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给乔笙辣条的是她的同班同学，乔笙记得叫做王红。王红扎着高高的马尾，正一脸兴奋。
乔笙看了眼辣条，又看了眼王红兴致冲冲的笑脸，本着体育课乃摸鱼学习最佳时机的最高原则，乔笙果断
加入了。
辣条真好吃！
教室里，除了乔笙和王红外，还有另外两名女生，一个叫李青，一个叫陈枝。四个人围着王红的课桌坐成一圈，桌子正中间平铺着一张破旧的报纸。报纸的年代看上去有些久远，字迹已经微微泛黄。
王红咳了两下：“越旧，越破，效果就越好！来吧，谁先？”
万事开头难，四人面面相觑。陈枝率先打破沉默：“先说说笔仙到底怎么个玩法？”
王红一拍脑袋：“哦对，等等，让我找一下！”说完，她弯下腰，偷偷摸摸地从课桌里翻出来一部藏好的手机，点开屏幕，进入贴吧：“笔仙，游戏，规则……OK，找到了！”
“第一，准备好一支笔，一张纸，和四名玩家。玩家们需坐在东南西北四个角”
闻言，四个人调整了方位。
“第二，在纸上写下‘是’与‘否’两字，供笔仙回答。”
乔笙拿起笔，写下了“是”与“否”。
“第三，玩家们将手一齐握在纸上，心里默念着要问的问题，然后同时念出……”
几人将手上下叠在一起，紧紧握着笔，然后看着王红的手机，一同念出了召唤笔仙的咒语。乔笙有点想笑，觉得像是回到了幼稚园。
念完咒语后，王红眨眨眼，故意压低声音：“谁先来？”
“王红你先。”一直没开口的李青说话了。
“行吧。”王红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四人握住的红笔，然后深呼吸一口，郑重地问道：“笔仙，笔仙，请问，虞城……有女朋友了吗？”
话音刚落，桌子居然微微颤抖了起来！乔笙发现笔尖开始动了，朝着“是”字挪去。她有些吃惊，不知道是真是假。
桌子颤动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笔尖把报纸都戳破了个口子！接着又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了。乔笙感到奇怪，然后发现王红和李青两人怒目而视，还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在暗中较劲。忽然！
“干嘛呀你！”王红把手一撒，撅着嘴叫道。
“不许作弊！”李青不服气，抢过红笔扔到了桌上。
笔落在了桌子上，滚动了一圈，被陈枝挡下了。
陈枝出来打起圆场：“没事没事，王红就是闹着玩的，对吧？来嘛，我们继续！”
“行，但是不许作弊，不然游戏就没意思了！”李青瞥了眼王红。
王红有些尴尬，但还是语气生硬地应下：“好吧，继续。”
四个人又把手叠起，握住了红笔。
这次轮到李青了，她脸蛋微红，问今年能不能脱单。笔没动静。
该陈枝了，她问高考能不能过一本线。笔还是没动静。
最后，是乔笙。
乔笙只想快点结束这幼稚的游戏，就随口问了一句：
“笔仙，笔仙，请问我姓乔吗？”
依旧毫无动静。乔笙心想总算可以结束了，正要把手撒开，窗外却吹来一阵风，吹得报纸扑簌簌直响。陈枝伸手按住报纸，风很快停了。可就在这时，
笔，动了。
四个人看着笔尖微微挪动，在报纸上划出了沙沙沙的声音，听得耳朵发麻。一点，一点，又一点，笔尖挪动得很慢，最终停在了“否”这个字上。乔笙一惊，慌张地抽回手，笔“啪”得一声，砸在了报纸上。
“啧！又是谁作弊啊？还‘否’，这不拿人当傻子吗？”李青一边不耐烦地说着，一边瞄了眼王红。
王红直接翻了个白眼：“指不定是谁在捣乱呢！”
陈枝见俩人剑拔弩张，一把将报纸和笔收起，胡乱塞进了课桌抽屉里，打起哈哈：“没事没事，咱不玩了，这游戏没意思，走吧，回操场逛两圈去。”
还没说完，乔笙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仓皇地朝门口走去。陈枝冲乔笙的背影喊道：“乔笙！和我们一起呗！”乔笙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就疾步跨出了教室。
不对，不对，不对！
乔笙心跳加速，太阳穴微微跳动。她被吓到了，被那个“否”字给吓到了。
她刚搬到临安市没几天，不可能有人知道……刚刚那支笔，是谁在动？
乔笙眉头紧锁，低头思考，完全没注意前方。于是就在拐角处，冷不丁地，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她的额头磕到了一个坚硬的下巴，一瞬间疼出了眼泪。耳边似乎还听见了铃铛声。
