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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月蚀同辉映心灯

作者:域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蚀前夜,锦瑟在祖庙地窖为伤者换药。水魅咬痕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即使用圣树嫩枝熬制的汤药,也只能勉强抑制毒素蔓延。她正为个苗女包扎手腕,突然发现对方皮肤下隐约有鳞片状凸起。


    "阿姐!"锦瑟急忙唤来阿钰,"你看这个——"


    话音未落,苗女突然睁眼,瞳孔缩成一道竖线!她嘶吼着扑来,指甲暴长寸余。阿钰的红线及时缠住她脖颈,银铃急响中,苗女软倒下去,鳞片渐渐消退。


    "毒素入髓。"阿钰擦去额间汗珠,"再拖下去都会变异。"


    锦瑟看向地窖深处,二十多名伤者的呻吟此起彼伏。最年长的白苗长老正在角落熬药,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奇怪的是,他手腕上也有类似的鳞片痕迹,却不见变异迹象。


    "长老他..."


    "三十年前中过水魅毒,自有一套压制方法。"阿钰收起红线,"明日月蚀,是净化他们的最后机会。"


    念瑟抱着小药筐跑进来,额间星芒在昏暗地窖中格外显眼。自那日湖底归来,小丫头眉心的星星标记越来越清晰,偶尔还会无意识地画出星图轨迹。


    "婆婆给的药!"念瑟献宝似的举起几株紫色草药,"说能止痛!"


    长老接过草药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鳞片。念瑟好奇地伸手去摸,却被锦瑟拦住。老者和蔼地笑笑,用苗语说了什么,阿钰闻言眉头一皱。


    "怎么了?"锦瑟小声问。


    阿钰摇头,示意出去说。三人刚踏出地窖,身后突然传来"咔嗒"轻响——长老悄悄锁上了门!


    "不对劲。"阿钰的红线立刻缠上门锁,"他刚才问念瑟能不能画完整的北斗星图。"


    锦瑟心头一紧,抱起女儿后退几步。地窖门缝里飘出缕缕紫烟,带着甜腻的腥气。阿钰银铃急响,红线在面前结成密网,挡住飘来的烟雾。


    "迷魂香!"圣女冷笑,"果然被渗透了。"


    念瑟突然在她怀中挣扎:"娘亲看天上!"


    透过院中古榕枝叶,可见月亮已出现初亏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更诡异的是,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那日地宫光柱连接的星位——正诡异地闪烁不定!


    "提前了..."阿钰的红线突然全部绷直,"有人在强行催动月蚀!"


    地窖门轰然炸开,长老踏步而出。此刻他再不复老态,全身覆盖着细密鳞甲,十指化作利爪。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水魅的黄色竖瞳!


    "圣女大人。"他的声音混着诡异的回声,"三百年了,该物归原主了。"


    阿钰将锦瑟母女护在身后:"你究竟是谁?"


    长老——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怪物——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当年被你们姐妹镇压的,可不止邪神一个。"利爪突然指向念瑟,"这小丫头身上的星力,本就是我族圣物!"


    锦瑟立刻拔出发间嫩枝簪。枝条感应到危机,瞬间暴长如鞭,在她与怪物之间划出一道火线。长老嗤笑着踏过火焰,鳞片竟毫发无伤!


    "没用的。"他每走一步,身形就高大一分,"月蚀将至,星轨错乱。今夜之后,白苗寨将永沉湖底!"


    阿钰突然扯断腕间所有红线。七根血线如活蛇般缠上长老四肢,银铃声响彻夜空:"带念瑟去圣树台!"她对锦瑟喊道,"用阴阳剑开启祭坛!"


    锦瑟抱起女儿就跑。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打斗声,整座祖庙都在震颤。念瑟在她肩头突然尖叫:"姨姨流血了!"


