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昭雪[重生]》 第1章 月坠花折 豫洲二十六年秋,肖姬病逝。 月坠花折,世间再无肖美人。 小简木屋白绸高挂,一片素白。 秋雨绵绵打湿青石板路,细雨滑落在油纸伞上,白衣少女披麻戴孝站立在简易石碑坟墓前,冷风拂袭,墨发飘扬。 肖姬是个美人,能歌善舞知礼知节,看似美艳舞姬,然则武艺超群。 那日雨夜,小简木屋来了三位不速之客,偷见肖姬亲手杀了三名黑衣人,她是朵娇艳花亦是带尖刺的玫瑰,只能远观误触则破皮流血。 她真的只是一名舞姬么,不得而知,被肖姬所救后她教祁雪书学武作诗抚琴,那时曾问过她为何学这些。 肖姬也只是淡淡笑着,揉揉她的头道:“我有些私心,往后可能要你帮我做事,你可不要怨我。” 祁雪小脑袋摇摇,仰起脸看着上方的美人:“我的命是肖姐姐救的,姐姐讨点好处是应该的。” 比起唤她为肖姨,祁雪更喜欢唤肖姬为姐姐,她也估摸二十出头。肖姬生得美杏云村街坊邻居都想让她当自家儿媳妇,好笑的是,肖姬总会以稀奇古怪的理由拒绝。 肖姬总说自己可能活不长久,祁雪便反驳道:“肖姐姐会长命百岁。” 肖姬不像舞姬倒像是一位贵家的小姐,温柔似水她知许多礼文。她望祁雪知书达理,取予她小字书书。 肖姬喜饮梅花酒,时常拉着祁雪在小院里赏景饮酒,久了她好像亦是喜欢上了梅花酒。肖姬无事时便会作画写诗。 豫洲贵家小姐多半娇美常待于闺中,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似肖姬一样会提剑杀人 盛京不缺美人而贺玉琴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肖姬曾见过她,是在她出嫁时,十里红妆,红灯悬挂,接亲浩荡。 新娘子虽玉手抚扇遮面,然双眼带笑似能蛊惑人心。在人们心中是一对佳人,善战将军配娇艳美人,着实养眼。 新帝登基后,贺氏被满门抄斩,罪名被一句带过暗中勾结秦州。满朝文武皆闭口不谈贺氏,怕殃及自己,新帝脾性暴躁让他有不快者就地斩死。 京中人惜叹贺玉琴的死,人人唾骂赤子,祁氏归于赤子祁雪克死了贺玉琴,祁雪刚出生不久祖父暴毙。赤子天煞孤星,克祖克母,有她在府邸永无安宁之日,祁老夫人便派人连夜将她丢弃边城农户。 肖姬说,父亲祁明侯在贺玉琴死后不久续弦,娶了柳太尉的二女儿柳薇敏为新妻,祁雪有一位清秀温柔的长姐唤祁雨。上一世她在祁府时未曾见过那位长姐,府中下人说,她是豫洲未来的太子妃,京城人人都说柳薇敏心善竟教出祁雨那般优秀的贵小姐。 柳薇敏还有个女儿唤祁瑜柯,便是赠祁雪一杯毒酒丧命之人。 说来也可笑,续弦?祁明侯是怎么敢的,贺玉琴刚过头七便娶妻。 曾在人们饭后谈论的绝壁佳人与善战将军是天作之合,如今是多么可笑。 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巧事,先是贺氏灭门再是母亲祖父过世。 冷风携带细雨飘落在祁雪巴掌大白皙小脸上,双眸幽深,身形高挑窈窕,身段婀娜玲珑有致,才十四五岁的年龄已是姿容绝丽,美艳无匹。 祁雪垂眸看着手里攥紧雪羽玉佩。 玉中刻有幽字,是肖姬病逝前赠予她的。 幽香阁是盛京暗势力的消息库,号称知晓天下事,而肖姬是幽香阁中的一员,亦是杀手,美貌是她伪装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无人能猜到温柔似水的肖姬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再瞧见她那晚亲手杀了三个黑衣人,还是有些恍惚。 上一世祁雪未曾听过幽香阁,若不是肖姬恐怕她活了两辈子都不知还有这样的势力存在,眼下楼内况她不知情。 肖姬病逝后她的好友何大夫曾找过祁雪,肖姬的病是因中毒没处理干净落下病根,这毒混乱得很,带有许多种毒。 