到达+760,矿井下有四五百人生死不明,事故已经发生四天,通讯中断,有的巷道已经坍塌。现在矿区管控很严,他们封锁了矿场,也封锁了消息,现在没有任何救援,陆远带着队伍刚刚出发,情况十分危险和紧急!”
她快速又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她听到对面重重的拍桌子声,接着听筒里传来忍着怒意的声音,“感谢你向我汇报,我会立刻安排。”说完电话重重的挂了。
周奕夫骂道:“一帮混蛋,这么大的事故敢隐瞒!”
他指着李秘书命令道:“立刻成立临时抢险救灾指挥部,通知矿务局局长,副局长,总工程师,即刻出发,再通知市公安局和县公安局的消防大队,另外,尽快跟驻扎部队求助!”
“是,周省长。”
没过十分钟,两量奥迪100从政府大院内疾驰而出。
陈婉婷放下电话后,心脏还在砰砰乱跳,看来求助陆远是最正确的决定。
她放心不下矿场的情况,于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再次往矿场走。
天色逐渐变暗,她回到矿场时,看到矿场大门大开着,外面有两辆奥迪100,两辆苏联伏尔加,还有一辆菲亚特。
看这架势,应该是省里的大领导来了。
她走进铁门,在传达室附近,她看到了胖子矿长,那个决定隐瞒事实的人。
矿长也看见了陈婉婷,立刻走过来,冲着陈婉婷就要踢,“是你告的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矿长正要抬脚,就被一旁的人一脚踢倒在地,“矿长这个工作你不能干就滚,有的是人干!”
矿长被踢懵了,爬起来努力站稳后,看着矿务局局长,不可置信的说道:“二、二叔,你踢我?”
局长恨铁不成钢的又上前使劲踢一脚,这一脚一点情面都没留,“别跟我乱攀关系!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有人救你!可真有出息,啊?出事三四天还在瞒报谎报,上周的安全报告是怎么提交上来的?”他抖着手指着矿长,“你给我等着,矿区的事,我会一查到底!”
这边正训着,里面传来调度员声嘶力竭的喊声,“+700水平被淹,水量猛增!”
局长听到后,甩开矿长,急忙跑回去。
陈婉婷也跟在后面跑。
矿长却犹豫了,他思考片刻,转身跑出大门外。
天空渐渐下起小雨,天色又暗了一些,救援工作难上加难。
“矿井下被困多少人?”周省长问道。
有人在一旁回答,“中午之前被困42
5人,连队的战士们来了之后已经成功救出55人,现在还有370人被困井下。”
“还有370人,”周奕夫面色凝重,“矿井为什么没有看到安全员?”
那人左顾右盼的找人。
陈婉婷急忙上去汇报,“安全员赵保柱在中午的时候已经下了井探情况,到现在应该还没出来。”
周奕夫推开李秘书给他打的伞,对那人说道:“带我们去看看。”
那人领着周奕夫和总工程师等人,前往前线最危险的地方。
李秘书来到陈婉婷身边,“是你打电话做的汇报?”
“是,我叫陈婉婷。”
“你带我去找个能打外线的电话。”
“好。”
陈婉婷将李秘书带到传达室内,李秘书快速的拨着号码,沉着的安排着事情。
陈婉婷看着灰蒙蒙的天和连绵不断的小雨,矿区的工人们似乎因为省长的到来而全都振作起来,一扫先前死气沉沉的样子,矿区又注入了动力。
下午15时,县公安局的人来了,陈婉婷看到了眼熟的高峰。他们一来就开始维持着乱糟糟的秩序,把无关人员全都清除出去。
下午15时30分,县卫生所的大夫和护士都来了。
下午16时,矿井下又救出来30人,人们欢呼,因为看到了希望。
下午16时40分,晋阳市医疗救援队赶来,救上来的矿工们被快速转移出去。
下午16时50分,来了十几辆绿色棚子的大卡车,从上面下来的战士有序进入矿区。
陆远此刻正式接到上级命令,全面接管矿区救援工作!
第36章 第36章萌芽
矿井内部传来汇报的声音:“+680水平被淹!”这声音强劲有力量,跟之前嘶哑的声音有明显的不同。
“加大抽水泵!”
“供电线路被摧毁。”
“+600水平暗斜交叉处发现有人!”
陈婉婷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紧张忙碌的景象,这是希望与死亡并存的场景,一切都在与时间赛跑。
20时,天色灰暗,小雨稀疏,人们依旧在紧张的救援中,又有一百多人被救上来,其中包括几十具尸体。
21时,小雨终于停止,救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22时,陈婉婷跑去找杨科长,“我要借用食堂的厨房,给战士们做些热乎的吃的,需要跟谁请示?”
杨科长不假思索的说道:“跟我来!”
凌晨2点,食堂的员工们把食堂的桌子摆在了生产区的外面,上面摆满了热乎乎的面条和各种卤。
陈婉婷和陈美玲,还有杨科长等人,开始给战士们打饭。
上午10时,300多名矿工成功脱险。
下午14时,最后三名矿工成功救出,其中一名经抢救脱险,另外两名遇难。
至此救援工作圆满完成,失踪矿工全部找回。遇难者共计121人,其余三百多人全部转入各地医院进行治疗。
此次事故被定为特大矿难事故,除了遇难的矿工,共计淹没巷道10000余米,其中包括2000余米总回风巷和4000米轨道巷、皮带巷被堵塞、冲垮,运输设备、通讯设施被冲毁,上下水平主仓淤塞。
全矿被封锁,停工停产,经济损失高达3400万元①。那位逃跑的胖子矿长,在火车站被及时抓捕。
救援结束后,陈婉婷累的在食堂的条凳上躺尸,朦朦胧胧间有人推她,“闺女?闺女!”
陈婉婷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是杨科长,“发生什么事了杨科长?”