“嘶——！”一声吃痛，嗓音清冽，夹杂着点鼻音，从乔笙的头顶传来。乔笙捂着头，缓缓抬眼，看见一双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在捂着下巴。下巴的主人嘴角勾起，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乔同学，你撞疼我啦。”
太阳快落山了，乔笙骑着单车，在一栋老旧的小区单元楼门口停下。
小区是矮楼，没有电梯，乔笙徒步爬到三楼，从门口摆着的鞋架子上拿下一双拖鞋。架子上还放着三双鞋，一双略旧的男士皮鞋，一双红色的皮质高跟鞋，还有一双尺码较小的男士球鞋，崭新如初，刚买回来不久。
乔笙套上拖鞋，把脱下的旧运动鞋放在鞋架子的最边缘，但还是被边上那双崭新的球鞋衬得很寒酸。但她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早已习惯。
直起腰，乔笙曲起手指，敲了敲门，没人开。又敲了敲，才听见门后传来不慌不忙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是乔小果，个子比乔笙高一点，还穿着初中校服，稚气未脱。
乔小果瞪了乔笙一眼，然后朝厨房走去，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大学霸回来咯！”乔笙没搭理，自顾自进了房子，反手把门带上。
“回来啦？新学校怎么样？”乔笙的爸爸乔超越坐在桌子上低着头刷手机。
“还行。”乔笙把书包放下，回了句乔超越，但那头再没了下文。
“呀！阿笙回来啦？快来吃饭！等会儿叫你爸送你去学校上晚自习。咦？你怎么把书包也带回来了？”张秀萍端着刚出锅的清蒸鲫鱼，一边摆好在饭桌上，一边瞟着乔笙。
乔笙闻见鱼就想吐。她皱了皱眉，说：“身体不舒服，我就跟班主任请假回来了。”
已经坐在饭桌前的乔小果阴阳怪气道：“真不舒服假不舒服啊？”
张秀萍轻轻往乔小果头上一拍：“你要是也给我天天考第一，随你假舒服！”说完，张秀萍笑着招呼乔笙坐下吃饭。
饭桌上，乔笙问乔超越要钱。
“要钱做什么？”这个一家之主终于把头从手机屏幕上抬了起来。
乔笙解释，说以后中午和晚上放学回来吃饭不方便，马上高考了，她想节省路上的时间，所以打算只吃学校食堂。乔笙并没有把张秀萍不许她回家吃午饭的事儿告诉乔超越，事实上告诉了也没用，乔超越一向懒得管，而张秀萍却会怀恨在心。乔笙不想自找麻烦。
乔小果却捣起乱来：“老爸，我也要钱！旧书包用不了了，我要买新的！”
乔超越眉头拧成了毛巾：“怎么不能用？再说，不是刚给你买了球鞋？一个两个的，处处花钱。”
张秀萍在一旁劝道：“老乔，把钱给乔笙吧。吃食堂也好，高三了时间最要紧。我和小果两个人在家糊弄糊弄就行了。”
乔超越叹了口气，叫张秀萍去房间取钱。张秀萍捏着几张红纸，交到了乔笙手上。
乔小果见了眼红，冷哼一声，然后不停地摆弄手机。突然，他好奇地哎了一声，然后坏笑着点击了下手机屏幕。乔笙在安静吃饭，不言不语，吃相文雅。乔小果捉住时机，突然从椅子上跳起，蹦到乔笙边上，把手机听筒戳到了乔笙耳朵边上！
音量太大了！乔笙受到惊吓，筷子没拿稳，“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而乔小果的手机里正播放着一段音频，听着像是敲门的声音，很有规律，咚咚咚，咚咚咚，三下一组。几组之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吓得张秀萍也锤了一下乔小果。
乔小果洋洋得意地看着乔笙：“吓死你了吧，群里说，听到这个敲门声，晚上就会有鬼来抓你！除非转发，不然无法可解！”
乔笙嗤笑，冷眼看着乔小果：“好好吃你的饭，少看这些没脑子的东西。”说完就弯下腰来捡筷子，以致于错过了张秀萍凌厉如刀的目光。
这顿饭一如既往地不愉快，乔笙没胃口，草草扒拉完就回了房间。
她扑到床上，抱住被子深吸了一口，又是意料之中的讨人厌的玫瑰味。
先洗澡吧，今晚还要补习。乔笙想，然后从衣橱里拿出干净衣服，走进浴室。
浴室很小，饶是乔笙这么瘦，也只够转个身的。因这，身材丰腴的张秀萍就顺水推舟，命令乔笙自己打扫浴室，连带着房间也是乔笙每逢放假自己收拾。只有每天换下来的外衣会被张秀萍收走，放进洗衣机搅一搅，用的还是廉价刺鼻的玫瑰香洗衣液。
微凉的水打在乔笙的头上，令她清醒了一些。她往头上倒了点洗发露，揉搓出细密的泡沫，回想起今天在学校撞到的那个男生。
