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寡妇自救指南》 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丧葬 珠帘看着面前俏艳女子,虽身着朴素但施过粉黛的脸显得尤为妩媚动人。 她犹豫着,想起躺在正堂中的男主人还是开口劝道:“...夫人,今日老爷丧礼还是不要这般...” 陈胭不耐烦的啧一声,手上描眉的动作不停:“啧,哪般?” 珠帘不吭声了,她的软弱性子能趋势着她劝戒一句已是极限。 陈胭画完眉,在铜镜面前反复检查几遍确认自己妆容是否完美无缺。 “我跟你说,我丈夫没了我还抹不得粉啦?再说,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我这样也让我们有脸啊。” 珠帘低头沉默不发一言,她心中还是认为不对,对于自家夫人的话并不认同。 陈胭不耐烦了:“抬头。” 珠帘抬头。 “仔细看看,我有化的跟之前一样招摇吗?已经很收敛了好不好。” 看着眼前眼前之人的脸,除了眉眼略显悲戚跟平日里别无二致的脸。一样明艳动人,只是蒙上了一层忧伤色彩。 “......对。” 陈胭洋洋自得,推开门去正门迎接来客,看着一份份“薄礼”被抬进来,她嘴角藏不住笑。 杨挽玥站在一旁看着掉进钱眼里的嫂嫂感到无力和疲倦,失去兄长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坐在案前记录着赙册,来来往往的宾客让她不自觉感到羞愧——她们杨府现在连请个礼案先生的钱都没有。 韩山河进门,一叠帛金递给杨挽玥,她看了看数目,中规中矩。 陈胭看清来人是吏部御史韩大人,一时之间,一个暗含秋波的眼神就飘过去了。 韩山河目不斜视,径直往里走,打算参加个过场就走。 陈胭正遗憾着,下一秒就听门外尖细嗓音响起。 “陛下有旨!” 杨挽玥和珠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随后是慢半拍的陈胭。 “陈夫人何在?” 陈胭我见犹怜的跪在地上,应声:“嫔妾在。” 为首的公公打开诏书,院里的众人也都安静下来,屏息凝神的听着。 “奉天承芸,皇帝诏曰: ××总兵官杨云谏,矢志鹰扬,捐躯马革。 据兵部具题,该员身被数十创,犹手刃数贼,忠勇可嘉。 遂追赠龙虎将军,秩从一品,予祭葬如例。 赐免死金牌, 赐金缕玉衣一袭... ...... 布告中外,咸史闻知。 钦此。” 陈胭欣喜双手过顶接旨:“嫔妾陈胭叩谢天恩。” 灵堂内嘈杂纷乱,前来吊唁的宾客中,唯有零星几人真心为杨云谏落泪。杨挽玥跪在棺椁旁,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滚落,却多半是在为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而悲泣。 自从兄长鬼迷心窍娶了陈胭过门,杨府便一日日败落下来。那个不知从何处染上赌瘾的嫂嫂,终日流连赌坊,将祖上积攒的家业败得精光。原本富足的家境,如今负债累累。连今日收到的奠仪,怕也逃不过被陈胭拿去赌坊挥霍的命运。 杨挽玥用素帕拭泪,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果然不见陈胭的身影。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想必那女人又在库房清点银钱,准备去赌场一掷千金。 可她连阻拦的能力都没有。 父母早逝,她与兄长相依为命长大。如今连这最后的依靠也撒手人寰,想到日后要独自面对陈胭和那些讨债的凶徒,少女单薄的肩膀不禁微微发抖,哭的更为剧烈。 陈胭斜倚在朱漆廊柱旁,眼见到韩山河,快步上前,堪堪拦在他面前。 她眼波流转,红唇微扬,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袖口:“韩大人这般匆忙,何不留下来跟妾身多叙叙旧?”声音娇软,带着刻意的缠绵。 她早打听清楚,这位新上任的吏部御史家底丰厚,若能攀附,后半生便有了着落。 韩山河脚步一顿,目光淡淡扫过她精心装扮的容颜,眼底波澜不惊。 他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触碰,声音冷冽如霜:“陈姑娘请自重。”说罢绕过她径直离去,袍角翻飞。 陈胭僵在原地,眼神茫然,刚刚好像有谁在说什么... 她回头只看到了韩山河的衣角。 那...是谁? 她低头看着自家一身披麻戴孝的打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这是,穿了? 远处隐隐约约听得到唢呐的声响,她感到头晕目眩,脚步不稳,撑着朱色廊柱,弯着腰缓不过来。 玉幕寻来:“夫人,你在这啊。”还以为是在库房,专门去寻了一趟。 陈胭抬头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来人,空中轻声喃喃:“...