若换旁人一中毒早就毒发身亡,好在肖姬有些武功在身才撑了七年,肖姬病逝,不过龄二十有七。 祁雪收起玉佩,看着眼前的坟墓,轻轻扯起嘴角淡笑,似她的面前站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肖姬。 “姐姐,书书替你报仇。” 山在雨后的洗礼下显得更加青翠,云雾缭绕其间,乌云逐渐散去,天露出了那湛蓝如洗的本色。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湿润的地面上,映出一道道绚丽的光影。 祁雪收回视线,微微俯身伸出手轻轻抹去石碑上的雨水,盯着石碑她眸中闪过一丝涟漪,随后挺起腰坚定道:“我要上京,平反昭雪。” 不只是为了肖姬,还有贺氏满门,母亲和她自己,将莫须有的罪名强挂于她身上。究竟是谁布的局,或许祁雪只是那些人棋盘中最不起眼的棋子。 她想自己上一世死后尸体被他们丢在乱葬岗罢,无人过问亦无人在乎他们的生死,他们的命好似在那些人眼里就如同蝼蚁一般。 想到这祁雪攥紧手指,指甲嵌入掌心,伴随的是眸中的冷漠,她咬字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一命抵一命更不违过。” 什么赤子天煞孤星,克祖克母,她不信命也不依命,重活一世无人伴她身旁,那她便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自行谋命。 小院里树荫里传来一阵阵雀啼,小院植被稀少,唯一带彩的便是院中那桂花。好在桂花树尚存几棵,没被铲除为小简木屋院添了抹黄,小院说不上大,亦是够三人住下。 阿信缓缓推开窗户,日光溜进,抚上祁雪白皙的脸蛋。眉目清绝,乌黑的发髻上簪了两朵重瓣红梅簪,发髻后还系着红发带,祁雪身穿殷红色衣裳。她纤长的手形,在阳光下似是浸在水中的美玉忽如明月。 今日是杏云村的丰收节,一大早村里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袅袅,夜幕时村民会举行铁舞飞花表演。 祁雪倒是没闲着自顾自的对弈,手中捏着还尚未落下的白棋,盯着棋盘思索着下一步,阿信一步步走到祁雪身旁为她沏茶。 “姑娘何时动身上京?”推茶到祁雪面前。 祁雪沉默了片刻,抬起眸瞥眼看向窗外的桂花,桂花开得美,连风都嫉妒般的摇曳着。 她才开口道:“明日。” “那我去准备准备。”阿信说罢转身离开了屋子。 忽然窗户前飞停了只小雀鸟,它体型偏小,它眨了眨小黑圆眼,朝向祁雪歪脑。看上去在同类很容易被欺负,又飞来一只雀鸟,它与前只不同,仿佛如死了般难以察觉它的存在。眼里似深潭般的黑,死死盯视着祁雪。 祁雪起了兴趣,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道:“眼下事局他们胜券在握,那只雀鸟死了,只剩它孕育的小雏鸟。”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围棋,伸手落棋。 又道:“他们自认为只是一只掀不起浪的小雏鸟…” 眼下形势她如下棋般,要想好自己所走过的路,还需预想走错路后该如何自救。 拿起方才阿信倒的茶抿了口,茶香浓厚,屋里弥漫着浓郁的茶香。 喃喃道:“若没了翅膀的雀鸟,它便是个废物,若换作我或许除掉它比较来得快,而他们会选择怎么做…?” “书书。” 一道含着笑意,声线清澈温柔的男声传入她耳中,祁雪才回过神来。 两只雀鸟受到惊吓,才停留片刻便飞上了墙头,闻声看去,入眼的是一身竹绿色简衣。头插一木簪的温润年轻男子。 那便是肖姬的旧相识何柳,他没少来简屋里做客,顺带教过祁雪一些医术。 “何大夫,你怎么来了?”祁雪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 何柳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才缓缓开口:“书书可是要上京城了?” 