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回到木屋泡在浴桶里,闭着双眼勾唇轻笑一声。
“薛氏……”她轻声喃喃道。
“姑娘。”
阿信轻轻推门进来,垂眼走到简木屏风前。
“姑娘你的簪子怎么掉在屋外了?”
阿信手里握着红梅发簪,祁雪慢悠悠地起身换上衣服。
“是吗,我进屋摔了一下,可能那个时候掉的罢。”
屋里只有一盏灯,灯芯微弱发着光亮,祁雪从屏风后走出来,阿信抬眸借着微光看去,祁雪最显眼的便是她白皙脖子上的红痕。
“天啊,姑娘你脖子怎么弄的?”阿信着急询问。
“疼不疼啊?”阿信轻轻打了打自己嘴。
“哎呀我真傻啊,都这么红了怎么可能不疼。”
阿信转身把簪子放在桌子上,赶忙去柜里翻找回春玉露膏,小嘴嘟囔着:“我记得上次放在……”
祁雪手覆上她的脖子上,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掐痕的一瞬间感觉痛感。
“嘶…”
“姑娘别去碰。”
阿信拿着药过来,拉住祁雪坐下一点一点为祁雪上药。平日里阿信便会这般照顾祁雪,她受了点伤阿信都会心疼得不行。
“阿信,你真好。”祁雪眼睛看着阿信,笑了笑。
阿信摇摇头:“姑娘你真是的。”她又续道:“姑娘为何不唤阿信去处理他们何必姑娘亲自挖坑。”
祁雪怔住,轻声问道:“你…你都看见了?”
“嗯。”
闪电划空,照亮了屋里。
祁雪不想阿信瞧见她杀人的样子,阿信胆子小很多事上祁雪不想让她看见,何况是杀人。
垂下眼眸:“阿信我……”
阿信打断她:“姑娘,阿信不是小孩子了不怕,肖姐姐照顾过阿信,这么看肖姐姐亦是阿信的姐姐,所以这不是姑娘一个人的事。”
“阿信知道姑娘是为了护我,可…阿信亦是想为姑娘做些什么,即便害怕只要能帮到姑娘阿信愿意。”
祁雪不由地反握住她的手:“阿信抱歉……”
“我只是没来得及与你说。”
阿信笑了笑,连忙摇摇头:“没事了,姑娘时辰不早了,阿信不打扰了,姑娘早些休息罢,明日便要赶路程了。”
雨已停深夜寂静,黑云拨去圆月当空,屋里灯芯被灭了,窗户微微开了一道缝。月光溜进屋里,恰好照在桌上躺着的红梅发簪,上边的血迹早已被大雨冲刷干净。
次日,阿信早早备好包袱,祁雪一袭淡蓝色衣裳走出房门合上门,发髻上插着那红梅发簪,转身看着小简木屋凉风轻拂过,吹起她的蓝发带。
要离开住了七年的家,她眸中有一丝不舍,回忆涌上心头。
儿时的祁雪便喜欢躺在木椅上晒太阳,瞥眼就看到院中的桂花树,肖姬坐在桂花树下她左手中攥着书垂着眼。右手随之拿起一瓶梅花酒喝了一口,便没了,嘴里念叨着:“等入了冬,梅花开时书书喝不喝梅花酒?”
祁雪眉眼弯弯,扬起嘴角笑着:“当然得喝!我要喝三壶!”
肖姬听到这话轻轻遮挡嘴轻笑着:“贪喝。”
回忆浮现在祁雪眼前,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垂眸下意识攥紧肖姬的长剑,看着这把剑脑海里浮现昨夜那个黑衣男子说的话。
“是薛大小姐,薛瑰。”
祁雪紧握着长剑,抬起眼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阿信在院外对祁雪喊道:“姑娘,马车来了。”
祁雪回头看向门外,对阿信回道“好。”
抬脚走向院门,刚坐上马车阿信便笑嘻嘻的凑过来“姑娘,我们是不是要进城啊?”
她又自顾自说:“我听村里的阿婆说边城的美食很多,等到了边城我要一一买回来给姑娘吃。”
祁雪笑着轻轻捂着嘴,眸中泛起了一丝愉悦:“好、好。”
祁雪靠在马车上假寐,马车缓缓驶向边城。
“李车夫怎么停下来了?”