夫人。” 玉幕上前扶起陈胭,拉着她一路小跑向正堂:“夫人快走,你是不能缺席的。” 直到她被按跪在棺材前还是没有反应,看着周围一张张悲痛欲绝的面孔,她只觉得陌生,一股无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视线聚焦,她终于看清灵牌上的名字——跟她熬夜看的小说里一个配角名字一模一样。 她身子摇摇欲坠,周围场景过于真实,她只感觉喉咙发涩,脑子闪过了千百中天马行空的想法,企图为现在的处境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旁的杨挽玥哭的不能自已,不知怎的抱着陈胭的一条手臂不撒手。 一整个上午陈胭都是浑浑噩噩的度过的,已过午时,天气正是炎热。她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哭反到哭不出来。 是真的穿书了,还是恶毒女配,还是女主她嫂嫂。 杨挽玥平静下来后对于陈胭今日一直老老实实的态度感到惊奇。 她跟她并排跪着:“...嫂嫂,要不你先回去吧。” 陈胭没有反应,杨挽玥又轻声叫了几遍陈胭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杨挽玥心中感动,没想到嫂嫂对哥哥还是有情谊的。 陈胭思索着若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本小说,那么现在这个情节 门外嘈杂的争吵声响起。 “陈夫人!今日若再见不到银子,就别怪王某翻脸不认人啦!”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棺材站起来。膝盖因久跪而刺痛,她低头瞥了一眼——黑漆棺木中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想必就是她那"亡夫"杨云谏。 “夫人...”珠帘欲言又止:“后门已经...” “不必。”陈胭打断她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她抬手整理了一下丧服的衣领,“我亲自去见他们。” 原著中,原主为了躲避追债人时常自己从后门溜走,留下女主和其他下人去面对。 杨挽玥担忧道:“我陪你去。” 门外,五个彪形大汉正和玉幕一个小姑娘推搡。为首的中年男子穿着绸缎长衫,手里哗啦啦转着两颗核桃,一看就是放高利贷的。 形象过于经典,在陈胭眼中,姓王、穿的好、长的胖、手里还盘个核桃都快成势利眼的刻板印象了。 “王掌柜。”陈胭跨出门槛,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王掌柜眯起眼睛:“陈夫人总算肯露面了。连本带利五百两银子,今日若拿不出来...” “五百两?”陈胭冷笑,原主记忆可不是这样的:“上月借据上明明写着三百两。” 杨挽玥暗叹,五百两,就算是把今日来宾送的奠仪全填进去也不够啊。 “白纸黑字写着利息三分,陈夫人莫非想赖账?” 陈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这情节跟小说里的别无二致,若是真的,那么王掌柜突然到访就是为了原主亡夫挣来的免死金牌。 “王掌柜。”她突然笑了,她知道今日送的奠仪不足以填债:“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 “给我七日时间,我还你六百两。” 王掌柜哈哈大笑:“陈夫人莫非在说笑?谁不知道杨府现在连下月的米钱都...” “城西那间胭脂铺。”陈胭打断他:“地契还在我手上。按照市价至少值八百两。七日后若还不上钱,铺子归你。” 杨挽玥大惊,去扯陈胭的袖子,耳语道:“那铺子荒废许久,怎么能七日生出六百两来呢?” 王掌柜的核桃不转了。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大变的寡妇:“陈夫人何时做起了生意?” “亡夫在世时常说,王掌柜最是通情达理。”陈胭故意叹了口气:“如今他不在了,我一个寡妇...” 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王掌柜表情松动,杨家毕竟是忠烈之后,逼得太紧对他名声不利。 “好!就七日。”说罢他掏出一张新的契书:“不过要加个条件——若到期不还,我要杨将军的那块...” “不可能。”陈胭斩钉截铁:“免死金牌乃御赐之物,岂能抵押?王掌柜莫非想掉脑袋不成?” 王掌柜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个往日蠢笨的妇人竟如此敏锐。 “那就五百两,七日。我王某心善,这七日不算利息。”他悻悻地改了契书。 送走高利贷的人,陈胭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珠帘赶紧扶住她:“夫人,您没事吧?” 杨挽玥也扶着她:“你这又是做什么?