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悸,一个从未没听说过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
不知情的人好奇点看话题,咒骂他的人已经涂杀超话广场。
你问沈悸是谁?
下面有人回复:十八线开外不要脸的死gay,前几年在片场霸凌过他家哥哥姚韩瑞。
济州长岛的清晨,咸蛋黄似的太阳刚探出海平面。
沈悸抱着冲浪板立在沙滩上,潮湿的海风卷着细沙掠过脚踝,他凝视着翻涌的潮头,深呼一口气,久违的露出微笑。
“Mean,今天是最后一课了吧?”教练Eldric的加州口音混着海鸥的嘶鸣传来,金发在晨风中扬起,“明天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沈悸扯了扯冲浪服拉链,扬起嘴角:“嗯,终于要回去了。”
余浪剧组后天开机,明天他就可以回去收拾东西进组。跑了四年龙套,终于接到男二本子。
Eldric抱着冲浪板朝大海吹了声响亮口哨:“现在温度刚刚好,我们开始吧。”
两小时后,沈悸坐在礁石上啃香蕉,防水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
刚接通电话,范齐的尖叫几乎要穿透耳膜:“姚韩瑞那个孙子!刚在综艺里说你在片场霸凌他,还抢了他的——”
沈悸脸色微变,打开微博,手指不受控制的发抖,时隔六年,他的大名再度出现在热搜前排。
四年前,他被污蔑勾引导演惨遭封杀,官博早已注销。姚韩瑞的粉丝找不到目标,便疯狂围攻他签约公司的官微。
评论如潮,恶毒依旧:
“他在圈子里都烂透了,谁不知道沈悸勾搭男导演不成被封杀好几年,居然还有人找这种人拍戏。《余浪成夕》我点你呢。”
“姚韩瑞的粉丝真的够了,空口无凭,你说霸凌就霸凌?不过这个叫沈悸长得好帅。”
“楼上的你才真的够了,互联网都没有记忆吗?谁不知道他和大美女杨曦菁谈恋爱的时候,为了上位勾搭男导演,居然还有人夸他长得帅。”
“心疼大美女,居然跟这种人谈过。”
“这种人就该糊穿地球,公司里其他人也长得一脸吃瘪样,果然物以类聚。”
“……”
“圈里谁不知道他有几个姐,现在好了,傍了个五十岁的老头也是硬气起来了,不就记恨当年你抢了他的主角吗?我们凭实力抢的怎么了?他姚韩瑞要演技没演技,真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人愿意捧他。”
范齐越说越激动,咬着后槽牙说:“要不我去找杨曦菁发条微博,澄清你们是和平分手,当年离开了你,现在不能一点旧情不念吧?”
“就算念旧情发声了,惹了一身骚又有几个人愿意相信?况且都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哪还有什么旧情。”
沈悸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颤抖:“刘导那边给你打电话了吗?”
“投资方要求换人,说你形象太负面,”范齐不甘道,“明明是他带资进组先抢了你的男二,男主那个角色也是他演技不行才被换的,现在过来倒打一耙翻旧账。”
“习惯了。娱乐圈,谁红谁有理。”沈悸盯着冲浪板上的划痕,眼神黯淡,“为了这角色,冲浪都练了这么久……我再争取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他们已经签好新演员了。”范齐的声音低下去,“没事,至少……学了个新技能。”
“嗯……”
“他们又不知道什么是真相,就是很不甘心,你努力这么,怎么就差点运气。”
十八岁时,沈悸靠着一部《倒欲》在娱乐圈崭露头角,二十一岁靠自身实力接到了人生中首部男主,星途一片光明,半年后却因某导演潜规则不成,泼脏水惨遭封杀。
如今二十五岁,在娱乐圈混了七年,几乎查无此人。
“没有人会去在意真相是什么,人们只愿相信自己看到的,假也说成了真的。”沈悸的指尖无意识摩挲沙子,喉间逸出的气音比风还轻,“等这段风波过去就好了,这流程我都熟悉了。”
“阿悸……”
“我没事,先挂了哥,等会还要去给高煜过生日。”
挂掉电话没一会儿,一只海鸥从上方盘旋掠过,海风与沈悸的发梢肆意缠绵。他单手抄兜,凝视前方的海平线,喃喃自语:“和小老头的赌约,怎么办。”
出租车在沿海公路疾驰,沈悸突然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任由海风灌进喉咙。
“资本,去他妈的!”惊飞的海鸟掠过车顶,沈悸切切实实感觉到了痛快。
司机惊得猛打方向盘:“先生!您没事吧?!”
沈悸缩回身子,大笑起来:“没事师傅!就是脑子进风了,透透气!”
如果不是因为在开车,司机真的很想发信息告诉他兄弟,他今天拉了一位漂亮的神经病。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座庄园酒店门口,门口站着两位身穿女仆装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人恭敬的向前:“沈先生你好,我是你专属管家CC……”
沈悸挥手打断她的话,站在院子门口,上下打量重新翻修后的庄园,格伦堡风格,神秘又端庄。
他啧啧了几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话刚落下,一位穿着休闲套装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迎面送上大大的拥抱。
“阿悸!好久不见,前段时间高宛的生日宴,你没去成,她絮叨了很久,现在人在美国读书,终于消停了。”
沈悸抿嘴一笑,将手里的生日礼物递给他:“前段时间演戏走不开,最近又忙着练习冲浪,生日快乐煜!”