“周省长要见你,”杨科长笑成了一朵花,“你去洗把脸,把自己捯饬捯饬。”
“周省长要见我?”陈婉婷很惊讶,她马上起身,“我这就去洗脸!”
在水龙头的冲刷下,陈婉婷洗掉了身上黑乎乎的泥浆,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她跟在杨科长身后来到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发现里面站着好几个人,正对面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不苟言笑的五六十岁的人,他的身后,正是让陈婉婷带他去找电话的李秘书。
李秘书冲陈婉婷笑着点点头,陈婉婷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了正中间,“周省长,您找我?”
周奕夫看着眼前略显稚嫩的女孩,没有怯场的反应,落落大方的看着他。她头发还湿着,脸也白净好看,长裤破烂成短裤,两条腿也洗白净了。只是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因为已经跟泥巴混为一体。
“就是你跟我汇报的消息?”周奕夫说道。
陈婉婷看着周奕夫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哪里眼熟,“是我。”她微微笑着。
“很不错的年轻人,你坐,”周奕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接着问道:“你家里人都是干什么的?”
陈婉婷没有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周省长指定的位置上。于是一屋子人,只有周奕夫和陈婉婷是坐着的。
“我跟我妈相依为命,平时靠卖点小东西挣点生活费过日子。”她简单的介绍道。
周奕夫来了点兴趣,他像跟晚辈谈话那样温和,“那你是怎么接触到煤炭行业?这次事故,你可是大功臣。”
陈婉婷摆摆手,“不不,不敢当,在一线的战士们才是大功臣,你们也是大功臣,我只是通风报信而已。要说接触到这个行业,还真是机缘巧合,我之前给饭店卖灵芝,天凉后灵芝不能卖了,正巧得知饭店缺煤,影响正常营业,我就来跟杨科长谈,他帮我批了一些煤让我拉给饭店,所以我才接触了煤炭。这次发现事故也是因为我来拉煤,恰巧遇到了。”
“哦,对于你这次立的功,你想要什么奖励?”周奕夫继续问道。
“嗯……”陈婉婷垂眸略作思索,“我想跟您要一个批条。”
周奕夫笑容瞬间冷下来,“让我给你走关系,倒买倒卖?”
陈婉婷不急不慢的说道:“是为了还我欠别人的煤炭债。晋阳很多饭店都靠我提供议价煤,因为之前杨科长知道饭店缺煤影响了正常营业,就给了我低价让我去帮他们渡过难关,所以我的议价煤比黑市便宜多的多。不过我不是去黑市卖的,我只给饭店提供他们不够用的份额,因为红旗矿场生产力有限,我的运力也有限,所以还有好几家饭店等着我拉煤过去急用。这红旗矿场突然出了事,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买到质量好又便宜的议价煤,如果我煤炭不能及时供应到,饭店的经营就会出问题,要么他们花高价买议价煤,要么用完了统配煤只能停业等待。”
周奕夫认真的听着,陈婉婷看他没有发表意见,于是继续说道:“如果去黑市花高价买议价煤,不但助长了黑市的歪风邪气,还给饭店经营成本造成很大的浪费,现在资源这么紧张,当然能省就省还是好的。如果停业几天等待统配煤,那就对他们的经营会造成更大的影响。所以我想跟您要的条子,是为了及时保证他们能正常的经营下去,不会因为我没法提供煤炭而导致停业。”
周奕夫打量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一旁站着的矿业局长和副局长也差点掉了下巴。直接跟省长要批条卖议价煤,她怎么敢的!
周奕夫再次问道:“你供了几家饭店,还欠几家的煤?”
陈婉婷略微回忆了一下,回道:“刚开始只供应一家,但是没几天就有四家找我供煤,应该是我的煤炭口碑好,价格还便宜,一个星期左右又有五家来找我,这些都是刚开始的数量,这就足以可见黑市的议价煤有多么的黑,我尽可能的满足他们的经营需求,就在暴雨来之前的那些天,我还有两家大饭店,六家中型饭店和两家小饭店的煤需要供应。大饭店一个月消耗十吨左右,他们的统配额是两吨半,所以我按照每个月八吨供给,中型饭店一个月需求五吨,除了统配额之外,我每个月会供应3吨,小饭馆的需求就更少了,每个月一吨就够用。未来供应的数量还不确定,也许有更多家需要我
的优质优价煤,也许市场饱和了就不需要我了,那时候我就会退出,去干别的挣点钱生活。”
陈婉婷说完,周奕夫在静静地思考。片刻后,他问李秘书要来纸笔,在上面简单的写了六个字,之后将字条递给陈婉婷。
陈婉婷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给她煤。
落款:周奕夫。
“你拿这个条子,自己去找煤矿。”周奕夫说道。
陈婉婷知道谈话结束了,她起身准备告辞,陆远这时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周叔!”他招呼了一声,接着跟陈婉婷说道,“我找你两圈才知道你在这儿。”
陈婉婷朝他走过去,“周省长找我说了会话。”
“结束没?”
“嗯!”陈婉婷显摆了一下手里的纸条,“周省长给我开了条子。”
陆远朝周奕夫咧嘴一笑,“谢啦周叔,回去请你吃饭!”
周奕夫严肃的说道:“看好周杰,别让他惹事。”
陈婉婷这才想起来为什么周奕夫看起来有些面熟,原来是跟周杰有些像。
“放心吧叔,周杰老实着呢,人我先带走了,等我放了假去找您喝茶。”
说罢,陆远拉着陈婉婷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又陷入安静的氛围。
周奕夫的指头敲敲桌子,“你们对刚才小姑娘说的话,有什么感想?”
矿务局局长看了看周奕夫不苟言笑的表情说道:“我们对煤炭和矿场的管控还是太松了,这次事故完全说明,很多矿场除了按照要求产煤之外,还大量的私自挖煤私自卖,这对物资局的物资安排造成很大的影响。”
副局长也随后附和:“我们应该更加严格的控制煤矿的产煤量,每一吨的产出都应该有记录,每一吨的去处也应该有记录。另外加大对倒买倒卖的惩罚,让他们不敢私自做买卖。”
周奕夫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他说道:“你们没有听到‘市场需求,市场饱和’?”