七日城西那家铺子如何能挣得五百两?要不我想想办法,先把今日收到的都变现还能缓缓。” 陈胭摆手:“你别管,我去一趟胭脂铺...”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 “奴婢...奴婢叫珠帘啊。”珠帘惶恐道:“夫人不记得了?” 夫人莫不是被吓傻了。 陈胭苦笑。原著中这个叫珠帘的丫鬟后来被“陈胭”活活打死,只因打碎了一个茶杯。 “珠帘,带我去看看那间胭脂铺。” “现在?可是夫人的丧服...” “现在。"陈胭扯下头上的白布,神情坚定:”死人已经死了,活人还得活下去。” 杨挽玥听到这番话,制止的话语咽了下去。 走出杨府大门时,陈胭注意到街角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窗的帘子微微晃动,似乎有人正在窥视。 她不知道的是,马车里坐着的就是上午看见衣角的主人,新任吏部御史——韩山河。 韩山河离场后并没急着走,在会见完一位密友后刚送走就看见了这么一出大戏实属意外。 “有意思。”韩山河摩挲着手指:“杨云谏的妻子,居然没哭晕在灵堂,也没去赌坊赌钱,反而急着去做生意?” 身旁的下属低声道:“大人,要派人盯着吗?” “不必。”韩山河放下车帘:“一个寡妇翻不出什么浪来。” 他错了。 大错特错。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铺子 陈胭站在城西胭脂铺门前,暮春的风裹挟着柳絮拂过她的鬓角。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那块摇摇欲坠的招牌上。 那招牌原本该是"醉月轩"三个鎏金大字,如今金漆剥落得只剩一个孤零零的"月"字,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 珠帘说的“略显陈旧”,简直是年度最佳委婉说法。 眼前的铺面门板歪斜,榫卯处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门槛缝里钻出几丛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陈胭伸手推门,铜锁“咔嗒”一声直接掉在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夫人小心。“珠帘慌忙去扶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胭迈进铺子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用袖口掩住口鼻,却还是被呛得轻咳几声。阳光从破损的窗棂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像是一场无声的雪。 三排货架空空如也,蛛网在角落里织就死亡的罗帐。柜台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手指划过能留下清晰的痕迹。角落里堆着几个破麻袋,其中一个已经破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粉末。 “这就是价值八百两的铺子?”陈胭的声音在空旷的铺面里回荡。她掀起一个麻袋,霉变的红色粉末簌簌落下,在地面上铺开一片刺目的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珠帘绞着衣角,指节发白:“这铺子原先还有些价值,一直好好的经营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陈胭明白她未竟之言。自从她穿越到这具身体,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就接踵而至——赌瘾、债务、还有这个被掏空的胭脂铺。债主们像嗅到血腥的鲨鱼,将最后一点价值也榨取殆尽。 她用指尖捻了捻红色粉末。颗粒粗糙得硌手,结块处掺杂着可疑的黑色杂质——放在现代连当玩具的资格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她认出了其中闪烁的金属光泽,那是未提纯的朱砂,含汞量足以让使用的人慢性中毒。 “工具呢?研磨器、筛子、蒸锅总该有吧?” 两人在地窖里翻找了半个时辰,总算找出些基本器具:一个缺角的石臼、几把锈迹斑斑的铜筛、还有一口底部有裂纹的铁锅。 陈胭用袖子擦去石臼上的积灰,露出底下“醉月”两个小字,想来是当年鼎盛时刻下的印记。 “去买些新鲜花瓣、茶油和蜂蜡。”陈胭卷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要最好的山茶花油,越纯净越好。” 珠帘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天色:“夫人,这个时辰东市怕是...” “能买多少是多少。”