    锦瑟回头,恰好看见阿钰被利爪贯穿肩膀!圣女却笑了,沾血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复杂符咒。鲜血化作锁链,将怪物暂时禁锢在原地。


    "走!"阿钰冲她摆手,"按计划行事!"


    圣树台位于寨子最高处,是座汉白玉砌成的圆形祭坛。锦瑟气喘吁吁地登顶时,月亮已被吞食大半,仅剩的血色光晕将云层染得猩红。更可怕的是,镜湖水位正在上涨,浪涛中隐约可见无数黑影游弋。


    "娘亲,星星在哭。"念瑟突然指着天空。    锦瑟抬头,只见北斗七星竟拖着血色尾迹,如同泪痕划过夜空。小丫头从她怀中滑下,摇摇晃晃走到祭坛中央,小手按在阴阳鱼图案上。


    "爹爹说...要这样..."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念瑟额间星芒脱离飞出,正落在阴阳鱼的眼睛位置!祭坛轰然震动,七个凹槽从边缘浮现,形状与湖底地宫的青铜柱一模一样。


    锦瑟立刻明白过来,从腰间取下黑剑插入中央凹槽。剑身符文次第亮起,但祭坛只激活了一半,其余六个凹槽仍然黯淡无光。


    "需要阳剑..."她焦急地望向北方。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同命契纹路突然灼热起来!锦瑟痛得弯下腰,眼前却浮现出北疆景象——沈华年正手持白玉剑,与某个庞然大物厮杀。他周身环绕着北斗星力,每一剑都带起璀璨流光。


    "华年..."她不由自主伸手。


    奇妙的是,沈华年似有所感,突然转头"看"向她。尽管相隔千里,两人目光却仿佛穿透虚空交汇。他嘴唇微动,锦瑟从口型认出是"阴阳合一"四字。


    白玉剑在他手中突然脱手,悬浮在空中。沈华年咬破指尖,将血弹在剑身上。同一时刻,锦瑟福至心灵,也将染血的指尖按在黑剑柄端。


    两把剑隔空共鸣,祭坛六个凹槽同时亮起!念瑟欢呼着在光柱间穿梭,小脚丫每次落地都会激起一圈涟漪状的金光。锦瑟却感到不安——这力量太强大了,根本不是人类能驾驭的...


    "锦瑟!"阿钰的声音从台阶传来,"快让念瑟离开祭坛!"


    圣女踉跄着冲上来,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她身后,完全变异的长老正在攀爬台阶,体型已膨胀到原来的三倍,背后凸起根根骨刺。


    "星图要的不是她!"阿钰的红线缠住锦瑟手腕,"是你!"


    锦瑟还没反应过来,祭坛突然倾斜!念瑟惊叫着滑向边缘,被阿钰一把抱住。七个凹槽的光柱交汇处,浮现出与锦瑟锁骨上一模一样的树叶印记。


    "圣树选中了你。"阿钰将念瑟推到安全处,"只有你能平衡阴阳之力。"


    怪物已登顶,利爪带起腥风。阿钰转身迎敌,却被一掌拍飞,撞在祭坛边缘吐血不止。锦瑟拔出黑剑,剑锋直指怪物咽喉:"住手!"


    黑剑突然变得滚烫,符文如活物般蠕动。怪物狞笑着逼近:"苏家女,你根本不懂怎么用——"


    话未说完,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白玉剑破空而来,与黑剑交叉架在锦瑟面前。两把剑同时嗡鸣,剑格处的阴阳鱼玉佩竟开始旋转融合!


    "现在!"阿钰嘶声喊道,"念咒文!"


    锦瑟本能地握住双剑。刹那间,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那是三百年前圣树祭祀的场面,她的前世正站在同样的位置吟唱咒语!嘴唇自动张开,古老音节如溪流般倾泻而出。


    双剑交叉处迸发出刺目光芒。怪物惨叫后退,鳞片在强光下片片剥落。更惊人的是,锦瑟脚下浮现出巨大的星图,与天上北斗遥相呼应。每念一句咒语,就有一颗星辰亮起,直到七星贯连!