说着阿信撩开车帘,马车前站立着三个嚣张之人,中间的是一个体形肥大皮肤黝黑粗糙,肉脸上长着胡子,身体微微靠在陷入土地的荒斩大刀,嘴里还叼了根草。
另外两个身形瘦小,一身的皮包骨头,那两个人从身形上看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一个没了左眼,一个没了右眼。
左狼看见阿信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手指指向马车里的阿信兴奋道:“哎,哎哎老大还是个美人。”
宏帆顿时直起身子,发福的脸上嵌着一双小小的眼睛眯了眯,露出意欲眼神,侧头示意左狼右狼去带过来,伴随着三个人一阵狡诈的笑声,他们脸上的阴险之色更加浓。
阿信连忙合上车帘,神情慌张看向祁雪,声音带着些颤抖:“姑…姑娘…”
祁雪迷糊中听见阿信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眸,抬手轻揉着眼睛。
“发生何事了?”
马车外传来左狼贱兮兮的笑声:“小美人识相点主动给小爷出来。”
李车夫被右狼拽起衣领,恶狠狠地甩在地上,右狼慢慢掀起车帘,恶劣地勾勾唇:“小美人……”
突然马车内冲出一把长剑停到他眼前,右狼瞪大双眼,双手举起神情紧张,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祁雪勾起嘴角,挑了挑眉恶趣味道:“不出来会如何?”
前些日子祁雪便听村里的大爷说,这头来了三个土匪劫财,赶巧今日倒是给她碰上了。
右狼害怕得结巴起来:“不……不……不如何。”
然后转身快速向后跑去,对宏帆和左狼大喊道:“剑,剑…她们有剑!”
“什么?”左狼看了一眼右狼后,看向马车。
“剑?”宏帆大粗手掌握住荒斩大刀,拖着走过来,刀尖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声。
三人视线看向马车去,祁雪提剑撩开车帘,微微俯身下了马车,回头小声对阿信说:“在马车上等我。”将剑递到她手里。
阿信愣住:“姑…娘……”
“信我。”祁雪对阿信扯唇一笑。
“姑…姑娘……小心点。”阿信声音微颤抖着说。
祁雪淡淡低笑一声,转身向他们看去,向前走了几步,清风吹来她的发带飞舞着。三人中最不好对付的便是那肥腰壮肩的粗人,他体格魁梧祁雪力不如他。
祁雪眉眼带笑道:“不知几位大哥劫财,还是……劫色呢?”轻声笑了笑。
“哟,还是个主动的美人,俺喜欢。”宏帆色迷迷的看着祁雪,一脸好色的丑态,皮笑肉不笑着。
左狼瞧她没带长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顿时来了兴趣,侧头对宏帆说:“大哥,我去把她抓过来。”还没等宏帆说什么,他便快步走向祁雪。
左狼的笑容让人看起来觉得非常的猥琐,眼中透露出的**,已经让人不寒而栗,祁雪只是淡淡笑看着他走近自己。
这个人倒是可以用一用。
“大哥有何事?”祁雪挑眉问道。
左狼嘴角露出贪婪奸笑:“当然是劫色了,小美人。”说着他的脏手便想上前摸祁雪的手。
突然祁雪眼神一冷目露凶光,反手用力扣住他的手,把他扯过来从发上拔下红梅发簪抵在他的脖子处,她攥住簪子尖锐凶悍地刺进他的肌肤,带流出些鲜血。
祁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哥你难道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么?”
左狼顿时慌张起来,他哪能想到看上去似温柔娇娇美人力气会如此大,气恼咬牙切齿低吼道:“臭妮子,给小爷放开!”
“也是,我拿的不是剑,你不怕。”
她玩味地笑了一声又续道:“可…我在这簪子上涂了好些毒呢。”
祁雪说着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
左狼心里发毛起来,声音颤抖道:“吓唬…唬谁呢?”
“不信?”
祁雪笑了笑,又意味不明地道:“那你现下有没有感觉到全身都有酥麻的感觉。”
“好似要垮下去了一般。”她的声音带蛊惑的意味。
他听到这话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亦是有这样的感受,祁雪续道:“还想不想活了?”祁雪双眼微微弯起,轻笑着说道。
左狼小心翼翼咽了咽口水,艰难偷偷瞥了一眼祁雪,忽然带着轻声哭腔大喊道:“大哥!大哥救我!簪子上有毒我还不想死啊!”
宏帆看见左狼没带人过来便罢了还被人给挟持了,怒火一下便涌上来了:“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扛起荒斩大刀大步走过来,祁雪看见他走过来一用力,簪子又刺进左狼的肌肤几分。
“啊!”