高煜把礼物递给身后的管家,自然的搂住他的肩。
“跟我客气什么,快进来看看这改造的怎么样,你知道院子那个雕塑,我废了多大的人脉才请动丹尼尔·波普尔吗?”
沈悸第一次来这里是八年前,那时候的庄园哥特式风格整体散发着忧郁。早晨起开,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床上,白色床单上绽开五颜六色的花。他觉得很新奇,为此当了演员后,还特意来住过一阵子。
高煜侧头,促狭地挑眉:“给你介绍几个朋友?都特正!单身这么久,你家老爷子没催?”
沈悸轻轻推开他,笑了笑:“你不上网吗?现在全网都知道我喜欢男的。”
“网上就会乱说,我们高中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能不知道?胸大的,腿长的。”高煜顿坏笑,“男的也行,我还真认识一个就在这里,长得可带劲了,你如果有想法……”
“我还在风口浪尖,你想让我的演绎生涯彻底完蛋吗?”沈悸哭笑不得。
“你有演绎生涯吗?说句不好听的,出道七年被封杀了三年,最出圈的还是出道作。听我的,回去给你爸低个头,继承家业当个富二代不好吗?”
沈悸知道高煜的这些话都是为了他好,但人就一辈子,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活着。
在别人眼里,他从来没有名字,一直都是沈国梁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沈娇茗那个不聪明的哥哥。
除了他,一家天之骄子。
“我不想跟陌生人联姻,造出一个不是爱情的结晶,只为了传宗接代。”
沈悸眼睛里倒映着细碎的光芒,说:“我和小老头打了一个赌,一年后如果我还没有混出名堂,就回家接受联姻,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见他态度无比坚定,高煜也不再说什么。只要他恪守本分,没有沾上嫖赌毒,只是在娱乐圈丢人的话,沈老爷子不会不管他。
两个边走边聊,路过院里丹尼尔·波普尔的雕塑,双方默契的停下脚步欣赏艺术品,这时,高煜忽然抬头问他:“你知道穆寂白吗?”
沈悸:“知道,说没有交集。”
混娱乐圈的谁人不知穆寂白,二十岁出道,二十五岁成为影帝,二十七岁手拿多项顶奢代言,是时尚圈的宠儿。
娱乐圈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混出头,一种是水里游的,水里游的和混出头的接触的东西不一样,完全属于两种世界。
他现在就是水里游的,快被淹死的那种。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听说最近他有一部新剧要拍,刚好你可以去演个角,混个眼熟。”
沈悸惊讶:“他也在?”
“当然!”高煜挺了挺胸膛,竖起三只手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翻修的时候他整整出了这个数,眼都没眨。如果不是他,说不定我真把庄园卖了拿着钱去英国养老了。”
沈悸不解,以穆寂白现在的身价少说也有八位数,这个庄园即老旧又地处偏僻,去市中心最快也要四十分钟,怎么看也不是最优选项。
七年前他在片场曾见过穆寂白,那时候穆寂白还没出道,演的角色是路人甲,一双杏眼澹澹有色,不演戏的时候就蹲在墙角蜷缩着,也不跟别人说话,安安静静的,像个流浪的小猫。快杀青时,他请了全剧组喝奶茶。
一个连镜头都不一定会保留的路人甲,竟然花几千块钱请全剧组喝奶茶,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人真傻。
再后来听见他的消息就是三年之后,不知跑了多少场龙套,穆寂白终于迎来人生中第一个重要配角。
沈悸刷到那条微博,其实特别为他高兴。如果不是后来,碰巧看见他上了某女导演的车,次日官宣男主,沈悸还真的以为他没有接受资本的洗礼。
“我偏僻了一点,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百年庄园。”高煜语气自豪,“当初我把庄园挂网上拍卖,是他主动联系我,问能不能继续做下去,他来出资。你知道的,打从我太爷爷起,我们家就一直住这……”
沈悸打了个哈欠:“嗯嗯嗯,你太奶奶是名门望族,太爷爷是德国人,后来抗日战争爆发,太奶奶家途中落,你太爷爷就为了保护你太奶奶选了座岛屿,建了这座庄园。都听八百遍了你太爷爷和太奶奶的爱情故事了,所以我房间在哪?今天起太早,我想眯一会。”
“二楼最里面那间,”高煜试探性的又问一遍:“真不要我帮你介绍?这机会多好啊,他就在后花院。”
沈悸敛了笑,别开脸:“不用,他和我不是一路人。”
高煜翻了一个白眼:“死要面子活受罪。”
沈悸先前来过几次,也很熟悉庄园的内部结构,高煜忙着接待其它朋友也就没有管他。
走到一楼的楼梯口处,清风拂面,玫瑰的余香缠绕鼻尖,困意逐渐消散。不知是腿有自己的想法,还是怎么,沈悸竟鬼使神差拐了一个弯儿,径直往后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