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笙……”
“乔笙？”
“……乔笙！”
呼唤像是从水底传来，一圈一圈，从模糊到清晰，终于将乔笙唤醒了。
刘莉莉收回手，担忧地看着恍惚的乔笙：“你昨晚熬大夜啦？早自习的时候，就见你不停打瞌睡。”
乔笙强撑着笑笑，犹豫要不要开口。可和刚认识第二天的同桌说她撞鬼了，怎么看都像是有病，人家根本就不会信的吧。换作是以前的乔笙，哪怕是昨天上午的她，估计也不会当回事儿。
“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乔笙揉了揉脖子：“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哎呀，就是有个大款请全班人喝水，喏，刚刚见你趴着不动，他把水放你桌子上就走了。”刘莉莉冲乔笙眨眼，一脸俏皮样。乔笙这才发现手边立着一瓶散发着寒气的冰镇矿泉水，融化的水滴正沿着瓶身向下滑落。
她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我不喝冰的，你拿去喝吧。”
乔笙碰都没碰，对刘莉莉说。
“啊？”刘莉莉瞪大了眼睛，扭头朝左后方打探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看向乔笙：“你确定不要？”
“嗬，我真不要。”乔笙见她古灵精怪的，不禁嘴角上扬。
“那我可就把大校草的水收下咯~”刘莉莉吐了下舌头，笑嘻嘻地把冰水放进了抽屉里。
乔笙听见“大校草”三个字，想到昨天撞到的那个男生，于是转头朝刚刚刘莉莉看的方向瞥去。
这时，班主任鲁卫东来到教室后门：“虞城！来我办公室！”
一个高挑的男生耸了下肩膀，离开了垃圾桶边上的座位，在好些同学的注视下，晃悠悠朝后门走去，只给乔笙留下了一张挺拔的侧脸。
“乔同学，你撞疼我啦。”
是他。那个和她相撞的男生。
原来他叫虞城，王红昨天问笔仙有没有女朋友的也是他。
乔笙不经意地撇了下嘴，心想长得帅又怎么样，不仅吊儿郎当的，还抢着叫疼，矫情。幸好她没喝那瓶冰水。
这边教室里头，乔笙心理活动一堆，那边办公室里，鲁卫东则皱着眉，对面前的大男孩说：“虞城，水是你买的？”
虞城双手插兜，一条腿抻直，一条腿曲着，歪头看着鲁卫东笑了：“一瓶水3块，（5）班一共56个人，加起来才168块。您没必要把我当乞丐吧。”
鲁卫东一拍桌子：“我哪句话说你是乞丐了？小小年纪，我是叫你不要乱花钱！”
虞城收敛了笑容，语气变缓：“家里的钱还够花，再说就要毕业了……”
“毕业了干嘛？想去打工？不行，这大学你一定得上。本科读不了就读大专，说什么也得弄个文凭。”鲁卫东严肃地盯着虞城：“你小子听进去没有？”
“听到啦，听到啦。”虞城假装掏掏耳朵，半撒娇，半推脱，说听进去啦，说老班您眼光最长远啦，说绕我一命吧。
鲁卫东伸脚轻轻踢了下虞城，虞城跟戏精上身似的，抱住穿着AJ的脚叫疼，然后在鲁卫东无奈又好笑的目光下踮着脚，三两下蹦出了办公室。
上课铃已经打响了，走廊空荡荡的。虞城往（5）班回，惹来了其他班坐在窗边的女生的注意。但他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5）班后门的时候，他低下头走进去。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对他不走前门不打报告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故而没有一丝停顿，吩咐全班把高一的数学课本拿出来，开始第一轮复习。
一时间纸张翻飞，整个教室充满了哗啦啦的声音。虞城听着书页声，走到第三列时，抬眼看向了某个座位。
一节白皙的天鹅颈，一段线条流畅的脊背，哪怕穿着最朴素的校服，也一样扎眼。
只一眼，他又低下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殊不知，座位上的那人竟如一只惊弓之鸟，猛地抬头看像教室前门，好似发愣一样盯了前门几秒钟后，又调头看向后门，眼里满是惊疑。
“乔笙？乔笙！”
“嗯？”乔笙回头，发现刘莉莉偏过头，疑惑地看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呢？”刘莉莉问道。
“没看什么……”乔笙眼神躲闪。
“哦。”刘莉莉应了一声，然后又提醒说：“第12页，你翻错啦。”
乔笙赶紧翻到第12页。
刘莉莉盯着她的侧脸，担忧地问：“你真没事吧，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只是……”乔笙顿住，欲言又止。
刘莉莉撞了下她的胳膊：“说嘛，怎么啦？”
乔笙像在做着思考斗争，几秒后终于呼出一口气，歪头盯着刘莉莉的眼睛：“莉莉，你有听到……有人在敲门吗？”
“敲门？”刘莉莉愣了下，奇怪乔笙怎么会问这个。“没啊，没听见，你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乔笙所期待的。但乔笙只是点点头，表示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刘莉莉没有追问，因为她看见了乔笙眼下的黑眼圈，心想新来的同桌是不是压力有点太大了。