几人说道“听到了,但现在是计划经济,煤炭又是国家重点物资,煤炭的生产,分配和价格,都由国家来计划和控制,像那个姑娘说的,她已经违反了规定。”
周奕夫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刚才那个姑娘说的事真的发生了,饭店没有煤炭使用,一个城市的饭店大量关门,会对人们的生活和生产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同样的,除了饭店,还有社队企业,化肥厂,农产品加工厂等需要大量用煤的地方,还有个人和家庭,除了规定的统配煤,他们需要更多煤来取暖,做饭,生活和生产时,他们能不能买得起黑市的高价议价煤?”
第37章 第37章一点点成长
站着的几人在沉默,他们不知道周省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买倒卖是违法的,可是听他的意思,是不是有点想唱反调?这要是惹出事来,把他们都连累了可怎么办!
周省长看着默不作声的几个人,再次问道:“这次矿难事故,起因是什么?”
杨科长心虚的回答道:“因为我们是小型煤矿,上面管的不严,所以在完成国家规定的生产额以外,还会加大生产量,生产出额外的煤炭卖出去来满足一些用煤单位。这种事不但我们有,很多矿场都是这么干的,只不过只有我们出了事。”
“出了事,你还挺骄傲?”周奕夫白了杨科长一眼,“你来说说,议价煤的需求量有多大?”
杨科长带着希望立功的态度,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介绍道:“拿红旗矿场来说,每个月最大生产额应该是一百五十吨,这也是统配额,但是矿场实际上每个月会生产三百吨,这几乎是三班倒的最大生产额。多生产出来的一百五十吨议价煤,全都能卖出去。如果不是生产力有限,矿场还能卖出更多的议价煤。”
“所以这次事故,跟你们过度开发,却没有相应的安全措施有关,对不对?”
杨科长抹了抹额头的汗,垂下头说道:“您说的对。”
周奕夫对着另外几人说道:“你们想没想过,如果放宽私人购买煤炭的限制,这些问题是不是就会迎刃而解?”
那几人依旧默不作声,眼睛看着地面。
杨科长适时的拍着马屁:“您说的对,如果国营矿场可以承担更多的私人煤炭买卖的份额,我们小矿场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就不会三班倒的挖矿,更不会出现这种事故……”
“你是说这是制度的错?”矿务局局长打断杨科长的话。
杨科长立刻闭了嘴。
局长说道:“周省长,也许您说的方向是对的,但是不可忽视的是,如果所有矿场都加大了对议价煤的生产和买卖,势必会对统配煤造成影响。他们都去卖高价议价煤,谁会好好生产统配煤,统配煤的需求不能满足的话,那么钢厂,电厂的生产运作,又怎么来保证?”
周奕夫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需要回去好好讨论一下可行性。如果我们放宽对国有矿场的限制,在他们完成每个月统配额的情况下,可以自主生产交易,来满足市场和普通老百姓的需求。价格不同于统配煤,就得另外制定一个合理的价格,这样既打击了黑市的高价交易,也满足了市场的需求,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率,减少煤炭短缺的情况。我们可以用几个矿场做试点,来研究一下价格双轨制的优势劣势。”
人们抱着不同的看法,各抒己见。矿务局的副局长对新的想法频频点头,局长依旧拧着眉,他有很多的担忧。他们在办公室讨论着“价格双轨制”的可行性,这是经济体制改革的一项重要政策,也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一步试探。
办公室内讨论的热火朝天,在外面的两个小年轻却在说着悄悄话。
陆远不舍的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没法见你了,这次我擅自行动,回去就得领罚,还不知道要多久。你有事就去找高峰,有大事你就去找周杰,我给你他的电话。”
他从传达室借来纸和笔,写了一个号码塞给陈婉婷,“这是周杰的电话,你给他打他就会帮你。”
说到了周杰,陈婉婷问他,“周杰是周省长的儿子?我看他们很像但又不是特别像。”
“周省长是周杰的叔叔,”陆远解释道,“他爸不在,周叔担心他一个人在京城,放心不下就把他带来了,现在应该在晋阳。”
陈婉婷接过那张写着电话的纸条,“那你回去被罚怎么办,我去解释有用吗?”