祁雪闻言注视何柳几秒,便低笑一声缓缓移开视线瞟向窗外,她幽幽说道:“何大夫消息倒是灵通。” 能同肖姬是相识他何尝不是那楼中之人,祁雪早些时候推断何柳只是在楼中排不上位的刺客,他不下毒杀人反之救人,识千种毒药为其研制解药。 何柳皱着眉头,语气生硬有些着急:“你这是去送死。” 窗外桂花香味迎面袭来,她收回视线,与面前之人对视,何柳死死盯着祁雪,她眼眸中透出一股深邃的阴影,散发着一种让人心生寒意的气息。 忽而祁雪垂头低笑一声:“何大夫真是奇怪,先前告诉我肖姐姐的死另有隐情,眼下又说我要回去送死。” 如今祁雪大概能猜出何柳为何识毒制药了,为了肖姬他用了十年制药。 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祁雪从腰间拿出雪羽玉佩,放在何柳眼前:“何大夫认为我会打一场没有胜算战么?” “何大夫与肖姐姐是旧相识,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罢。” 肖姬走的那天,何柳没来见她,只是在他的院落里种满肖姬喜欢的桂花树。 屋里短暂沉默片刻,何柳眸光一沉:“你…” 祁雪打断他的话:“论何大夫如何劝,我都会上京。” 她一手托着下巴与何柳四目相对,另一只手指轻轻敲打着,轻轻挑眉一笑:“何大夫也是幽香阁中人罢?” 何柳闻言愣了几秒,眼神躲闪轻咳一声,双眼在祁雪视线短暂停留,随后像河水一样迅速滑向窗外的桂花树。又偷偷瞥了一眼她,祁雪轻笑挑了挑眉,何柳见状也不装了,无奈摇头叹息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丫头……” 他明白自己眼下说什么都没用了,也没再劝祁雪。 何柳垂下眼眸盯着祁雪手里的玉佩,面色沉静道:“这个羽令保管好,别落入他们手里。” 停顿一下,他若有所指的续道:“还有你的……命。” 祁雪眉眼含笑,低下头轻声道:“我的命他们喜欢拿去好了…我倒是不介意一起拉着他们下去。” 她优雅地喝着茶,何柳看着她无奈摇摇头:“你这丫头就这样,不听劝又有骨气,好了我亦好话说尽了。” 何柳站直起来对祁雪道:“愿你上京平安顺利。” 何柳从衣兜里拿出一袋银丝锦囊放在祁雪面前:“这是肖姬托我留给你的。” 清风拂来轻扬起她发鬓的碎发,她拂了一下耳鬓的细发,抬眸注视何柳轻笑一声:“多谢何大夫。” “小心。”他补了一句。 何柳说完亦是没再说些什么,看了祁雪一眼就离开了简木屋。 祁雪看向窗外他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玉佩,祁雪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不易捉摸片刻间便化为灰烬。 她何尝不想平平安安的度过,可她注定要走上这条路,拉弓没有回头箭,这一世她不想落得那般下场。 依照方才何柳所言,祁雪大概猜到了他们下一步的打算,她微微挑了眉,轻言细语道:“夺玉斩首么?” 晚间些许时辰,阿信轻步踏入祁雪的屋子,室内只盏了一根蜡烛发出微黄的光晕。 “姑娘今夜村里有铁舞飞花表演,姑娘不去看看么?” 祁雪起身走到阿信面前:“自然得去,这是最后一次看了。” “轰隆——” 夜空划过一道闪电。 阿信开口:“这是要下雨了啊,得赶快了,姑娘我去带两把伞。” 杏云村不大出门走几步便到了,村民们纷纷围坐在一边,众人齐望去。开场鞭炮声震地,炉火红,人声急往来穿梭,中年男人抡起手中的铁锤,用力一挥。 “砰!” 一声闷响,铁块在空中炸裂,化作无数金色的火星铁水冲天起,绽向夜空化星斗,铁如花,火如雨。 “哇,好美啊!”阿信感叹道。 