“乔同学，你撞疼我啦。”男生眉眼弯弯，眼睛里闪着碎光。
但在乔笙看来，却和挑衅差不多。明明她的额头更疼！真是铁打的下巴……乔笙腹诽道。突然，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怎么知道我姓乔？看来的确是（5）班的，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那张垃圾桶边上的课桌又浮现出来……
突然，水一下变得冰凉，就像针一样扎在乔笙的皮肤上！
“嘶！好冷！”乔笙冷得后退一步，后背贴到了同样变得冰凉的瓷砖上。要不是知道现在是夏末，乔笙还以为入冬了。
泡沫盖在眼睛上，她没法睁眼，只好摸索着，去找花洒下方的开关，试图关掉异常寒冷的洗澡水。
白皙的手顺着花洒的导水管一路往下探，乔笙估摸着距离，心想着快了，却在这时，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什么？！”
她猛地缩回手，慌乱中睁开了一点眼皮，隐约看见一个小孩站在她的膝前！
“啊——！”
她惊叫出声，泡沫流进了眼睛里，刺得生疼！她跌跌撞撞地逃到了门边，摸到了一样冰冷的门把手。正要开门，把手却突然变得正常，回到了之前的温度。但乔笙已经顾不上这些，她手脚并用，胡乱套上干净衣服，就冲出了房门。
在厨房里忙活洗碗的张秀萍听到乔笙的惊呼，只是侧头喊道：“怎么啦？”没想到竟看见乔笙顶着一头泡沫跑了出来，还念叨着“有鬼！有鬼！”
客厅里的乔超越闻言放下手机，先带着乔笙把泡沫冲洗了，然后陪她进浴室查看。
乔小果则打开书房门，一脸看戏，贼眉鼠眼地冲乔笙喊道：“还不信，我都说了鬼会抓你！”
张秀萍一个巴掌把乔小果扇回了房间：“写你的作业去！”
一番查看，浴室里什么都没有。乔超越还趴在地上检查了床底，同样没有异样。但乔笙还是不放心，因为她的的确确摸到了那个诡异的小孩！
张秀萍见不得乔笙闹事，说着：“小孩子学累了，看晃眼了。”就把乔超越推出了卧室。
乔笙想叫住乔超越，但被眼神凶狠的张秀萍拦住：“小贱骨头，还敢造次，看我怎么弄你！”说完，张秀萍离开了乔笙的卧室，重重把门带上。
乔笙气得嘴唇发抖，但也只能作罢。她强迫自己冷静，先解决眼下要紧。
只见她抚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劝自己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不可能有鬼，这世上不可能有鬼！就这么的，乔笙把浴室锁死了，再也不看，坐在书桌前翻开书学习。
一开始，她总感觉背后有人，于是三番两次地回头。浴室里的门缝漆黑一片，乔笙觉得自己再盯着看，迟早要这片黑暗吸进去。她拍拍脸蛋，告诫自己三心二意只会坏事！随后把头埋在课本里，迫使自己专注学习。但很快，她又想起了体育课上的笔仙游戏。
靠……到底真的假的……不会是笔仙显灵了吧？乔笙心里打鼓，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可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沦陷，于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乔笙！鬼不可怕，考不到第一才可怕！给我认真学，别想乱七八糟的！”
疼得掉泪，乔笙眼眶湿润，吹了吹掐青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起了效果，她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到了课本上。
一眨眼就到了睡觉的点。
乔笙伸了伸懒腰，听到脖颈和腰肢处的骨头一顿嘎吱嘎吱。
乔超越他们此时应该都睡下了，外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乔笙收起书，不打算洗漱，准备直接睡下。起身时，手肘碰到了写字笔，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
就在这一瞬间，她手臂上的汗毛立了起来，整个人僵硬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因为，她听到书桌上响亮亮地传来了三声：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