陆远挺了挺胸膛,“不用你解释,那点惩罚对我没影响,只是你一个人在外你要注意安全,别什么事都傻了吧唧的往前冲。”
“连长,要出发了!”有士兵跑进来喊陆远。
“马上!”陆远大声回答,他又对陈婉婷说道,“我马上就走了,你一定注意安全。”
“好!”陈婉婷跟出去看着他跑着上了卡车。
卡车滴滴两声掉头就走,陈婉婷目送卡车直到看不清,她才收回视线。
这一天,陈婉婷对陆远的身世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越是接近真相,越是觉得上辈子的陆远为了救她而牺牲这件事,真是太不值得了。
陆远家应该不简单,陈婉婷对自己之前的目标产生了一丝犹豫。他的家庭很好,还用得着她去守护吗?不论怎么说,她自己的力量是小之又小,跟陆远家比起来肯定就像大象和蚂蚁的差距。
她之前信誓旦旦的要成长,要守护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自不量力的笑话。
陈婉婷低落了不到十分钟,马上就推翻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论陆远家有多少厉害,她要守护他,是她自己的事情,跟他有什么背景没有任何关系。
陈婉婷拿出来周奕夫给她的纸条,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腻,这不就是她慢慢强大的证明吗,现在她还弱小,不代表她一直弱小,至少她也在一点一点的成长。
回到家后,陈美玲已经给她烧好了热水,还拿出来一身崭新的衣服给
她换。
陈婉婷泡在热水桶里,终于有了舒坦的感受,就像又活过来了一样。
晚上又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面条,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终于不再是雾蒙蒙的天气,陈婉婷从县城坐着长途车到了平城。
平城对陈婉婷来说,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平城还有一个称呼,叫“煤都”。
平城的煤矿,是这个时期全国最大的煤炭生产基地,煤炭储量极其丰富,他的产量是全国产量的近10%,承担着全国能源供应的重任。
平城对陈婉婷来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上辈子的家,就在平城。
上辈子的陆远为了救她而牺牲的地方,也在平城。
平城是她上辈子生长的地方,她熟的不能再熟了。
陈婉婷很容易就到了平城煤矿,这个矿区的规模让陈婉婷简直合不拢嘴。虽然她上辈子生活在平城,但离矿区比较远,跟矿区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
矿区外有两条延伸出来的铁路,她往矿区走的时候,正巧看到一列六十节的重载列车正咔嚓咔嚓往外运煤,低沉浑厚的汽笛声震得她心口发慌。
但这熟悉的感觉又让她觉得很踏实,自从踏上了上辈子生活的土地,她一直都维持着兴奋的心情。
走过铁路专线,陈婉婷看到了矿区的生活区,很明显的医院标识,还有挂着“矿务局一中”牌子的学校,这里就像一个封闭的单位社会。
她没有在这里逗留,径直去了矿务局机关大院的行政楼。
这栋楼是一个3层的苏式建筑,正门有水泥台阶和立柱,门厅悬挂着“矿务局行政楼”的标识。
门口停着北京212吉普车和上海牌轿车。
陈婉婷来到一楼传达室,跟门卫处做登记。
门卫看到她写的内容后,告知她,“局长不在,你改天再来。”
陈婉婷知道这是推辞,局长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见到的,她拿出来周奕夫给的条子,“我有条子的,我确实有事要见局长。”
门卫接过条子,看了几遍有些犹豫,他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没一会,下来一个中年人,见到陈婉婷问:“是你找局长?”
陈婉婷一看还是条子好用,“是的,我有正事要见局长。”
“我是办公室主任,我姓刘,你能把条子给我看一下吗?”
陈婉婷把手里的条子递过去,刘主任接过来后仔细的端详半天,还给了陈婉婷。
“你跟我来。”
陈婉婷跟着刘主任到了三楼的一间小型会客室,刘主任请她坐下后,给她倒了一杯水,“我们局长临时接到通知,去省委开会去了,回来的时间不确定,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安排你到招待所住一晚上,明天再来。如果明天局长还没回来,我会给你约其他时间。”刘主任很是客气,即便对方是个青涩的年轻人,他的态度也非常的谦和。
陈婉婷知道她能被矿务局的办公室主任这样对待,完全是那张条子的功劳,她大方的接受了对方的安排,“谢谢刘主任,那就麻烦您帮我安排一个房间,明天我什么时候来合适?”
“明天局长方便的时候,我会提前打电话到招待所通知你,也会安排人去接你。”刘主任说完,就拿起一旁的内线电话,“小吴,你来会客室一下。”
一个年轻一些的女性敲门进了会客室,刘主任安排道:“这位是来见局长的客人,你先安排她去招待所,开一个视野好的房间让客人休息,明天你再去接她过来。”
接着刘主任又对陈婉婷说道:“这位是我们办公室负责接待任务的小吴,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找她。”
第38章 第38章父亲母亲
“谢谢刘主任。”陈婉婷站起身来,目送刘主任离开。
办公室只有陈婉婷和吴有珍两个人,她们说话就随便了很多,“我姓吴,看起来比你大一些,你叫我吴姐吧,怎么称呼你啊?”
陈婉婷也自我介绍道:“我叫陈婉婷,不到十九岁,吴姐,你怎么叫我都行。”
“那我就叫你婉婷了?”
“行。”
吴有珍热情的对陈婉婷说道:“你稍微等我两分钟,我回办公室拿上证件,然后我带你去招待所。”
吴有珍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陈婉婷再次感叹她手里那纸条上六个字的重量,如果不是那几个字,今天她恐怕会遭到无数个白眼,甚至连这栋楼都进不来。
吴有珍很快又来了,她带着陈婉婷往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就在机关大院的旁边,距离机关大院大概六七百米。
路上吴有珍不停的跟陈婉婷聊着天,为了让她不会感到尴尬和拘束。
吴有珍似乎对陈婉婷的身份很感兴趣,陈婉婷拿着条子直接被刘主任请到小会客室这件事,在办公室都传开了。
不知道是什么条子能让刘主任开这么大的绿灯,这个陈婉婷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吴有珍用尽浑身解数来招待陈婉婷,果然陈婉婷很受用,也很放松,甚至会觉得办公室的人从上到下都是好人。
到了招待所,吴有珍给陈婉婷开了一间套房,里面还有浴缸,这在这个年代很少见,平城煤矿的实力可见一斑。
吴有珍递给陈婉婷四张饭票,“招待所一楼有餐厅,你拿着饭票可以去吃饭,这四张是今天的饭票,如果你有朋友在这,可以叫朋友一起来吃,我们招待所伙食很不错。”
陈婉婷接过来饭票,“谢谢吴姐,我在煤矿没有什么认识人,中午你要是有空,咱两一起吃?”