陈胭已经开始翻检那些发霉的原料:“朱砂、紫草根、玫瑰粉...”她喃喃自语:“全是矿物和植物原始材料,连基础提纯都没有。” 作为现代美妆研发师,她一眼就看出这个时代胭脂的致命缺陷。那些贵妇们涂抹在唇上的,不过是矿物粉末和动物油脂的粗劣混合物——颜色靠铅丹沉淀,持久度差不说,长期使用还会导致皮肤溃烂、牙齿脱落,甚至神经损伤。 傍晚时分,珠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怀中抱着一个灰布包袱。她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发髻散乱了几缕。 “夫人,东市收摊了,只买到这些...” 陈胭抖开包袱,干枯的玫瑰花瓣已经失了鲜艳,栀子果表皮皱缩,一小罐蜂蜜底部沉淀着蜂蜡渣滓,几个粗陶碗边缘还有烧制的瑕疵。寒酸得让人心酸。 “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长发随意挽起,用一根木筷固定:“我们开始吧。” 现代化学知识在脑海中浮现。她记得教授在课上提过,古代胭脂最大的问题是颗粒粗糙和色牢度差。而解决方法很简单——精细研磨和油基替代水基。 整整六个时辰,陈胭带着珠帘在地窖里忙活。从暮色四合到东方既白,石臼的撞击声从未停歇。先用石臼将干花碾成细粉,过筛五遍直到粉末如尘;再用隔水加热法融化蜂蜡,加入茶油和微量蜂蜜;最后将色素粉末缓慢调入油蜡混合物中... “夫人!”珠帘突然惊叫,声音在地窖中回荡:“颜色变了。” 陶碗中的液体正从浑浊的褐色逐渐变成透亮的玫瑰金,在烛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陈胭用小指蘸了一点,抹在手背上。膏体顺滑如丝绸,显色度比市面上的胭脂高出三倍不止。 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不似寻常胭脂那般刺鼻。 “成了。”她声音沙哑,一夜未眠的疲惫与成功的喜悦交织,让这两个字微微发颤。 珠帘双眼睁大,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唇:“这...这能卖多少钱?” 陈胭刚要回答,铺门突然被踹开,巨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陈夫人好雅兴啊!”王掌柜带着四个打手闯进来,靴子上的泥浆在干净的地面上留下污浊的印记:“不去守灵,倒在这儿玩起胭脂来了?” 陈胭下意识把珠帘护在身后,手指悄悄握紧了桌上的铜筛。王掌柜的目光扫过地上一片狼藉,冷笑一声:“看来陈夫人是打算用这些破烂还债?” “七日之约未到,王掌柜急什么?”陈胭稳住声音,却见王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王某改主意了。”他一挥手,打手们开始推倒货架,木料断裂的声音如同骨骼折断:“这铺子今天就得收走!” 陈胭情急之下抄起桌上的陶碗,高声喊道:“王掌柜不如先看看这个。” 王掌柜不屑:“一碗染料也...“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接过陶碗,走到门外阳光下细细端详。碗中的液体在晨光中呈现出瑰丽的渐变色彩,从中心的玫瑰金到边缘的琥珀色,都让他瞪大了眼。 陈胭的声音轻柔却坚定:“这不是普通胭脂。不脱色、不干裂、不含铅毒。王掌柜在脂粉街混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 王掌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作为京城最大的高利贷主,他太清楚那些贵妇为了美貌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去年西域来的“胡粉”不过添了些香料,就能卖到十两一盒。 拿着陶碗的手不自觉微颤:“这...这东西能量产?” 陈胭直视他的眼睛:“给我三个月,我还你一千两。否则这配方归你。” 王掌柜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他当然算得清账,一个独门配方在脂粉街至少值三千两,若是能搭上宫里的路子,宫里的那些娘娘...... “好!”他放下陶碗,突然变脸似地堆起笑容,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算计:“王某就再给夫人行个方便。来人,把货架扶起来!” 打手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做了。王掌柜临走前还贴心地留下二两碎银作订金,却在转身时对心腹使了个眼色。 