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诗会
七日期限已过三日,陈胭的胭脂铺仍是一片狼藉。
晨光熹微,陈胭站在铺子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账本。虽然女主杨挽玥和珠帘这几日帮着收拾,铺子总算不再像废墟,可依旧门可罗雀。
杨挽玥东拼西凑能拿出五百两,但陈胭还是想再试试。
万一成了,皆大欢喜;没成,至少还有个底牌。
再说,到现在她倒是有些不敢对杨挽玥说实话——自己又口出狂言,五百两变一千两。连带着珠帘也瞒着杨挽玥和玉幕,主仆几人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眼底都熬出了青黑。
陈胭熬了整整几夜,中途歇息不过片刻便又爬了起来,才勉强做出二十盒唇脂。
珠帘捧着刚烧制好的素白瓷盒,忧心忡忡:“夫人,这盒子太素了,怕是卖不上价......”
陈胭蘸了一点玫瑰色的膏体,轻轻抹在唇上。铜镜里,她那张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明艳起来,唇色如初绽的芍药,衬得肌肤莹润如玉。
“素?”她轻笑,指尖点了点瓷盒:“越素越好。”
她取出一支细笔,蘸了金粉,在瓷盒上寥寥勾勒几笔。笔锋流转间,一朵盛放的牡丹跃然盒上,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那素白的瓷盒陡然矜贵起来。
珠帘瞪大眼睛:“这、这是......”
陈胭合上盒子,唇角微扬:“限量款,一盒五两银子,只卖二十盒。”
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越能让人趋之若鹜。
珠帘倒吸一口凉气:“五两?!寻常胭脂一盒才二钱银子......”
陈胭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铺子的门帘被人猛地掀开,苏婉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发髻微乱,额角还沁着细汗。
“陈姐姐!”她手里攥着一张烫金请帖,双眼亮得惊人,“林家的诗会帖子,我多讨了一张!”
陈胭手一顿。
林家诗会。
原著里,这是女二林清瑶首次亮相的重要场合,也是书中贵女们争奇斗艳的名利场。
她接过请帖,指尖抚过那烫金的暗纹,唇角微勾:“谢谢苏姑娘。”
“你疯了?!”
杨挽玥从里屋冲出来,这几日她帮着陈胭忙前忙后,连带着脸色也憔悴了不少。她一把攥住陈胭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那种地方,你去做什么?”
陈胭抬眸,目光越过杨挽玥的肩膀,望向窗外熙攘的街道
那里有她翻盘的唯一机会。
她轻轻抽出手,将请帖收入袖中,笑靥如花:“卖胭脂啊。”
林府后花园,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亭中品茶。
陈胭一袭素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在满园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谁?”有人小声议论。
“杨将军的发妻……听说前几日还在赌坊闹事呢。”
那女子听闻,小声惊呼:“啊,这般不知检点,她怎么有脸来?”
陈胭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最热闹的凉亭——林清瑶正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
她行礼,声音清润:“林小姐,久闻才名。”
林清瑶抬眼。
她生得极美,眉目如画,只是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一双美眸含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陈夫人。”她声音轻柔,指尖抚过茶盏边缘,“听闻杨将军新丧,您倒是……颇有闲情。”
话中带刺。
陈胭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盒,双手奉上:“特来送林小姐一份薄礼。”
盒子打开的瞬间,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那膏体在阳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比寻常胭脂细腻十倍,轻轻一晃,竟似有流金浮动。
林清瑶没接,唇角微勾:“陈夫人改行做商贾了?”
陈胭浅笑,指尖蘸了一点膏体,轻轻抹在手背上:“家传手艺罢了,只是这胭脂有个特别之处——”
她突然端起茶盏,将茶水泼在自己手背上,又用力一擦。
颜色丝毫未褪。
满亭哗然。
诗会尚未结束,陈胭的二十盒胭脂已被抢购一空。
她揣着刚到手的一百两银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薄薄的纸张,唇角忍不住上扬。
成了。
她正打算离开,忽听湖边传来一阵尖叫:
“小公子落水了!”
陈胭心头一跳,循声冲过去时,只见一个十二岁大的孩童正在水中扑腾,周围丫鬟女眷乱作一团,却无人敢救。
原著里,这孩子是靖安侯独子萧忱,未来会加入主角团,成为重要人物。
若他今日溺死,整个剧情线都会改变。
陈胭毫不犹豫,纵身跳入湖中。
初春的湖水冰冷刺骨,她咬着牙,一把拽住萧忱的衣领,拖着他艰难上岸。素白的衣裙湿透,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却掩不住眼底的倔强。
萧忱面色惨白,已无挣扎。
陈胭心中一紧,学着朦胧的记忆,摆正姿势,双手交叠按在他胸口,一下、两下......
“咳——!”
萧忱猛地呛出一口水,终于睁开了眼。
林清瑶带着人匆匆赶来,见状眉头一皱,立刻招呼下人:“来人,把小世子抬到椅子上去!谁去寻个大夫?”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抱起萧忱,林清瑶则走到陈胭面前,伸手扶起浑身湿透的她,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真心实意道:“多谢陈夫人。”
靖安侯世子若在她府上出事,她也难辞其咎。
似是为了感谢,她低声道:“……你和王掌柜的赌约,我有所耳闻。日后若是有了新品,我林府第一个买,买十套。”
陈胭双眼一亮:“好!”
她顿了顿,又试探道:“……那能让我去看看世子吗?”
林清瑶一怔,随即了然:“自然可以。但在那之前,陈夫人还是随我来换一套衣裳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我定会跟侯爷说,是你救了世子。”
陈胭不好意思地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跟着林清瑶离开。
韩山河站在书房桌前,执笔作画,笔锋凌厉如刀。
下属跪在一旁,低声汇报:“……陈夫人这三日去了药铺、瓷窑和书肆,买的都是制胭脂的材料。但——。
他递上一张密报:“书肆掌柜说,她问的全是前朝宫廷胭脂配方。”
韩山河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片。听着下属的汇报,他疑惑:“噢?”
他嗓音低沉,“她当真救了萧世子?”
“是。”
韩山河眯起眼,指尖轻轻敲击桌案。
杨云谏死前,曾秘密调查前朝旧事。
如今他的寡妇,竟也对前朝胭脂配方感兴趣?还想搭靖安侯这条船......
太巧了。
深夜,陈胭在灯下擦拭免死金牌,白日里就下了靖安侯世子,她没要钱财这反让靖安侯父子二人欠她一个人情。
多条人脉,多条路。
免死金牌可是个宝贝,谁都想要,可得好好看着。
汗珠顺着发梢滴在金牌上,她忽然发现内侧有一行极小的刻痕——
“癸未年,凤命归”
她手指一颤。
癸未年,不就是明年?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
暗处,有人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