“行,那我就借你的光啦,平时我也只能吃食堂,没什么机会来招待所开小灶的。”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吴有珍陪着姜婉婷一块吃了午饭。两人按需要了两个菜,陈婉婷给吴有珍选了一道肉菜,自己却对这里的醋溜土豆丝情有独钟。
吃完午饭后吴有珍回到了家属院,陈婉婷则美美的泡了一个澡。
下午的时候陈婉婷独自外出,她凭借着记忆,她来到市区的工业研究所。
研究所的后面就是几排家属院,陈婉婷脚下的这条路,在她上一辈子,走了三十年。
上辈子父母离世后她才跟王建民搬了家,远离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这辈子再回来,她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不知道这辈子父母还在不在这里,他们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的家属院有平房也有三层小楼,陈婉婷熟练的走到一处楼房前,然后上了三楼。
两边的门都紧闭着,陈婉婷面对着左边的家门,思绪万千。她担心里面住着的不是她上辈子的父母,也担心里面还是她的父母。
准备敲门的手抬了抬又放下,她靠在栏杆上,眼眶湿了又湿。
陈婉婷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门里面的人,是或者不是,在这一辈子,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正当她转身准备下楼,从下面走上来一个人,陈婉婷跟他一照面,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哎?姑娘,你咋了?”姜斌手里拎着回来路上买的肉和菜,“你是对面家的亲戚?”
姜斌看起来依旧是文质彬彬的样子,简单干净的中山装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工程师。
陈婉婷习惯性的想张口喊“爸”,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了“叔”。
“哎,”姜斌应道,“你要是找老沈,他不在家,出差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陈婉婷带着哭腔,就着这个理由说道,“叔叔,能让我去你家喝口水,歇一歇吗?我就休息十分钟,我走了一天,太累了。”她说的惨兮兮。
姜斌心软了,“当然可以,”这么漂亮的姑娘,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就是一会你阿姨会回来,她可能有点严肃,你别介意。”说着他打开家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婉婷跟着进了家,在门口主
动换上拖鞋。
姜斌正要嘱咐,回头看到她已经换好了,穿的正是他们家给客人准备的拖鞋。
“你在沙发上坐一会,我给你倒杯水。”姜斌去厨房,放下菜开始烧水。
“好的叔叔,谢谢叔叔。”陈婉婷浅坐在熟悉的沙发上,环顾客厅,每一样都是她熟悉的物件。绿色沙发,上面铺着蕾丝花边的垫子。木质茶几,也铺着带花边的垫子。点点滴滴,精致的要命。
这都是她母亲布置的,有一点乱就会让她母亲生气。
矮柜上面放着相框,陈婉婷记得以前的相框里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里面小小的陈婉婷才四岁。
现在那个相框还在,只是里面不再有小小的她,只有夫妻俩。
“叔,姨什么时候回来?”陈婉婷来到厨房门口,问厨房里面的姜斌。
姜斌看看手腕的手表,“快了,可能还有十几分钟。”
这跟上辈子她母亲下班的时间一模一样。
“叔你有孩子吗?”她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姜斌尴尬的笑了笑,递给陈婉婷一杯水,两人到了客厅,“没有,我也没打算要。”他说着就换了个话题,“你来找老沈是有什么事吗?他出差好几天,没通知你?”
“我收到信的时候就晚了好几天,我从信上面的时间一推算,以为我大爷过几天才会出差,没想到算错了日期。”陈婉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顺便掩饰了一下她的尴尬。
对面要是老沈的话,那她熟。小时候经常见那个黑着脸的沈大爷,那个沈大爷一直独身,不知道为啥没老婆没孩子,只有一个侄女,跟她差不多大。
此时的陈婉婷,冒充的就是沈大爷的侄女。
“真没想到老沈的侄女长得跟他没一点像的地方。”梁斌说完,感觉好像说错了话,急忙找补,“应该是你妈把他们沈家的长相提升了。”
两人正聊着,家门开了,走进来一位气质绝佳的女士,陈婉婷忙起身迎接。这位女士,正是她上辈子的母亲章雅言。
“有客人?”章雅言换着鞋,顺便观察了放在家门口的陈婉婷的那双鞋。
虽然有些旧,但是洗的干干净净,此时在家门口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丝毫没有歪斜,家里少了一双客人用的拖鞋,这让她很舒服,对屋子里的女孩有了一丝好感。
“阿姨您好,我叫陈婉婷,是您家对门沈大爷家的侄女。”陈婉婷口齿清晰,落落大方的说道。
章雅言上下打量着陈婉婷,衣着干净,头发一丝不乱,站有站相,不弯腰不驼背,说话有礼貌,知道称呼长辈为“您”,教养很好。
“你好,快坐下歇着。”章雅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哎?为什么你姓陈,你大爷姓沈?”
“我跟我妈妈的姓,我妈姓陈。”陈婉婷说着鼻子有些发酸。她跟了这辈子她妈妈的姓,却丢了“姜”这个姓。
这个姓不但是姜二亮那个杂碎的姓,也是上辈子她爸姜斌的姓。
“现在能跟妈妈姓的真不多见,你坐着,我进去换个衣服。”
陈婉婷注视了进了卧室的章雅言,她这辈子依旧严格的要求着自己和家人。上辈子陈婉婷觉得是束缚,现在却有些怀念这种感觉。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就下意识的按照她的要求说着每一句话,做着每一个动作,像上辈子一样,很希望能得到她的认同和夸奖。
没一会章雅言就从卧室出来,手里捏着一封信递给姜斌,“姜晓月来信了,我还没拆开,给你看看。”
姜斌接过信看看封面,“这是这个星期的信。”他小心的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
章雅言说道:“每个星期都寄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要不是陈婉婷熟悉章雅言,其他人根本听不出来章雅言说这话带的是什么情绪。她很烦每星期都来的信,很烦!
“大丫挺懂事一个孩子,又不惹事,还挺体贴,”姜斌快速的看着内容,“她问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忙不忙。”
陈婉婷也熟悉姜斌,他希望章雅言别那么反感姜大丫。
“改名晓月,叫什么大丫?”章雅言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陈婉婷听迷糊了,她问道:“阿姨,您说的姜大丫,姜晓月……是上姜村的那个姜大丫吗?”