“美女，中午约个饭怎么样？”刘莉莉贴近乔笙，朝乔笙抛了个造作的媚眼。
乔笙被逗笑了。两个人小眼咪咪，笑吟吟地对视。很快就被数学老师抓了现行。
数学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姓邱名燕，因其教学风格严厉，出了名的只看成绩不看人，故人送外号“秋老虎”。她头发剪得利落，常年穿一双黑色矮跟皮鞋，戴一副豹纹镜腿的黑框眼镜，浑身上下没有人味，全是题味。
此时，抓到两个不法分子的邱燕，把黑板擦充当成惊堂木，重重往讲台桌上一拍，砰的一声！扬起了桌面上散落的粉笔灰尘。
“刘莉莉！上课话还这么多！怎么，要发展新同学做你的门生？要不你上来讲课，我坐在下面听课，好不好？”邱燕厉声批评道。刘莉莉被吓得一震，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缩在位子上不敢动作，只盯着课本发呆。
秋老虎，真凶。刘莉莉在心里忿忿不平。突然，她感觉右手手肘被碰了一下，微微侧目，只见另一名不法分子乔笙竟然顶风作案，歪头冲她一笑，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默默比划了个口型：
约！
午间，食堂熙熙攘攘。乔笙端着打好的饭菜，和刘莉莉面对面坐下。
“邱老虎一定是到更年期了！”刘莉莉还在吐槽数学老师邱燕。
“是我的问题，怪我走神，害你提醒我，才被老师抓到了。莉莉，抱歉。”乔笙真挚地对刘莉莉道了声歉。
刘莉莉可不允许，她举起筷子一顿晃：“说什么抱歉呀！同桌之间相互提醒不是很正常的嘛，瞧你见外的，不许你再道歉了，听到没有！”
乔笙点了点头，心底流过一股暖意。
突然，“瞧你见外的，听~到~没~有~”一句怪腔怪调故意模仿刘莉莉说话的声音平地拔起，刘莉莉回头，没发现人，然后脚边猛地窜出来个寸头脑袋，给刘莉莉和乔笙吓了一跳！
“高成杰，你鬼啊你！”刘莉莉把手中的筷子调头，对着高成杰一阵猛戳。
“哎哟哟，错了错了！”高成杰扭着腰闪躲，表情夸张地说。
“谁准你坐我们这儿啦？一边吃去！”刘莉莉把手搭在高成杰的餐盘上，作势要推远，却被高成杰稳稳按住：“哎哎哎，没看见就你们这桌还能坐下两个人吗？一边吃去，也得有地儿给我们哥俩坐呀。”
话音刚落，一阵裹挟着薄荷味的微风拂起了乔笙的碎发。她若有所感，回头一看，竟然发现那个矫情的同班大款正端着餐盘站在她的身后。
大款浅笑着，看着乔笙问道：“同学，方便拼个桌吗？”
你好，不方便，请走开。乔笙很想这么回答，但她没说话。做人留一线，给他个面子吧。
“我的妈呀大校草，面对美女还装起绅士来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吧！”已经落座的高成杰冲虞城挤眉弄眼，却被刘莉莉掐了一把。高成杰捂着胳膊，咧着嘴：“干啥呀姑奶奶，我又哪里惹你了？”结果又惨遭了一顿毒打。
“就你话多！”
四个人就这么坐在一起，偶有路过的学生在经过他们的时候停下脚步，打量上几眼。刘莉莉说觉得不舒服，高成杰打趣这可是和帅哥美女坐一起的殊荣。乔笙默默吃饭，只字不语，她倒是习惯被人打量，但实在不习惯边上坐着的虞城。
就是有点膈应。说不上来，也摸不清楚，像一根羽毛，也像一根蒲公英，飘忽不定，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就是飘在那里……有点膈应。
大概是磁场不合，乔笙心想。
虞城也在默默吃饭。
他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多一厘米，他的手臂就会触碰到乔笙，少一厘米，他却会与乔笙隔上一道天堑。很奇怪，又很合适。他在挣扎，挣扎是否该打破这一厘米……
最终，他吃完了饭，将搭在冷冰冰的不锈钢桌面上的手臂缩了回去。
“吃得这么快？最近胃口回来啦？”高成杰问虞城道。
虞城回答还行。
“虞城，你昨天为什么体育课才来报道啊？”刘莉莉嚼着肉，好奇昨天傍晚才进学校的虞城。
“这个嘛……”虞城单手支起脸，不着急回答，反而歪过头，看向身侧的乔笙，反问道：“乔同学，你昨天急急忙忙下楼，是发生什么了吗？”
乔笙一滞，停下筷子，沉默了几秒。
该死的磁场，又开始波动了……
她也歪头看向虞城，敷衍一笑：“没事，谢谢虞同学的关心。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以后走路，小，心，点。”乔笙话说得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虞城托着脸，突然开怀地笑了。一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盛着闪烁的星光，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乔笙的眼里。乔笙怔住，好像又听见了那令她担惊受怕一整天的敲门声：
咚！咚！咚！
但并没有。
只有虞城的，清泉似的嗓音。
她听见他说：
“乔同学，你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