说完她又有些忧伤:“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了…” 祁雪抬头看着火星四散飞舞,如同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花,扯唇淡淡道:“阿信,看好当下便好。” 以往肖姬站在身侧看着她,她的眼里总是充满柔情,这么好的人为何落得如此下场,究竟是谁这么狠的心,何柳说这毒折磨人,似上万蚁虫啃食你的肉躯。 当众人都在观赏铁舞飞花时,黑暗中有两道黑影向着小简木屋飞去。祁雪余光留意到那两人残影上。 她想起白日何柳警醒她提了一句“小心。”他想说的便是肖姬死了,羽令自然落入她的手中,他们这是打算杀人夺玉。 想到这祁雪第一看向满眼开心阿信,语气淡淡还意有所指道:“阿信等一下恐怕会下场暴雨,雨大路滑别摔着了,慢点回来。” 她说完便撑着一把油纸伞,向简木屋方向走去。 阿信不明所以:“啊?”又赶紧点了点头“哦,好的姑娘。” 忽然雷声震天,暴雨倾盆,本是浅色的泥地被染深。黑夜与暴雨将寒冷加剧,两个黑衣人推开简木屋的房门,一进屋便翻箱倒柜,半晌,两个人相视摇摇头。 “该死,到底藏哪去了!”一个黑衣人怒道,另一个黑衣人思索了一下说道:“不会在那个黄毛丫头身上罢?” “该死,分头找人。” 两个黑衣人刚踏出屋门,便瞧见撑着伞慢慢走上来的祁雪,雷电劈开夜空,白光照亮在她一身红衣,她的眼眸中透出冰冷的杀气。 祁雪若不杀掉他们,死的便是自己。 黑衣人嗤笑一声:“倒是会自己送上门来,省的小爷去找。” 另一个黑衣人抬起剑指着雨幕中的祁雪,大吼道:“交出雪羽令!” 说罢,两个人冲进雨幕里向着祁雪冲去,黑衣人拔剑出鞘,在大雨的冲洗下,他手握长剑泛着耀眼的银光。 祁雪眼眸渐冷,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你们可知道有来无回如何写?” 祁雪轻灵的身形一动躲开他们无眼的剑刃,她抬脚迅速踢开一个黑衣人。 “砰”一声他撞倒在木屋墙上,另一个黑衣人随即快速扑倒祁雪,黑衣男人手掌粗大有力掐住祁雪的脖子,她手中的油纸伞脱落在地上。 祁雪被他死死按住在湿润的泥地上,大雨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令祁雪睁不开双眼。 他手指用力收紧,使得指甲嵌进祁雪脖颈处的肌肤。 “交出羽令!”他大吼道。 她的呼吸节奏越发紊乱,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丝窒息和痛苦,她不断的蹬着腿,她白皙的脸上粘着些淤泥,还浮现憋红窒息的神情。 脑海里浮现肖姬的身影。 “书书!” 姐姐… 大仇未报她怎会可能甘心的死去,兵临死亡祁雪迅速抬手在发上摸到红梅发簪,用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 “啊!” 黑衣男子踉跄退了几步捂住心口的花簪,她一口气上来,大口吸着空气,大雨淹没了她的粗喘声,祁雪没心思顾自己已被掐得通红的脖子,手疾眼快夺过地上掉落的长剑。 另一个黑衣男子见状手持着剑冲过来,祁雪快速顺手拿起地上的油纸伞,祁雪抬起左手拿着油纸伞抵挡他的进攻。祁雪侧身躲开剑的袭击,黑衣人持剑刺破油伞。 祁雪迅速提起膝盖踢掉黑衣人的剑,紧握剑用力挟持住他,长剑有力地抵在他的脖子上,剑锋利无比他脖颈处流出血迹。 祁雪声音冰冷,低吼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雨水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眼中的光却冷如寒霜,露出锋利的杀意。 被劫持的黑衣男子倒是不怕死,忽而狂笑起来,狂道:“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配不知道主子!” 