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后花园广阔无垠,原本除了几个树什么也没有,现在除了玫瑰花也没几个树。
风过时掀起红浪,一片花瓣恰好落在沈悸掌心,边缘微卷如被吻过的唇形,又在他怔忪间飘向泥土。
他走近一步,用手指轻轻拨开一片绿叶,眼前的玫瑰确实开得疯魔,枝茎上布满尖刺,像极了七年前片场的玫瑰。
那年,十八岁的少年心比天高,在镜头前踩着露水奔跑,坚信自己会成为最亮的星。
想到这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
还末等他沉浸于伤感之中,不远处泳池传来的巨大声响打断了思绪。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却在走神之际,手指触碰到了玫瑰,茎刺深深扎入皮肤,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最后融入了泥土。
没来得及处理伤口,泳池中叉传来扑通一声巨响。在偌大的泳池中央,一抹黑色身影格外显眼。
意识到有人溺水后,沈悸迅速脱掉外套,跳入泳池中,游到中央拉起溺水者的手。
“穆寂白?”沈悸看清了溺水者的面容。
穆寂白正如他的名字一般,肌肤白皙如冬日初雪。刚从水中被救起,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增添了几分水光潋滟的美感。
尤其是眼尾处的那抹红痣,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娆之气。
单凭这张脸,穆寂白在娱乐圈爆火只是迟早的事,只是令沈悸却想不通,为什么他偏偏选择另一条捷径。
“?$|*#!…...”
叽里咕噜的,也没有听清在说什么。见他的神智已经恍惚不清,沈悸双手托住他的腋下,一口气拖到了岸边。
发现得及时,溺水时间不长。经过心肺复苏后,穆寂白咳出了肺部的水,很快恢复了意识。
见他醒来,沈悸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来回晃动了几下,见穆寂白的眼神能够准确无误地跟上自己的动作,知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刚起身欲行,穆寂白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溺水后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你受伤了。”
沈悸低头查看,指尖的血液早已被水冲淡,被玫瑰茎刺伤的地方只留下淡淡的红痕,穆寂白的眼神真好,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哦,这个啊,没事的。”他随意地回应道。
然而,话音未落,穆寂白竟低头含住了他流血的食指,舌尖轻轻扫过伤口,电流顺着神经炸开,整个人瞬间僵立,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穆寂白缓缓吐出他的手指,脸上挂着一个看似无害的微笑。
沈悸条件反射甩了对方一巴掌,脆响在空荡的花园里回荡。
“对不起,”沈悸动下意识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回过神甩着手后退半步,咬牙切齿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你,你有病吧?”
穆寂白低下头,轻轻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片刻过后,他仰着红肿的脸蛋,眼睛弯弯,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我看见你的手指受伤了,一时着急,好像冒犯到了你。”
穆寂白出道六年,从小透明到当前炙手可热的一线演员,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从来不挂脸色,即便是面对那些恶意满满的黑粉,也都会眉眼微翘,展现出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一笑了之。和他合作过的前辈都夸赞演技好,为人不拘小节,虚怀若谷。就连路人粉都被他温柔的笑容治愈着,吸粉无数。
不知为何,沈悸一直都很讨厌他的笑容,就像是舞台剧上过度排演的表情,每一个弧度都透露着刻意与虚伪。
比如现在挨了一巴掌还能毫不在意的扯出微笑,心里指定有什么毛病。
沈悸微微皱起眉毛,用湿透的衣角擦了擦沾满口水的手指,脸上溢出嫌弃的表情。
“狗也用嘴消毒,你是狗吗?对谁都上嘴,一点都不注意个人卫生。”
穆寂白眨着亮闪闪的眼睛,似乎没听出话间的嘲讽,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不是,是因为你刚救了我,我不会游泳。”
沈悸不屑的掀开眼皮,看见他虚弱的坐在地上,发梢的水顺着脖颈滑落,消失在衣襟内。湿透的黑色衬衣紧贴在腰间呈现若隐若现的线条。
“不会游泳逞什么能,在游泳里池都能溺水,”沈悸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如果不是因为我及时发现了你,明天的新闻就爆了。”
穆寂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总不能说,自己喜欢这种临死的前的窒息感,故意的吧。