    "不!"怪物挣扎着扑来,"你们休想——"


    光芒吞没了它。锦瑟看见长老的身体如陶器般龟裂,一缕黑烟从裂缝中逸出,在星光中灰飞烟灭。但咒语还未结束,七星之力需要通过媒介传导...


    "接引星力!"阿钰将念瑟推向祭坛中心,"用你的血!"


    锦瑟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将血滴在星图中央。鲜血顺着纹路蔓延,很快勾勒出完整的北斗形状。最后一滴血落下时,整个祭坛腾起金色光柱,直冲霄汉!


    北疆方向突然传来雷鸣般的轰响。锦瑟通过同命契看到,沈华年那边的天空也亮起七星光柱,两道光束在云层之上交汇,化作漫天光雨洒落。


    光雨中,锦瑟恍惚看见沈华年向她走来。他的身影半透明,却温暖真实。当虚幻的手抚上她脸颊时,那触感熟悉得令人心碎。


    "等我。"他说,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有三天。"


    锦瑟想抓住他,幻影却消散了。只剩双剑交叉插在祭坛上,剑身流转着星河般的光辉。念瑟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小脸上满是泪痕:"爹爹受伤了..."


    阿钰艰难地爬过来,红线已所剩无几:"星力贯通,暂时压制了邪神。"她咳着血,"但沈将军那边..."    锦瑟望向北方。月蚀已达食甚,血月悬在天顶,像只窥视人间的眼睛。同命契纹路传来阵阵刺痛,那是沈华年在千里之外承受的伤痛。她握紧双剑,突然做了决定。


    "我要去北疆。"


    黎明前的镜湖平静如镜,倒映着渐渐褪去的血色月光。锦瑟站在湖边,看着阿钰用红线在湖面画出复杂的符阵。圣女伤势未愈,每画一笔都要停顿片刻,但手法依然精准无比。


    "七星桥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阿钰指着刚完成的符阵,"踏着光柱走,一步千里。"


    锦瑟紧了紧背上包裹——里面是交叉捆缚的阴阳剑。念瑟被暂时托付给寨子里最可靠的战士,小丫头哭累了,此刻正在吊脚楼熟睡。


    "她醒来要是闹..."


    "有我。"阿钰打断她,"倒是你..."红线突然缠上锦瑟手腕,"知道风险吗?"


    锦瑟点头。七星桥是禁忌之术,踏错一步就会坠入虚空。更何况她腹中还有个未满三月的胎儿——这是今晨呕吐时阿钰把脉发现的。


    "一定要告诉他?"阿钰轻抚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同命契承受不住两人份的消耗。"


    锦瑟将白玉扳指戴回拇指:"正因如此,更要去。"指尖轻触同命契,"我能感觉到他在衰弱。"


    阿钰不再劝阻,红线在湖面点出七个光点:"跟着星芒走,不要回头。"


    锦瑟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第一个光点。刹那间天旋地转!她仿佛被拉长成一道流光,在星辰之间穿梭。无数画面闪过:沈华年独坐雪崖擦拭伤口;玄甲军残部在冰窟中生火取暖;更远处,黑雾在山谷深处翻涌...


    第二步踏出时,腰间黑剑突然变得滚烫。锦瑟强忍灼痛,看见剑身上浮现出沈华年此刻的景象——他正在风雪中跋涉,肩头伤口结了冰碴,眉睫都凝着白霜。同命契传来刺骨寒意,那是他正在承受的苦楚。


    第三步,第四步...随着光点延伸,锦瑟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化作一道流星。在即将踏出第七步时,黑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上的阴阳鱼急速旋转,竟将她强行拽离星轨!