祁雪皱紧眉,提高几分音量咬字道:“看来你是不怕死!” 他嗤笑打眼里藐视她,戏虐道:“死?你休想我的命不是你掌管。” 说完他嘴里一抽动,咬舌自尽…… 另一个捂着心口的黑衣人看着同伴死在自己面前,难以置信的愕然,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慢慢往后退,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膛上的簪子,心一冷咬紧牙,拔出了簪子,顿时鲜血喷流。 祁雪看着死在自己手里的黑衣人,眸中闪过嫌弃的眼神,松开黑衣人将他丢在地上,抬脚跨过他同伴的身躯,步步逼近黑衣男子。 她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冷笑:“我知道你亦是要下去陪他,我来送你。” “别,别过来。”黑衣男人语气着急,拿着剑的手颤抖。 祁雪神情从容,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我学过礼仪,家中有客来访离别时得送。” 黑衣男子身体颤抖着腿脚一软,摔倒在地。看她越来越近他现如今还有伤,若还嘴硬他知道今日必死无疑,连忙大声喊出:“我说!我说!” 祁雪冷笑道:“说罢,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男子着急忙慌说道:“是,是薛,薛大小姐,薛亦。” “原来她便是你们的主子啊。”祁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是,她,她,她想得到羽令,做上阁主之位。”男子害怕得结巴了起来,他看着祁雪越害怕,怕她不信还补了一句:“全是她安排的,啊啊对,就连肖姬的毒亦是她下的。” 祁雪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顿时沉下脸来,眼中厉色一闪,抬手轻轻把湿碎发理了理,勾唇一笑:“多谢你带来的消息。” 这一刻周围的空气却瞬间凝固。 她眯着眼睛轻笑道:“你的主子不知道,祁雪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男子听到这话面露难看,瞪着眼睛盯着祁雪,连连摇头向后退去,可他退无可退:“不,不……” 没等他说完,她笑着握紧长剑恶狠狠捅进他的胸膛。 “啊!” 她连捅三下。 “轰隆——” 黑天轰隆隆巨响一声,闪电一照,亮光照在身穿深红的人影上。 温热鲜血喷溅在她白皙的脸蛋上,祁雪眼眸满含冷漠,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抬起手用衣袖抹去血迹。 一直躲在暗处的人,见两人都死转身消失在雨夜…… 第2章 三个恶人 祁雪回到木屋泡在浴桶里,闭着双眼勾唇轻笑一声。 “薛氏……”她轻声喃喃道。 “姑娘。” 阿信轻轻推门进来,垂眼走到简木屏风前。 “姑娘你的簪子怎么掉在屋外了?” 阿信手里握着红梅发簪,祁雪慢悠悠地起身换上衣服。 “是吗,我进屋摔了一下,可能那个时候掉的罢。” 屋里只有一盏灯,灯芯微弱发着光亮,祁雪从屏风后走出来,阿信抬眸借着微光看去,祁雪最显眼的便是她白皙脖子上的红痕。 “天啊,姑娘你脖子怎么弄的?”阿信着急询问。 “疼不疼啊?”阿信轻轻打了打自己嘴。 “哎呀我真傻啊,都这么红了怎么可能不疼。” 阿信转身把簪子放在桌子上,赶忙去柜里翻找回春玉露膏,小嘴嘟囔着:“我记得上次放在……” 祁雪手覆上她的脖子上,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掐痕的一瞬间感觉痛感。 “嘶…” “姑娘别去碰。” 阿信拿着药过来,拉住祁雪坐下一点一点为祁雪上药。