穆寂白咳嗽一声,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捋了捋额前的湿发,打趣道:“那明天新闻头条就是,某一线明星泳池溺水身亡,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蓄意的谋害。”
“……”沈悸一时分不清他是脑子有病还是心理变态,这个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
救人是善,打人非理。
沈悸虽然不太喜欢穆寂白,但看见对方因自己而肿起半边脸颊,还挺不好意思。
“你的脸没事吧?要不我去给你拿点药。”
“不用,”穆寂白吐了一口白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大概是长时间缺氧的原因,一个踉跄没站稳,一只手下意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穆寂白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拿起一旁白净的毛巾递给他,说:“拿着擦擦身上的水吧,这段时间我休息不用上镜,等会回房间敷敷冰快,过两天就好了。”
穆寂白做事得体,滴水不漏,这个时候竟然还替他人着想。
沈悸本不想与他有太多的纠缠,可白色的毛巾今天在阳光下异常刺眼,使他的睫毛止不住的颤了颤。
他接过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头发。
“谢谢。”
“你很讨厌我吗?”穆寂白突如其来的直白问住了他。
沈悸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明显,但当面被对方戳穿心思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他撇过头,碍于客套,抿唇否认道:“没有。”
对方听到他蹩脚的谎言,忽然笑出了声。
“不讨厌就好办了,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吃顿饭吧。”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停顿了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叫我。”
“下次……”沈悸刚要开口,余光瞥见穆寂白裹着松垮浴巾立在阴影里。他苍白的手掌虚掩着红肿的半张脸,睫毛轻颤间,那双湿漉漉的杏花眼直勾勾望着他。
“前两天在外地遇到一个半仙,他给我算了一卦,说我这段时间有血光之灾,却会在今天遇到一位贵人,要我好生招待他,只有他才能帮我化解救我的命。”穆寂白眨着他那对会蛊惑的杏花眼,说:“沈悸,我觉得我们挺有缘。”
说的跟真的一样。
“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
沈悸内心忍不住吐槽:是不是社会进步忘了带他,这人的脑子留在旧社会裹小脚了。
穆寂白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你看,今天你就救了我。”
沈悸张口想反驳,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高煜怀里正搂着一位金发美女,美女一只手帮他喂葡萄,另外一手接过他吐的葡萄皮,你侬我侬走了过来,丝毫没注意到这两个人的气氛很不对劲。
“阿悸,你也在啊,你不是回房间休息了吗?我有事找寂白商量一下,借你的人几分钟。”
沈悸怎么听,怎么觉得高煜话有些别扭,碍于现在是脱身的好机会,也懒得去辩驳。
于是朝着金发美女点了点头:“你们忙,我先撤,晚上生日party见,嫂子再见。”
“嗯,晚上见。”
沈悸走后,穆寂白独自坐在泳池边,目光呆滞地望着不远处那片玫瑰花铺。
风吹,血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绿叶上,最终消失在土壤里。
直到高煜喊他,才回过神,艰难地扯出一抹略显疲惫的笑容,问:“怎么了?”
高煜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了一眼:“你有两个私生粉找到了这里,大门看得紧没进来,想翻墙却被保安发现抓走了。本来想报警的,但一查身份证还没满十八岁,兜里还藏了一把小刀,嚷嚷着非要见你一面,要不然就自残,怎么处理?”
“私人行程,你觉得呢?如果这次我见了她们,那下次她们又拿自残来威胁我,该怎么办?”穆寂白站起身,泳池的水恰好至大腿根部,他面带微笑,语带反问:“就算不知道娱乐圈避讳什么,合作了这么久,难道有些事还需要我亲自教你如何处理吗?”
不知为何,面对穆寂白此刻的笑容,高煜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也许只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对方想刀了自己。
“那我想办法将他们打发走?”高煜试探性问。
“不用,给她们点好吃好喝的别饿着,然后打电话让父母接她们回去就行了。”
才是他认识的穆寂白,高煜比了个OK的手势:“好。”
“记住,别说是我准备的。”
“没问题,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