等他们走远,珠帘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积满灰尘的条凳上:“夫人,我们哪来的一千两啊......” “这支唇釉,在秦淮河畔至少能卖五两银子。”陈胭拿起陶碗,迎着阳光转动:“而成本不到五十文。” 珠帘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价格抵得上寻常百姓半年的嚼用。 “问题是...”陈胭环顾破败的铺面,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地上投下光斑:“我们需要包装、宣传和启动资金。” 她轻轻叹息:“二两银子连像样的瓷瓶都买不了几个。” “那个...打扰了。”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胭转头,看见一个着藕荷色襦裙的少女正探头张望。少女约莫十六七岁,腰间挂着一串精致的香料荷包,随着她的动作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沉香。 “请问...你手臂上的那抹胭脂,是哪位大师调制的?” 陈胭瞳孔微缩。这张脸她在原著插图中见过——苏婉,京城最大香料商苏记的独女,书中后期的重要配角。 她记得原著中描写苏婉“鼻腻鹅脂,唇点朱丹”,是个对妆容极为讲究的主儿。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是我。”陈胭快步上前,伸出陶碗:“姑娘有兴趣?” 苏婉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孩童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她不顾大家闺秀的体统,直接用手蘸了一点,在掌心晕开。膏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呈现出惊人的显色度,随着角度变换折射出微妙的光泽。 “我从未见过这种质地的胭脂!”苏婉的声音因兴奋而提高:“如果能加入龙涎香定色...”她突然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琥珀色的晶体:“试试这个!”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艳。陈胭闻了闻那晶体,是上等的龙涎香,价比黄金。 几个时辰之后,从朝堂回来的韩山河坐于院中的紫藤架下。暮春的紫藤花开得正盛,垂落的花串在他头顶投下斑驳的阴影。 “查清楚了吗?”他问身后的下属,手指轻轻敲击石桌,节奏如同催命的更鼓。 “禀大人,陈夫人昨日至今去了三处:胭脂铺、药铺和铁匠铺。买了些奇怪物件,包括...”下属递上一张清单:“铜筛三个、蜂蜡两斤、山茶花油一瓶...” “说重点。”韩山河打断道,一片紫藤花瓣落在他肩头,被他漫不经心地拂去。 下属递上一张纸:“陈夫人她貌似制出了一种新型胭脂,区别于以往的胭脂。好像还折服了苏家女苏婉。” 韩山河的目光陡然锐利。他接过那张纸,上面粘着一小块布料,沾染着奇特的玫瑰金色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拿到配方了吗?” “是属下无能,没有。” “继续盯着。”韩山河将布料凑近鼻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玫瑰香:“特别是她和苏家接触的情况。” “大人怀疑...” “杨云谏死前三个月,曾秘密见过苏家家主。”韩山河的目光穿过紫藤花架,望向远处的天空:“现在他寡妇又搭上苏家女儿,太巧了。” 夕阳西下,陈胭送走苏婉后,独自清点着今天的成果。三支不同色号的唇釉样品整齐排列在案几上,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苏婉答应提供的珍贵香料装在精致的瓷盒里,旁边还放着一张名帖,承诺三日内会派人送来第一批原料。 她翻开从杨府带来的账本。皮质封面已经磨损,边缘处露出里面的纸板。在记录日常开支的页码间,夹着几张奇怪的便签: 「三月廿七,鹤鸣楼,戌时三刻」 「五月初九,西山马场,携蓝匣」 「七月十六,子时,老地方」 笔迹仓促,像是匆忙记下的约会。但陈胭清楚记得,原著中杨云谏是个循规蹈矩的武将,根本没有私下约见什么人的情节。更奇怪的是最后一页被撕去的痕迹,断口参差不齐,像是情急之下随手扯下的。 陈胭摩挲着账本边缘,突然发现封皮夹层里有硬物。小心拆开后,一片青铜钥匙掉了出来,钥匙柄上刻着微不可察的龙纹,龙眼处镶嵌着一粒细小的红宝石。 免死金牌、神秘账本、青铜钥匙...... 都是原著中鲜有提及的东西,秘密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陈胭和珠帘回到杨府已是午时,她疲惫不堪想回房睡觉,却在回廊拐角处被杨挽玥拦下。少女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嫂嫂,你放心,我都备好了。”