平日里阿信便会这般照顾祁雪,她受了点伤阿信都会心疼得不行。 “阿信,你真好。”祁雪眼睛看着阿信,笑了笑。 阿信摇摇头:“姑娘你真是的。”她又续道:“姑娘为何不唤阿信去处理他们何必姑娘亲自挖坑。” 祁雪怔住,轻声问道:“你…你都看见了?” “嗯。” 闪电划空,照亮了屋里。 祁雪不想阿信瞧见她杀人的样子,阿信胆子小很多事上祁雪不想让她看见,何况是杀人。 垂下眼眸:“阿信我……” 阿信打断她:“姑娘,阿信不是小孩子了不怕,肖姐姐照顾过阿信,这么看肖姐姐亦是阿信的姐姐,所以这不是姑娘一个人的事。” “阿信知道姑娘是为了护我,可…阿信亦是想为姑娘做些什么,即便害怕只要能帮到姑娘阿信愿意。” 祁雪不由地反握住她的手:“阿信抱歉……” “我只是没来得及与你说。” 阿信笑了笑,连忙摇摇头:“没事了,姑娘时辰不早了,阿信不打扰了,姑娘早些休息罢,明日便要赶路程了。” 雨已停深夜寂静,黑云拨去圆月当空,屋里灯芯被灭了,窗户微微开了一道缝。月光溜进屋里,恰好照在桌上躺着的红梅发簪,上边的血迹早已被大雨冲刷干净。 次日,阿信早早备好包袱,祁雪一袭淡蓝色衣裳走出房门合上门,发髻上插着那红梅发簪,转身看着小简木屋凉风轻拂过,吹起她的蓝发带。 要离开住了七年的家,她眸中有一丝不舍,回忆涌上心头。 儿时的祁雪便喜欢躺在木椅上晒太阳,瞥眼就看到院中的桂花树,肖姬坐在桂花树下她左手中攥着书垂着眼。右手随之拿起一瓶梅花酒喝了一口,便没了,嘴里念叨着:“等入了冬,梅花开时书书喝不喝梅花酒?” 祁雪眉眼弯弯,扬起嘴角笑着:“当然得喝!我要喝三壶!” 肖姬听到这话轻轻遮挡嘴轻笑着:“贪喝。” 回忆浮现在祁雪眼前,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垂眸下意识攥紧肖姬的长剑,看着这把剑脑海里浮现昨夜那个黑衣男子说的话。 “是薛大小姐,薛瑰。” 祁雪紧握着长剑,抬起眼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阿信在院外对祁雪喊道:“姑娘,马车来了。” 祁雪回头看向门外,对阿信回道“好。” 抬脚走向院门,刚坐上马车阿信便笑嘻嘻的凑过来“姑娘,我们是不是要进城啊?” 她又自顾自说:“我听村里的阿婆说边城的美食很多,等到了边城我要一一买回来给姑娘吃。” 祁雪笑着轻轻捂着嘴,眸中泛起了一丝愉悦:“好、好。” 祁雪靠在马车上假寐,马车缓缓驶向边城。 “李车夫怎么停下来了?” 说着阿信撩开车帘,马车前站立着三个嚣张之人,中间的是一个体形肥大皮肤黝黑粗糙,肉脸上长着胡子,身体微微靠在陷入土地的荒斩大刀,嘴里还叼了根草。 另外两个身形瘦小,一身的皮包骨头,那两个人从身形上看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一个没了左眼,一个没了右眼。 左狼看见阿信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手指指向马车里的阿信兴奋道:“哎,哎哎老大还是个美人。” 宏帆顿时直起身子,发福的脸上嵌着一双小小的眼睛眯了眯,露出意欲眼神,侧头示意左狼右狼去带过来,伴随着三个人一阵狡诈的笑声,他们脸上的阴险之色更加浓。 阿信连忙合上车帘,神情慌张看向祁雪,声音带着些颤抖:“姑…姑娘…” 祁雪迷糊中听见阿信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眸,抬手轻揉着眼睛。 “发生何事了?” 马车外传来左狼贱兮兮的笑声:“小美人识相点主动给小爷出来。” 李车夫被右狼拽起衣领,恶狠狠地甩在地上,右狼慢慢掀起车帘,恶劣地勾勾唇:“小美人……” 突然马车内冲出一把长剑停到他眼前,右狼瞪大双眼,双手举起神情紧张,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祁雪勾起嘴角,挑了挑眉恶趣味道:“不出来会如何?” 