章雅言好奇的问:“你认识?”她觉得陈婉婷说起话来,比姜晓月让她舒服太多了。普通话标准,敬语用的自然,姿态也到位。
“我知道她,她不认识我。听说她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很多人都听说过她。”
陈婉婷这么说着,心里却开始嘀咕,姜大丫怎么跟她上辈子的父母认识的?她上辈子的时候,并没听过姜大丫这号人。
“当然出名了,整个晋省,也没几个考到北京师范大学的。”章雅言并不开心的样子,陈婉婷注意到了。
第39章 第39章梦中情孩儿
考到了师范,挺厉害的啊。
陈婉婷想起来姜老太太好像给姜大丫汇了不少钱,但是姜大丫从来没有给姜老太太写过一封信。姜老太太还想着跟姜大丫去北京享福,看来姜大丫的心思,全在章雅言身上。
“大丫考上师范,你阿姨功不可没,别看她总是一脸冷漠,但是她的心比谁都软。”姜斌给陈婉婷解释道。
陈婉婷点点头,章雅言在姜斌的心里是软的,但是上辈子的章雅言对陈婉婷却强硬得很。
章雅言总是一意孤行,她认为陈婉婷应该学什么,陈婉婷就必须照着去做,她认为应该怎么安排,陈婉婷就必须乖乖听话,并且要做到最好。
所以陈婉婷自己认为的章雅言,是说一不二的,更是必须言听计从的。
但是陈婉婷这辈子,又有些怀念章雅言的说一不二,不知道她对姜大丫是不是也总板着脸,一板一眼的教她英语发音,语调。
章雅言是翻译,上辈子把陈婉婷教的出类拔萃,这辈子姜大丫能考上师范,应该跟这个脱不了干系。
“说那些干什么,”章雅言不让姜斌多说她,“快去做饭吧。”
“行,马上去!”姜斌把信折好了放进信封,再将信封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里面还有几封信,他们整齐的被码在一起,“婉婷,你留下吃了饭再走。”
陈婉婷急忙起身,拒绝道:“不了,叔叔我还得赶去坐车,晚了就回不了家了。这次来的匆忙,下次时间宽裕我会再来看望你们。”
章雅言也起身相送,姜斌看到她是真的没有打算吃晚饭,也就不再挽留。
送走了陈婉婷,章雅言和姜斌回到屋里,姜斌在厨房做饭,章雅言很难得的没有回房间做翻译,而是站在厨房门口,抱着胳膊陪他说话。
“老沈家什么时候有一个这么漂亮的侄女?跟上次见到的不一样。”章雅言说道。
姜斌抬头想了想,“女大十八变,也许就变好看了呢。”
“样貌能变,内在可没法变,今天这孩子一看就是被养的非常好,处处都得我心。”
姜斌开心的笑了笑,“真难得你会这么认可一个人,如果你喜欢她,下次让老沈把她叫咱们家吃饭。”
“算了,太唐突,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侄女。如果她是我女儿就好了,也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捡姜晓月回来,如果你捡的是这个,我就不会执着自己生一个。”
“哎呀,说到生,我刚想起来一件事,”姜斌放下菜刀擦擦手,来到客厅,从外套兜里掏出来一张纸,“前段时间咱们每天去的晋城那家滨湖饭店喝的灵芝汤,我托朋友把食谱要来了,他们说买干灵芝泡开了做也是可以的,这几天我去中药店问问有没有干灵芝。”
章雅言叹口气,“算了吧,这都多大年纪了,还想着生孩子,都快魔怔了。可能咱们这辈子跟孩子无缘,下辈子应该有了吧?”
“总会有的,大丫也是个孝顺孩子,这么多年总来探望咱们,还嘘寒问暖。你要是能放下一些成见,也许也能处的不错。你辅导她英语的时候不是也开心了一段时间吗?”
“哼,”章雅言不屑道,“毫无天赋,全靠死背答案。如果不是辅导过英语,也许我对她的印象还能好一些。”
“反正她上了大学离咱们远,你也经常见不着,就别总想着她自己生闷气了。”
“她要是少写几封信,也许我就会更开心一些。”章雅言说着就转身回了屋,拿起英文稿件继续看着。
她手里的稿件很久都没有翻页,章雅言的目光也略显迟钝。她抓心挠肝的想着陈婉婷,她的每一点都戳中她的心,简直就是为了她而创造出来的完美的人。
她不由得就拿姜大丫跟她做对比,这么多年她也没少教导姜大丫,尽管她很愿意学习,但是总是摆脱不了那股乡土的气息,鞋子永远摆不正,说话永远大声嚷嚷,吃饭永远嗦筷子吧唧嘴,读书永远记不住!
越想越头疼,结果章雅言更看不进去稿件,她索性走出房间,继续看姜斌做饭,“你说,今天那姑娘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老沈家不像那么有品味的。”
“谁知道呢,”姜斌沉思了一下,“如果有缘分,也许还能见面。”
他们两人很快就接受了陈婉婷不是老沈家人的事实,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凭借章雅言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敢肯定陈婉婷不是心怀鬼胎来接近他们的人。
姜斌夫妻两在讨论着陈婉婷和她的家庭,陈婉婷也沉浸在她的情绪里,不过她却是很开心,她的父母这辈子过得很不错,她放心多了。
回到招待所,她直接在餐厅吃了晚饭。吴有珍给她的饭票里,还有两张是晚上吃的。她只用了一张,还剩一张。
前台说明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会给明天的饭票,这让陈婉婷很是满意。
吃饱喝足之后,陈婉婷回她的房间,在走廊就看到有一个人在她的门口等她,那个人正是吴有珍。
“吴姐,吃饭了吗?”陈婉婷晃了下手里最后一张饭票,“我还有一张票,请你去吃饭。”
“我在食堂吃过了,”吴有珍说道,“下午你去哪儿了?我下午来找过你。”
“去市里逛了逛,”陈婉婷拿钥匙开门,把吴有珍请进去,“有事吗吴姐?”