    "啊——"


    锦瑟跌进一片刺骨冰寒。睁开眼,四周是陌生的雪原,暴风雪遮蔽了所有视线。阴阳剑在怀中发烫,是同命契唯一的温暖来源。她挣扎着站起,发现不远处有个山洞。


    洞内隐约有火光闪动。锦瑟握紧黑剑,小心翼翼地靠近。在洞口,她听见了熟悉的咳嗽声——是沈华年!她刚要呼唤,却猛地刹住脚步。


    火光映照下,沈华年正解开染血的绷带,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更骇人的是,伤口周围布满蛛网般的黑线,正缓慢地向心口蔓延。而他颈间的同命契纹路,已经变成了不祥的灰白色!


    "还是...被发现了啊..."他突然开口,头也不回。


    锦瑟这才注意到,洞内还坐着五名玄甲军,个个带伤。陈岩的右臂不见了,用布条草草包扎着。众人震惊地看着她,仿佛见了鬼。


    "夫、夫人?!"


    锦瑟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沈华年。触手的体温低得吓人,血腥味混着冻伤的溃烂气息扑面而来。她颤抖着去摸他伤口,却被他捉住手腕。


    "脏。"沈华年想推开她,却因虚弱反被她抱得更紧。


    锦瑟取出阴阳剑,剑光映亮他消瘦的脸庞。短短十余日,他眼窝深陷,唇色青紫,唯有眼神依旧锐利如剑。她将白玉剑塞进他手中,黑剑则横在两人之间。


    "阴阳合一。"她引导他的剑与自己的交叉,"阿姐说这样可以..."


    双剑相触的瞬间,金光如涟漪般荡开!沈华年伤口的黑线遇到金光,如见光的蟑螂般退缩。同命契纹路重新泛起微光,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在恢复。


    陈岩等人识趣地退出洞外。锦瑟趁机将沈华年的手按在自己小腹:"还有件事..."


    触到她腹部的瞬间,沈华年瞳孔骤缩。同命契突然剧烈闪烁,竟分出一缕金光缠绕在她丹田处!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干裂的唇瓣颤抖着:"什么时候..."


    "临走那晚。"锦瑟脸热如烧,却坚定地握着他的手,"我怕你分心..."


    沈华年突然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他埋首在她颈间,呼吸灼热而急促。锦瑟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锁骨上——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竟在哭。    "傻子。"她轻抚他后背,指尖触到嶙峋的脊骨,"我们不是说好..."


    洞外突然传来陈岩的惊呼。两人迅速分开,沈华年抓过佩剑,动作比片刻前敏捷了许多。锦瑟随他冲出洞口,只见远处雪坡上,无数黑影正如潮水般涌来!


    "雪狼卫..."沈华年握紧白玉剑,"看来邪神等不及了。"


    锦瑟的黑剑指向领头的高大黑影——那家伙比其他狼人魁梧一倍,头顶生着弯曲的犄角。当她剑尖所指时,怪物竟人立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在召唤更多同类。"沈华年迅速判断形势,"不能硬拼。"


    锦瑟看向手中黑剑,突然有了主意。她将剑尖插入雪地,念出阿钰教过的咒语。剑身符文亮起,雪地立刻浮现出与白苗祭坛一模一样的星图!


    "走!"她拉起沈华年踏进星图,"七星桥还能用一次!"


    玄甲军互相搀扶着跟上。当狼群扑到咫尺之距时,星图骤然亮起刺目光芒。锦瑟最后看到的,是狼王暴怒的黄色眼睛和它挥来的利爪——


    空间扭曲的眩晕感过后,众人跌在一处温暖干燥的石台上。锦瑟头晕目眩地抬头,发现周围跪满了白苗战士,而阿钰正抱着念瑟站在祭坛边缘,幽绿眼眸盈满笑意。


    "欢迎回家。"圣女的红线轻轻缠上她手腕,"正好赶上日出。"


    东方天际,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念瑟挣脱阿钰的怀抱,跌跌撞撞扑进父母中间。小丫头额间的星芒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与父母颈间复苏的同命契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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