前些日子祁雪便听村里的大爷说,这头来了三个土匪劫财,赶巧今日倒是给她碰上了。 右狼害怕得结巴起来:“不……不……不如何。” 然后转身快速向后跑去,对宏帆和左狼大喊道:“剑,剑…她们有剑!” “什么?”左狼看了一眼右狼后,看向马车。 “剑?”宏帆大粗手掌握住荒斩大刀,拖着走过来,刀尖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声。 三人视线看向马车去,祁雪提剑撩开车帘,微微俯身下了马车,回头小声对阿信说:“在马车上等我。”将剑递到她手里。 阿信愣住:“姑…娘……” “信我。”祁雪对阿信扯唇一笑。 “姑…姑娘……小心点。”阿信声音微颤抖着说。 祁雪淡淡低笑一声,转身向他们看去,向前走了几步,清风吹来她的发带飞舞着。三人中最不好对付的便是那肥腰壮肩的粗人,他体格魁梧祁雪力不如他。 祁雪眉眼带笑道:“不知几位大哥劫财,还是……劫色呢?”轻声笑了笑。 “哟,还是个主动的美人,俺喜欢。”宏帆色迷迷的看着祁雪,一脸好色的丑态,皮笑肉不笑着。 左狼瞧她没带长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顿时来了兴趣,侧头对宏帆说:“大哥,我去把她抓过来。”还没等宏帆说什么,他便快步走向祁雪。 左狼的笑容让人看起来觉得非常的猥琐,眼中透露出的**,已经让人不寒而栗,祁雪只是淡淡笑看着他走近自己。 这个人倒是可以用一用。 “大哥有何事?”祁雪挑眉问道。 左狼嘴角露出贪婪奸笑:“当然是劫色了,小美人。”说着他的脏手便想上前摸祁雪的手。 突然祁雪眼神一冷目露凶光,反手用力扣住他的手,把他扯过来从发上拔下红梅发簪抵在他的脖子处,她攥住簪子尖锐凶悍地刺进他的肌肤,带流出些鲜血。 祁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哥你难道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么?” 左狼顿时慌张起来,他哪能想到看上去似温柔娇娇美人力气会如此大,气恼咬牙切齿低吼道:“臭妮子,给小爷放开!” “也是,我拿的不是剑,你不怕。” 她玩味地笑了一声又续道:“可…我在这簪子上涂了好些毒呢。” 祁雪说着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 左狼心里发毛起来,声音颤抖道:“吓唬…唬谁呢?” “不信?” 祁雪笑了笑,又意味不明地道:“那你现下有没有感觉到全身都有酥麻的感觉。” “好似要垮下去了一般。”她的声音带蛊惑的意味。 他听到这话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亦是有这样的感受,祁雪续道:“还想不想活了?”祁雪双眼微微弯起,轻笑着说道。 左狼小心翼翼咽了咽口水,艰难偷偷瞥了一眼祁雪,忽然带着轻声哭腔大喊道:“大哥!大哥救我!簪子上有毒我还不想死啊!” 宏帆看见左狼没带人过来便罢了还被人给挟持了,怒火一下便涌上来了:“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扛起荒斩大刀大步走过来,祁雪看见他走过来一用力,簪子又刺进左狼的肌肤几分。 “啊!” 左狼疼的呲牙大叫一声。 “别过来,不然他今日便会葬身于此。” 祁雪紧盯着宏帆的动作,手上掐紧左狼的脖子,簪子又陷进去几分。 左狼的脸色变得微红:“大…大…哥…” 宏帆看着脸色阴沉可怖,额头青筋暴起,两手紧握荒斩大刀,关节发白,喉间发出低吼声:“好!我放你们离开!” 听到这话祁雪眉眼微舒展开,轻笑了笑:“那自然是好的。”她一把推开面前的左狼,转身走向马车。 右狼上前扶住左狼,左狼大口喘着气,右狼开口:“大哥便这么放她们走了?” 