杨挽玥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进陈胭手中:“奠仪我全换了,加上朝廷的赏赐勉勉强强够那五百两,你不要太有压力......” 陈胭瞬间精神:“你说你把奠仪换了?” 杨挽玥茫然点头:“对,你不要怕,虽然你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但我们即是一家人就该共度难关。” 陈胭:......怎么还骂我呢。 “谢谢。”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感谢,陈胭抱着比她瘦小一圈的女主,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药香。 杨挽玥的身体单薄得令人心疼,却能让人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像是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 这就是女主的魅力吗,我要跪倒在她石榴裙下了。陈胭在心里默默感慨。 杨挽玥同样彻夜未眠,她眼眶发红回抱着陈胭,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对方的衣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粉墙上,拉得很长很长,最终融为一体。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诗会 七日期限已过三日,陈胭的胭脂铺仍是一片狼藉。 晨光熹微,陈胭站在铺子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账本。虽然女主杨挽玥和珠帘这几日帮着收拾,铺子总算不再像废墟,可依旧门可罗雀。 杨挽玥东拼西凑能拿出五百两,但陈胭还是想再试试。 万一成了,皆大欢喜;没成,至少还有个底牌。 再说,到现在她倒是有些不敢对杨挽玥说实话——自己又口出狂言,五百两变一千两。连带着珠帘也瞒着杨挽玥和玉幕,主仆几人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眼底都熬出了青黑。 陈胭熬了整整几夜,中途歇息不过片刻便又爬了起来,才勉强做出二十盒唇脂。 珠帘捧着刚烧制好的素白瓷盒,忧心忡忡:“夫人,这盒子太素了,怕是卖不上价......” 陈胭蘸了一点玫瑰色的膏体,轻轻抹在唇上。铜镜里,她那张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明艳起来,唇色如初绽的芍药,衬得肌肤莹润如玉。 “素?”她轻笑,指尖点了点瓷盒:“越素越好。” 她取出一支细笔,蘸了金粉,在瓷盒上寥寥勾勒几笔。笔锋流转间,一朵盛放的牡丹跃然盒上,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那素白的瓷盒陡然矜贵起来。 珠帘瞪大眼睛:“这、这是......” 陈胭合上盒子,唇角微扬:“限量款,一盒五两银子,只卖二十盒。” 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越能让人趋之若鹜。 珠帘倒吸一口凉气:“五两?!寻常胭脂一盒才二钱银子......” 陈胭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铺子的门帘被人猛地掀开,苏婉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发髻微乱,额角还沁着细汗。 “陈姐姐!”她手里攥着一张烫金请帖,双眼亮得惊人,“林家的诗会帖子,我多讨了一张!” 陈胭手一顿。 林家诗会。 原著里,这是女二林清瑶首次亮相的重要场合,也是书中贵女们争奇斗艳的名利场。 她接过请帖,指尖抚过那烫金的暗纹,唇角微勾:“谢谢苏姑娘。” “你疯了?!” 杨挽玥从里屋冲出来,这几日她帮着陈胭忙前忙后,连带着脸色也憔悴了不少。她一把攥住陈胭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那种地方,你去做什么?” 陈胭抬眸,目光越过杨挽玥的肩膀,望向窗外熙攘的街道 那里有她翻盘的唯一机会。 她轻轻抽出手,将请帖收入袖中,笑靥如花:“卖胭脂啊。” 林府后花园,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亭中品茶。 陈胭一袭素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在满园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谁?”有人小声议论。 “杨将军的发妻……听说前几日还在赌坊闹事呢。” 那女子听闻,小声惊呼:“啊,这般不知检点,她怎么有脸来?” 陈胭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最热闹的凉亭——林清瑶正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 她行礼,声音清润:“林小姐,久闻才名。” 林清瑶抬眼。 她生得极美,眉目如画,只是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一双美眸含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陈夫人。”她声音轻柔,指尖抚过茶盏边缘,“听闻杨将军新丧,您倒是……颇有闲情。” 话中带刺。 陈胭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盒,双手奉上:“特来送林小姐一份薄礼。” 盒子打开的瞬间,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那膏体在阳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比寻常胭脂细腻十倍,轻轻一晃,竟似有流金浮动。 林清瑶没接,唇角微勾:“陈夫人改行做商贾了?” 陈胭浅笑,指尖蘸了一点膏体,轻轻抹在手背上:“家传手艺罢了,只是这胭脂有个特别之处——” 她突然端起茶盏,将茶水泼在自己手背上,又用力一擦。 颜色丝毫未褪。 满亭哗然。 诗会尚未结束,陈胭的二十盒胭脂已被抢购一空。 她揣着刚到手的一百两银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薄薄的纸张,唇角忍不住上扬。 成了。 她正打算离开,忽听湖边传来一阵尖叫: “小公子落水了!” 陈胭心头一跳,循声冲过去时,只见一个十二岁大的孩童正在水中扑腾,周围丫鬟女眷乱作一团,却无人敢救。 原著里,这孩子是靖安侯独子萧忱,未来会加入主角团,成为重要人物。 若他今日溺死,整个剧情线都会改变。 陈胭毫不犹豫,纵身跳入湖中。 初春的湖水冰冷刺骨,她咬着牙,一把拽住萧忱的衣领,拖着他艰难上岸。素白的衣裙湿透,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却掩不住眼底的倔强。 萧忱面色惨白,已无挣扎。 陈胭心中一紧,学着朦胧的记忆,摆正姿势,双手交叠按在他胸口,一下、两下...... “咳——!” 萧忱猛地呛出一口水,终于睁开了眼。 林清瑶带着人匆匆赶来,见状眉头一皱,立刻招呼下人:“来人,把小世子抬到椅子上去!谁去寻个大夫?”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抱起萧忱,林清瑶则走到陈胭面前,伸手扶起浑身湿透的她,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真心实意道:“多谢陈夫人。” 靖安侯世子若在她府上出事,她也难辞其咎。 似是为了感谢,她低声道:“……你和王掌柜的赌约,我有所耳闻。日后若是有了新品,我林府第一个买,买十套。” 陈胭双眼一亮:“好!” 她顿了顿,又试探道:“……那能让我去看看世子吗?” 林清瑶一怔,随即了然:“自然可以。但在那之前,陈夫人还是随我来换一套衣裳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我定会跟侯爷说,是你救了世子。” 陈胭不好意思地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跟着林清瑶离开。 韩山河站在书房桌前,执笔作画,笔锋凌厉如刀。 下属跪在一旁,低声汇报:“……陈夫人这三日去了药铺、瓷窑和书肆,买的都是制胭脂的材料。但——。 他递上一张密报:“书肆掌柜说,她问的全是前朝宫廷胭脂配方。” 韩山河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片。听着下属的汇报,他疑惑:“噢?” 他嗓音低沉,“她当真救了萧世子?” “是。” 韩山河眯起眼,指尖轻轻敲击桌案。 杨云谏死前,曾秘密调查前朝旧事。 如今他的寡妇,竟也对前朝胭脂配方感兴趣?还想搭靖安侯这条船...... 太巧了。 深夜,陈胭在灯下擦拭免死金牌,白日里就下了靖安侯世子,她没要钱财这反让靖安侯父子二人欠她一个人情。 多条人脉,多条路。 免死金牌可是个宝贝,谁都想要,可得好好看着。 汗珠顺着发梢滴在金牌上,她忽然发现内侧有一行极小的刻痕—— “癸未年,凤命归” 她手指一颤。 癸未年,不就是明年?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 暗处,有人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