左狼疼的呲牙大叫一声。
“别过来,不然他今日便会葬身于此。”
祁雪紧盯着宏帆的动作,手上掐紧左狼的脖子,簪子又陷进去几分。
左狼的脸色变得微红:“大…大…哥…”
宏帆看着脸色阴沉可怖,额头青筋暴起,两手紧握荒斩大刀,关节发白,喉间发出低吼声:“好!我放你们离开!”
听到这话祁雪眉眼微舒展开,轻笑了笑:“那自然是好的。”她一把推开面前的左狼,转身走向马车。
右狼上前扶住左狼,左狼大口喘着气,右狼开口:“大哥便这么放她们走了?”
宏帆气得牙痒痒,怒道:“两个蠢货,给俺滚回去!”
马车上阿信连忙查看祁雪:“姑娘有没有受伤啊?”她着急询问。
祁雪摇摇头“没有。”
回眸对站在马车一边的车夫说:“走吧。”
阿信微微笑了笑:“方才我都准备拿剑冲出去救姑娘了,姑娘真厉害。”
马车动了起来,祁雪低笑了笑,从腰间取出手帕擦拭红梅发簪上的血渍。
宏帆还站在原处,马车路过他时,微风吹起车帘祁雪一瞥见他还站在原地,她微微一笑,宏帆对着马车里的祁雪说道:“解药。”
马车里传来祁雪的答复:“簪子上没毒。”
宏帆听到这话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祁雪,他自是没想过会被一个黄毛丫头耍得团团转。
马车慢悠悠向前走去,宏帆对着马车提高音量说道:“姑娘要上边城,自会路过那座寺庙的。”他说完便阴冷浅浅一笑。
闻言阿信突然张口询问车夫:“哎,李车夫你可知晓刚刚那土匪说的什么寺庙么?”
李车夫手里架着缰绳一顿,说:“自然知晓。”
“哎快说说,寺庙怎么了么?”阿信饶有兴致道。
李车夫瞥了一眼阿信,说:“这个寺庙被称为鬼寺庙,此前寺庙已荒废多年,听闻曾有一商旅深夜赶路,可…路过寺庙那马儿似是着了魔般跑进寺庙,商旅瞧见夜已深便打算暂住一晚,突然……”
阿信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突然怎么了?”
李车夫突然提高声音说道“突然商旅发现佛像的眼珠子动了一下,伴随着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他听见孩童的嬉笑声,诡异瘆人吓得商旅商货都没拿便慌忙跑了。”
阿信慢慢回眸看向祁雪,声音颤抖:“姑娘……”
祁雪轻笑着无奈地摇摇头:“这般害怕还想听。”
李车夫又续道:“老夫可听闻后来亦是有许多人碰见过,甚者说那鬼魂现身,想借身体回去报仇。”
“啊啊啊,李车夫别说了。”阿信缩着身体捂住耳朵,不停摇着头。
“好好好,不说了。”李车夫笑了笑。
祁雪见阿信这般,坐过去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温柔哄道“阿信那都是骗人的。”
阿信眼眶微红,吸着鼻子哽咽道“真的么?”
她抬手摸了摸阿信的脑袋,点点头:“嗯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姑娘……”
祁雪递手帕给她:“好啦,再哭便成小花猫了。”祁雪轻笑着说道。
阿信接过手帕擦拭泪痕。
李车夫似是有些惭愧的说道:“哎呀老夫看小丫头这么执着问还以为不怕,不然老夫便不说了。”
阿信连忙摇头:“没事的李车夫,是我胆子小还执着问,是我自己的问题。”
李车夫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太阳西落,马车亦是没到边城,许是被那三土匪耽搁了时辰。
“看来我们得在马车里睡上一晚了。”阿信叹息道。
祁雪目光扫向周围,开口:“没事,马车大亦是够三人靠睡一晚。”
“谢谢姑娘好心,老夫大抵是外男子哪能与姑娘们在马车里睡一夜。”
阿信泄气道:“那附近有没有可以暂住的地方啊。”
李车夫刚想回答,突然马不受他的控制驶出路道,缰绳拽拉亦没用,直直奔向另一边的小路去,马车内颠簸。
“发生何事了李车夫,怎么那么晃啊?”阿信双手撑在两边,背面紧贴着。
“老夫亦是不知道,这马突然便不听使唤了。”
祁雪撩开车帘,窗外一片杂草,加上夜幕降临看不清方向,阿信紧张目光看向祁雪:“姑娘。”
祁雪回眸,安慰道:“先看看它要带我们去哪。”
阿信扯开她那边的车帘张望着,忽然眸光微动想到李车夫说的那个故事,喃喃道:“不会这么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