吴有珍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酸胀的腿,“没事,想明天叫你去逛街,没想到你今天就逛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有珍就打听到了陈婉婷是哪儿的人,尽管她来自农村,但是她手里能有省长的条子,吴有珍就知道不能以貌取人。
“明天如果局长回来,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逛,我今天简单的看了看,什么都还没买呢。”陈婉婷说道。
“那正好,我知道去哪儿买好看的衣服,明天如果局长回来的早,咱们下去出去逛,这几天没有什么接待任务,能请半天假。”
“行!那明天就这么定。”
到了第二天中午,办公室的刘主任给陈婉婷打来电话,告诉她局长已经回来了,一个小时以后会见她。
陈婉婷挂了电话之后,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之后拿着钥匙退了房间,一个人走去机关行政楼。
而此时的局长办公室里,局长正在琢磨陈婉婷的事情。
“你是说省长亲自批的条子?能确定吗?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要那么多煤干什么,最近也没听说哪儿大量的缺煤。”付局长搓着头皮,“真难办,开的会就让人摸不着头脑,这又来这一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你说会不会是省长给我的考验?”
“省长考验您干什么?”刘主任不知道付局长在为难什么,平时处理批条的事也没见他这么为难,今天这批条又没有炸弹。
付局长索性从办公椅起来,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思考,“没有那么简单……”他依旧自言自语。
刘主任就在旁边陪着,没有打扰付局长。
想了好半天,付局长问刘主任,“你问下销售科,这个月除了统配煤,还有多少超额产的议价煤,还没有卖出去的煤有多少?”
刘主任立刻拿起内线电话拨了出去,不多时就问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将电话按在胸口,回答付局长的问题,“这个月统配煤产了10万吨,议价煤一万吨,还没卖出去的有三千吨。”
“让他们先按住别卖,等会听我消息。”付局长说道。
刘主任再次拿起电话,给销售科传达了指示。
没多久,门卫通知陈婉婷到了。
刘主任亲自出去将陈婉婷带进来,付局长仔细的打量着对面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局长您好,我是陈婉婷。”她简单的介绍自己。付局长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昨天来的,还知道了她是来要煤的。
“坐,”付局长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听说你要拉煤,是统配煤还是议价煤?”
“我想要议价煤,局长,我是个人的行为,跟统配没关系的。”
“嗯,”局长面对着陈婉婷,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并没有小瞧对面的女孩子,谁知道这是不是周省长对他的检验呢,“是这样的,我们矿区每个月生产的议价煤大概只占统配煤的十分之一,一个月差不多一万吨,如果加大生产力,应该能达到两万吨,如果你有更多要求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跟别的矿场协调一下,或者我从统配煤的份额里,再给你拨一部分用。你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多……多少?一万吨,两万吨?还能协调?陈婉婷面色不改,内心却已经开始沸腾了!这么多量,她何德何能,何年何月才能卖的完?
见陈婉婷没说话,付局长继续说道:“如果需要车皮,咱们矿也是能给你协调出来的,只要你跟对方说好了,我们按时间按列给你发出去,到时候你本人都不用来的。”
陈婉婷感觉嗓子眼有些发痒,她咳了几声缓解紧张的心情,“局长,您……误会了,我不需要那么多煤,也用不着车皮……”
“那你需要多少煤?”付局长追问道,如果只需要几千吨,这个月给她协调还是没问题的,刚刚说的几万吨,那是为了摆出他的态度,为了给对面这个姑娘看,更是为了给周省长看。
第40章 第40章被套路
陈婉婷小心的说道:“其实,我每个月最多只需要不超一百吨。”
付局长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明白,“多少?”
陈婉婷举起一根手指,“一百吨,最多。”
“一百吨?”付局长觉得对方在开玩笑,“你拿着周奕夫开的条子,就要一百吨?”
陈婉婷缩着肩膀不好意思的笑笑。
面对这么大的差距,付局长并没有轻视,事情越不符合常理,就说明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付局长不相信她只是要一百吨煤这么简单,一个月一百吨,这种量,根本用不着他出面。
陈婉婷的条子,和这几天开会的内容,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这有点太巧合了。
“不、不可以吗?”陈婉婷看着付局长紧锁的眉头,琢磨着不应该啊,她拿的是周省长的条子,只要这么点量,不能批?
“可以是可以,”付局长不放心的试探道,“你确定只要这么点?”
“确定!”陈婉婷毫不犹豫的点头。
“真不打算多要点?每个月三几千吨的量对我们来说也不算多。”
“我要那么多,也没地方卖啊。”陈婉婷尴尬的说着。
“你可以转手卖,不是没人这么干,只是他们没这么大的面子。你拿着那么硬的条子,不多要点煤,可就亏大了。”
陈婉婷解释道:“付局长您误会我了,我来要煤不是为了再卖出去,其实之前我一直在平定县的红旗煤矿拉煤,主要给一些大饭店送,他们冬天统配煤份额不够,会影响正
常营业,所以联系到我。红旗煤矿产量小运力也小,不过我的需求也不高,在那里一天能拉走十吨就满足了。”
“那为什么周省长会让你来我这?”付局长不解的问道。
“啊,是因为……”陈婉婷犹豫了一下,不知道那个矿难可不可以说,但又一想,就算是要封锁消息,局长肯定也会知道这事的,封锁消息,是向下封锁,局长肯定是知情人,“红旗煤矿前几天的透水事故,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
“那个煤矿停工停产,我没有地方拉煤了,所以周省长为了不让那些饭店的经营被影响,才给了我这个条子。”
“再给我看看那条子。”付局长的疑惑依旧没有解开,就为了这么点煤,周奕夫竟然亲自批条子。
陈婉婷将条子递给付局长。
付局长盯着上面的内容:“给她煤”,怎么想还是觉得不对劲,这姑娘看着单纯人畜无害的,肚子里估计跟周奕夫一样憋着坏水呢。
不然没法解释为了饭店的正常经营他让一个女孩过来要煤,矿场没人了还是饭店没人了还是省委没人了?成年大男人也都没了?发个文件那么难?