宏帆气得牙痒痒,怒道:“两个蠢货,给俺滚回去!” 马车上阿信连忙查看祁雪:“姑娘有没有受伤啊?”她着急询问。 祁雪摇摇头“没有。” 回眸对站在马车一边的车夫说:“走吧。” 阿信微微笑了笑:“方才我都准备拿剑冲出去救姑娘了,姑娘真厉害。” 马车动了起来,祁雪低笑了笑,从腰间取出手帕擦拭红梅发簪上的血渍。 宏帆还站在原处,马车路过他时,微风吹起车帘祁雪一瞥见他还站在原地,她微微一笑,宏帆对着马车里的祁雪说道:“解药。” 马车里传来祁雪的答复:“簪子上没毒。” 宏帆听到这话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祁雪,他自是没想过会被一个黄毛丫头耍得团团转。 马车慢悠悠向前走去,宏帆对着马车提高音量说道:“姑娘要上边城,自会路过那座寺庙的。”他说完便阴冷浅浅一笑。 闻言阿信突然张口询问车夫:“哎,李车夫你可知晓刚刚那土匪说的什么寺庙么?” 李车夫手里架着缰绳一顿,说:“自然知晓。” “哎快说说,寺庙怎么了么?”阿信饶有兴致道。 李车夫瞥了一眼阿信,说:“这个寺庙被称为鬼寺庙,此前寺庙已荒废多年,听闻曾有一商旅深夜赶路,可…路过寺庙那马儿似是着了魔般跑进寺庙,商旅瞧见夜已深便打算暂住一晚,突然……” 阿信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突然怎么了?” 李车夫突然提高声音说道“突然商旅发现佛像的眼珠子动了一下,伴随着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他听见孩童的嬉笑声,诡异瘆人吓得商旅商货都没拿便慌忙跑了。” 阿信慢慢回眸看向祁雪,声音颤抖:“姑娘……” 祁雪轻笑着无奈地摇摇头:“这般害怕还想听。” 李车夫又续道:“老夫可听闻后来亦是有许多人碰见过,甚者说那鬼魂现身,想借身体回去报仇。” “啊啊啊,李车夫别说了。”阿信缩着身体捂住耳朵,不停摇着头。 “好好好,不说了。”李车夫笑了笑。 祁雪见阿信这般,坐过去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温柔哄道“阿信那都是骗人的。” 阿信眼眶微红,吸着鼻子哽咽道“真的么?” 她抬手摸了摸阿信的脑袋,点点头:“嗯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姑娘……” 祁雪递手帕给她:“好啦,再哭便成小花猫了。”祁雪轻笑着说道。 阿信接过手帕擦拭泪痕。 李车夫似是有些惭愧的说道:“哎呀老夫看小丫头这么执着问还以为不怕,不然老夫便不说了。” 阿信连忙摇头:“没事的李车夫,是我胆子小还执着问,是我自己的问题。” 李车夫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太阳西落,马车亦是没到边城,许是被那三土匪耽搁了时辰。 “看来我们得在马车里睡上一晚了。”阿信叹息道。 祁雪目光扫向周围,开口:“没事,马车大亦是够三人靠睡一晚。” “谢谢姑娘好心,老夫大抵是外男子哪能与姑娘们在马车里睡一夜。” 阿信泄气道:“那附近有没有可以暂住的地方啊。” 李车夫刚想回答,突然马不受他的控制驶出路道,缰绳拽拉亦没用,直直奔向另一边的小路去,马车内颠簸。 “发生何事了李车夫,怎么那么晃啊?”阿信双手撑在两边,背面紧贴着。 “老夫亦是不知道,这马突然便不听使唤了。” 祁雪撩开车帘,窗外一片杂草,加上夜幕降临看不清方向,阿信紧张目光看向祁雪:“姑娘。” 祁雪回眸,安慰道:“先看看它要带我们去哪。” 阿信扯开她那边的车帘张望着,忽然眸光微动想到李车夫说的那个故事,喃喃道:“不会这么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