唯一可以解释的只能是——她在帮周省长做试探。
因为条子上没写跟谁要煤,要多少煤,这就说明,这姑娘试探的不止他一家煤矿,可能还会有后续的几家。数量也没写,更是为了掩盖她试探的目的。数量写多了是累赘,写少了又不至于。
“这个条子,先在我这放几天,我得去核对一下。”付局长狡猾的说道。他希望试探这事就在他这里结束,不给其他煤矿进步的机会。
“当然可以,”陈婉婷痛快的应道,“那煤炭,我什么时候可以拉?”
“那个不急,我有些事想跟你了解了解。”
陈婉婷坐端正,等着付局长问话,果然是大型矿场,就算有关系,但还是比较繁琐。
付局长想的却是,既然她帮周省长办事,那么她一定会得到一些什么指示,也许会跟这几天开会的内容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的任务中,肯定会带着答案。
“你觉得议价煤合理不合理?”付局长直接将这几天开会的内容抛了一个点出来。既然陈婉婷要议价煤,那他就来问问议价煤的事。
议价煤?合理不合理?陈婉婷很疑惑付局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知道跟她要的煤有没有关系,但是,上辈子的陈婉婷经历过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过程,而姜斌的研究方向,跟这个多少有点关系。
陈婉婷理了下自己的思路,认真的回答道:“既然存在,那就有合理的地方。”这句话是上辈子姜斌经常跟她说的一句话。
“你试着说一说。”付局长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办公司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就我个人有限的经验来说,统配煤服务于发电厂,钢厂之类的大型企业,但是现在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非国营的小型企业,比如公社或者生产队为主的小型化肥厂,农机厂,砖瓦厂,粮油加工厂之类的,统配煤的配额远远达不到他们实际所需要的数量,这就会导致因为能源短缺而满足不了生产任务。”
“再比如我送煤的饭店,冬季每个月每个大饭店的统配额只有两吨半,实际用量每个月是十吨,那缺少的八吨如果不是有议价煤的出现来填补空缺,他们只能停止营业。一旦停止营业,员工的工资发不了,供货的副食品厂也会积压和浪费大量的粮食,这就造成了很大程度的浪费,工人没有工资,生活填饱肚子都成问题,也会给社会的不稳定带来一定的影响。所以议价煤的作用,是填补了统配煤无法顾及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小家庭,每一个小社队企业需求的空缺……”
这次聊天,足足聊了三个小时,局长不愧为局长,在这三个小时里,他把陈婉婷知道的和理解的一切有用的信息全都问了出来。
聊完之后的陈婉婷,已经累的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她只想躺着睡一觉,缓解一下精神上的高度紧张。
因为她上辈子的经历和从姜斌那里得来的一些信息,对于现在的付局长来说,都跟这个年份对不上。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过程中,83年这一年,仅仅是一个开端,是一个试探。
陈婉婷把能说的甄别着说,不能说的就装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蒙混过去。
时代必须经历这一阶段,她只是作为建设者的一份子,做了她该做的事而已。
谈话结束后,付局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终于肯放陈婉婷走了,“你要的煤,我安排个人跟你对接。”他拿起来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叫销售科科长来一下我办公室。”
马科长小跑着就来了,他敲敲门,看到里面的两个人,“局长,您找我?”
付局长招招手,马科长走进去。
付局长指着陈婉婷,“你听小陈的吩咐,给她煤!”
马科长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他暗中打量了一下陈婉婷,年轻漂亮,在办公室的姿势很放松,并不像来求人办事的拘谨样子。还能在局长对面坐着,局长让他听吩咐,她应该有些来头,“好,我现在就带小陈同志去办手续。”他又对陈婉婷说道,“陈同志,咱们现在就走?”
“好,麻烦你了马科长,”陈婉婷快累瘫了,起身都难,她扶着扶手使劲站起来,跟着马科长出了门,又跟付局长道了别。
付局长将两人送至办公室门口。
这让马科长更加小心行事,付局长都把小陈同志送到门口了!
要知道他一个销售科科长,几乎没有什么机会面见局长的!他要是把小陈同志招待好了,没准还能在局长面前长长脸。
他心里正盘算着小九九,迎面来了办公室刘主任。
刘主任正要去通知付局长开会的事情,看到陈婉婷和马科长走一块儿,“呦,去哪儿?”他熟络的问陈婉婷。
陈婉婷指了指马科长,“跟马科长拉煤。”
刘主任玩笑道:“多拉他点煤,他手里煤多的是!给他拉光了!”
“行,那就都拉走!”陈婉婷附和道。
刘主任接着嘱咐说:“我下面还有个会,没法陪你去别的科办事,马科长这人靠得住,他是退伍的军人,你跟他走没问题。以后有事你就直接来楼里找我,我能给你办的我就都给你办了。”刘主任也打算卖个好,很多小事他都能做决定,用不着打扰到局长那儿。
他都给解决了,既能帮局长减轻负担,还能在陈婉婷面前讨个好。
“我知道了刘主任,以后有事我再来找您。”
说完三人分道走,马科长落后陈婉婷两步,他拦住刘主任,使了个眼色后,凑到耳边问:“啥来头?”
刘主任郑重的拍拍他的肩膀,“省长介绍来的。”
马科长眼睛瞪得溜圆,之后十分感激的说道:“晚上请你吃饭!”
“快去办事吧。”刘主任催他。
陈婉婷跟着马科长到了普通办公区的销售科办公室,马科长直接把陈婉婷请到自己的座位上,他跑出去找热水泡茶。
陈婉婷趁机半靠着椅背休息,别看局长办公室空间大,但压力也大。这里就好多了,伸展一下胳膊腿完全没有压力。
正舒服的休息着,门口进来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着陈婉婷就来了,“哎呀,马科长,总算是等到你了……”
他说着就把东西全都放在陈婉婷脚边,接着准备伸手握手,结果一看眼前坐着的是个女孩,他当时就愣在那里,手也没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